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的话未说完,姜承文猛地抬头,“母亲,你若是想讨好镇南侯府,没必要再赔进去一个清筠。”
“清筠的婚事,我和文鸢做主。您不必插手了。”
“天色不早,母亲早点休息,儿子告退。”姜承文作揖告退后,就径直离开萍竹园。
以往姜承文都是沉默着接受,这是第一次他敢这样忤逆不孝。
姜老夫人被他这么一说,抄起手边的茶盏就扔了出去,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你个逆子!”
在门外的堇嬷嬷闻声后急忙赶来,“老夫人...”
“去,给镇南候送拜帖。清婉的及笄礼,务必要请镇南候老夫人和世子过来,还有那位旁系。”
既然姜承文这个逆子不想让她插手姜清筠的婚事,那她便偏要管。
她身为祖母,管自己孙女的婚事还轮不到旁人插话。
第33章 微醺 小院后门外等你
翌日,会试放榜,顾牧谦拿下第二的排名。
一早守在布告板附近的姜府小厮,在看到放榜结果后,就急忙赶回姜府通知这个好消息。
而殿试的时间也被定在了五月初四,端午节的前一日。
今日姜府上下都在准备着姜清婉的及笄礼,恰逢端午节那日,阖府上下便都重视得很。
“今年大师算过我们府的气运较旺,看来还真没错。牧谦过了会试,殿试之后正好是清婉的及笄礼。”林氏拿帕子掩唇,打趣道。
杜姨娘也是满脸喜色,只要顾牧谦能过了会试,以这个成绩,殿试对他来说便不成难题。
老夫人点头,叮嘱了林氏几句后,便又看向姜清筠,“清婉及笄礼时,你定要素雅些,上次银红那种颜色就不用穿了。”
姜清筠是老夫人刻意差人单独叫过来的。最近闲来无事时,老夫人就偏爱同姜清筠讲话,时间虽然不长,却要她每天都来。
老夫人时常和她讲三从四德,话语间还也试探过她对婚事的态度,但都被姜清筠四两拨千斤地跳了过去。
“孙女记住了。”
见她乖顺,老夫人满意点头,将手上的细金镯拿下来送给了姜清筠。
*
五月初四的殿试,由礼部主考。经过一日的笔试,这场科考彻底结束,只等殿试放榜,前三甲便尘埃落定。
顾牧谦考完殿试回到姜府后,整个人便有些闷闷不乐。即便杜姨娘主动询问,他也一言不发。
“喜怒不形于色,你若殿试高中状元之后,便不能这样心事外露。”
“同你父亲多学学,京城只是第一步,往后你的仕途有你父亲,有姜府做后盾,不会差的。”
顾牧谦一边出神一边点头,脑海中却无端想起今日殿试时,他在考场上见到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那人十分熟悉,不管是姿态还是气质,都给他一种强烈的熟稔感觉。
他有预感,那个人会是他在殿试中最大的敌手。
*
五月初五。
端午节这一日,京中会有扒龙船的习俗,京城中的百姓一早就离开,只为能更清楚地看到扒龙船的比赛。
此时姜府门前,陆陆续续有马车停下,等夫人和小姐都下车进府后,便又靠人牵引到专门停放马车的地方。
姜府祖上几代都是朝廷命官,即便姜二爷的官位不高,但姜清婉的及笄礼事关姜家,收到请帖的世家官家也面子的都来赴宴。
林氏和杜姨娘在招待女眷,姜二爷姜清炜和顾牧谦则在前厅会客。
姜清婉的卧房内。
老夫人坐镇,替姜清婉把头发挽成发髻,未点簪钗。
姜清筠和温南锦乖巧站在老夫人身边,等到姜清婉的头发用黑布遮盖住起身去往前厅行及笄礼时,两个人才陪同着一起到了前厅。
前厅大多数坐的都是女眷,姜清婉的及笄礼是由老夫人、林氏以及萧婷冉为笄礼者。三簪过后,又受过礼教,姜清婉的及笄礼才算结束。
及笄礼结束后已经临近午时,男宾和女眷分席而坐。
姜府的女眷以及与姜清婉相熟的官家小姐便都坐在一桌。
“今日是清婉的及笄礼,清筠你是妹妹,也该祝福一下你姐姐。”
席间,杜姨娘说着,端着一盏小巧酒壶就朝姜清筠走去。
姜清筠看着杜姨娘反常的举动,眉心微跳,“丫鬟还在,辛苦姨娘亲自过来了。”
杜姨娘倒酒的动作一顿,听得出姜清筠话语间的挖苦讽刺,想着之后的计划,她深吸一口气,到底压抑着没发作。
“一家人,何必见外。”
入口的酒味道醇正,但姜清筠还在留了个心眼没喝下去,抬袖掩面饮酒时,她寻了个角度,在杜姨娘转身时将酒全部洒在宽袖中。
末了还将酒盏倒放,示意她已经将杯中的酒饮尽。
“姨娘,这酒香味醇正,不知道是哪家酒铺酿的?”姜清筠装似回味酒的清香,询问着杜姨娘。
“一家小店而已,你若喜欢便拿去喝。”杜姨娘说着,一手端着酒壶底部,轻轻动作了一下,便将校酒壶递给了姜清筠。
“多谢姨娘。”姜清筠起身,接过酒壶谢了一句后,同杜姨娘那般,她也一手放在酒壶底部,摸索着机关。
而后给自己斟满一杯。
坐在一旁的姜清婉见她这么喜欢这壶酒,就动了抢过来的心思。
“二妹妹,这酒真的这么好喝?”
“嗯,味道清醇。”姜清筠之后又连续喝了几杯,脸颊上已经浮上两片彤云。
“那我也要尝尝。”姜清婉说着,伸手就想拿过酒壶。
萧婷冉一直注意着姜清筠手里的酒,见姜清婉想要,她便也插了一句话:“清筠,独乐了不如众乐乐,这酒不如让我和清婉也尝尝。”
姜清筠反应微微有些迟缓,但还不忘悄悄转动着酒壶底部的机关,而后才把酒递给姜清婉。
林氏和杜姨娘注意到她们这边的动静,差点儿没直接上前阻止。
还是杜姨娘反应过来,一把摁住林氏,“壶里是酒酿,清婉和萧小姐喝了没事的。”
“给姜清筠的时候我动过机关。”
以姜清筠的本事,是不会发现那道机关的。
林氏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不像是假话,她猜放下心,“这次事情……”
“表姐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这一次,她不信姜清筠还能逃脱。
*
姜清筠鲜少饮酒,这次为了让姜清婉上钩,她刻意喝了几杯清酒。此时已经有些微醺,顾氏见她有些迷糊,便让辛夷带她回松筠居了。
“其实我都知道的。”
松筠居内,姜清筠吹了一路凉风,又喝过醒酒汤后,整个人便清醒了些许。
此时小院内只她一人,她坐在秋千上,垂眸看向腰间系着的玉佩,呢喃出声。
九曲鸳鸯壶……
沈府宴会上用过一次不成,姜清婉的及笄礼上便想再算计她一道。
只可惜她在松筠居,前厅的好戏推演到哪一步了,她也一概不知。
“啪嗒”一声响起,姜清筠还在推算,便被这一声拉回现实中。
她循声望去,只见地上坠落着一尾纸鸢。
姜清筠下意识抬头望天,没发现什么后便起身去捡起纸鸢。
纸鸢轻盈,形似凤凰,颜色倒也靓丽。
等姜清筠捡起纸鸢抬高之后,才发现上面还坠着一张纸笺。
字迹和落款都是她所熟悉的。
小院后门外。
谢。
第34章 五彩绳 他知她心防太重
小院后门外的巷子里, 基本没有来往路过的人。谢景寻站在姜府后门对面的青墙前,等姜清筠出来。
陈还候在不远处,看看皇帝又低头盯着鞋尖, 一时无言。
方才他还在金銮殿伺候皇帝笔墨,结果没多久他就陪同皇帝又到了姜府, 还是后门。以皇帝的身份,明明只需要一句话, 便能正大光明地进姜府。
他叹气, 想起金銮殿里的奏折以及一群想要面圣的大臣, 还有科举殿试放榜的事情,陈还都替皇帝感觉头疼。
许是谢景寻听到他那一声叹气, 瞥了陈还一眼,“不该说的话不要说漏嘴。在外也不许称皇上。”
陈还一个激灵, 不敢含糊地连忙应是。
谢景寻话音刚落没多久, 就传来“吱呀”一声, 他循声望过去,只见姜清筠打开姜府的后门, 小心探出身子来,看着巷子中没人后, 她才松一口气,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
辛夷则留在府内门后放风,好随时通风报信。
“你的纸鸢。”姜清筠径直走到谢景寻面前, 伸手将纸鸢递过去。
纸鸢上长长的凤尾垂落着, 偏生几分颓败的美感。姜清筠想了想又开口,“下次你放纸鸢,记得换个样式。”
“凤凰不是随便可以用的。”
虽然南楚现在还未立后,后宫中位分最高的便是贵妃。但凤凰纸鸢, 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恐怕会引来祸端。
“这纸鸢原本就是送给你的。”谢景寻负手而立,没有去接纸鸢,“今日端午,你没能去看龙船,有尾纸鸢陪你也是好的。
至于凤凰,谢景寻想着小姑娘方才的话,眼眸中笑意更深,化开了一半温柔,“凤凰无碍。我祖上是皇商,多少和皇家有些交集。”
“想来皇帝不会因为这个降罪于我。”
皇商啊,难怪能买下宴珍楼和春红阁。
姜清筠低低“哦”了一声,刚要收回纸鸢时,男人就握住了她的手。姜清筠一惊,下意识抬眼望过去,眼神如同受惊的小动物。
而原本站在不远处的陈还,早已经退下,躲到了巷子的转弯处。
*
姜府宴席上。
姜清筠离开后,萧婷冉和姜清婉便试探着尝了几口酒,感觉酒味香醇后,两个人便多贪了几杯。
酒壶小巧精致,里面的酒本就没盛满,姜清筠喝过几杯后,剩余的便都被姜清婉和萧婷冉饮尽了。
“清婉,我怎么感觉有些头晕?是我喝多了吗?”杯中酒尽,萧婷冉放下酒盏扶额,一种昏沉感袭来,让她有些神情恍惚。
“应该不会吧。要不让人扶你去厢房休息一会儿?”姜清婉酒喝得不多,还比较清醒,闻言抬手唤婢女过来,随时准备搀扶着萧婷冉去厢房休息。
萧婷冉摇摇晃晃起身,靠着自己大丫鬟扶着才勉勉强强站稳,强撑着清醒,“那我先下去休息。若是一会儿派人过来,你替我说一声。”
姜清婉听到萧婷冉提到她哥哥,心跳蓦然加快,按捺住欣喜地说道:“好,你安心去休息吧。一会儿我让春杏送一碗醒酒汤过去。”
萧婷冉点头,被婢女搀扶着离席。
林氏身边的春杏从外进来,迎面刚好遇见离席的萧婷冉,她眼珠一转,对着姜府那位丫鬟吩咐着:“西楼还有空厢房,你带着萧小姐过去休息。”
“之后莫要让其他人去打扰小姐休息。”
那丫鬟是在姜清婉身边伺候的,自然是认识春杏,对她的话深信不疑,陪同萧婷冉的丫鬟一起扶着她去了西楼的厢房。
春杏确认过她们去的方向是西楼后,才转身继续往会宴厅里走。
午膳过后,桌面上的菜肴早已经被撤下,换成了各式糕点和水果。
林氏和杜姨娘正在和其他几位夫人交谈,从科举殿试再聊到胭脂珠宝,气氛倒是和睦。
“大小姐也及笄了,二夫人有考虑过大小姐的婚事吗?”兵部侍郎的夫人问道。
林氏抿了一口茶,半真半假地回道:“还没寻到合适的人家,老夫人对清婉的婚事也上着心。”
从姜清婉及笄前,就已经有人上门试探着她的婚事;而如今姜清婉已经及笄,以后托着媒婆上门问的人怕更不在少数。
只不过,林氏想着前几日老夫人字里行间透露给她的消息,对姜清婉的婚事更加胸有成竹。
那夫人敷衍回了一句,之后便没再提这件事。
“夫人,表少爷去西楼休息了。”春杏附在林氏耳边,压低声音说道:松筠居里,二小姐也过去了。”
林氏和杜姨娘对视一眼后,朝春杏摆摆手,“你先下去,注意着那边的情况,不许再出岔子了。”
春杏应是,离开会宴厅时,转身又回望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狠毒。
*
小院后门处。
姜清筠感觉自己好不容易清醒了一点的思绪又陷入了模糊当中,她垂眸,看向认真为她系着五彩绳的谢寻。
明明他们之间相识不过两个月,见面的次数更是寥寥无几,她却莫名从他身上感觉到一种无微不至的关心。
但她又能察觉到,他的关心和姜清时对她的关心,是有着明显不同的。
“好了。”
谢景寻出声的那一刻,姜清筠就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手, 方才男人抓住她的手,靠近时,她还以为他是要图谋不轨,原来只是为了一股绳子。
她一垂眸,便能看见她腕间系着一股五彩绳,做工虽然有些粗糙,但她都记不得自己多久都没佩戴过五彩绳了。
“过几日让辛夷替你剪断扔高,保这一年的顺心。”谢景寻离姜清筠不过两步之距,一低头便能清楚地看到小姑娘轻颤的眼睫。
以及鬓边微微凌乱的青丝。
他近乎本能地抬手,想替她将碎发别到耳后,刚一动作便停了下来,像是想到什么一般,谢景寻又收回手,当做无事发生。
上次在宴珍楼,他便察觉到姜清筠似乎在无意间都会对人表现出些许的警惕和排斥。如果贸然靠近,只会让她更加排斥。
“今日端午,下次等你及笄我再过来见你。”谢景寻往后退了一步,又从腰间拿出两个小瓷瓶放到她手心里。
姜清筠的手掌小,白皙又娇嫩,触感也很好。只不过他没敢多放肆,停留一瞬后很快收回手,“这是醒酒的药,还有一颗能解百毒的药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