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
“那你还记得是在哪里见到的吗?”姜清筠追问着,实属没想到谢寻竟然会见过这块玉佩。
谢景寻抿唇,琢磨片刻后说道:“几年前在云安见过。”
“是年初冬。”
云安临近江南,虽不在江南,却是从南梁到江南的必经之路。
姜清筠沉默,仔细思考着她见过的何人是从南梁来的,还会赠予她一块玉佩。
她入神想着,谢景寻站定在一旁垂眸看她,见她这副模样,便知她是真的毫无印象,心下复杂,“小没良心的。”
他说话的声音低,姜清筠只知道他在说话,却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不由得疑惑出声,问了一句。
“没事。这块玉佩我差人去帮你打听着,这张草图……”
“你若用的话就拿去吧。”姜清筠想都不想就接话。
对于谢寻,冥冥之中,她可能都托付了超出自己预想的信任。
谢景寻应下,又在书房陪了姜清筠一会儿后,府外长街上传来打更声,见时间不早,他也就离开,让姜清筠早点回卧房安寝。
姜清筠刚送走谢景寻,在收拾书房桌案时,忽然听到有人在叩松筠居的门。她朝外望去,犹豫片刻还是出去开了门。
“哥?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姜清筠一开门,就见姜清时站在门前。还不住地往里面看。
她侧身,识相地让姜清时进到院子里。
“睡不着,就来看看你。”姜清时踱步进去,脸不红地搭着腔。
自从上午听到姜清筠有心上人,又没套出她的话来,他也就没贸然和顾氏说。
虽然一家都在考虑着姜清筠的婚事,却迟迟未曾决定下来。门当户对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要姜清筠喜欢,而且那人也必须是真心对他们家阿筠的。
可如今这样,姜清时一直护着姜清筠,对此事却没察觉到半分端倪,也不由得再想到底是真的没有这个人,还是这两个人藏得太好了。
松筠居的院子不大不小,一棵梧桐树就占了不小地方,月光投落下的树影朦胧,姜清时的所有注意力却放在了院中石桌上的茶水和点心上。
“晚膳时候没吃好吗?”
“我也睡不着,正好有小糕点,就和辛夷坐了会儿。”姜清筠淡然说着,看到石桌上的两个茶盏,只能把辛夷拉出来作借口。
姜清时狐疑,他在官场这几年,还是能看出来不少东西的,以姜清筠此时的反应,绝对不可能是辛夷。
想到另外一种可能,他不由得攥拳,恨不得立刻把那个人找出来。
心里咬牙切齿,面上他却不显半分,“入夜后少吃点,不克化。”
说着他又看向书房,假意往那边走了几步试探姜清筠的反应,见她一脸疑惑,他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看来那个人不在院子里。
“哥,你这是?”
“无事,你早点休息,别一直在书房。”姜清时应声,让她早点去休息后,就出了松筠居,却没有回自己的院落,而是去往府外。
姜清筠关好院门后,眉心微蹙,她这个兄长,去了趟镇南侯府,是受什么刺激了?
整日都神神叨叨的。
想不通各种缘由,她索性也就不想了,吹了书房的灯后她就回了卧房,一晚好眠,没再陷入梦魇之中。
*
皇宫,寿安殿中。
安宁郡主替秦太妃揉着肩膀,委屈地告状,“这几日,我去金銮殿都没见到过皇上,陈还一直阻拦,连偏殿都不让我进去。”
她回京后就直接住回皇宫中,皇上定然是知道的,却没再把她送回淮南。可不论是七夕时还是今晚,她都没能见到皇上。
更别提倾诉衷肠了。
想着,她又不确定地问道:“九月选秀,我真的能顺利入宫吗?”
秦太妃被她问得烦,但到底是她娘家的人,她也只能耐着性子安抚她:“你放心,到时候太上皇自会下旨,让你进宫的。”
南楚讲究孝道,太上皇下旨,皇帝无论如何也是不敢抗旨的。
安王还在一旁虎视眈眈,谢景寻定是不会让皇位旁落的。
“那就好。”安宁郡主放下心来,眼珠一转,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她微微俯身,在秦太妃耳边说着。
“若是入了宫,那她还不是任凭我们揉捏。即便她出身高门,但毕竟前朝后宫互不干涉。”
“当初她那般得罪您,如今也该让她还回来了。”
秦太妃抬眼,懒懒地看向安宁郡主,“你就不怕她与你争宠?”
“不怕,皇上谁也不喜欢。更何况,她还和沈二有牵扯,若是能拆散了他们,岂不是更解气?”
秦太妃闻言阖眼,没再接话,似乎是在想着这件事的能否可行。
安宁郡主见状也安静下来,继续替她揉捏肩膀。
*
自那日后,姜清筠便一直待在府中,即便是想出门,她也被姜清时紧紧看着。只要她有出门的念头,姜清时的人就会跟上她。
如此来回好几次,她也被弄得没了出门的心思。
只自己待在府中,或者给苏未拜帖请她过来,两个人时常玩闹聊着。
八月初,宫中已下了请帖,请世家或者官员家眷赴宫中的中秋晚宴。姜府自然也不例外。
萍竹园里,请帖放在老夫人手边。
“这次宫宴,清婉和清筠陪我一起去,你们鲜少入宫,到时莫要冲撞了贵人。”老夫人捧着茶盏,看着姜清筠说着,心下却有自己的打量。
如今沈家有意结亲,虽然她不想姜清筠高嫁,但毕竟也要考虑到二房。
“沈家的大小姐和二小姐也会去赴宴,清筠你和她们多熟络熟络。”
沈若瑄和沈若琳?
姜清筠轻抿着茶,没反应过来老夫人为何忽然提到她们二人。
第82章 风寒 中秋宫宴,你还是别去了
“沈家是大家, 与沈家多结交,对你日后有利无害。”
老夫人为姜清筠说着话,心里却在打着其他算盘。想到那日在镇南侯府, 镇南候老夫人的话,以及那封来路不明的信。
她拨弄着佛珠, 已经做出了选择。
既然沈二对姜清筠有意,她不如顺手推舟, 搭上沈家。总比都押在镇南侯府来得稳当。
思及此, 老夫人对姜清筠的态度也软了许多, “你进过宫,也懂得分寸, 祖母对你放心。”
姜清筠不知道沈家暗地里已经敲打过镇南侯府,更没摸清楚老夫人的谋算, 只能假装乖顺应声:“祖母放心, 孙女都记下了。”
至于中秋宫宴, 她会不会去,就不一定会如老夫人的愿了。
老夫人满意点头, 又好脾气地叮嘱了姜清筠许多;反观姜清婉一直坐在一旁,即便想插话也找不到半点机会。
最后也只能放弃, 借着身体不适回了自己小院。
*
松筠居内。
苏未坐在姜清筠对面,与她下棋,听到姜清筠转述的话后, 苏未的手一顿, “老夫人让你同沈家那两位多接触?”
对面一心下棋的姜清筠点头。
苏未见状,又想了一会儿,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该不会是想让你嫁到沈家吧。”
姜清筠缄默, 显然是默认了苏未的说话,同时这也是她的想法。
以往她身子弱,中秋时即便宫中会给姜府送帖子,她也从来没有出席过,老夫人更是没有强求过。
姜家和沈家的来往一向淡如水,老夫人此时刻意提起,不得不让人起疑。
再加上,之前沈若琳同她说的,让她不论什么情况,都不要答应嫁到沈家。彼时她就能说出这番话,想必是提前得到了风声。
从萍竹园回来已经两天时间,姜清筠也一直在想这件事,而她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缘由,才能解释老夫人这段时间以来的异常。
“从我未及笄时,祖母就一直在试探我的婚事。”姜清筠继续下着棋,期间还不忘催促着苏未。
苏未盯着棋局,心绪不宁。
即便她的身份不低,即便在京中横着走也无不可,可她平日里不管多聪慧,对这种与长辈之间的较量到底还是一知半解。
“那你是打算,顺了老夫人的意?”苏未刚说完,就摇摇头,“不对啊,你不是有意中人了吗?难不成还没向伯父伯母坦白?”
说着,苏未用一种“原来你是这样的人”的眼神看着姜清筠,仿佛她是一个负心人一般。
姜清筠读懂她眼神里的意思,一时无言。
“我不是。这段时日我哥看的太紧,我就算想见他也只能晚上见,我哥还时不时回来松筠居。根本就……”
她也不知道姜清时是怎么了,这段时间她出门要跟着,晚上不定时也会来松筠居找她,每次来都只待一刻钟就走了。
也不说什么事情。
即便谢寻有时来找她,两个人在院子里坐一会儿,她都要时刻提防着姜清时,属实累人。
听出她话里的怨念,苏未没忍住笑出声来,惹得姜清筠没好气地瞪着她,她这才停下来。
一脸正色地替她出主意:“你要是和伯父伯母坦白了,定下亲,再见面不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即便清时哥哥想阻拦你都没借口,最多也就是要求你按时回府不许在外过夜罢了。”
苏未的亲事,是苏父苏母尚且在世时就替她定下的。她虽然没有感受过这种苦恼,但该知道的也还是知道的。
“不过,你真的认定就是他了吗?”苏未严肃地问道。
姜清筠一时不习惯她这么严肃,眨眨眼,停顿了片刻后笃定点头。
上一世她对情爱死心,重活一世,她不信情爱,不信能善始善终。可是这几个月时间,谢寻对她的好,一点一滴她都记在心里。
情衷醒绽,也许只是须臾间的事情。
一生还长,她不能因为萧庭言,再陪葬一生。可那人是谢寻,即便走到最后她再度折戟沉沙,此时的她却也还愿意一试。
“是他了。”
苏未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一时也是新奇,仿佛也在好奇她怎么一下就开窍了,“看来最近没少看话本。”
姜清筠语塞,连忙把糕点端到苏未面前,继续同她下棋。
“中秋宫宴,你还是别去了。”胶着了将近一炷香时间,这局棋才终于下完。
姜清筠还在捡拾棋子时,忽的听苏未说道。她一时不解,停下手中动作望过去。
苏未轻敲了一下她头,“九月选秀在即,有人说皇上这次不打算挑人进宫。”
后宫中嫔妃甚少,朝堂之上也时常有人上折想请皇上选秀,充盈后宫。皇上从来都没批复过。
宫中有消息称,这次选秀是太上皇主张的。虽然挑选秀女的权力在沈贵妃手中,但沈之瑜也是要听皇上的。
若是皇上真的不打算选秀女入宫,或者人太少,太上皇便有可能直接下旨,在京城世家贵女中挑人入宫。
一如当年的沈之瑜。
“你最近风头太盛,姜家一向又忠君。你少进宫一次,太上皇定下你的可能便少一分。”
“你虽有心上人,但尚未定亲。万事难定。”
苏未不希望,姜清筠会成为第二个沈之瑜。
有心上人却被迫入宫,尽管皇帝也不一定会宠幸,但若是被人知晓,便是对皇家的大不敬。
最好的办法就是避开一切。
姜清筠没说话,定定看着苏未,在思索,也像是在出神。
半晌之后,她点点头,“那中秋宫宴,我便想个法子推了。正好沈家那边,也不用我出面了。”
“好,你切莫让人看出端倪。”
*
弦月逐盈,桂花如落。中秋临近,京城中很快又热闹起来。
原本就是团圆的日子,这几日京中往来的人越发多了,似是匆忙赶路。
自上次与苏未谈过之后,临近中秋这几日,姜清筠便依照以往那般,借口身子不适,推掉了其他小姐的宴会,一心在家“休养”。
甚至还惊动了姜老夫人到松筠居来看她,见她染了风寒,夜半发热,白日里整个人也迷糊得很,只能歇了让她进宫的心思。
“你好生休养着,宫宴上有你姐姐在。”宫宴前一日下午,见姜清筠的风寒愈发严重,姜老夫人便过来看她。
见状,老夫人好生安慰道,面上却难掩失望。
姜清筠躺在寝床上,整个人都被厚重的被褥包裹着,只露出来一颗小脑袋。
“是孙女不好,大半年都没事,偏生在这个时候病了。让祖母费心了。”她闷声说道,额头还有些烧,说话也迷迷糊糊的。
姜老夫人坐在床边,“宫宴而已,无碍。你好好休养,祖母明日再来看你。”
知道姜清筠的病情后,姜老夫人心下有数,也不愿在松筠居多留,交待过几句后就搭上堇嬷嬷的手回了萍竹园。
“她这身子,该找人好好看看了。”路上,老夫人吩咐着堇嬷嬷。
沈家在朝堂,多年都立于不败之地,深得皇帝重用。她原以为这次中秋宫宴,能让沈老夫人见见姜清筠,两家好尽快把婚事定下来。
却没想到,还是在这个节骨眼出事。
大房的人,果然都与她犯冲。竟没有一件顺利的事。
“清婉最近在做什么?”
“大小姐上午在府中学账本,下午去镇南侯府或者去赴宴,回府后用过晚膳就歇息了。”堇嬷嬷认真说着。
姜老夫人点头,神色间很是满意,“你去林氏那里走一趟,叮嘱她明日让清婉穿的华贵些,不能太素雅了。”
堇嬷嬷应声,将老夫人送回萍竹园后,她便又赶忙去了林氏的院子。
*
“把药端过来,衣服都备好,我自己去穿。”
松筠居里,老夫人一走,姜清筠就掀开被子,急切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