看到这番情景,冉冉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就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结果冉冉这么一笑不要紧,周围一众无论是乾兵还是封屹的亲卫,也都接连忍不住,全跟着噗嗤噗嗤地笑了出来,最后甚至演变成了集体大笑。
谁能想得到,原本潇潇洒洒的一位飘逸美男,最后竟会被一个热情漂亮的小姑娘给活活追成这样?
冉冉这时都笑得歪倒在了封屹怀中,封屹则一边垂眸温柔地看着她,一边抬手帮她顺起了脑后长发,脸上却是纵容的笑。
一时间,窄溪岸边的篝火旁,气氛十分轻松。
但就在这欢快的氛围中,突然,封屹给冉冉顺发的动作,手上一顿,他眼风再往东边一扫,便察觉出,那个方向的远处矮林中奔来了一队人马。
不多时,在场的人也都察觉了出来,因为马蹄引起的地面震动,这会儿已经很明显了。
封屹扶冉冉坐好,他站起身,皱眉看向一旁的聂云霆,声音骤然冷了下去:“聂城主,这正赶过来的一队人马,可是你事先安排好的?”
聂云霆这会儿也站了起来,他一边摇头远眺,一边肃容答道:“不是!王爷,聂某何故要在此时,安排这么一队人马前来此地呢?”
封屹听完聂云霆的话,非但没有松开皱紧的眉,反倒神色更加凝重起来。
他又问:“那这乾城中,除你外,还有何人能调得动乾兵?或者,在这乾城中,可有与你相悖的势力?”
聂云霆只想了一下便答道:“除我外,无人再能调得动乾兵。不过,聂某确有一位叔父一直觊觎着我城主之位,且与我对乾城未来的所思所想意见相悖。”
说完这句,他猛地瞪大眼睛看向封屹:“王爷的意思是……”
“是!这些人绝对来者不善。准备接招吧。”
封屹这时已经拔出了身侧佩剑,他一手拿着剑,一手拉起冉冉,将她拢在怀中,准备应敌。
冉冉却挣了挣身子,焦急与他道:“让琉澜护我。不然你放不开手脚。”
封屹手臂一合,将人拢紧,朝她轻轻一笑:“不必!信我。”
冉冉便不再说话。她信他!
封屹又与云安道:“护住太傅。”
云安刚要应,却被一道清脆的女声抢了先。
“王爷您放心,太傅我来护。”
封屹挑了挑唇角:“有劳聂姑娘了。”
之后还没等李进来得及抗议,东边来的那队人马就已经到了近前。
那队人都穿着乾兵的兵服,封屹和他的人倒看不出些什么,可聂云霆却能看出来,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乾人,更像是吴人,不过为首的那个,他倒是认识,就是他的那位好叔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叔父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一队人?
但没及聂云霆多想,来的那队人便一句话未讲,就朝他们冲了过来。
乾城西山山脚下,窄溪边的矮树林里,两方人马很快厮杀在了一起。
来的那队假乾兵,攻击目标十分明确,全都是冲着封屹和聂云霆,尤其是封屹。
他们落到封屹身上的刀,几乎招招都是死招。
然而,令除李进外,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封屹的武功居然高到了一番出神入化的境地,他还一手抱着冉冉呢,便在七八个人同时围攻下,都能将一把剑舞到挥洒自如。
于是,就见他如切西瓜般,一个一个地将围在自己身边的敌兵全都砍杀在了地,几乎皆为一招毙命,完全不给对方留有还手余地。
那一刻,伴着满树林的血雨腥风,怀抱着冉冉杀红了眼的封屹,一身黑袍一把宝剑,便真如了人间修罗一般。
第七十七章 同一个梦
封屹本人武功高到了可怕, 他身边的亲卫也个个武功不低,等聂云霆和聂藜兄妹俩也十分善战,外加一干乾兵, 所以刚刚向他们奔袭而来的那队人,虽人数上比他们多出了一倍, 却不多时便被他们杀到了没剩几个。
聂云霆的那位叔父,见状不好, 虚挥几剑后, 就想上马逃跑, 却被聂云霆飞身一把从马上给拽了下来,又一剑砍到他腿上, 让他再无法逃跑。
这时,封屹的人也将剩下的假乾兵都给控制住了, 一场急袭便被化解。接着他们便要开始审这几个人。
聂云霆先与封屹说了自己的判断。
当封屹听到说, 这些假乾兵应该都是吴人后,他立即想到了什么, 便剑尖一指其中一个跪在地上的敌人, 问道:“你们可是来自长川?”
那人却不肯答。不多时, 便见他口中不断涌出了汩汩黑血,然后人就咣当一声倒在了地上。
跟着,其他几个假乾兵也全都如此人一般,只一会儿功夫就一个接一个地倒地而亡了。
云安带了人急忙上前检查, 他摸了摸他们颈上的脉,抬头看向封屹, 禀告道:“王爷,都死了。”
封屹瞥了那几个人一眼,轻哼一声, 开口道:“死就死了吧,本王已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另一边,聂云霆也在审他叔父聂赫。
“叔父,今日这个场面,你可以解释一下吗?”
聂赫腿上剑伤疼得他龇牙咧嘴,但他看向聂云霆的眼神却是恶狠狠的,一听到对方问自己,便冷笑着答道:“有什么好解释的?你要将祖宗们守了几百年的乾城给打开,我身为聂家人,又怎么可以由着你胡作非为?”
聂云霆嗤笑了一声,蹲到他身前,不屑道:“我胡作非为?可你勾结吴人进城,假冒乾兵意图刺杀楚王和我这个城主,这又当怎么讲?这难道不是引火烧身?若楚王在乾城出了事,你觉得大吴朝廷会不追究乾城的责任?”
“至于你说,这乾城咱们守了几百年,可你认为这几百年来,咱们都是怎么守的?”
“叔父!咱们不是靠打,也不是靠强,而是靠着投机取巧才守住的啊!你还真以为乾城固若金汤?只是人家都觉得不值得去费那力气罢了。”
“另外,你认为,这几百年来咱们乾人都过得如何?”
“行,咱们今日先不去评价先人们怎样,便只说当下。当下我们乾人可都大多过着极清贫的生活呢。他们每每辛苦采回并精心炮制好的药材,却全都只能以极低的价钱去卖给长川药商,盖因长川堵住了我乾城的南大门,除经长川一途外,我们的药材便再无其他离乾的途径。”
“这样,丰年时我们还饿不死,但一遇灾年,老人和孩子们便饿死多少?叔父,你比我多活了十几年,你见的应该比我见的多得多吧?”
“现在,楚王要修渠过乾城了,这将是多么好的一个打破长川药商垄断收购我乾人药材的契机。而我已与楚王殿下谈妥,届时新渠修到乾城时,就会在乾城新立的西门外建一处渡口。如此一来,南来北往的货船便均可在此装货卸货,或做休整。”
“那到时,我们乾城所产的上好药材,便可以以其真正的价值卖与大吴各地,从而令乾城逐渐变得富足,令乾人从此生活无忧。”
“叔父,这样难道不好吗?”
聂赫听罢,半晌没说出话来,他眼中虽闪着挣扎,但很快便挣扎散去,之后他狠狠盯住聂云霆,愤愤啐了一口:“呸!与虎谋皮!”
冉冉靠在封屹怀里,她听到此刻才明白,此前封屹与乾城城主为何会那般容易就谈妥了新渠穿过乾城一事。原来,这位城主竟是这般有先见之明的一个人。
冉冉是穿越者,她见过一千五百年后的乾川,也就是现在的乾城,那里此后确实于临邡渠上有一处古渡口,且就是因为这古渡口,乾城在此后的一千五百年间十分兴旺发达。
然而,这些兴旺发达,彼时却已与乾人们都没什么关系了,毕竟,他们早在历史上那个封屹屠城时,就已经全族都消亡了。
想到这,冉冉不禁在心中有了个疑问。
既然眼下这位城主能有如此开明的想法,想必在原本的历史中,这位城主也一定会有相同的想法。
那么历史上的封屹,却又为何没能与他谈妥,而非要屠掉这整座城呢?
难道,历史上的封屹,真的那般嗜杀?
不会!绝对不会!
无论历史上的他,还是眼前的这个他,实质上都是一个人,只是际遇不同罢了,所以两个封屹的内心里也应该是一样的。他根本不会去杀那些完全无辜的人。
她与他相处了那么久,她太了解他了。
正当冉冉满心疑惑之际,封屹却突然开了口。
“聂城主,你大概不会问出来什么了。这人也是被人利用的。既然人家敢利用他,想必也是拿了他的把柄,所以无需再问,直接杀了吧。”
封屹一句“杀了吧”说得轻飘飘的,却听得聂云霆心中一颤。
地上跪的这人再怎样也是他的叔父,乾人没有杀自己亲人的先例,他下不去这手。
封屹眸光一扫,他看出了聂云霆的犹豫,随即抬手一剑,干脆利落地直刺了聂赫胸口。动作之快,竟令对方连哼都没哼出一声,就咣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封屹抽回剑,转头看向聂云霆,云淡风轻道:“想必聂城主是心中有所顾忌,那便由本王来替你清理门户好了。行了,回吧!咱们后续还有诸多事要处理呢。”
说完,封屹这时低头看向怀中冉冉,语气瞬间温柔了下来:“吓到没有?”
冉冉摇了摇头:“又不是第一次见你杀该死之人了。我没事。”好吧,她还是有点腿软的,但当下自己身份乃是楚王未来王妃,她可绝对不能给封屹丢脸。
封屹看出了冉冉是在硬撑,便仓锒一声收了手中剑,一个口哨叫来坐骑,直接打横抱起冉冉,抱她上了自己的马。
跟着,他也翻身上马,稳稳地坐到了冉冉身后。
“靠着我吧。不用再撑,咱们要回了。”
封屹手臂在冉冉腰间一勾,就勾得她后背靠进了他胸膛。
之后,他目光扫过马下众人,喊了一声:“回了!”
其他人便也纷纷上马。
冉冉这时,整个人软软地靠在封屹怀里。她因刚刚那场杀戮,身心都有一些不适,就背抵着封屹胸口,闭上了眼睛养神。
然而,她才刚闭上眼,耳边便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
“李太傅,我们也同乘一骑吧,就像王爷和祝姑娘那样。”
冉冉就又睁开了眼睛。之后她便见几乎所有人都上了马,只那边李进和聂藜还在马下拉扯着。
聂藜正一手抓着李进手臂不放,一手指着自己小腿上的一道血口展示给对方看:“你瞧,我为了保护你都受伤了,我自己骑不了马,你还不带着我一起骑?”
那伤口是刚刚聂藜在打斗中,被敌兵的剑锋给扫伤的,其实并不深,只是看着有些吓人而已,倒也影响不了骑马,只是她突然见楚王将自己准王妃抱上了马就很羡慕,这才想到要以此为借口,让李进也能如楚王那般行事。
李进听了聂藜的话,一时间脸色颇为纠结,他好像既对聂藜的腿伤感到愧疚和心疼,却又囿于礼数,不敢伸手去抱她。
而就在此时,却听封屹又开口道:“阿进,大丈夫凭心而为,你本是个不羁之人,这会儿怎么倒扭捏上了?行了,快点吧,该走了!”
冉冉回头看封屹,封屹就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冉冉便笑了。
另一边,李进听了封屹的话,他眨了眨眼,整个人忽如遭醍醐灌顶了一般,脸上神情一下就释然了。
之后他没再纠结,伸手便扶聂藜上了自己的马。
等他也上了马,就低头看向自己身前正一脸满足的小姑娘,严肃道:“既上了我的马,这辈子便只能与我共乘一骑,再不可上别人的马了。”
聂藜回头看他,眼睛里像闪着星星,她重重点了点头:“好!”
这样,一行人就开始策马向东,快速往乾城主城奔了去,只留下少数乾兵在此收拾敌兵尸体。
进到主城内,众人的骑速就降了下来,以免伤到城中百姓。
这时,聂云霆提马走至了与封屹并行的位置。
“敢问王爷,您刚才问那些假乾兵可是来自长川,难道说……”
“是!是定王的藩兵。”封屹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聂城主定然知道,那长川府乃定王蕃地,但你大概不知,这世间最想除掉本王的人,大概就是定王了。而此次本王离京,赴乾城,便成了他除掉本王的最好时机。”
“因为,若本王死在乾城,他便可将这口锅直接扣到你头上。等他再勾结你叔父,杀了你,则又可用你的人头,去给大吴朝廷一个交代。”
“所以,如此双赢的一个好计策,聂城主,你说你的叔父能不心动?”
聂云霆听了封屹的话,一时间手心里都在冒着冷汗。
他心中不无后怕地想,若此次真被定王和自己叔父得手,那么他与楚王的死,便会波澜不惊就全被抹平。这定王,可真是心思缜密又狠毒啊。
这时,众人已骑马来到了封屹他们下榻的那处院舍的大门外。
因为刚刚的那场遇袭,今日无论是封屹,还是聂云霆,均已没了晚上饮宴的心情,便各自分开,都先忙自己的事去了。
聂云霆是要立即派人,去搜查整个乾城,尤其主城,以便能尽早抓出其他被他叔父勾结进来的长川人。不然有这些人在,他和楚王就仍有被袭的可能。
封屹则立即命云安拿上自己印信,去跑一趟上鳌。他这是要给上鳌的新陵王一次为自己祖父、父亲和叔父们报仇的机会。
想当年,老陵王便是受了长川定王的挑唆,才派人于伊垣渠上妄图刺杀小皇帝,结果却被封屹带兵踏平了上鳌。
然而封屹此次,不光调了上鳌的兵,他另外又命人跑了趟长川以东的禮州,调了那里驻兵过来。等这支兵,他是要亲自带的。
定王,他的那位好三哥,时隔多年,他也该亲自去会会了,并于此次,将两人所有的新仇旧恨都一起算完。
想他这两年,一直在布局搜罗对方谋逆罪证,只等一个合适时机将其一举拿下,却没想到,此次赴乾城,竟意外等来了这么好的一个时机。
另一边,冉冉在回来后,就直接回了主屋休息,她知道封屹有事情要忙,便没想去打扰。
等过了一阵儿,她见封屹与几位属下谈事情的那间屋子里,一个接一个地有人走出后,即知,对方这是事情已经谈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