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淡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吃痛地抬头,对上薄兰栖居高临下的面容,“答案不是很明显?”
养尊处优的手丝毫不显羸弱,他挣扎着想要反击,却被薄兰栖像垃圾一样扔了出去。
那声音还是淡淡的,但熟悉的人很容易就能听出那份平静下深藏的汹涌暗潮——
“欺负女人?贺家要是管教不了,我不介意帮忙。”
第59章 他是不是连做替身的资格都没……
对于薄兰栖的出现, 贺厉意外,却又不意外。
薄兰栖这个人将情绪隐藏得太深,以至于很难摸透他的心思。所以上辈子, 有些事他隐约有所察觉, 却又因不太确信而很快忽略,如今再看, 在感情方面, 也许男人的第六感也是准的。
他记起上辈子最后一次见到薄兰栖的情景——
那天下着雨,他随母亲来薄宅探望老爷子,寒暄了一阵,他独自去屋外抽支烟透透气,擦燃打火机的那刻, 在不远处瞧见薄兰栖的身影, 也是一个人,站在透明花房的门前, 看着远处,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于是他收了烟,没打伞,就这么走了过去。
“表哥。”那时他便已经改了口, 毕竟在得知谢悠悠真正爱着的人是薄兰栖还把他当成替身后, 他没办法再将眼前这个人视为亲兄弟一样的存在,况且, 就算是亲兄弟,他也无法不介意。
他这一声让薄兰栖回了神,收回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稍敛下巴冲他一点头,算是招呼。
“我来看看外公。”他道明出现在此的理由。
薄兰栖“嗯”了声, 移开了视线,眉眼清冷如同这场雨,看样子没什么寒暄的兴致。
他正好省了无关紧要的话,直奔主题:“我想表哥你也听说了圈子里的传言。”
“什么传言?”
“你知道我跟谢悠悠在一起了吧?”他问。
薄兰栖敛了敛唇,过了些时候,才说:“嗯,知道。”
他故作随意,继续道:“这不,听说她以前对表哥你有点意思,结果有些无聊的人抓着我俩是表兄弟这点,就说悠悠把我当成是你的替身。”
他说着嗤笑了声,面上是一副荒唐神色依誮,揣在兜里的手却几乎要将骨节捏碎,“别搞笑了!我跟表哥你长得确实有些像,但只要不是瞎子都能轻易看出我俩根本不同,脸不同性格也不同,替身?怎么可能!悠悠听说后很生气,怕我误会,硬是抱着我解释了一整夜,说她以前年纪小不懂事,连什么是爱都没搞清楚,遇到我之后才体会到了爱,真是……我怎么可能不相信她而去信什么狗屁流言?你说是吧,表哥?”
因为心虚,他没敢看薄兰栖的眼睛,怕不小心就暴露出这是谎言,更没闲工夫去领会这番话之后薄兰栖漫长的沉默代表着什么。
他只是拼了命地、用自己卑劣的方式守护着他的爱情。
那之后薄兰栖就去了海外,专心于海拓事业,很多年都没回来。
圈子里不少人都说薄兰栖是个事业狂,连过年都忙于工作没回家,简直就是为工作而生的完美机器人。
所有人都以为,这个人的眼里只有事业。
上辈子,他也这么认为。
直到这一世,薄兰栖破天荒地出席音乐会给谢悠悠送花、竞价琴弓想送给她!直到此时此刻,他以保护的姿态挡在了谢悠悠的面前。
于是,很多事之间便在一瞬间串联了起来——
薄兰栖根本就不是对谢悠悠毫无感觉,他不过是在意识到之前,就被一份卑鄙的谎言扼杀掉了懵懂的嫩苗。
如果薄兰栖彻底看清了自己的心,他是不是连做替身的资格都没有了?
意识到这点后,恐慌已经完全掩盖了恼怒,贺厉从地上爬起来,看着站在面前的这对男女,声音都有些恍惚:“这是我和她的事,跟表哥你无关吧?”
生怕和他扯上半点关系,谢悠悠立刻出声否认:“我跟你连认识都算不上!能有什么事?!”
这话再次刺痛他,贺厉呼吸一滞,下意识地又要上前。
可惜没能如愿,薄兰栖又靠谢悠悠近了些,手臂略抬,将他阻拦,还是毫无波澜的冷淡语调,说出来的话却透着不容违逆的强硬:“喜欢不是强迫,这种事别再让我撞见第二次。”
贺厉不服,质问他:“你是以什么身份命令我?”
薄兰栖掀掀眼皮,心里有些窝火,要不是看在那么多年交情和表兄弟关系的份上,他早对他不客气,哪还轮得到他来跟自己顶嘴?
“贺厉。”他沉下目光,做出最后警告,“你好自为之,别逼我用身份来压你。”
虽说都是豪门的天之骄子,但薄家未来的继承人,和区区一个外孙终究不同,饶是薄秀敏这个姑姑都不敢惹薄兰栖不快,何况他贺厉?
这种处处被压一头的无力感让贺厉恼恨,但现在他的确没资本和薄兰栖抗衡,强行冲突吃亏的只会是他。所以就算心里再不情愿,也还是只能放弃这次找谢悠悠说清楚的机会。
见他退却,薄兰栖放下手,示意谢悠悠和他一道离开:“走吧。”
他说完动身朝门外走,然而走了两步发现谢悠悠没跟上,脚下便是一顿,回头,见她面露为难地站在原地,看过来的眼里流露出求助的神色。
视线在她发僵的双腿上一扫而过,他心下了然。
看样子被吓得不轻……
于是他倒回去,手迟疑着握住了她的肩膀,指尖触到温软的肌肤,他不自在地敛了敛唇,低低道了声“失礼”,揽着她从贺厉面前走开。
两人相依着穿过那扇门。
贺厉就那么看着,情绪在眼底冲撞,一片血红。
**
走出博物馆,谢悠悠一连好几个深呼吸,秋夜剔透微凉的空气满满灌进肺里,终于让她重新活过来。
早从未来剧本里知道贺厉的霸道强势,但亲身体会还是带给她不小的冲击,目前她遇到的人里面江屿算是最主动霸道的一个,但再怎么霸道,也还是会考虑她的感受,不像贺厉,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如果薄兰栖没有恰好出现,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她看向身边的人,抬头的那刹直直撞进一双深邃眼眸,盛着夜色和近在咫尺的她的倒影。
薄兰栖的母亲是那一辈出了名的美人,他相貌随了她,好看得惹眼,然而唯独这双眼睛不像——比夜空荒芜,比月光幽冷,淡漠得没有丝毫情绪。
可就是这双眼睛,让她曾经那么迷恋,那么沦陷,还天真地以为,终有一天,这双眼睛会为她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温柔,可惜她努力了整整六年,还是没能打动他……
不过好在老天让她看到了未来剧本,她已经彻底醒悟,如今抛掉了爱慕者的身份再看,他的眼睛似乎并不如她所以为的那样冰冷。
毕竟——越是喜欢,越是贪婪,越是迫切地想从他身上看到被她打动的痕迹,才会因为他因礼貌而做出的体贴行为狂喜,才会因为他原本就不曾改变过的疏离而伤心。
所以回看过去的六年,薄兰栖待她并不过分,甚至可以说是很宽容,毕竟要是有个她不喜欢的人变着法子纠缠她,她早让保镖把人揍一顿扔粪坑了。
而刚才,他不仅好心出手替她解了围,在发现她被吓得腿软走不了路后还很体贴地用不伤她面子的方法把她带了出来。
再看看她,为了摆脱贺厉,刚才还说了薄兰栖坏话,相较之下她真像个小人。
于是尴尬地抿了抿唇,感激又抱歉地说:“谢谢你帮我。”
见她能够站稳,薄兰栖收回搭在她肩头的手,反过去向她道歉:“贺厉做出那样的事,我这个表兄也有责任。”
“你是他表哥,不是他爹,没理由替他担责。”谢悠悠说着又回想起刚才那个吻,顿时一阵反胃,要不是不想再看到贺厉那张脸,她真想倒回去进洗手间好好漱个口!
她四下张望,想找找有没有就近的便利店,好去买瓶矿泉水。
注意到她的动作,薄兰栖问:“怎么?”
“想买瓶水。”谢悠悠毫不掩饰对贺厉的厌恶,指了指自己的嘴,“我嫌脏。”
她这么一说,薄兰栖又想起刚才撞见的那幕,气息便是一沉,将干净的方巾递给她:“先擦擦吧,车上有水,司机很快就到。”
谢悠悠这会儿也想起她的司机,出来前她就已经打了电话,估计没多久就到,便谢了他的好意:“没事,我的司机马上也来了,车上有纸巾。”
薄兰栖却没把方巾收回去,他直接把东西塞到她手里,而后偏头,看着自己那辆渐行渐近的黑色轿车,说:“我送你。”
谢悠悠自然拒绝:“好意心领了。”
这时候轿车在两人面前停了下来,薄兰栖将后座的车门拉开,像是没听到她那句话,示意她上车。
谢悠悠没动:“不用了,我已经叫了司机。”
“让他回去。”薄兰栖说,“我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谢悠悠狐疑。
他却没答,只是从车里拿了瓶矿泉水给她。
谢悠悠便顾不得追问,拿了矿泉水去一旁漱口,要不是条件有限,她真想拿把刷子把这张嘴里里外外刷上一百遍。
用完整整一瓶矿泉水,谢悠悠迟疑了一下,还是用薄兰栖的方巾擦了擦嘴角和下巴上的水渍,这才重新回到车前,继续刚才的话题。
“什么东西要给我?”
薄兰栖还是没答:“先上车,我们路上说。”
见她又要拒绝,他眸光漾了漾,补一句,“或者,我留下来陪你等司机。”
薄兰栖的时间一分一秒都是钱,谢悠悠哪敢耽误?接她的司机一时间也到不了,她索性妥协。
“好吧,那…麻烦你了。”
虽然她表现得不再像曾经那样亲昵,但至少没再用“薄总”称呼他,这让薄兰栖好受不少,待她上车后,这才放下撑在车顶的手,跟着进了后座。
车门关上。
薄兰栖示意司机先送谢悠悠回去。
司机应一声,驱车上路,这时候谢悠悠又问了:“到底是什么东西?”
“到的时候再给你。”
谢悠悠的好奇心被勾起:“这么神秘?”
怕她追问,薄兰栖转移了话题:“你是怎么惹上的贺厉?”
提及那个神经病,谢悠悠一阵心烦:“之前参加童雨萱的订婚宴,回去的时候和他的车发生追尾,之后他说要请我吃饭赔礼道歉,我拒绝了,他还是纠缠,真没想到竟然会发展成今天这样……”
薄兰栖想到音乐会结束后,贺厉跟他提过对谢悠悠一见钟情的事,现在又听谢悠悠详细地说了起因经过,看来贺厉没骗他,还真是一见钟情。
只不过这样的一见钟情来得未免也太过莫名其妙,追求也十分偏激。
他隐约觉得不对劲,却又揪不出哪里怪异,只能对谢悠悠说:“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尽管找我。”
顿了顿,他又补一句,“我的私号…你知道的。”
当初耍小心机骗来的私号,在看过自己悲惨未来之后就拉黑了,谢悠悠以为他早就已经发现,听这话的意思是……他根本还不知道,也没有把她给拉黑。
她没想过还会有和好的一天,顿时尴尬,打着哈哈敷衍了过去:“下次再碰到他我会注意离远些,用不着麻烦你。”
“不麻烦。”他说完这三个字,不再继续会惹人烦的劝说。
车在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中到了谢家。
谢悠悠下车后,终于见到了薄兰栖所说的那个东西——长形盒子,被上好的天鹅绒布料仔细地包装,瞧不出里面是什么。
谢悠悠看着他递来的东西,下意识地问:“这是什么?”
薄兰栖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将东西放进她手里,眸光闪烁着移开了视线,低声三个字:“送你的。”
像是怕她会拒绝,他送完东西便示意司机驱车离开。
谢悠悠在原地愣了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掀开天鹅绒布——
一块上好的雕花木盒映入眼帘,盒盖掀开,里面放着的赫然就是今晚拍卖会上的那支琴弓。
第60章 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谢悠悠看着那把琴弓, 整个人懵了。
所以,刚才工作人员不肯告知的为她付款的人是……薄兰栖?!
怎么会是他?
他竞拍琴弓不是为了送给万思莹吗?
难道说…他从一开始就是打算拍下来送给她?
可是——为什么?
在音乐会那晚他们就已经握手言和,况且, 原本也没有深仇大恨, 无非是爱与不爱,他没对不起她, 所以根本无需花那么高的价钱送她琴弓再表现一次诚意。
脑子十分混乱, 她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想要问个清楚,点开微信后才想起,她已经把人给拉黑了。
只不过,他私人手机号的那串数字她却没忘,闭着眼睛也能在拨号界面完整输入。
她有想过要不要干脆直接打个电话过去, 但最终还是冷静了下来。
圈子里随手送个礼物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她不该因为对方是薄兰栖就这么大惊小怪,不然, 就显得像是她还对他念念不忘一样。
这把琴弓, 就当是薄兰栖代表薄家跟谢家做人情了。
如此一想,她便恢复淡定,将盖子合上, 转身进了家门。
她倒是把这一小插曲当做无事发生, 但就在她进浴室对着镜子猛刷牙的这一空档,她坐上薄兰栖的车离开慈善晚宴的事却在晚宴上悄然传开。
“真的真的我发誓!刚才我去洗手间, 就那么随便往窗外一瞥,结果!!!我就看到谢悠悠上了薄兰栖的车!!!没有眼花!不是幻觉!”
目击者既不是万思莹姐妹团里的一员,平时和谢悠悠也不熟,不至于信口开河来这么一通造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