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没有临时身份贴的百姓就没法冒充流民,流民自己也没法无限制的到处流窜领粥。
每本临时身份贴共有三十张空白页, 使用时间为一个月,若一个月后流民还无法返乡,那就再去顺天府重新领取一本新的临时身份帖。
当然,未免叫衙门为难,傅谨语主动揽下了这临时身份贴的制作与印刷工作。
横竖裴氏给她的陪嫁铺子里头有书铺,那书铺印刷工具跟人手都一应俱全。
秋明泽原就是个出了名的清官,且傅谨语提了这样的好意见,还大包大揽的将活计都接下,回头皇上论功行赏,功劳却是属于负责赈灾事宜的顺天府的,可谓坐收渔翁之利,他当然没理由不赞成。
“如此就多谢秋大人了,秋大人处处为百姓着想,果然不愧是被百姓称颂的好官。”傅谨语才不在意甚功劳不功劳的,能达到目的,她就十分高兴了。
回府后,她叫人连夜赶制临时身份贴。
赶出一批就叫人快马加鞭送去顺天府一批。
顺天府动作也很快,立时对流民进行登记造册并发放临时身份贴。
同时还颁布告示,言明若有本地百姓冒领临时身份贴,非法获取赈灾粮的,一律勾除本地户籍,流放三千里。为此甚至还出台了奖励政策,鼓励举报。
顿时让那些肚子里藏着歪主意的人打了退堂鼓。
靖王太妃歪在软塌上,笑着摇了摇头,打趣傅谨语:“你呀,真真是个促狭的,竟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以往遇到灾荒,京城大户人家施粥的不少,但更多的人家嫌开粥棚麻烦,索性直接开仓放粮,养肥了不少钻空子的霄小。
有了傅谨语搞出的这个临时身份贴,施粥也罢,放粮也罢,都只会落到真正的灾民手里,绝了钻空子的人的路。
偏又是借的顺天府的门路,外头人不明就里,她没功,但也不得罪人。
傅谨语正用条披帛扯着蹒跚学步的燚哥儿,免得他摔到,闻言笑嘻嘻道:“跟着太妃娘娘学了这么久的管家理事,好歹能知些眉高眼低了。”
“你快别奉承本宫了,本宫可没这么多心眼子。”靖王太妃笑骂了一句,又关切地询问道:“施粥的粮食可宽裕?若不够的话,把本宫陪嫁庄子的出息拿去吧。”
傅谨语笑道:“去岁永业田的粮食都没卖呢,今年又收获了一茬,我还叫崔管家帮我到外头另收了几十万斤,别说一个粥棚,就是十个粥棚,也供得起。”
俗话说救急不救穷,她们这八十几间粥棚,跟顺天府的官方粥棚一样,都是煮糙米粥。
精米粥很多百姓家都不怎么舍得吃呢,若拿来赈济灾民,别说会养刁了灾民的嘴,未受灾的百姓心里也会不平衡。
傅谨语是找崔管家帮着买的粮食,崔管家是靖王太妃的心腹,靖王太妃自然知情,方才不过随口一问罢了,也料到了傅谨语会一口回绝。
她夸赞道:“阿凌能娶到你这般会过日子的媳妇,是他上辈子烧了高香了。”
不卖去岁的存粮倒还罢了,大户人家为防止遇上灾年,都会囤个一二年的粮食。
但仅仅只是因为觉察到今年雨水/多,便赶在夏收前收购了大批粮食囤积起来,这就很有魄力了。
至少旁人家的儿媳妇是做不到的。
傅谨语谦虚道:“儿媳能嫁给王爷,才是上辈子烧了高香呢。”
崔九凌这样的身份地位,这样的身材颜值,家里母妃又这般和善开通,她区区一个秀才之女,妥妥的高攀了。
*
靖王府熬粥的米新旧混杂,粥的稀薄程度也适中,在一众粥棚中不算太好也不算最差。
傅谨语的陪房傅诚跟靖王府崔管家的儿子崔河一个分粥一个盖章,配合默契,灾民们手持临时身份贴,老老实实的排队进出。
咳,不老实也不行,没见粥棚外头站着十几个身穿护甲手拿长刀的靖王府侍卫么?敢在靖王府的粥棚闹事,活腻歪了不成?
所以靖王府的粥棚开的顺顺利利的。
旁边宁王府的粥棚可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妹妹靖王妃单独开了间粥棚,身为宁王世子妃的姐姐,傅谨言若是跟别人合开一间粥棚的话,脸往哪里搁?
然而宁王妃看傅谨言不顺眼,是断然不会拿出宁王府的粮食来给傅谨言刷名声的。
傅谨言想开粥棚,只能自己去外头买粮食。
但现如今的粮价,比水灾发生前,涨了足有十几倍。
偏因为傅谨语横插一杠的原因,傅谨言没能如原著中一样在代裴氏管家时替自己攒出一笔丰厚的嫁妆。
傅家给的陪嫁本就不多,虽有崔瑛私下贴补的一万多两银子,但她在宁王府没甚权威,凡事都得银钱开道,否则根本使唤不动宁王府的下人。
已不知不觉花出去了好大一笔银钱。
如今又得自掏腰包高价购买起码能支撑一个月粥棚的粮食,堪比在她身上割肉,别提多心疼了。
但为了自己跟崔瑛的脸面,这粮不买也得买。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原本那些跟傅谨语争强好胜的心思,退去了大半。
傅谨语自己手里有大笔银钱不说,靖王府的中馈也握在她手里,开间赈灾的粥棚,对她来说不过是抬抬手的事儿。
而于自己来说,却十分的为难。
她终于不得不承认,她们姐妹之间的差距足有天堑那么宽。
那日傅谨语问她是否后悔没有嫁给柳凤璃,她想也不想地就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但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自己的心。
她在看到柳凤璃一家四口亲/亲/爱/爱把家还时,心里是不无羡慕的。
富贵荣华与夫妻恩爱,原本她以为自己两样都拥有了。
但实际上,她一样都没有。
早知如此……
思及此处,她停住思绪,苦笑着摇了摇头。
即便知道结果,以她当时的处境跟不服输的性子,怕也只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不过现在谈输还为时尚早。
她握拳,暗自发狠。
崔瑛只能是她一个人的,宁王府的爵位也只能属于她儿子,富贵荣华与夫妻恩爱,她全都要!
第135章 135 还说不牵挂王爷呢,
傅谨语等贵妇开粥棚施粥的行为, 带动了不少官眷跟富户慷慨解囊,前来京城逃荒的灾民吃喝得到了解决,也就无人闹事。
都老实地窝在城门口的帐篷里, 只等水患平息后, 官府发放救济粮跟盘缠,然后就返乡。
而南边, 因有太孙跟靖王这个户部尚书亲自前去赈灾,当地官员争先恐后地表现, 没哪个不长眼的敢贪污赈灾银或是从中捣乱。
赈灾事宜进展顺利, 灾情逐渐得到控制。
最神奇的是原本内务府已在预备曹太后的后事了, 她竟然缓了过来。
靖王太妃同傅谨语感慨道:“他们老崔家的人都长寿就罢了, 嫁给他们老崔家的媳妇们也莫名其妙长寿起来,这叫甚?”
略一停顿后, 她“嗤”笑一声:“近朱者赤?”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近朱者赤”是这样用的?
嘴里却是恭维道:“果真如此,倒是好事儿,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我们都盼着母妃能长命百岁呢。”
“长命百岁?那不成了老祸害了?”靖王太妃失笑, 想了想, 又道:“老祸害就老祸害吧, 能看着我们燚哥儿娶妻生子就好。”
傅谨语笃定道:“一定能看到的。”
说着, 轻拍了下燚哥儿的脊背, 玩笑道:“燚哥儿, 听到没有,赶紧长大。”
燚哥儿扭头,奶声奶气地抗议:“母~妃~”
“好好的, 你打他作甚?”靖王太妃立时心疼得不得了,朝燚哥儿伸手道:“来,到祖母这里来。”
傅谨语:“……”
靖王太妃这溺爱孙子的劲儿,比起前世那些把孙子当祖宗宠的爷爷奶奶们也不遑多让了。
不过她又不傻,才不会跳出来干涉呢。
横竖崔九凌打算当严父,燚哥儿的教育问题归他,叫他自己去跟他母妃斗智斗勇去。
也就是这段日子他不在家,等他回来了,燚哥儿可就不会如此被惯着了。
从正院出来后,霜降迎上来,福了个身,笑道:“给王妃请安。”
傅谨语笑道:“哟,这不是崔侍卫的夫人么?今儿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
“王妃又打趣人家。”霜降嗔了一句。
然后跟上傅谨语的脚步,笑嘻嘻道:“我横竖在家闲着无事,就过来跟王妃说说话,若有能搭把手的地儿,那就更好了。”
霜降的男人是暗卫营统领崔棋,崔九凌这个主子下江南赈灾,崔棋自然得带人暗中护卫,现下也不在京中。
做暗卫的人,都是外头捡来或者买来的孤儿,自然也就没有公婆需要侍奉。
她一个人在家无趣,便时常来靖王府,到傅谨语这个昔日旧主跟前奉承。
白露翻了个白眼,哼道:“咱们王妃身边有的是人服侍,要你这个嫁到外头去的小妇人来献殷勤?”
她们两人一块儿长大,亲如姐妹,素日互怼惯了,霜降不以为意,也懒得理会她。
只自顾地对傅谨语笑道:“早起我去了趟王妃的粥棚,见灾民老实地交验临时身份贴,领粥跟盖章,一切井井有条,好的很。”
顿了顿,又夸赞道:“傅诚这小子年纪不大,做事却极老成,不愧是王妃调/教出来的人儿。”
“母亲替我选的陪房,自然是好的。”傅谨语谦虚地笑了笑。
然后又听霜降幸灾乐祸道:“我们邻居就是李记米铺的东家,昨儿我跟他们家二奶奶一块儿喝茶时,听李二奶奶说咱们家大姑奶奶前儿又在她家米铺买了一百石米。”
一石折合市斤一百五十斤,一百石就是一万五千斤。
水患前米价基本在一两银子/石左右,夏收前粮价会有所降低,最低的时候能达到九百文左右,傅谨语囤积的那批粮食就是这个价格买的。
前阵子米价飞涨,曾高达十八两一石,户部出手整治,抓了一批扰乱粮价的商贩,这才有所回降。
但也只是降到了十一两左右,便再也降不下去了。
毕竟南边受灾严重,南边的粮食运不过来不说,且还得从北边调集粮食去赈灾,百姓又生怕断粮忙着抢购……
再多的粮食都不愁卖,粮价可不就居高不下?
一百石粮食,少说也要一千一百两银子。
啧,傅谨言这回可是大出/血呢。
傅谨语笑道:“难为你带来这样令人神清气爽的好消息,正好别个孝敬了我一箱子衣裳,料子都甚好,只是颜色不合我心意,你拿去穿吧。”
霜降是傅谨语身边伺候久了的,自然晓得这所谓的颜色不合心意只是托词。
靖王妃这样的身份,是如何都干不出穿外头孝敬的衣裳这种跌份的事儿的。
下头那些人自然也晓得,但每年三节两寿照样送,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又偏了王妃的好东西了。”霜降立时喜笑颜开。
片刻后,她“哎哟”一声,笑嘻嘻道:“先前我们家老崔还教训我,说他又不是养不起我,让我别动辄就来王妃这里打秋风。”
白露立时瞪她,言下之意是,那你还来?
霜降撇了撇嘴,继续道:“被我当即就给骂回去了,他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他那点子俸禄能顶什么用?再说了,能有秋风打为什么不打?莫不是个傻/子?”
白露:“……”
“你就欺负崔棋嘴笨吧。”傅谨语失笑。
暗卫营首领的俸禄,自然是十分丰厚的,只是崔棋的身份连枕边人都得瞒着,明面上他只是个小小侍卫,只能上交普通侍卫的俸禄给霜降,否则便会让她起疑心。
虽说当初说亲,崔棋用的就是普通侍卫的身份,算不得骗婚,但终究有些委屈了他们夫妻,故而傅谨语时常变着法儿地贴补一些。
正巧霜降又是那种“又便宜不占王八蛋”的爽朗性子,没什么敏感脆弱的自卑心,在这事儿上可谓“主仆相得”。
几人说说笑笑地回到了风清苑。
才刚坐下没一会子,就有小丫鬟来禀报,说冯大/奶奶了。
“今儿人来的倒是全,你们商量好的不成?”傅谨语偏头看了霜降一眼,对小丫鬟道:“快请。”
冯大/奶奶不是别人,正是嫁给冯秀才的谷雨。
霜降立时辩解道:“这纯粹是赶巧了,冯家在城东,我近日也没那边去,已好久没见谷雨姐姐了。”
傅谨语笑道:“看来今儿是个好日子。”
想了想,又一拍巴掌,兴致勃勃道:“既然人来得这么全,正好庄子上送了新鲜的菌子来,我叫人做个菌汤锅底,咱们吃火锅。”
这些日子,她又是忙家事又是忙临时身份贴又是忙施粥的,累得不得了,如今事情都上了正轨,难得她今儿清闲,又赶巧外嫁的丫鬟们都回来探望自己,正好趁机热闹一回。
霜降凑趣道:“把太妃娘娘也请来吧,吃完火锅咱们打麻将。”
“好啊,母妃知道了肯定高兴。”傅谨语笑了笑。
立时叫人去厨房传话。
*
几人坐着说些体己话,很快下人便来禀报,说宴席备妥。
傅谨语忙叫人抬着软轿去正院接靖王太妃。
靖王太妃正觉无趣呢,听闻傅谨语这里有菌子火锅吃,还有麻将可以打,立时就坐上软轿过来了。
也不嫌跟几个丫鬟出身的小妇人同席跌份儿,热热闹闹地一块儿吃喝起来。
傅谨语被两个昔日丫鬟拉着灌了不少酒,醉得不轻,竟对着靖王太妃哈哈大笑道:“王爷写信来说,让我该吃吃该喝喝,别太挂念他……笑死个人了,难道我会牵挂他牵挂到食不知味得地步?”
说着,夹了片涮好的羊肉送进嘴里,咀嚼一番后咽下去,哼道:“我当然该吃吃该喝喝,谁稀罕牵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