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娘脸色有些不好,但想到来意又挂上了笑脸,“序哥儿这来了客人啊。”
殷序看傻子是的看她一眼,没搭理她,林月娘却觉得这是个机会。有外人在,加上妹妹的求情,殷序能好意思的逼迫他们?
这会儿殷曼曼被俩婆子扶着,林月娘路上就对殷曼曼嘱咐了几句让她开口求殷序,这会儿林月娘扯了扯嘴角道,“序哥儿,我有话跟你说。”
殷序正在看鸡对她根本不理会。
林月娘说着说着就抹起眼泪,“我知道这些年序哥儿对我有误会,可这些年我自认在殷家尽心尽力,怎么就闹到这一地步。”
“序哥儿,这就是你后娘?”贺谦疑惑问道。
殷序摇头,“一个不被朝廷承认的女人算什么后娘。”
林月娘的脸顿时变的难堪,“序哥儿……”
“有话就说,没空招待你。”殷序瞧了她一眼突然笑道,“不会是来说嫁妆的事儿吧?这会儿舅父舅母都在前厅了,你可以听听去。顺便赶紧把嫁妆收拾出来今天都得抬到我这院子里来。”
“我就是来说嫁妆的事儿……”林月娘有些难以启齿,便推了殷烈和殷曼曼一把,就算她是外人,这俩总归是殷序的亲弟妹吧,“快求你们兄长。”
殷烈满脸不情愿的开口,“二哥,你就看在我们兄弟的情分上,能不能别让一家人下不来台?”
“别让一家人下不来台?”殷序笑了笑,“谁跟你一家人啊,我不让你一家人下不来台?我拿回我娘的嫁妆有什么不对的?”
殷烈哪知道这些,全忘了林月娘的嘱托,直接开不择言道,“既然我是殷家的儿子,名义上也该喊你娘一声母亲,那么母亲的嫁妆也该有一份,你凭什么全部拿走?就算拿走也得把我那份分出来。”
说着还指了指殷曼曼,“还有她和倩倩,都是母亲的孩子,母亲的嫁妆就该一分为四,一人一份,你凭什么独吞!”
殷烈说话不顾脑子,一股脑说完就见贺家兄弟看傻子是的看着他,顿时恼羞成怒,“这是我们家的家事,你俩外人在这干什么,滚出去。”
“序哥儿,难为你了。”贺谦同情的拍了拍殷序的肩膀,年纪小些的贺麟则气不过道,“不好意思,你口中的嫁妆是我亲姑母的,你说我们有没有关系?”
“以前我还说两家关系怎么闹成这样,现在明白了,老的糊涂,小的不要脸。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宜春侯府的家教有多好了。”
“你算什么东西……”殷烈被说的面红耳赤,羞恼异常,直接上前就要殴打贺谦,“女人出嫁从夫,进了我殷家就是我殷家的东西,人死了东西也是我殷家的,跟你们贺家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不管,我是那女人名义上的儿子,逢年过节也接了我磕的头,那么嫁妆就该分我一份,否则谁都别想好。”
“烈儿!”林月娘也被殷烈的话吓了一跳,这孩子怎么什么话都说,不过是他们娘俩私下里说的话罢了,怎么在这节骨眼上给说了出来,这还了得?
殷烈这会儿气血上头哪管的了这么多,浑身一使劲儿把林月娘甩开,瞪着眼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这不都是你跟我说的?”
殷序似笑非笑的看着林月娘,“啧,真会教儿子。”
林月娘捂着脸就哭,“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说着还不忘推了殷曼曼一把。
殷曼曼本就烧的昏昏沉沉,被林月娘一推干脆直接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林月娘哭声一滞,“曼曼?”好歹求完再晕,现在晕了哪有那效果?
“还不将人扶下去。”殷序面色阴沉,目光落在院门口,“父亲,您来的正好,否则曼曼这事儿又得推到我身上来了。”
林月娘惊恐的瞪大眼睛,她缓慢的回身,就看见宜春侯并忠义侯府的人正站在殷序的院子门口,除了他们还有英国公崔敏夫妻以及来看热闹的覃幼君兄妹。
第二十八章 殷序的嫁妆一点都不能少……
覃幼君今日也是一早得了忠义侯府的消息这才赶过来, 就是要看看宜春侯府到底能不要脸到什么程度,没想到这一切还没开始呢,就在这院子门口听了一出好戏。
“这……这宜春侯府的家教还真是差别待遇啊。”覃幼鸣虽然只是来凑热闹的, 可眼瞧着自己未来的妹夫受欺负,这做大舅哥的怎么可能不出手帮上一把。
覃幼鸣一句话终于将在场的人打醒, 宜春侯脸色铁青,这才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侯爷,您听我说。”林月娘反应极快, 眼见着事情不好,连忙拉着殷烈到宜春侯跟前, “还不给你爹跪下。”
殷烈非常不服气,可被他娘压着只能跪下,还梗着脖子道, “我没错。”
啪!
宜春侯一巴掌将殷烈脸都扇偏了,“畜生!”
“畜生?”殷烈长这么大,只见过父亲打过二哥, 骂过二哥畜生,这还是他头一次挨打挨骂, “您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在宜春侯的眼里林月娘温柔善良又柔弱,殷烈身子单薄性情和顺, 母子俩都是好的, 可刚才他站在门口听见了什么?
说什么你娘就是我娘, 所以你娘的嫁妆就得分给我这话, 哪怕他们心里有私心,也只是想让殷序能主动不计较丢失的那部分,谁敢说贺氏的嫁妆就是殷家的了?
各家女子成亲,但凡家境好疼女儿的都会给备上厚厚的嫁妆, 待她的子女成亲时才会把嫁妆补贴儿女,若是未等儿女成亲人便没了,约定成俗的规矩就是娘家将嫁妆带回,或者封存日后儿女成亲分给亲生儿女。
哪怕家中有庶女,这嫁妆也只能给自己亲生的孩子,从未有过如此荒唐之言,不仅要分给他,还得分给两个庶女。
殷烈自然是不服气的,他怒瞪着宜春侯,然后从地上爬起来,狠狠道,“我说的有哪句不对?每年过年,我和我娘还得对那女人行礼喊母亲。既然我喊了母亲,她就该把嫁妆分给我,殷序凭什么不给?”
“就凭你是个野种,就凭你好是个外室子入府,就凭你不是我贺家女儿肚子里出来的。”
忠义侯世子贺子华冷艳瞧了半天,怒火再也压制不住,贺家跟殷家可以算做仇敌了,当年若不是这母女和宜春侯,他的妹妹又怎么会死。如今十几年过去,这野种竟敢口口声声说要他妹妹的嫁妆实在是无耻之极。
贺子华怒瞪着宜春侯道,“殷璞,十几年前我就该看清你的面目,十几年前我就该将嫁妆要回将序哥儿带走。本以为你是他的亲生父亲好歹会看在他幼年失母的份上会善待他,可你呢?十几年来动辄打骂,不问青红皂白任由这女人将屎盆子扣在他头上,如今竟联合外室和外室子谋取正室的嫁妆。殷璞,你何其歹毒,何其不要脸!”
贺子华本就是武将,当年若非父亲阻拦,他恨不得一刀劈了宜春侯,如今十几年过去,人过中年好歹压制住了脾气,可要他能说出好话却是万万不能。
一旁看热闹的覃幼君觑着宜春侯的怒容适时的补刀,“其实,我们覃家还挺有钱的,要是殷家已经把殷序的嫁妆给作没了,我觉得我们覃府可以给补充一二的。”
这简直是把宜春侯府的面子往地上踩了,这要穿出去外头还不得说宜春侯府落魄到花女人嫁妆还得别人家来补贴了?
这样的丑闻宜春侯可担不起。
林月娘和殷烈听着贺子华一口一个外室子一口一个野种,怒火直接冲上眉梢,可林月娘不敢跟贺子华叫板,更不敢在这时候争辩,只委屈的抹着眼泪痛哭,“我……”
“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们宜春侯府的事轮得到你来插手。”殷烈以往被林月娘压制着早就被压制的受不住了,这些年他又没受过委屈,被人指着鼻子骂更是头一遭,脸面挂不住,性子也就暴露出来,任凭林月娘死死拉着也没能;拉的住他,“我们宜春侯府的事你们外人插什么手,你凭什么在这骂我。”
啪——
这次打人的是殷序。
这还不算,殷序抬脚踢在殷烈的腰上,“你算个什么东西,在这对我舅舅口出狂言,还妄图染指我母亲的嫁妆,你爹没教好你,我来教你。”
殷烈被殷序一巴掌一脚踢的整个人都晕晕乎乎,呆坐在地上半晌没动弹。
“烈儿!”林月娘尖叫一声朝殷烈扑了过去。
宜春侯浑身气压都很低,整个人都阴沉沉的,他盯着殷序道,“你是不是还想打我?”
殷序耸肩,“不会,就算您打过我无数次,骂过我无数次,还和这女人害死我娘。虽然我不想承认,可您依然是我生父,我不会打您的,放心吧。”
说着殷序走到贺子华和英国公跟前分别施了一礼,“今日殷家之事让舅舅舅母还有英国公看笑话了,但殷家就是这样,否则殷序也不敢劳动几位长辈上门为殷序主持公道。殷序过去十几年在殷家虽然过的水深火热,可殷序到底是要入赘的,今后便是覃家人,在走之前也不想再与他们计较太多,只盼望拿回母亲的嫁妆,这不过分吧?”
他说一句,宜春侯脸色难堪一分,贺子华扶着殷序道,“这是你该得的。另外你既然是入赘覃家,殷家理当该准备嫁妆才是。”
宜春侯和林月娘脸色顿时一变。殷家如今用度都克扣了贺氏的嫁妆,哪里拿的出多少钱来另外置办嫁妆。
殷序叹息一声道,“算了,我不指望这些的。钱财乃身外之物,除了母亲的嫁妆我不想再与他们有何纠葛。”
一直沉默的英国公深深的瞧了宜春侯一眼而后道,“若是换做寻常殷序说出这话我作为长辈少不得教训你几句,怎能说嫁出去就与殷家没了纠葛。可百闻不如一见,今日老夫亲眼瞧见殷家之事,如今你再说这话老夫也不觉得过分。父子情分纵然重要,却也是父慈子孝,为父不仁,做子女的经受十几年的打骂,任凭再多的情分也该淡了。今日这见证老夫做了。”
说着英国公看向宜春侯,“那么宜春侯,关于贺氏的嫁妆你们殷家可愿归还于殷序让他作为嫁妆带走?”
宜春侯面色铁青,恨不得现在再抽殷序一顿鞭子。
可惜现在英国公和贺子华在这儿,他若敢动手,不说别人,就贺子华都够他喝上一壶。
宜春侯讪笑一声,“自然,我殷家还未落魄到用女人嫁妆的地步。”
若是他说话别咬牙切齿也就罢了,偏偏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和动作让贺子华瞧着顿时不耻,英国公也频频摇头。
林月娘委顿在地抱着儿子哭泣,殷烈被殷序打了一顿也不敢造次,这会儿许是知道犯了错脑子也清醒了,战战兢兢有了些可怜相。
英国公点头道,“这便好,不如我们找处厅堂将文书一并写了,我作为证人也好作证到底。”
宜春侯还未说话,覃幼君笑道,“伯父,殷序这院子就不错,咱们也不用挪地方了直接在他这儿的花厅谈谈便是。”
宜春侯张口想拒绝,英国公已经点头,“也好。”
殷序和覃幼君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笑,殷序道,“两位长辈请。”
贺子华往花厅走时便和英国公打量这院子,大是大,可空旷也是真空旷,房屋建筑瞧着就萧条,全不似他们过来时看到的繁华景象。
英国公到底是客,嘴上虽然不说,这一路走来也不停打量,外头瞧不出到底如何,到了花厅却顿觉尴尬。
因为殷序这处院子的花厅年久失修房顶都缺了瓦片,一抬头都能瞧见外头的天空了。
覃幼鸣点头道,“不错,喝个茶还能看看天空,极好极好。”
宜春侯觉得一生的脸面都丢尽了目光落在林月娘身上时不禁带了狐疑,这便是她说过的没有苛待殷序吗?
覃幼君瞪了覃幼鸣一眼,“没事儿,反正咱们覃府是没有这样的屋子的,也待不了多少时日了。”
“不委屈的,就是怠慢了舅父舅母还有英国公前辈了。”殷序这些年虽然胡闹,可该懂的礼仪一点都没落下,一落座,元宝和元进便端着托盘上了茶。
至于茶水味道,覃幼君忍不住瞥了眼英国公,觉得还是不要提醒的好。
果然英国公的眉毛都皱在一起了,看向宜春侯的表情更加耐人寻味,宜春侯一愣眼睛落在茶盏上,茶盏瞧着就是陈年旧物,而里面的茶汤颜色也是不对,轻抿一口一股陈腐的味道冲鼻而来,险些让宜春侯吐出来。
宜春侯这会儿就算想解释也是无能为力了,他苦笑道,“那就赶紧办正事吧。”
众人早在等这句话,毕竟殷序过的再差住的再不好,英国公和忠义侯府的人也只能是略作宣传,到底是人家的家务事。还是早点办了正事才是。
贺子华也不废话,直接将当年的嫁妆单子拿了出来,“另一份应该在你这吧。”
宜春侯点头,从袖中拿出,两份嫁妆自然是一模一样。
英国公作为证人亲手写了文书一式三份,殷贺两家各一份,英国公保存一份。
三方签字画押也就成了。
宜春侯刚松了口气,贺子华又道,“趁着这时日尚早,直接将嫁妆核对一遍吧。”
“这、这时候也不早,不如……”
宜春侯话未说完便被打断,“我瞧着不错,直接对嫁妆吧,不然这一趟也就白来了。”英国公看向宜春侯,“宜春侯没有意见吧?”
宜春侯意见很大,他只知道嫁妆挪动了不少,但到底缺了多少他并不清楚,关上门来自家清查也好对付过去,可英国公在此便不可能。
可贺子华今日来的目的当然不只是要这文书,追查嫁妆下落才是正经,“这么些年嫁妆被个外室掌管,谁知缺了多少。”
话说到这份上,宜春侯不答应也得答应,他对外头林月娘道,“去开嫁妆库房查对嫁妆。”
林月娘觉得五雷轰顶,脑袋一片空白,“侯爷!不可啊!”
“为何不可?”覃幼君笑眯眯道,“您不会私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