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娇娇,你会怎么选?”
外头的人陡然顿住了脚步。
巧了,这个问题,他也很好奇。
第9章 占有欲 禹黎眼神一眼不落地随着宁娇娇……
禹黎语气轻松,带着漫不经心,仿佛问出这个问题的他,只是一个因为不甘友人与自己的敌人关系好,而闹脾气的少年。
宁娇娇并非察觉到异样。
离渊从未对她说起过这段往事,禹黎自然也乐得不提,于是导致宁娇娇对两人关系有着错误的认知。
眼下,当宁娇娇听见这问题时,并没有当回事,眼皮子都没抬一下,随口敷衍道:“那就要看你们闹到什么程度了——反正你们两个我都打不过,到时候一定先躲得远远的,别被伤害无辜才好。”
禹黎听见这孩子气的话不由笑了出声。
他处在房檐的阴影下,一半的脸庞被窗外的点点萤火照亮,另一边被屋内的昏暗模糊,萤火闪烁,界限并不分明,禹黎神情微动,整个人都充斥着矛盾的美感。
正如离渊对禹黎了如指掌一样,禹黎同样对这个异母兄长有着非同一般的了解。
帝君离渊。
想起这四个字,禹黎冷笑。
看着光风霁月、清冷出尘,好似对一切都不在意,实则控制欲极强,对于喜爱的——无论人还是物,都定要控制在手中,才会觉得安心。
离渊放宁娇娇来无非是两种原因。
第一种,他根本不在乎这个小花仙,只是把她当做一个可有可无的解闷万物,所以无所谓让宁娇娇来这里,更无所谓她与自己的关系亲近与否。
至于第二种……
那便是离渊太喜欢这个小花仙了。
正是因为喜欢,他才会有所顾忌,才会小心翼翼。
甚至放下了自己所有的高傲,愿意设身处地地为对方考虑。
禹黎说不清自己更希望是哪一种。
若论起他这么多年的筹谋,自然是第二种对于他的计划更为有利,若是能抓住九重天上最深不可测的帝君的弱点,那之后的所有简直手到擒来。
可他真的是这般想得吗?
禹黎闪烁着目光,又落在了宁娇娇身上。
“……打开了!”
宁娇娇欢呼一声,小心翼翼地取出了匣子里的腰坠,放在掌心仔细端详。
是一个凡间香囊的样式,小巧的布面上用红线绕着浅粉色的常花图样,捏起来软绵绵的,隐约还有花香弥漫。
“好精致的香囊!”宁娇娇赞叹道,直接将礼物取出,在了腰间比划着,一面问道,“你怎么会想到送我腰坠?”
禹黎耸耸肩:“不是你说喜欢常花的香气,但又不能时时刻刻闻到吗?”
宁娇娇迟疑地看了眼手中的腰坠:“这是你亲手做的?”
“是啊。”禹黎对着宁娇娇摆摆手,“嘴里说着喜欢,那怎么不带上?难不成是嫌弃我送的礼物简陋?”
“才没有!”
宁娇娇急忙否认,她自然知道以禹黎如今的处境能做到这些,已经属实不易。
下一刻却瞥见了禹黎嘴角弯起的弧度,宁娇娇当即明白,举起手中凝聚的小团灵力,危险地眯起眼:“——你又在戏弄我?”
随着话音落下,那团小小的灵力已经向着禹黎所在的方位投掷。
禹黎飞快地闪身,双手抱臂,得意地扬起眉眼:“谁让你次次上当?”
宁娇娇翻了他一个白眼,再也懒得理他,而是兴致勃勃地在一面巨大的石墨镜前比划着自己新得到的礼物。
禹黎嘴角的弧度降低了些,仍是弯着,他是真的在享受这一刻的轻松。
很单纯的朋友,简单的礼物,还有鼻尖缭绕着让人心安的花香——
花香?
哪里来的花香?
禹黎神经紧绷,装似漫不经心地扫视了一圈屋内,在瞥见右手边还未来得及完全消散的花瓣时,蓦地怔忪。
是常花花瓣。
方才,宁娇娇作势要打他,却不是真的灵力,而是凝聚了自己体内的常花花灵,是她的本命之法。
所谓本命之法,就是操控自己本体的灵法,好控制、攻击性强,却无比珍贵。
小花仙修炼有多不易,禹黎是知道的。
不仅是不易,甚至可以用艰难来形容。
她的根骨不算差,心境也绝非是那种愚昧自扰的庸人可比拟,却不知为何,偏偏在修炼一道上无比艰辛。
越是艰辛,本命之法越是珍贵,哪怕一丝一毫都不该被浪费。
太蠢了。
禹黎垂下眼眸,忽而开口:“你没事浪费本命之法做什么?”
宁娇娇还在摆弄她的腰坠,闻言,不在乎地挥挥手:“不然伤着你怎么办?”
话一出口,她便觉得有歧义,连忙补救:“我的意思是,我天资不高,操控灵力的本事太差。”说到这里,宁娇娇挠了挠脑袋,脸颊有些发烫,“虽然修道多年,可悟性不行,连刚修炼不到百年的小狐狸都比我强。”
“我怕我用灵力,是真的会伤到你,自然用本命灵法更稳妥些。”
禹黎缓慢地眨了下眼,看着又低下头去的宁娇娇,重复道:“太浪费了。”
他一边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只需要逢场作戏,心中更是特意她单纯到愚蠢,却又忍不住沉沦于小花仙弯起的眼眸。
全无恶意,也没有任何同情和怜悯,仅仅是作为朋友。
单纯、干净的朋友。
好像他还没有从云端坠落深渊,还是曾经那个骄傲天真的天帝之子。
连禹黎也不知道自己在期盼得到怎样的回答,可他心中却有一股难以名状的野望如春草般滋长——
“不浪费。”
宁娇娇眼皮子都没抬,随口道,“给你用灵法不算浪费。”
不浪费。
禹黎控制不住地扬起唇角。
那一瞬间,禹黎忽然明白了自己心中疯长的野望。
比起第二种更有利于计划的猜想,情感上,他更喜欢自己的第一个推测。
正如同,比起窗外闪烁着的幽夜萤火,禹黎更喜欢屋内散落的花香。
令人无比放松,心安到好似……
禹黎眼神一眼不落地随着宁娇娇的身影移动。
好似飘摇许久,终于觅得了归处。
*
毕竟有离渊这层渊源在,宁娇娇并没有在荒地呆太久。
往常,但凡宁娇娇去一次荒地,回来时离渊一定会第一时间出现。
宁娇娇将其理解为一种别扭的表达爱意的方式。
然而这一次,离渊却一反常态的没有立即出现。
宁娇娇坐在秋千上,突然想起离渊似乎也与龙族有些渊源在。
北芙曾提到的龙族的特点。
贪婪、喜爱珠宝,以及——
“占有欲极强。”
第10章 心跳 这一次,率先心动的人不是宁娇……
“你生气了?”
“不曾。”
那人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冽淡漠,不染半分世俗尘埃。
于是宁娇娇更加笃定。
“你生气了。”
倘若不是生气,他绝不会用这种对待旁人的态度来对待她。
是的,宁娇娇一直认为,自己在离渊心中,就是不同的。
如若不是特殊,离渊又怎么会给她准备那么多珍宝丹药,又怎么会对她说出那么多的温柔话语,又怎么会为了她一次又一次的破例?
长久来,宁娇娇在离渊这里得到的特殊待遇,让她愈发沉沦,也愈发完全的、赤诚的交付自己的真心。
眉眼如凝霜雪,说话时垂着眼,小指勾起藏于掌心。
他一定是生气了。
“嗯。”
果然,这一次离渊没有否认,他站在宁娇娇身前几步的地方,眸光下垂,落在她的腰肌。
“你又去找他了。”
伴随着这句话落下的,是一阵几乎快要控制不住的威压。
殿门口的仙侍们顿时跪了一片,唯独宁娇娇没受到半点影响。
并非是她不怕,而是离渊的威压独独绕过了她。
她是特殊的。
心中浅浅的窃喜飘荡四散,缭绕在心脏,转而又进了五脏六腑,欢喜得暖了心扉,连血液都变得滚烫。
少女的爱意就是这么简单炽热,或许显得天真莽撞,却不掺杂半分虚假。
此时只要离渊一句话,哪怕让宁娇娇粉身碎骨,她也不会多做犹豫。
她是干净的。
离渊撞进那双澄澈的眼眸,头一次退却。
“你若真的介意我去找他。”宁娇娇说,“那你便与我说清,从此以后,我就不去荒地了。”
禹黎是她在天宫难得相投的朋友。
可离渊却是比朋友还要重要的人。
他是宁娇娇来到这陌生九重天上的唯一缘由。
说这话时,宁娇娇一点一点地掰开了离渊藏在衣袖下握紧的手。
他总是这样,哪怕生气也不开口,整个人好似没心肝的草木。
长久的伪装,连离渊自己都曾错认心绪,自以为早已无情,波澜不惊。
只有宁娇娇知道,每每有了情绪,离渊总会下意识勾起小指,藏在衣袖中。
离渊垂眸看她的动作,也不阻止,仍由她动作。唯独在纤细的手指即将离开手掌的刹那,一股不容抗拒的灵力忽然出现,强势又温柔地绕在了宁娇娇身后,迫使她跌落进了离渊的怀抱。
“我确实不想让你去找他。”
离渊将宁娇娇摁在怀中,这样她就看不到他晦暗难明的眸光。
无人知晓,在听见禹黎问出那个问题的瞬间,离渊的心脏猛地一沉,整个人都僵直在原地,恨不得想要逃离,却又没有什么时候比那一刻更心甘情愿地留下。
禹黎想知道答案,他亦然。
只是宁娇娇没有正面回复,越是如此,离渊越是心绪难平。
宛如一潭死水的心境终是被投进了一粒石子,分明是尘埃般微不足道的大小,却荡起一层又一层涟漪,久久不能平息。
尤其是看见宁娇娇收下了禹黎的礼物,还对他笑。
她怎么可以对旁人笑。
……
离渊身负上古苍龙血脉,在血液里便流淌着的占有欲。
分明理智清晰地告诉他,这个画面就是禹黎故意让他看见的,可离渊还是无法克制自己升起的滔天怒火。
一个小花仙而已。
即便他当场将她带走,用鲛人泪织成的白纱蒙上她的眼睛,让她看不见别人;即便他把她锁在只有自己才能去的揽月台,让那些不相干的人再也看不见她的笑;即便……
险些失控。
只不过最后,仅存的理智让离渊离开了那片荒蛮之地。
“……但这是你的自由。”离渊再次开口,嗓音带着些许暗哑,“我说过,这是你的选择,我不会干涉。”
有那么一瞬间,对着小花仙闪亮亮的双眸,就连离渊自己都觉得整件事无比荒谬。
但他不会改变。
生如棋盘,落子无悔。
离渊正是靠着这股近乎偏执的顽强和狠劲,从不被天帝看中的儿子,变成现在九重天上无人看忤逆的帝君。
事实证明,他所做下的决定,哪怕有所牺牲,结局却都是好的。
不过顷刻间,离渊便调整好了情绪,他又变成了那副温柔纵容的模样,对着宁娇娇浅笑:“把眼睛闭上。”见她缓慢地眨了下眼,似是没反应过来,离渊笑着抬手遮住了她的双眸。
睫毛轻颤,离渊掌心时不时刮过痒意,如同姻缘仙君那里乱作一团的红线,扰人的同时又带着红尘的缱绻。
宁娇娇被离渊挡住了双眼,连带着周遭的声音都为之一寂——八成是他又用了什么高级的法术,宁娇娇想到。
她并不怕,和离渊在一起有什么值得怕的呢?宁娇娇只是有些担心,离渊对她太好,若是又将一些珍宝赠予,恐怕接下来一段时间,自己的日子又不会太平。
说是担心,也不过是被强行裹上了忧愁的蜜糖。
“我们要去哪儿?”
“去看看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隐约感受到有凉风吹过她的身侧,不过须臾,宁娇娇边听见耳畔传来离渊含笑的声音。
“到了。”
宁娇娇懵懵懂懂,尚未反应过来。
离渊见小花仙还是紧闭着眼,小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袖,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心中之前隐藏着的怒意,不知不觉中,早已消散无踪影。
他垂眸,贴近了宁娇娇,压低了嗓音,含着笑问她:“还不睁开眼?”
酥酥麻麻的痒,从耳垂传入心间。
不用照镜子,宁娇娇也知道自己此刻定是红了脸,她睁开眼,先是悄悄往身侧那边瞥去,不经意间恰巧撞入了对方满含着笑意的眼瞳。
如若鴏常在此,定时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冰雪消融,眼角眉梢写尽温柔,好似九天之上的仙君终于亲自走下高台,愿意为一人沾染上满身尘埃。
谁见过这样的帝君离渊?
或许离渊自己没见过。
正因为没见过,他永远也不知道,在面对宁娇娇时,自己的神情有多么纵容与温柔。
“你看我做什么?”离渊牵起她的手,“你往前看。”
宁娇娇依言望去,瞬间被眼前的画面惊得说不出话来。
月落清河下,大片大片的常花盛开,偶尔一阵微风拂过,将嫩粉色的花瓣吹得摇曳,来去轻摇,如水般流淌,头顶月华光辉散落,更为这普普通通的常花花海增添上了几分独属于九重天上的缥缈,如烟似雾。
九重天上,谁不知道,帝君离渊最是厌恶那些花花草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