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德帝在位十三年,终于倒在天德十四年的这一天上。
举国哀痛,朝堂肃穆。
作为天德帝的亲妹妹和云国公夫人,玉阳长公主自然是要进宫的,而谢氏因有孕在身被留在家中,苗氏作为长媳被留在家中主持中馈,最终玉阳长公主带着一双儿女一同进宫哭丧并参加太子登基大典。
这样的事情放在小户人家自然是恩典,但在他们家却并不算什么好事。
因着殷序只是入赘,并未被朝廷册封为郡马爷,所以殷序倒是免了这次入宫。
玉阳长公主道,“如今府中只有你一个主事的男丁,遇事与你两位嫂嫂多商量,待会儿瞧瞧派人往武安侯府走一趟,剩下的就闭紧门户不要出门,府中诸人人多眼杂,定要小心谨慎,切莫让人钻了空子。”
为皇帝哭丧守孝,按照往年的惯例怎么也得七日。这七日期间不论官员还是命妇吃住都在宫内,待七日后皇帝下葬这才完成。
玉阳长公主事无巨细一一叮嘱,殷序用心记下,突然有了一股责任感。
时辰不早,命妇也该进宫,殷序送他们出门,手紧紧握着覃幼君的,低声嘱咐,“在宫里不比其他地方,进宫后不要乱走跟紧母亲。”
覃幼君点头,“好,我知道了。”
殷序又叮嘱,“万一有事,别顾及颜面,保命要紧。”
覃幼君眨眨眼,“好。”
到了大门外,看着她们上了马车,殷序叹了口气。多事之秋,这古代就是麻烦。
皇宫对覃幼君母女来说并不陌生,小时候玉阳长公主来的勤快,覃幼君又是太子的未婚妻,打着培养感情的幌子更是来的数不胜数。
但这次进宫却极为不同,到了宫门口已经有许多命妇等着了。玉阳长公主身份地位尊贵,站在一众命妇前头,覃幼君自然陪着母亲一起,站在那里等着宫门大开才好进去哭丧。
哭丧事件极其费神费力的事情,尤其各家夫人平时养尊处优年龄又不小,撑下来这七日的确困难的很。
而在大臣与命妇为皇上哭丧之际,曹皇后和太子却在忙碌几日后登基大典之事。曹皇后的眼睛因为要人前表演所以一直肿着,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这两日着实哭了不少。
但这会儿曹皇后瞧着內府局缝制的龙袍脸上的喜悦却是藏都藏不住的。
曹皇后道,“我儿,终于得偿所愿了。”
太子一身白衣,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道,“多谢母亲。”
“母子之间谈什么谢。”曹皇后抚平他衣服上的褶皱道,“过几日便是登基大典,我儿还是好好养好身体才是。等身子养好,孩子总会有的。”
太子眼睛闪了闪,“好。”
可惜陈丽云小产后府中女眷再无人有孕,如今太子二十郎当膝下竟无一个子嗣。
到了哭丧的第六日,覃幼君也有些受不住了,悄悄与母亲说了声覃幼君带着人在凉亭里休息走动。
今日都初六了,想必殷序也该开始读书了,只没想到这个年竟是在宫里过的。
远处站着一人影,覃幼君眯眼瞧着有些面熟,突然有太监躬身过来,“郡主,安平公主请您过去一趟。”
那边人影朝她福身,可不正是安平公主。
覃幼君有些奇怪,她与安平公主虽然认识,但据她所知,安平公主与罗蔓烟关系交好,却是极为瞧不上覃幼君的。
但安平公主既然叫她了,覃幼君也不能不去,遂朝安平公主走了过去。
谁知安平公主一闪身进了旁边的屋子,覃幼君当即站定,不肯再走。
太监恭敬道,“公主怕冷,想是进了那房间,请郡主随奴婢来。”
覃幼君眉头紧蹙,到了那房间门前伸手敲门,却无人应答,她心里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还未等她往后退几步,就有人在背后猛地推了她一把,她整个人朝房间摔了进去。
覃幼君好歹从小习武,身体平衡很好,双手撑地,旋即站稳脚跟,而此时房门却被人从外头关上并落了锁。
覃幼君登时大怒,刚要破窗而出,就听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幼君妹妹。”
同样是喊她幼君妹妹,殷序让她能生出小女儿的心思来,但太子的这一声妹妹却让她觉得作呕。
进宫前她还在想,如今宫中人多,太子又忙着登基,必定没功夫管她,谁知她小瞧了太子的无耻程度,竟在这样环境下让安平公主将她引到这里来,实在可恶。
覃幼君回头,却见太子一身素衣站在那里,脸上挂着笑意,正兴趣浓厚的瞧着她,“多日未见幼君妹妹,幼君妹妹瞧着越发的好看了。孤这些日子虽然忙碌,但一刻也未曾忘记过幼君妹妹,不知幼君妹妹可曾想孤?”
第四十四章 新皇登基
太子此人不止阴险, 还无耻之极,覃幼君最庆幸之事便是与太子解除了婚约。不然依着太子恶心的程度估计她撑不到嫁人就能恶心死了。
“幼君表妹,孤以为你也是想念孤的。”太子微微叹息, “咱们俩好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本就真挚。只是孤身份在这儿, 有些事迫不得已,但孤的心一直都在的。”
覃幼君几欲呕吐冷着脸瞧着太子,“舅舅驾崩, 太子殿下倒是好闲情逸致将我叫来叙旧。你便不怕舅舅在天之灵瞧着你吗?”
“怕?”太子像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朝覃幼君走了过来, 双手背在身后微微探身,“孤若是怕,那便不会叫表妹过来了。而且, 孤觉得即便父皇知道孤的作为也一定会支持孤的。”
覃幼君往后一退,拧眉看他,“太子到底想如何?”
太子脸上浮现出怪异的笑来, “你说呢。之前三番两次与孤难堪,如今外头门锁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表妹觉得你还能如何?”
他细细打量覃幼君, 发现覃幼君成亲后越发美艳动人, 覃幼君性子活泼胆子又大, 身体匀称, 该鼓的地方鼓,该翘的地方翘,在床上定比罗蔓烟那死鱼一样的身体更让人快活。
“表妹,孤是心疼你, 好好一个郡主就该与孤这样的身份配对,招赘了殷序实在是委屈了你。”
“委屈?”覃幼君讥讽,“我与殷序情投意合感情好的很,总比太子无耻不要脸来的好。”
“表妹就是口是心非。”太子自诩才貌双全,在京城中哪个女人不喜欢他,他听着覃幼君之话也只当她是口是心非,微微笑道,“孤知道你心里是有孤的。”
覃幼君险些吐了。
覃幼君不由在心中细细思量此事,如今外头肯定有太子的人把守,而她手中也无兵器可用,太子也是算准了她不敢在这样的日子大喊大叫才出此下策,毕竟此事若被人知晓,那毁掉名声的不是太子而是她。
那么到时候她将会是那个意图勾引太子的□□!
太子这法子可谓阴险至极,现在唯一能期盼的就是玉芝能够早点找过来发现她在这屋中才是。方才她也是大意,竟让玉芝回房拿东西,不然怎会上了这当。
覃幼君目光将房间打量一眼,除了门便只有一扇窗户,所以她若想出去,便只能从窗户走了。
太子似乎看穿她的意图,笑眯眯道,“窗户外头也是有人把守的,万一动静太大,引来旁人,那就不好了。”
“太子说笑了,我在京城的名声想必你也听说过,向来胆大妄为。”覃幼君说着飞快的从头上把下发簪,然后勒住太子的脖子,“太子表哥,你说,我敢不敢直接一簪子捅死你呢?”
如今覃幼君竟庆幸太子自幼以文采著称,若太子也习武那今日可就真的麻烦。
太子似乎也没料到覃幼君竟会胆大至此,可思及覃幼君往日的胆大妄为太子心里着实有些忐忑,“表妹,你、你把簪子放下。孤是真心倾慕于你,在孤的心里永远都有属于你的位置,只要你愿意,孤会想办法让你入宫,到时候什么罗蔓烟,都不及你半分,到时候你会是孤的皇后,荣宠之至!”
“你以为我稀罕吗?”覃幼君笑了起来,“若我稀罕你以为你能轻轻松松的退了亲?废话别多说,你多说一句也不过让我多恶心一分,你知道我的,我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哪怕今日我将你捅死在这殿中,你猜会有人发现吗?我会将你头颅看下来塞到床底下,再将你衣衫扒了大卸八块。况且你既然将我引过来,那么便知道除了安平公主和外头的人没人知晓。”
“那你猜猜,若是你死了,他们会作证说是我杀的吗?安平公主最是胆小,她只会捂紧嘴巴一句话也不说,你的下人太监会审时度势投靠新主,而你,你配下地狱!”覃幼君簪子微微用力刺入太子脖颈中,“属于我的痕迹我会清理的一干二净。树倒猢狲散,你觉得会有哪个会来给你申冤?恐怕会尽快的选一位太子出来即位吧。”
她每说一句,太子的脸变白一分,他大意了,他忘了覃幼君会武,他忘了覃幼君是个胆大妄为的女人。
太子吞咽一口唾沫,眼中带着惊慌,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你、你放开我,我让人开门放你走。”
覃幼君笑了笑,“这才乖。别耍花招奥,不然……”她轻轻用力,已然有血迹流出,“我这人最不怕惹事了。
她拖拽着太子往门口走去,对外面守着的人道,“开门。”
太子颤声道,“开门。”
门被推开了,覃幼君拽着太子出来,突然猛地将他一推,而后飞快的朝来路奔去。
尚走到半路,忽瞧见玉芝带着陆从月正匆匆朝这边走来,瞧见覃幼君无事,陆从月猛地松了口气,“你没事吧?”
覃幼君停下,回头瞥了眼,之前房间门口的人已然没了踪迹,覃幼君嘴角噙着一抹笑道,“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陆从月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往哭丧的大殿走去,“你可将我吓死了,这宫中说不定哪里就藏着妖魔鬼怪,你切不可再单独行动了,要是有事你便找我,有人作伴总不至于再有人轻易下手。”
陆从月的手心全是冷汗,覃幼君觉得黏腻却又觉得温暖,瞧这样子就知道是玉芝发现她不见了找陆从月过来救急的。
陆从月道,“别的都不要说,等出宫后再说。”
覃幼君道,“好。”
陆从月将她一直送回玉阳长公主身边这才往她原本的位置去了。
“出了何事?”玉阳长公主自幼长在宫中,只消瞧上一眼便知道出了事。
覃幼君低声道,“回府再说。”
明日便是先帝下葬之日,下葬后她们这些人就能回家去了。
瞧着她这模样玉阳长公主嗯了一声也没多说,毕竟宫中人多眼杂,稍有不慎让人听去一句半句就会惹来麻烦。
只是冬天穿的本来就多,自始至终也无人发现太子脖颈间的伤痕。
但在哭丧时覃幼君总觉得有人有意无意的将目光落在她身上打量,待她瞧过去时却发现竟是太子妃罗蔓烟。
罗蔓烟见她看了过来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又将头低了下去,覃幼君却忍不住蹙眉。难道太子妃知道这事儿了?
不过知道也好,正好给她和太子心里埋一根刺,不怕罗蔓烟和太子关系不和睦,就怕他们夫妻二人太同心。
想到那个眼比天高的陈丽云,覃幼君突然觉得等两日或许该请她回府坐坐了。
晚上休息时玉芝突然进来小声道,“郡主,安平公主差人送来一盒子饭菜。”
覃幼君挑眉,“原路送回去,便说我已经用过晚膳已经休息了。”
玉芝出去将饭盒原路送回,小丫头提着饭盒屈膝行礼便又回去了。
寝殿内安平公主忐忑不安,来回走动,见小丫头回来惊慌道,“她不收?”
小丫头将覃幼君的话转达了,安平公主面色一片惨白,眼泪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完了,完了。”
当晚华阳殿内传出一声凄厉尖叫,安平公主吊死在寝殿之内。
安平公主生母早逝,在宫中过的本就战战兢兢,不管在哪边都是边缘人物,她的死没有引起什么轩然大波,皇后与众人叹息道,“安平这孩子也是个纯孝之人,竟留下一封书信陪先帝去了。”
一众命妇听着,只得夸赞安平公主纯孝至极。可心里却在嘀咕,安平公主那般惜命的人又怎会突然上吊身亡。
覃幼君只听着,唇有些发白,玉阳长公主拍拍她的手背没言语,覃幼君收敛心神垂下头去。
先帝下葬后,一应命妇全部回家休息去了。
一连七日的守丧哭丧即便覃幼君年轻也累的不轻,一进府旁的不说先去沐浴更衣然后再痛痛快快睡一觉才是。
可覃幼君过于劳累,在浴桶中便睡了。
玉芝出来对殷序道,“姑爷,郡主睡着了。”
“睡着了?”殷序一愣便挥手道,“你出去吧,我将她抱出来。”
夫妻两人感情好,玉芝也不多说,将松江布递给殷序便出去了。
殷序大步迈进净室,覃幼君披散着头发果真靠在浴桶沿上睡着了。
“幼君?”殷序轻轻唤了两声,可覃幼君只嗯了一声却没动弹。
殷序担心她着凉,赶紧将宽大的松江布铺到一侧的榻上,然后双手将覃幼君从水中捞出迅速的裹在松江布里。
覃幼君乍一冷有些蜷缩,双手无意识的拽着松江布。殷序叹了口气将人赶紧抱起来朝内室过去,放到床上又盖上被子,这才另外拿了松江布给覃幼君将头发擦干。
忙活完这些殷序一抬头却发现覃幼君醒了,他笑了笑,“继续睡吧,晚膳的时候我再叫你。”
覃幼君伸手摸摸殷序的侧脸,乖乖应了声,“好。”
这边说完,那边眼睛也闭上了,眼底的青黑遮挡都这挡不住。
殷序有些心疼,可想他如今身份却又深感无力。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哪怕岳父一家身世显赫也不能免俗这些。
覃幼君美美的睡了一觉,连个梦都没做,醒来时天色暗了,外头传来光亮想是掌灯了。
覃幼君爬起来才发现身上没穿衣服,她扬声喊了玉芝,可殷序却匆匆进来,见她醒了便笑道,“醒了?我给你拿衣服。”
说着径自往她装衣服的柜子去了,将她的衣衫拿来还问她,“用帮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