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要是拒绝,这人肯定得气傻。
谢悠悠冲他微微一笑:“那就劳烦你了,迟前辈。”
迟嘉树呼吸一滞,绷着脸移开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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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全球总决赛九月末开始,经历一系列的入围赛、小组赛、四分之一决赛和半决赛后,进入十月末的决赛。
乐团需要负责的便是当天的音乐指导。
玩了这么久游戏,谢悠悠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还能参与到其总决赛的音乐指导中来。
和主办方洽谈后,她起身随众离开会议室。
走廊上,手腕突然被人攥住,强硬地把她带到了一边。
谢悠悠抬眸,对上迟嘉树跟温和沾不上边的面容。
“有事?”她问。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后,她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迟嘉树,男人还是一张祸害人间的脸,却明显清瘦了许多,眼底的郁色和他的黑眼圈同样浓重。
迟嘉树看着她。
喉咙里涌了好些话,最后说出来的却是一句讥讽:“拿了冠军就把你扔下一走了之?谢悠悠,你挑男人的眼光真不怎么样。”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结果是江屿的事。
“难不成要他放弃世界冠军留下来陪我?”谢悠悠没解释是她让江屿走的,啧啧两声,“迟嘉树,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恋爱脑。”
都分手了,竟然还帮着那个红毛说话!
“随你怎么说。”迟嘉树脸沉了沉,反唇相讥,“至少我不认为世界冠军会比自己的女朋友重要。”
谢悠悠“呀!”了声,踮起脚尖凑近他,微微眯起眼,戏谑道:“前辈的意思是——当初我应该选你不该选他,对吗?”
女人的温香拂面而来,无声挑战着他的定力。
迟嘉树面容绷得更紧,他抿了抿唇,不自在地别过了头,习惯性地竖起浑身刺将真正的心情如数裹藏——“少自作多情!音乐会那晚我就说过,在我眼里你只是同一乐团的后辈。”
谢悠悠:“哦。”
轻飘飘的一个字,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又像是明明知道却恶意地玩弄着他的心情。
迟嘉树情绪恶劣到极点,他忽地抬手,苍白的手指掐住她下巴,他故意用了力,女人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立刻起了红印。
就像是……
被他烙上了印记。
沼泽般阴暗的心田隐秘地生出一丝愉悦,他顺势低头,面容凑得很近。
两人的唇相距不过咫尺。
就在谢悠悠以为他要吻她的时候,她看见他眼底掠过一丝恶意的讽笑,下一刻,唇上一疼,淡淡的铁锈气息在沉默中漫开。
“别招惹我。”暗哑声音警告着,“你那些小把戏在我这里根本不够看。”
说完这话,他冷着脸松开了她,转身走远,背影决然。
谢悠悠在原地愣了会儿,露出无奈表情。
到底是谁招惹谁啊?
第64章 悠悠,你也重生了,对吗?……
顶着破了的嘴唇, 谢悠悠可不敢继续在乐团待。
去自动贩卖机买了瓶矿泉水,她边喝边走去音乐厅大门口,想等嘴唇的伤不那么明显了再回去。
莫名其妙被咬了一口, 她心情有点差, 而穿过大门在台阶下再次见到贺厉后,心情直接跌落谷底。
她转身就走。
然而台阶下的人却三两步追上来, 扬声唤她:“谢小姐!”
谢悠悠被他拦在了大门口, 男人高大身躯套一件卡其色风衣,头发也仔细打理过,瞧着人模狗样。
“谢小姐。”他又恢复了彬彬有礼的样子,声音也掩去了那份暴戾,温和而真诚地对她说, “今天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晚宴上我喝醉了对你做了失礼的事,希望你能给我个赔罪的机会。”
谢悠悠冷笑了声, 根本不信这个疯子的鬼话。
将视线从那张惹她厌恶的脸上移开, 她看着前方,语气冷到极点:“让开!”
“给我一个机会……”贺厉垂眸,低低声音带着哀求的意味。
谢悠悠眼前浮现出她在梦境里看到的画面, 一个害谢家破产、将二姐活活拖死、剥夺她自由的恶魔, 她绝不会对他有半分心软。
“想赔罪?”她终于肯抬头,与他对上目光, 一字字咬得极重,“那就滚!永远都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佯装的温和顷刻间破碎。
贺厉沉了脸,咬牙切齿喊她名字:“谢悠悠!”
与此同时,他终于注意到她嘴唇的异样,瞳孔猛然一缩, 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捏住她的脸,冷声质问:“谁弄的?!”
“跟你没关系!”谢悠悠去推他的手,激动而害怕,“滚啊!你滚得远远的,就是最好的赔罪!”
他来找她是为了求和,自认为态度已经足够好,可她为什么还是这么尖酸刻薄?为什么还要这样激怒他?!
再一次的,他不顾她的挣扎,攥住她两只手牢牢锁在掌心,锐利的目光在她眼底寻找着答案——
“谢悠悠,我们以前没见过面吧?”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排斥我?”
谢悠悠恼怒地反问道:“一个三番五次对我动手动脚的流氓,你还指望我对你有什么好脸色?!放开!不然我叫保安了!”
贺厉有恃无恐,哼笑:“区区一个保安,得罪不起贺家。”
顿了顿,他又凑近她,几乎是面贴面低声道,“况且,情侣间的感情纠纷也没人会管。”
谢悠悠被他的无耻气得浑身发抖:“谁跟你是情侣?!”
“是不是情侣,不过一句话的事……”他声音更低,指腹在她脸庞轻轻摩挲,目光是诱哄着猎物落网的危险,“就像,你和玄卿一样。”
谢悠悠心口跳了跳,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什么?”
“你和玄卿从来没有交往过不是吗?”贺厉微微眯起眼,“为什么要骗我?”
谢悠悠慌了片刻,很快镇定下来,贺厉之所以这么问,估计是找圈子里的人打听过了。但两个人有没有交往,解释权全在当事人手上。
“我和玄卿都不是高调的人,交往的事也没刻意通知谁,其他人不知道很正常。”谢悠悠嗤笑,“再说,我为什么要骗你?你有什么值得我费心去骗?”
听完这话,贺厉没有说话,盯着她看了很长时间,然后轻轻笑了。
他这样的反应让谢悠悠很慌,但回忆自己自己说过的话,并没有发现什么漏洞。
很快,她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
“是吗?”
“可是…你们从来没有交往过的事,是玄卿亲口承认的。”
心里咯噔一声,谢悠悠张着嘴,想赶紧说点什么挽救局面,可惜声音卡在喉咙里,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贺厉等了会儿,没等到她任何有力的辩驳。
有什么答案从深处浮上来,呼之欲出。
“所以你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他紧紧盯着她,不错过任何的蛛丝马迹,“骗一个刚认识,不,用你的话来说是连认识都算不上的人,说玄卿是你的男友,说你不止交往了他一个,到底——出于什么样的原因?”
这里确实很难找借口糊弄过去。
毕竟出车祸的时候,她整个人埋在玄卿怀里,连肇事司机的脸都没见过,对方事后打电话来赔礼道歉,她却说了这样一番谎言,无论解释说是口误还是开玩笑,都太离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找不出合理解释,谢悠悠表情逐渐僵硬,连挣扎都忘了。
是她轻敌,低估了这个人的疑心病,竟然在这样的细节处露了马脚!但,这个世界是一本书、她看到了未来的剧情才对他避之不及——这样的真相就算说出来他也不可能信。
心下便稍稍一定,她讽笑道:“还需要什么理由吗?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我乐意!”
顿了顿,又灵机一动搬出了听上去稍微合理些的解释,“薄兰栖害我丢了大脸!害我在燕城抬不起头来!我恨死他了!和他有关系的人我都讨厌!这回答你满意了吧?赶快给我放手!”
“恨他?”贺厉攥着她的手收得更紧,眼底戾色翻涌,“你要是真恨他,昨天就不会阻止万思莹给他下丨药,而且这件事万思莹做得很隐秘,连薄兰栖都没发现,你又怎么会知道?”
片刻的沉默中,彼此的心跳都强烈到极限。
很快,谢悠悠看到,那双注视着她的眼眸散去狠戾,流露出哀伤而思念的神色,他轻颤着,低声问她:
“所以,悠悠,你也重生了,对吗?”
就算是他疯了。
可除此之外,他找不到更可信、也更愿意相信的解释了。
从未有过交集,却对他那么排斥、刻意躲避,还骗他说跟玄卿交往,有很多男友,甚至高调地和一个不入流的赛车手恋爱,这一切不都是她恨着他、不肯原谅他的证明吗?
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给她听,他想让她知道,她死后,他后悔了,他想要补救、想要重新开始。
可重生回来后,一切却都变了。
他们不再照着前世的命运相遇,她竖起浑身的刺将他拒之门外,明明是和他纠缠了七年之久、他深爱着思念着的女人,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
他为着能重新见到她而欢喜,却又因为无法靠近而痛苦。
而现在,只需要她一个肯定的回答,这段时间的煎熬就能彻底结束……
“喂!”就在这时,台阶下传来一声喊,陆妄驾着山地车停在路边,正仰头朝这边望,瞧见谢悠悠双手都被这个男人禁锢,神色一凛,立刻问,“需不需要帮忙?”
谢悠悠从震惊中回过神,用力推开因失神而不备的贺厉,逃也似的跑下了台阶。
“需要!”她说,“带我走。”
贺厉看了眼自己落空的手,回头就要追上。
情急之下,陆妄没管那么多,眼疾手快揽了谢悠悠的腰,直接把人给捞上了山地车,载着她风一样从贺厉面前掠过。
贺厉追了一段路可惜没能追上,站在原地,冲着两人消失的背影恼怒地喊她的名字——“悠悠!”
谢悠悠没回头,她坐在陆妄山地车的单杠上,脑子混乱。
看到未来剧本后,她千方百计避开贺厉,没想到还是引起他的注意,遭到他的纠缠,起初她以为是剧情的力量,现在才知道,原来贺厉他——重生了。
这就很麻烦了。
想到剧本里贺厉的偏执疯狂,谢悠悠浑身发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陆妄感觉怀里的女人颤了颤,踩脚踏板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地四下张望,注意到斜对面就是街心公园,附近有饮料自动贩卖机,于是偏了偏车头,朝那头驶去。
工作日的街心公园空空荡荡。
谢悠悠在长椅上坐下,不多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来罐热饮,视线上方,陆妄别着头没看她,称不上温柔的语气说着:“冷就多穿点。”
谢悠悠愣了愣,道声谢接下了那罐热饮。
倒不是天气让她感到冷,而是…对贺厉的恐惧。
现在看来,老天还真是给她开了个巨大的玩笑,让她提前知道了未来,却让贺厉这个引发一切悲剧的源泉重生——叫她怎么避开?
她捧着那罐热饮,指间温暖,心底却发寒结冰。
见她神色低沉,陆妄抿了抿唇,打破自己不管闲事的原则,对她道:“刚才那个男人…他要是再纠缠你,你可以跟我说。”
谢悠悠迷惑地抬头。
感受到她的注视,陆妄更加不自在,他还是没看她,假咳了声,给出解释:“我可以帮你教训他,就当是…还你的人情。”
“还记着呢?”谢悠悠觉得这孩子真是固执得可以,“说了不用你还什么人情,皮卡丘。”
一听这个绰号,陆妄顿时炸毛,平日里冷冰冰的脸变得通红,羞恼地冲她嚷:“别叫我皮卡丘!”
谢悠悠:“好的,皮卡丘。”
陆妄:“……”
见他瞪着眼睛,一副想发火又没法发火的可爱模样,谢悠悠心情缓和不少。
顿了顿,她收起那份戏谑,冲他由衷感激道:“谢谢你啊,陆妄。”
秋日的阳光洒在她脸上,明明温吞薄凉,却因那份绝艳显出比夏日更甚的夺目。
陆妄看着她,一时失神。
良久,他再次别过头,还是若无其事的表情,耳根却已烧得通红。
第65章 看清楚了,她是王者。……
手里的热饮喝了一半, 谢悠悠才想起一件事。
“你怎么会来音乐厅?是找音音有事?”
她这么一问,陆妄也反应过来背包里还装着奶奶做的午饭,便将三层高的饭盒拿出来, 说:“给音姐送饭。”
“真好。”谢悠悠夸道, “神仙弟弟。”
陆妄脸上略臊,绷了绷脸, 解释:“我顺路拿给她而已。”
他顿了下, 又补一句,“而且…午饭也有你的一份。”
他说着把饭盒塞她怀里,“奶奶特意多做了菜,让你和音姐一起吃。”
知道熊音音的家人热情,谢悠悠捧着饭盒, 说:“替我谢谢奶奶。”
陆妄“嗯”了声, 在她对面的长椅坐下,催促道:“那就趁热吃吧, 别凉了。”
“那音音怎么办?”
“你先吃, 她的那份我待会儿再送过去。”陆妄又想到刚才在音乐厅门口纠缠谢悠悠的男人,眸光稍沉,说, “现在回去, 那个男人还没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