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当年下旨让沈之瑜进宫,其实暗中也拆散了一对鸳鸯?
她越想便越肯定,等她一抬眸,就对上了沈之瑜含笑的眼神,“想到什么了?”
说是在友善问着她,可是她的神情之中却透露出“你终于想到了”的意思。
“……”
姜清筠终于缓过神来,明了之前沈之瑜同她说的、每年还能回京一趟是什么意思。
“从前安王对你如何?别宫一行后,你和他会是直接回封地吗?”
谢景止作为皇子,太上皇尚且未禅位时便已经为他划好了封地,只不过这么多年来谢景止一直住在京郊,鲜少回去。
沈之瑜显露出几分犹豫,刚准备开口时,殿外便传来了兰翠通报的声音。
隐隐约约之中,还夹杂着几声啜泣。
“贵妃娘娘、惠妃娘娘,镇南侯夫人、世子妃和姜夫人求见。”
沈之瑜和姜清筠对视一眼,眼神中都有几分不明白。
分明前几日,萧婷冉早产,顺利诞下一子。
此时镇南侯府应该在照顾萧婷冉和孩子才对,怎么会突然进了宫?
姜清筠朝沈之瑜点点头,让她不用顾忌她和姜清婉的关系,而后沈之瑜便扬声让几个人进来。
不消片刻,三个人就跟在兰翠身后一同进了燕翎宫。
刚一进燕翎宫,镇南侯夫人便看到姜清筠也在,心下暗骂着失策。
原本她就顾忌着姜清婉和姜清筠的关系,只想让沈之瑜来主持公道,却不想姜清筠也会在燕翎宫。
镇南侯夫人心中是说不出的懊悔,另一边林氏和姜清婉却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激动。
“二妹妹,这次你可一定要帮我。姐姐都是被冤枉的。”
姜清婉急切说道,想要去抓姜清筠衣袖时,却被辛夷眼疾手快地挡住了。
“这是在宫中,世子妃莫要忘了宫规。”
“本宫只是恰巧来燕翎宫而已。”
“为了避嫌,世子妃若是需要作主,不妨直接与贵妃娘娘说。”
姜清筠抬手让辛夷站到她身边,一手把玩着身上的禁步,态度不偏不倚。
“侯夫人先说吧。”
沈之瑜顺着话往下问。
镇南候夫人悄悄看了姜清筠一眼,径自跪下说道,声声都在埋怨姜清婉。
“清婉进府之后,就时常和婷冉起冲突。我原以为她们姑嫂二人曾经是朋友,只是有些许误会,迟早都会解开。”
“可是我没想到,姜清婉竟然会如此恶毒,竟然会害得婷冉早产。”
“若不是大夫来得早,婷冉和孩子就都不保了。”
一边说着,镇南侯夫人抬头瞪了姜清婉一眼,怨恨和不满昭然若揭。
姜清婉瑟缩一下,想阻止镇南侯夫人继续说下去,却被林氏紧紧摁住。
之后镇南侯夫人还说了许多,一字一句都在埋怨姜清婉,隐约之中甚至透露出后悔与姜家二房联姻的意思。
直至一盏茶后,姜清筠和沈之瑜才终于理清楚了三个人来燕翎宫所谓何事,又想要沈之瑜如何主持公道。
在入宫之后,姜清筠就很少再去关注姜清婉那边的情况;因而对姜清婉嫁入镇南侯府这一个多月以来的事全然不知。
因着顾牧谦一事,姜清婉和萧婷冉早就反目成仇。在两个人真正成了姑嫂之后,日日相对,镇南侯府中便没有了片刻清静。
两个人时常斗嘴,却碍于萧婷冉怀有身孕,姜清婉知道分寸,便处处忍让。
却不想前几日,两个人同在凉亭吵过之后,萧婷冉回院子的路上忽然发动,来得又凶险。
若不是稳婆和大夫都经历过世面,许是就一尸两命了。
在萧婷冉平安之后,镇南侯夫人二话不说就让姜清婉去宗祠跪了三天,直至孩子的洗三礼,才有让她出来。
却不想在洗三礼中途,镇南侯府门前忽然来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自称是世子妃的旧相好。
好不容易再找到她,无论如何都想要再见她一面。
“如此不守妇道的人,我镇南侯府实在是庙小容不下,请贵妃娘娘和惠妃娘娘为镇南侯府做主。”
“让庭言和姜清婉和离,嫁妆侯府也会尽数返还。”
镇南侯夫人挺直身子,正色说道,一副心意已决的模样。
沈之瑜和姜清筠都是眉头紧锁,着实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事。
萧婷冉和姜清婉都有错,两个人都不知收敛,只想逞口舌之快。虽然最后母子平安,但到底镇南侯府的人心结还在。
可后面这件事,便全然只是姜清婉一个人的过错。
而姜清筠思索了半晌,都没想起姜清婉有什么始乱终弃的旧相好。
一旁,姜清婉也急忙跪下,为自己辩解着。
“我不该和郡主起争执,但是每次都是郡主先挑衅,我才忍不住回嘴的。”
“前几日郡主早产,在亭子中我根本没和郡主起争执。定然都是她陷害我的。”
“那个男人,我根本不认识。”说着,姜清婉伸手去抓姜清筠的裙摆,声声啜泣。
“惠妃娘娘,从前是我不好,不敢处处与你作对。你如今也要救救姐姐啊。”
林氏也祈求般地看向姜清筠。
姜清筠轻笑一下,不动声色地挪动着步伐,衣袂随着她的动作,也从姜清婉手中脱离出来。
曾经二房百般针对算计,处处都要争一下高低,颇有不死不休的势头。
如今有事相求了,认错便认得如此干脆。
令人发笑。
“夫人说笑了。你们既然入宫,便是为求一个不偏不倚的结果。”
“于情于理,本宫都不便插手。”
这件事,不管是谁的错,姜清筠都不能插手,哪怕只是为姜清婉和林氏说一句话。
人云亦云,流言是永远无法止歇的。
沈之瑜自然对这一点再清楚不过,轻轻拍了两下她的手以作抚慰,“惠妃,皇上还在金銮殿那边等着你,别耽误了皇上的事。”
“那臣妾明早再来给娘娘请安。臣妾告退。”
姜清筠与沈之瑜对视一眼,懂了她的意思,而后规规矩矩行过礼后,她便带着辛夷离开燕翎宫。
林氏见状,攥紧袖中的东西,随意找了个借口离开燕翎宫后,赶忙去追姜清筠。
“惠妃娘娘,臣妇有事想和您说,与之前那块禁步有关。”
直至追得近了,林氏才急急出声,想要借着禁步留住姜清筠。
姜清筠假意又往前面走了几步,等林氏说完话后她猛然顿住脚步,转身回首看着林氏,微微眯眼。
“禁步?”
“这块禁步,是当年我送给杜姨娘的。”
“有这块禁步傍身,不论娘娘之后遇到什么威胁,都会有人来保下你的。”
御花园的凉亭中,林氏信誓旦旦地说道,自以为抛出了最有吸引力的筹码。
姜清筠似笑非笑地问着,“哦?既然如此,那这人是谁?”
“夫人怎敢确定,他会无条件地帮我?”
第126章 交代 原来当年,竟是如此……
林氏没防备住姜清筠还会继续追问那人的身份, 一时愣怔失了神色。
拿到玉佩的这段时间里,她连当年送姜清筠玉佩的人是谁都没能查出来,更何况是他的身份。
杜姨娘也已经身死, 她能找到的所有蛛丝马迹都只存留在当年杜姨娘的那封信中。
姜清筠见林氏回答不上来,饶有兴致地问道:“莫非连夫人也不知道那人的身份?”
“怎么可能?”
林氏一句话脱口而出, 之后讪讪一笑打着圆场。
“臣妇既然敢和娘娘做交易,自然是有把握的。”
“这是信物, 那人定然不会失信于我的。”
见林氏还不肯说实话, 姜清筠冷笑一声, 失了和她继续说下去的兴趣。
掸了掸衣袖上本不存在的灰尘,她起身, 双手交叠在身前,端庄华贵, “本宫今日乏了, 等夫人之后想好了再来毓秀宫。”
左右她不是最着急的那个人, 姜清婉能不能等到那时,也全看林氏如何了。
语罢, 姜清筠搭着辛夷的手,就准备抬步离开凉亭。
当真是一分情面都不顾的决绝。
察觉到姜清筠是真的要离开, 林氏一着急,也跟着站起身来。
她和姜清婉都不是能等得起的人,况且只是一块玉佩, 即便告诉姜清筠, 她也不会再知道其他内情了。
而且……若是之后让皇上看见这块玉佩,想必姜清筠的盛宠,便也该到头了。
须臾几念之间,林氏就咬牙, 心下一横,做出最后的决定,扬声急忙喊住姜清筠。
“惠妃娘娘留步,我说。”
*
“这块玉佩是当年在江南,杜姨娘意外得到的。之后怕有心人知道会图谋不轨,她就差人去做了块一模一样的。”
“后来娘娘在乾州染了风寒,姨娘她心中有愧,这才想送礼给娘娘赔罪。”
“之后她想和娘娘开口提,却也都不好意思了。”
凉亭之中,林氏还和姜清筠对坐着,遮遮掩掩说道:“两年前的盛夏,那人还去过江南,只不过时间太短,杜姨娘她也没来得及多问。”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小心观察着姜清筠的神色。
姜清筠轻抿一口茶,也不想再说客套话,“夫人既然说完了,也该本宫问了。”
“以前杜姨娘去世时,我原以为夫人应该懂了的。”
杜姨娘派人去刺杀顾云瀚的第二日,姜府之中的对峙便说清楚了一切,林氏如今却还想着遮掩。
她一时好笑,重重放下茶盏继而问道:“这块玉佩本该是本宫的东西,缘何会出现在杜姨娘手中?”
“两年前的盛夏,杜姨娘究竟都知道了些什么?”
“这些,想必夫人也都该知情吧。”
言下之意,这是她给林氏的最后一次机会。
若是她再遮遮掩掩不肯说出实情的话,之后无论如何,姜清筠都不会给她反悔的机会了。
听到姜清筠的话,林氏乍然一惊,一抬头便对上姜清筠几分悠闲的神情。
她蓦然攥紧了衣裙。
姜清筠竟然想起来,那块玉佩是别人送她的了,只不过最后让杜姨娘拿走了。
那她方才的举动和话,不就是在玉佩主人面前自作多情吗?
林氏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容,良久之后她才再开口,隐隐约约中透露出几分虚弱意味。
“当年的玉佩,是杜姨娘让奶娘从你身边偷出来的。”
“她找人做了一块一样的,原本想着把赝造的给你,却不想顾老夫人会忽然来寻你,她匆忙之下放错了玉佩。”
林氏和杜姨娘是姐妹,多年来一直保持书信往来。
姜清筠在江南所遇到的人事,在信中杜姨娘都事无巨细地提到了。
姜二爷想要吞下大房一切的事,杜姨娘也知道些许内情,自然是不遗余力地相助,而姜清筠就是最好下手的地方。
“后来她见你没起疑,也就放心了。暗中也派人去找那个人,只不过也是杳无音讯。”
“那人是不是了遭遇不测,也尚未可知。”
林氏只怕会再耗尽姜清筠的耐心,一五一十全部交待清楚。
只是话语中她仍旧不肯放过姜清筠,夹刀带刺。
姜清筠却像是全然没听出林氏的意思,指节微微弯曲,轻轻叩击着茶壁,声音清脆。
“那两年前的盛夏,又是何事?”
她又一遍地问道,看着林氏脸色愈发难看,十分为难的模样。
没如愿等到姜清筠松口,林氏只能继续往下说,这次却多出一个前提,“臣妇如实交代后,娘娘也要记得救清婉。”
“也不能治罪于我。”
越是感觉自己终于可以触摸到当年无人所知的真相,姜清筠的心下便愈发忐忑。
直至此时林氏说出这番话,她心中的这种预感便愈发强烈。
只是她面上仍旧不动声色。
“这是自然,本宫可以保下姜清婉无性命之忧,即便是镇南侯府也不敢对她下手。”
林氏松口气,“两年前的盛夏,杜姨娘和牧谦会江南看望顾老爷子,老宅之前搬迁还有些东西没来得及整理,她就和牧谦去了。”
“信中她说那日有人来顾家问之前住在这里的女孩,她猜到是在找你,就和那人说你几年前就已经搬走了,音信全无。”
“即便是老太爷和老夫人都找不到你,终日以泪洗面。”
“后来,她还把那块玉佩拿出来,给那人看了。之后又说了许多,才让他死心。”
顾文临从前在江南任职,有自己的官邸。知道老太爷和老夫人不喜欢她,平日里杜姨娘便也很少来顾家老宅这边。
有奶娘在姜清筠身边,她能知道姜清筠的所有事,却独独没见过来寻姜清筠的这个男子。
原来当年,竟是如此。
姜清筠刚抿了一口茶,听到林氏的话,手一抖差点儿没端稳茶盏。
茶水微漾,滴落到她手背上。
即便茶水已经温凉,但姜清筠心中还是感觉到一种灼热痛意,更胜前世、她葬身火海时所感受到的烈焰烧灼的火烫。
喉间满是喑哑,痛楚无法宣之于口,只能在心中不断翻滚,蚀人心魂。
半晌之后,她才从那种痛楚中剥离出来,哑着嗓音问道:“之后,杜姨娘又做了什么?”
“你若交待清楚,本宫不追究你。”
林氏闻言,不敢有片刻停顿,急忙接话。
“见过那人之后,杜姨娘猜出他身份不凡,就差人送信给我,让我在京中早日为你定下婚事。”
以免节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