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壮硕的男人拖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女人,正激动的说着什么。男人阴沉着一张脸,似乎很生气。
周围几个摇着蒲扇的中年女人在劝他。
姜糖路过时,正好听到男人叫嚣着:“黄小兰,我告诉你,这婚我离定了。咱俩没有共同语言,你除了做饭扫地啥也不会,我们一天说不了一句话,你觉得这日子过得有劲吗?小兰,你八岁就到咱们家,咱俩就算不做夫妻,你也是我的亲人,是我的妹子。你还是可以住在这儿,陪着成才长大,你的生活跟以前一样,没有任何改变。你当真那么死脑筋吗?”
“不离,离了我就不是成才的妈了,我不离。”
黄小兰瘫软在地,两只手仿佛感受不到地面的高温一般撑在地上。
男人脸色顿时更加难看。
姜糖瞥了瞥,暗道:原来这就是杨高义啊。
长得那叫一个五大三粗,皮肤黝黑啊。虽说以貌取人不大好,但听听他说的话,还是人话吗?
什么叫做不了夫妻,你就是我妹。
什么叫离婚了还住一块,黄小兰的生活不会变?
好家伙,简直给渣男语录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脸不能看,人品也不行,居然还能招惹小三?
果然,男人出轨与否,跟他外表好不好看,是否有钱并没有直接关系。
眼前这个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
姜糖垂眸,见其他人把黄小兰扶了起来,开始唾沫横飞帮着黄小兰指责杨高义,而杨高义脸色越来越黑,双眼发狠,胳膊上的肌肉绷紧。
眼瞧着要打人了。
姜糖赶紧往路另一侧靠了靠,离他们远一点。
心底却涌起怒气:“咦,咋回事啊,李厂长前些天才说咱们工人要团结一致呢,大家可别吵架。而且这么热的天,你们一点不觉得热啊?”
软和的声音瞬间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有人认出姜糖,抬脚朝她走了过来:“小姜,你打着伞去哪儿啊?”
“头疼,可能感冒了,我到医院去瞧瞧。”姜糖依旧笑眯眯的模样,刚才说的话好似就那么随口一提。
“唷,身体不舒服啊?那赶紧上医院去,你要是看感冒的话,就找吴医生,他医术好!上回我儿子热伤风到他那儿看了一次,吃了他开的药,两天就活蹦乱跳了。”
姜糖笑着点头,算是承情了,不过该解释的还是得解释:“感冒跟热伤风不是一回事。不过不管是感冒还是热伤风,只要吴医生能治就好。”
“嗯,那你快去吧。”
姜糖“嗯”了声,佯装不懂刚才发生了什么,一脸和善的提醒:“外头那么热,还晒得慌,你们赶紧到屋檐下啊。别以为晒久了就是皮肤黑一点,那可是会脱皮的。尤其是咱们女人,千万别晒伤了,多不好看啊。”
几个摇着蒲扇的嫂子对视一眼,看着对方黑乎乎还长满了晒斑的脸,又偷偷瞥了眼姜糖细腻光滑的脸。
无不流露出赞同的意思。
赶紧架着黄小兰回屋檐下了。
就连杨高义也忍不住怀疑地摸了摸他的脖子,怒气冲冲往遮阳的地方走。
姜糖抿着嘴,担忧的看了黄小兰一眼。
哎,也不知道这事咋解决。可千万别信了渣男的话,搞什么离婚了还住一起的屁事,到时候肯定沦落为家里的佣人,还是一毛钱不给的那种。
但这事,别人也说不通,得她自己想明白才行。
符横云回家时,迎接他的是一屋子闷热和安静。
将屋里找了一圈,没找着人,而今天周六,媳妇本来该休假。
她这人又不爱出门,只要给她一本书,她可以坐在那儿一天不动。
难道是到研究院加班了?
符横云将荔枝一颗颗放在空的玻璃罐中,然后将几个罐子放在水缸里。
才下楼敲开了袁家的门。
开门的是曲丽五岁的小儿子,见到门外是符横云,他开心的抱着符横云的小腿:“符叔叔,你回来了!”
“嗯,知道姜婶婶去哪里了吗?”
曲小毛歪着头,圆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
“我告诉你哟,姜婶婶去医院了。”
听到医院两个字,符横云心跳骤然停了两秒,神情急切起来。
担心小孩子说不清楚,赶紧大声喊道:“嫂子,嫂子,你们在家里吗?”
“来了。”曲丽听到声音,连忙从屋里出来,见他一脸急色还觉得奇怪:“咋啦?”
“小毛说,我媳妇儿进医院了,是出啥事了啊。”
曲丽一听,好笑道:“你别急,好事呢。”
符横云哪能不着急,啥好事能进医院啊,他恨不得现在立马跑到医院去,可他还是得问个明白,看看要带什么东西到医院。
“您就别卖关子了,我真要急死了。”
曲丽看他急得满头是汗,不再吊胃口:“小姜她去医院妇产科了。”
“……妇产科?”
曲丽点头。
符横云面色怔愣,脑子里顿时一片浆糊,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我,那个,就是说,她不是生病,是,是怀孕了?”
曲丽再次点头。
正要揶揄他两句,话还没出口呢,就见符横云脚底下好似踩了风火轮似的,一溜烟跑了。
转弯时还差点撞到路灯。
曲丽:……
符横云几乎是一路跑到医院的,平时需要步行半小时的距离,他只花了六七分钟。
到了医院,他浑身都被汗打湿了。
额头的碎发也汗哒哒的贴在脑门上。
到前台问了妇产科位置,他一路狂奔到二楼妇产科。
“砰——”的一声。
诊室里的医生和护士齐齐被吓了一跳,同时扭头看向门口。
“干什么的?”
“我来看医生,不是,我来看媳妇……”
“……也不是,是我爱人今天来看医生了,我过来找她!”
第66章 看笑话
姜糖从厕所回来, 就见丈夫比手画脚,语无伦次的傻样。
她按捺住惊喜,憋着笑轻声咳了咳。
“咳、咳咳……”
听到熟悉的声音, 符横云动作停顿了下。
倏地扭头看向身后, 表情有一瞬间茫然。
而后立即化为傻笑:“累不累?来,坐这边。”
完全不给姜糖说话的机会, 扶着人坐到医生面前的椅子上。
“医生,你帮我看看, 我爱人是不是怀孕了, 她身体怎么样, 怀孕会不会让她很辛苦?有哪里需要注意的?还有……”
医生皱了下眉。
被他一连串问题砸了一脸, 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她好得很,你一边儿去。”
眼神十分嫌弃。
姜糖抿嘴偷笑, “医生,对不住啊,他就是瞎紧张。”
一旁的护士也忍俊不禁。
笑着打趣:“你爱人一冲进来, 差点把我和王医生吓一跳,我们还以为是哪个混蛋来闹事呢。看你俩这么年轻, 这是第一胎啊?”
姜糖点头, 笑得很甜蜜。
她到医院之前没想过在确认怀孕这么重要的时刻, 男人不在身边她会不会感到失落。一想到肚子里多了个小生命, 她连呼吸都下意识放慢了, 每走一步都得看看是否踢到了石子儿。
她见过嫂子们怀孕时的模样, 当时不觉得需要这般小心。
但等轮到自己, 姜糖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明明还没确认他的存在,明明他只有米粒大小,但她已经在担心他会不会突然消失的问题了。
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 就像在看《死神来了》系列。
生怕一丁点疏忽就造成不可承担的后果。
在看到符横云的那一刻,姜糖觉得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充斥着快活和安心。
“不是说要去一个礼拜吗?今天才第四天呢,回来前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
医生在把脉,姜糖则扭头看着符横云,状似抱怨道:“哎,你这样跑过来,万一我又回去了,咱们错过了怎么办?这样你不是白跑一趟吗?曲姐肯定跟你说了我只是到医院看妇产科,你就应该在家里等我才是。”
话是这样说着,但她的语气却是难以掩饰的开心。
然而知道她可能怀孕了,符横云哪有那份定力,就坐在家里等呢?
符横云听得心口一热,软软的,甜甜的。
他捏着姜糖柔若无骨的小手,心情似乎还是很紧张,连脸上的笑容也显得微微僵硬。
他道:“我想快点见到你。”
说完这句话,他视线转向医生:“医生,怎么样?”
早恨不得踢翻狗粮的中年医生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移开搭脉的手,“嗯,怀孕了。回去注意休息,切记劳累过度,饮食上忌辛辣刺激,还有,夫妻生活停一停,尤其是血气方刚的男同志,注意点别做错事。”
姜糖没怀过孕,但毕竟生活在信息爆炸的时代。
关于怀孕时夫妻同不同房的问题知道一二,所以没有细问的打算。
可符横云做事较真,自结婚后两人在那方面鱼水和谐。
他担心自己往后没轻没重伤着妻子,以及孩子。
不问个明白他心里不安:“大概多久才能……?”
姜糖尴尬的笑了笑,伸手掐他:“……你干嘛?”
医生见多识广,撩起眼皮看了两口子一眼:“前两个月后一个月不能同房,情绪激动容易引起子宫收缩,可能会引起流产。”
姜糖低着头,脸红通通的。
此刻恨不得能化身鸵鸟,把头埋到沙子中,不看不听。
可现实是,厚脸皮的符某人得到答案后,又继续问夫妻同房时用什么姿势不会伤到胎儿。
姜糖不需要抬头,就知道他肯定面无表情。
用最正经的语气说着最“流氓”的话。
时下的人们羞于谈欲望,即便在医生面前,也羞于谈论自己身体上的毛病。
像符横云这般坦荡直言的属于极少数。
等走出医院门,姜糖气呼呼地甩开他的手,数落道:“你刚才干嘛问医生那样的问题啊,一点不正经。”
“你走慢点。”符横云被打了还是乐呵呵的,追上去牵着姜糖的手不放,“真气上了?”
“哼,你说呢。”
符横云笑了一下,她眉梢眼尾都透着轻松,脸上一副“我生气了,快哄我”的傲娇模样,哪里是真生气的样子。
不过是为了掩饰害羞故意转移焦点呢。
“哟,小姜同志你不讲道理啊,我在你面前什么时候正经过啊。不过,你就算看错了也没办法,退不了货咯。”符横云见路上没人,趁机抚摸她平平的肚子:“小东西,爸爸是不是说得很有道理啊?你妈简直不讲理。”
姜糖立刻狠狠拍开他的手,凤眸斜他一眼:“什么小东西大东西,我看你就是嫌弃他。”
这锅来得太突然了,符横云被扣得瞠目结舌。
“这,这不是不知道是闺女还是儿子吗?我要是喊儿子,你得骂我重男轻女,要是喊闺女,你肯定要说我欲盖弥彰,媳妇儿,你直接告诉我,你想听什么吧。”
他光棍的一摊手,表情贱嗖嗖的。
姜糖:“……”
好想打人。
忍忍吧,又不是不知道他嘴贱。
不行,忍不了。
姜糖咧嘴呲牙,皮笑肉不笑:“你猜?”
说罢,抬脚朝符横云小腿上招呼了一下。
“哎,媳妇儿,小姜,小糖,姜同志……伞忘了!”
姜糖六亲不认的步伐停住,符横云勾唇,“太阳毒着呢,你别走那么快,等我帮你打——”伞。
“刷——”地一下,手里的伞被抢走了。
“……”
符横云望天,耀眼的阳光射到脸上,化为万道光刃,刺得他下意识眯起眼。
赫。
怀孕的女人果然容易阴晴不定啊。
连理智淡定的小姜同志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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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盛夏在姜糖每天喊三百遍‘好热、热死人’中到达了尾声。
过了中秋没几天,杨高义离婚成功的消息在省一机传得沸沸扬扬。
这边刚领了离婚证,杨母就要赶黄小兰出去。
黄小兰没想到前夫婆婆出尔反尔,说定的她能陪着儿子长大的话就跟屁一样,说放就放。
她苦苦哀求,可老太太满心想着迎新媳妇进门,做梦都在想儿子马上就能成为孙主席的干女婿的美事,当然不希望黄小兰在这儿碍大家的眼。
黄小兰哭求无果,唯一的儿子还不站在她这边,差点又喝药自杀。
也不知有高人指点,还是真想通了。
这回她直接举着农药到工会大闹了一场。
如果厂里不处理瞿萍她就药死在工会办公室门口。
工会苦口婆心的劝,可黄小兰学精明了,不吃这一套。
她咬定了要厂子处分不要脸的小三瞿萍。
工会干事心里也苦,大家都说他们和瞿萍是一丘之貉,拖着不办就是想包庇瞿萍。
他们都冤枉死了。
他们也嫌瞿萍丢人啊。
背地里不知骂了多少遍瞿萍缺德,连孙主席老不修的话都没少说。
但这事烫手得很,丢给谁都不好办。
工会这边一商量,就有人提议,干脆把这事闹到文秘书那儿。
毕竟孙主席和李厂长不合的事不是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