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子转身,小心翼翼地从里头扶出个同样头戴帷帽的女子。
这女子瞧不见脸,但身段玲/珑有致,莲步一动三摇,端得是个尤/物。
性子也是个爽朗的,才走下来,就对先落地的那对夫妇嚷嚷道:“表哥,大齐疆域那么大,你跟表嫂哪里去得不,作甚非要跟着我们?”
这女子正是傅谨语。
好容易盼到崔九凌辞官退隐,傅谨语将管家权甩给燚哥儿媳妇潘氏,忙不迭拉着他去漠北草原玩耍。
谁知也不知怎地走漏了风声,这边他们的飞艇才升空,那边裴府的飞艇也浮了起来。
且还仗着地段优势,果断抢到了他们前头。
简直是可恶!
他们老两口此番是要去补度蜜月的,为此一个拖油瓶都没带,谁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带着裴雁秋、秋钰芩这两只大拖油瓶上路,想想就觉得眼前一黑。
秋钰芩倒罢了,主要是裴雁秋这家伙,原就疯疯癫癫的,上了年纪后,银钱与地位甚都不缺,愈发没个正形了。
早先她把签到系统抽到的蒸汽机图纸给了他,指望借他的手将蒸汽机给制造出来,让大齐进入工业革命时代。
裴雁秋倒也没辜负她的期望,集裴家全族之力,只花了五年时间,就将蒸汽机制造了出来。
接着又花了几年时间,将蒸汽机运用到了远洋船只上,从此裴家的船队所向披靡。
之后借助傅谨语陆续抽到的几张图纸,花了十几年时间,他的人将汽车、火车跟飞艇都研发了出来。
现如今,虽说汽车跟飞艇还只是奢侈品,并未走入寻常百姓家,但火车票价便宜,已成了平民百姓远行的首选交通工具。
这些交通工具全部出自裴家的工厂,裴家日进斗金,稳居大齐首富之位。
曾经的太孙崔檀,现今的隆兴帝,比他皇祖父景福帝要大方的多,直接封了裴雁秋个世袭罔替的兴国候的爵位。
当年秋钰芩下嫁,京里不少人家看笑话,说百年世家秋家眼光不过如此。
如今口风可就不一样了,人人都夸秋钰芩慧眼识珠,是个有福气的。
裴雁秋不晓得多得意呢。
或许是太过得意了,前几年竟然没逼数到想替他儿子求娶傅谨语的闺女,被崔九凌亲自带人套麻袋揍了一顿后,这才作罢。
许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吧,这才过去没几个月呢,竟然又往崔九凌跟前凑了。
裴雁秋厚脸皮笑呵呵道:“啊,表妹也要去漠北?这可真是巧了,我们也是呢。这样也好,咱们路上也有个伴。”
顿了顿,他又凑过来,小声道:“恭喜表妹呀,宁王府快被夺爵了。”
“恭喜我做什么,宁王府的事儿与我有甚干系?”傅谨语理直气壮地白了他一眼。
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许熏儿所出的灿哥儿跟傅谨言的儿子夺爵,灿哥儿不惜对宁王太妃下毒,嫁祸给傅谨言的儿子,傅谨言的儿子早就识破他的意图,顺水推舟反咬一口……
宁王太妃殒命,他们俩人齐齐被剥夺了继承权。
崔瑛就这么两个儿子,全都被剥夺了继承权……
后续若是他的妻妾能再生出儿子来还好说,若是生不出来,从宗亲里头过继的话,跟丢了爵位也没甚区别了。
这如何不叫傅谨语高兴?
裴雁秋有心再说几句,火车呜咽着驶进了站。
崔九凌撇了裴雁秋一眼,抬手一挥,示意飞艇们回航。
裴雁秋立时有样学样。
于是瞬间三十几架不同颜色的飞艇齐齐升空,庞大的规模以及巨大的轰鸣声,让在场的旅客再次惊呆。
*
他们两家将该列火车的贵宾车厢直接包圆了,路上倒也没甚变故,只除了裴雁秋三五不时的跑来骚/扰他们,烦了些。
古代这种最原始的火车,跟现代火车的速度自然是没法比的,足足用了三天三夜的工夫,才抵达漠北。
崔九凌在漠北有庄子跟人手的事儿裴雁秋是知道的,毕竟过去这些年,他没少蹭羊肉吃,故而一下火车,他就黏上来,撵都撵不走。
然后顺利蹭上了前往庄子的马车,继而进到庄子里蹭吃蹭住蹭喝。
傅谨语简直是没脾气了。
崔九凌替她抚心口顺气:“好了,莫气了,咱家又不缺那点子地方跟吃食,他们爱跟着就跟着吧。”
傅谨语也不想如此,但是她似乎到了更年期,心眼子比以前小了许多,动辄就容易生气。
虽然她今年才四十五岁。
好在崔九凌当了祖父跟外祖父后,脾气愈发柔和了,不论她如何发脾气,他都温声细语地哄她。
便是她无理取闹,他也不跟她一般见识。
简直快成“圣父”了。
好在裴雁秋还没不识趣到不可救药的地步,在庄子上歇息了几日后,便自顾地带秋钰芩到处去玩耍,没再跑来给傅谨语跟崔九凌当电灯泡。
两人便开始按照先前的计划,去草原上骑马,去牧民家里做客,去草原跟沙漠交界处看大漠孤烟,去绿洲看长河落日圆。
她乐不思蜀,全然将远在京中的儿女们给抛诸脑后。
横竖儿女们都有了自己的伴侣跟归宿,能陪伴自己终老的只有崔九凌,自然是跟他在一起玩耍比较重要。
*
“今儿去草原上骑马?”这日用过早膳后,崔九凌好脾气地问她。
“好啊。”傅谨语点头,然后立时兴致勃勃地叫人取来她的骑马装。
换好衣裳后,崔九凌将她抱上马,自己也翻身跨了上去。
傅谨语嚷嚷道:“喂,你上来做什么?我要自己骑。”
在草原上奔跑,当然是单人单骑才能跑起来,才能享受到飞驰如风的快/感。
崔九凌柔声道:“我带你跑一样的。”
傅谨语不高兴道:“那哪能一样?就算是汗血宝马,驮着两个人,也跑不快。”
崔九凌叹了口气,实话实说道:“上回你在马上飞驰,看的本王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生怕你有个好歹。你就可怜可怜本王,别再让本王揪心了。”
傅谨语:“……”
她本想骂他大惊小怪,她的骑术不错,侍卫们也早就清场,没甚不安全因素,但见他眉头紧皱,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就骂不出口了。
罢了罢了,看在他素日迁就忍让自己的份儿上,她就退一步好了。
“好吧,共骑就共骑。”傅谨语叹了口气,并趁机讨价还价:“但是回京后,你不能再阻止我学开飞艇。”
再不疯狂就老了,她堂堂一个现代人,若是连好容易才面世的飞艇都不会开,为免太丢人了些。
崔九凌心头一跳。
连她骑马他都不放心,更何况是一个不慎就可能会坠地的飞艇?
但又不能直接拒绝,否则她必定要恼。
他只好模棱两可道:“好容易出来一趟,不好好玩耍,惦记回京作甚?”
“驾!”随即双/腿一夹马腹,汗血宝马缓缓前行。
正值初秋,温度凉爽适宜,傅谨语窝在崔九凌的怀里,看天高云淡,草木泛黄,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宁和,顿时将学开飞艇的事儿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崔九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傅谨语这家伙,年轻时候善解人意,虽偶有小脾气,但也不过是夫妻间的小情/趣,嫌少有胡搅蛮缠的时候。
临到老了,却脾性大变,胡搅蛮缠不说,还一言不合就发脾气,家里的碗都被她砸了不知道几茬了,浑似个炮仗。
但他能怎么办呢?还能合离咋地?
便是她想,他也舍不得呀。
也只好继续宠着了。
还好他最近跟着裴雁秋研习了不少“糊弄学”的本事,糊弄起她来倒也不算太难。
不然,他会允许裴雁秋夫妇跟着他们来漠北?
他在傅谨语跟前没脾气,不代表他对其他人没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