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逆子!”宜春侯扬起手便要教训这个儿子。
然而巴掌刚扬起来, 殷序的院门突然被人一脚踢开, 覃幼君一身红衣站在门前手握马鞭对宜春侯怒目而视。
宜春侯牙呲欲裂,咬牙道,“郡主这不请自来擅闯我侯府就是国公府的家教吗?”
“覃家的家教告诉我,知道自己亲人被欺负一定要上门讨个公道。”覃幼君面带不悦, 提着马鞭到了近前,她直视着宜春侯面容冷肃,“殷序乃皇后娘娘赐下懿旨与我的未婚夫婿,将来也是我覃家入赘夫婿,如今三书六礼已经开始走动,宜春侯擅自在这内院中企图打骂我覃家未来的夫婿这又是何道理。你口口声声说他数典忘祖竟连姓氏也不要,对不起列祖列宗,宜春侯可是在指责皇后娘娘的懿旨对你殷府不公?”
宜春侯被覃幼君的咄咄逼人逼的后退两步,额间不由出了冷汗。这覃家丫头看起来张狂,说出的话却字字诛心!
皇后赐婚的懿旨何止是不公,简直是将殷家的颜面摆在地上任人踩踏。可就因殷家无入朝官员,门庭冷落,才使得云国公府欺负到头上来还让他无法辩驳。
宜春侯身子晃了晃,看着覃幼君眼中满是厌恶,“但我儿一日未出门,便一日是我殷家的儿子,我这个做父亲的便有一日能行使做父亲的权利管教儿子。”
覃幼君笑了笑,“是吗?”
她想了想道,“听说宜春侯想趁机将林月娘请封诰命的册子递上朝去,让殷三公子名正言顺?我覃家虽然不如十几年前辉煌,但有些事也是能插的上手的。”
宜春侯顿时面色大变。
覃幼君眉梢都挑了起来,心情似乎好了些,“哎呀,我以为宜春侯是当真心疼儿子的人,没想到心疼的也只是心爱的小儿子罢了。这次子哪怕再难堪也是入的覃府,到底给宜春侯也带来了好处。”
说着她表情一敛讽刺的瞧着宜春侯道,“侯爷一边想利用此事谋取更多的好处,一边又厌恶殷序给殷家带来耻辱,侯爷不觉得这行为有些不要脸吗?”
更难听的话覃幼君都没说出来,可也因为这话戳中宜春侯的心事,让宜春侯觉得难堪至极,他身子晃了晃险些晕倒。
旁边殷序还不停插刀,“父亲似乎最喜欢晕倒,您若再晕倒外头传扬我不孝的传闻就更多了,父亲还是回去再晕吧。”
“你!”宜春侯手指颤抖,看了眼两个年轻人最后苦笑道,“我养的好儿子啊。”
“儿子是好儿子,可惜爹不是好爹。”覃幼君笑,“古人常说父慈子孝,殷序为何对殷家没有留恋,侯爷难道不知原因吗?”
宜春侯自然不愿承认他苛待了次子,如何从殷序院中出来都不知道,林月娘早早的带人等在外头,瞧见他出来赶紧问道,“他答应不要姐姐的嫁妆了吗?”
林月娘眼中的渴望和期盼太过明显和热切,让宜春侯看个真切,他突然想到刚才覃幼君说的那话还有老管家的话,头一次怀疑他是不是做错了。
院中,覃幼君看着殷序,“他打你就不会跑?”
殷序笑,“他打不到我的。以前那是我让他打,现在不让他打了,想打也打不着。”
覃幼君点头,伸手拂上殷序的脸道,“你这张脸着实好看,你还是保护好了才是,不然你这脸没了,我可就不要你了。”
殷序知道她说的是玩笑话,可话中的关切却也听个真切,他点头,“好。”
被覃幼君拂过的地方微微发烫,殷序有些不敢看覃幼君的眼睛,“你为何会答应我入赘?据我所知无双公子谢衍对郡主一往情深?”
“谢衍?”覃幼君轻笑一声,“他长的不如你好看啊。”
殷序一愣,没想到真是这张脸让他入了覃幼君的眼。
“而且……”覃幼君眨眨眼,“我觉得和你在一块更有趣,谢衍就是书呆子,无趣的很。”
殷序笑了起来,“这便好。”
覃幼君点点头,“那我走了,我已经与忠义侯府老太太说明白,她说待你舅父回来便说这事儿,肯定在下聘之前处理妥当,你只管安心等着便是。”
殷序道了谢,亲自将她送出大门,瞧着潇洒的姑娘翻身上马离开这才回了自己院子。
两只公鸡还在斗个不停,身上的毛都掉了一半,殷序脸上带着笑意,对覃府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覃幼君从宜春侯府出来,时候已然不早,出门一日也是时候回府去了。
还未到云国公府所在的巷子,就瞧见一身长玉立着白色书生长袍的男子在巷子口来回踱步,听见马蹄声,男子转过头来,不是殷序刚提过的谢衍又是谁。
覃幼君对谢衍无感,对他的印象不过是文采好了些,如今知道殷序文采也不错,覃幼君对谢衍唯一的优点也瞧不见了。
“郡主。”谢衍朝覃幼君施了一礼,这才抬头看向覃幼君。
覃幼君微微蹙眉,一段时日未见谢衍竟憔悴了不少,曾经明亮又纯粹的双眸如今满是疲惫,胡子似乎也没刮干净,有股落魄书生的感觉。
“无双公子。”
谢衍扯了扯嘴角,缓声道,“在下有一事不明,日日思虑不得安眠,希望乐平郡主能为在下解答一二。”
其实覃幼君与谢衍并无什么交情,只在她十四五岁装逼参加诗会文会时碰见过两回,她诗不行,文更不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就惹得谢才子上了心,导致京城不少传闻说谢衍倾心于她。
那时倾慕她的少男少女多的很,她一向不在意,可如今她订了亲了谢衍突然这般姿态来找她,让她突然有些后悔以前太过招摇了。
唉,太有魅力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覃幼君翻身下马手握缰绳,“谢公子请问。”
谢衍抬眸看着她,眼中尽是受伤,“请问郡主,若是谢衍能入赘,那么郡主可愿舍弃殷序而招赘谢衍?”
“招赘你?”覃幼君面露惊讶,“怎么可能?”
“为何不能?”谢衍看着她不错眼神,更不想错过她任何一个表情,“抛却家中,抛却家世,谢衍只想知道郡主对谢衍是什么态度,郡主可愿意招赘谢衍?”
覃幼君微微蹙眉,并不迟疑,“不会。”
“为何?”谢衍满目惊诧,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比不上殷序。
殷序是京城有名纨绔,若非有个曾经的沙场英雄兄长,谁又能识得殷序是谁。据他所知殷序身无长处,自小便不学无术,至今只得了秀才功名还是年幼时考取,他实在不知这样的人如何能入的了覃幼君的眼。
谢衍瞧着覃幼君,眼神中从期待慢慢变得绝望,他苦笑道,“郡主不能回答吗?”
“能的,”覃幼君点头笑道,“哪怕谢公子能说服家族亲人愿意入赘覃府,我也不能答应。因为我自始至终中意的只有殷序一人。”
她知道自己在旁人眼中的形象,也知道殷序在京城诸人中的形象,但那又怎么样呢?
曾经或许只是打着逗趣的念头,也或许只是为了好玩,可当殷序出现在她面前问她能不能入赘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哪怕只是甚少的交往这人也已经进了她的心里。
她去想了一万种可能,分辨了许多种结果,这才得出结论她是中意殷序的。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和殷序一样惺惺相惜。哪怕谢衍是有名的无双公子也不行。
覃幼君想到殷序,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许多,“殷序纵然有万般不好,可在我心里也是最适合的人。”
谢衍眼中彻底变得没有神采,整个人的精气神似乎都没了。
曾经他是有信心的,可没想到却是败的一塌涂地。
覃幼君微微叹息,“谢公子人中龙凤,才貌皆备,他日定能觅得如意妻子。”
谢衍脸上惨淡一笑,朝覃幼君深深施了一礼,“那在下便祝郡主和殷公子百年好合,恩爱到白首。”
说完谢衍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覃幼君无奈叹息一声,待人不见了踪影这才翻身上马朝云国公府而去。
翌日一早,宜春侯刚起身洗漱,外头突然传来拍门声。
林月娘让人前去查看,不多时满脸惊慌的跑了进来,“侯爷,大事不好了,贺家,上门来了!”
第二十七章 你娘也是我娘,你娘的嫁妆……
林月娘小门小户出身, 当初卖身葬母本身就别有所图,后来搭上宜春侯又生了儿子才觉人生有望。
原配死了,嫁妆在她手里, 这些年汲汲营营,好生盘算靠着这些嫁妆他们娘俩过的很是滋润。
之前因为殷序说要将嫁妆拿回, 有宜春侯压着她也没害怕。毕竟贺家跟宜春侯府断交都十几年来,她真没觉得贺家会为了殷序来府中要嫁妆。
谁知贺家真的来了,听着拍门的架势还来势汹汹, 由不得她不慌张。
林月娘急的团团转,连忙去找宜春侯, “侯爷,这可怎么办啊?”
宜春侯慌张的穿好衣服才问,“嫁妆缺的多吗?”
之前殷序一直强调要把嫁妆要回, 宜春侯一直没放在眼里,毕竟儿子是他的,还能反了他不成。可昨天才和殷序吵了一架, 又被覃幼君搅和,本打算今天再去找那小畜生商议这事儿用父亲的身份压他, 没想到今天一大早贺家居然就上门了。
宜春侯怎么可能不急!
十几年前贺氏去世时贺家也来闹过,可那时并未提及嫁妆之事。如今两家断绝往来十几年, 他以为贺家已经不会再管殷家之事, 谁知道这次真的来了。
对贺家宜春侯是了解的, 不管便罢, 一旦决定插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次若是处置不当,那么殷家可就真的颜面全无了。
林月娘眨眨眼,只能实话实说, “缺的有点多。”
宜春侯一听这话只觉头晕目眩,可如今贺家已然上门,他若是退缩不见,只能让外人猜忌。为今之计只能将贺家迎进门在争取让殷序松口才是,否则今日之后殷家将颜面无存。
“你现在就去找殷序,带上烈儿一起去,去求他,让他松口。”宜春侯现在也顾不上父亲的威严了,只能将此事推给林月娘去办,“快去。”
林月娘一呆,“侯爷,他怎么可能答应我呀。”
殷序恨不得杀了她,又怎么可能答应。
“那就把曼曼和倩倩一并带上,让他们跟他们兄长求情!”宜春侯双目赤红,盯着林月娘道,“篓子已经出了就要去挽救,本来打算今天再去找那小畜生,现在也来不及了,只能你去,不管用什么方法,否则殷家以后在京城就真的没有颜面了。等到时候烈儿如何在京中立足,如何在外行走,就是婚事也会有所妨碍。”
他说的可怕,也终于把林月娘吓到了。林月娘含泪道,“我这就去。”
其他事可以不管,但是耽误她的儿子是不行的,林月娘哪怕为了儿子也得去求殷序。
殷烈本没起床,被叫醒的时候还搂着丫头睡觉呢,被林月娘从床上拖起来道,“赶紧跟我去求你二哥去。”
“我不去,找他干嘛啊,丢死人了。”殷烈大吵大闹,“他入赘连带让我们殷家都丢脸,我现在都不敢出去玩了,出去旁人都笑话我。”
“你这死孩子。”林月娘气的打了他脑袋一下,“现在他外祖家来给他要嫁妆,这些年那些嫁妆用去不少,咱们得去求他。”
林月娘这会儿也不惯着儿子了,拖着便走,到了外头派人叫殷曼曼和殷倩倩的人也过来了。
“人呢?”
下人道,“两位姑娘昨夜得了风寒卧床不起。”
“什么风寒,大热天的得个鬼风寒。”林月娘气道,“这两个小贱人关键时候不中用,我去看看去。”
说着林月娘又托着殷烈去了俩姑娘的院子。
殷曼曼和殷倩倩住的院子挨着,林月娘直接去了殷曼曼房里,直接破口大骂,“你个小贱人,平日跑的勤快,现在用得着你了不中用了,你今天就是爬也得给我爬去。”
殷曼曼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她睁开眼睛虚弱的喊了声,“母亲……”
“起来。”林月娘在宜春侯面前惯来是柔弱温柔的白莲花面孔,在殷烈面前又是温柔体贴的母亲,在殷序跟前偶尔装装样子。唯独在殷家唯二的两个庶女面前装也懒得装,动辄打骂还得让她们憋着,从来没个好脸色,“你今天就是爬也得给我爬过去。”
林月娘喊了一声见殷曼曼仍旧躺着不动,便上前拉扯她,“我让你起来!”
“母亲……”
殷曼曼被林月娘大力拉扯从床上翻了下来摔在地上,而林月娘手指拂过殷曼曼额头的时候的确滚烫的吓人,这是真的发烧了?
林月娘眼珠子转了转,对下然道,“让俩婆子抬着过去。我就不信了妹妹都病成这鬼样子那小杂碎还能强硬。”
说着她带来的婆子便将殷曼曼给拖拽起来又胡乱批了衣服,殷烈站在房内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眼睛甚至还往殷曼曼身上乱瞟。
“去把殷倩倩也给我带上。”林月娘能在侯府屹立不倒也是因为心狠,当年的俩通房一个死了一个病在床上,宜春侯还能不纳妾守着林月娘,可见手段一般。
因着时间紧急,林月娘率先带着殷曼曼和殷烈一起去了殷序的院子,路上还临时交代了这俩一些话让他们务必记住。
殷烈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
殷曼曼苍白着脸微微点了点头。
到了外头就听见斗鸡的声音和人说话的声音。
林月娘眉头皱了皱上前叫门,“序哥儿,开开门……”
门根本没关,林月娘轻轻一推就开了。
林月娘带人进去,就见院子里殷序正和几个公子围着两只鸡说笑。只是林月娘鲜少参加夫人间的宴席,更不曾去过忠义侯府,根本不知这两人便是忠义侯府殷序的两位表兄。
贺谦瞥了院门一眼对殷序道,“序哥儿,有人来了。”
殷序扭头,脸上笑意淡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