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白时没有到片场来,时盏昨天半夜给他发微信要他今天休息,以他现在的面部状态,打再厚的遮瑕也盖不住肿胀,只得休息一天看情况。
结束一天的拍摄。
时盏已精疲力竭,眼里装着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的疲态。
现在凌晨一点多。
街道无人,四下安静。
温橘最近被智齿折磨得痛不欲生,下午就请假去医院了。时盏独身行走在月色深浓的街道上,两旁全是红砖绿瓦,偶尔有几颗高大的梧桐树,枝繁叶茂间渗着斑驳光点。
她踩过那些光点,不经意抬眸,霎时愣住。
——暂停键。
周围完全沉寂下去,视线里,数米开外的一颗梧桐树下,闻靳深一身黑西装,身姿挺拔,单手插包,脚下踩着与她同一片光点,眉眼如山河月色,也携裹着风尘疲倦。
可归根结底,他在任何时刻都好看得令人发指。
时盏能完全记得那天的点点滴滴。
是她,是她先奔向他的。
两人在昏暗的月色下对视,数秒后,时盏提起沉重的脚,开始小跑着奔向他,奔跑途中手包掉了也顾不上捡。
满脑子一个念头。
奔向他。
抱他。
紧紧抱他。
那晚夜色真的很浓,浓到男人朝她张开双臂展开怀抱时,美好得如精描的画卷,给万物都渡上一种惹人生怜的慈悲。
他是她的活佛,那一刻,只为渡她而来。
一眼看去。
闻靳深的眉眼里似有一万公顷温柔,洒满这个夏夜。
越来越近了。
十步。
七步。
三步。
......
最后一步。
时盏几乎是重重撞进男人怀里的,感到他微微踉跄地后退一步,然后站稳,鼻息瞬间被雪松香充盈,他的味道。
全部是他的味道。
闻靳深熟极而流地将她整个人一把搂住,垂首吻吻她的发梢,低低道:“告诉我,谁欺负你了,嗯?”
“......”时盏将脸埋进他一侧脖颈里,闷声闷气了,“说了你也不能怎样。”
“谁说的?”闻靳深安抚般揉揉她的后脑勺,“你得先告诉我,乖。”
时盏没有直接说出收到短信威胁的事情,而是抬脸与他对视,直言道:“我忍受不了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今天中午想了下,我真的没办法接受。”
闻靳深偏头,薄唇微勾,与她对视的目光却是平静:“然后呢。”
“然后——”时盏依旧抱着他,眼角凉凉,“我也没办法接受你妈对我的刁难,你妈只认林初娆是你未来妻子。”
提到温华,闻靳深神色也渐凉。
“也就是说,”时盏把提前准备好的话,全部一股脑倾出,“我既没办法接受你和林初娆在一起,也没办法委屈自己和你复合。”
闻靳深一时没说话。
他的沉默令时盏清醒,她从他怀里出来,用手扶额自嘲般笑叹道:“我这是在做什么阿。”
在念念不忘,还在自取其辱?
闻靳深注意到她精致妆容下的疲惫,心疼地想要将她再度拉进怀里,在遭到拒绝后叹一声:“盏盏......”
“我不相信你会为了一个女人背弃一切,包括你妈。”她打断他,口吻生硬得很。
隔了会儿。
闻靳深意图和她讲道理:“盏盏,给我一点时间,我来处理。”
时盏怎么会不懂呢。
那个闻家,那个生长百年的闻家,如今枝繁叶茂根茎遒劲,随便一点动静都要惹得港城变天,他是这颗大树唯一结出来的果子,他本身自出生起就仰仗这颗大树生活至今。
区区一个她。
怎么配呢。
一下子,时盏像是被打回原形,她不再是如今风光的导演、作家,而是那个灰头土脸被白衣少年看见钻后备箱的小女孩。
静默一会儿,时盏扭头就走,也不管那边是不是回酒店的方向。
闻靳深自然会拦她,她知道。
但她没有继续交谈的准备,抵抗得厉害,牵扯间不小心碰到中午的断甲处,疼得她“嘶——”一声,闻靳深立马停下动作。
他拉起她的手,借着月光打量,脸上露出怜惜和无奈的神色:“啧,小心点。”
时盏抽出手:“不关你事。”
说罢就又要走,这次却被闻靳深用力扣住手腕,他低头,双眸微敛,温柔道:“我都说了,我会解决,我回去给我妈商量。”
“怎么商量?”时盏变得咄咄逼人起来,“你最了解不过,她不是会商量的人,你能怎么解决阿?到最后要我委曲求全地跟你过吗,我做不到,说到底你不会为我背弃任何。”
连夜赶飞机回来的闻靳深到底也有些累了,经不起争吵,只是淡淡重复:“给我一点时间,盏盏。”
时盏用力挣脱他:“你我之间,等你解决好一切再说吧。”
她从没有这么失望过。
这一次。
闻靳深没有拦她,静静看她满脸冷漠地捡起地上的手包,快步与他擦肩而过。
没隔多久,闻靳深还是选择快步跟上去,没再打扰,只注视着她的背影,一路跟到酒店,在酒店门口,他见到那个沉杨口中的“小奶狗”。
果然长相奶油,不过脸上带着伤,也不影响颜值反倒愈发惹人可怜,穿一件干干净净的白衬衫,手里拿着杯加热过的奶茶,看样子像是专门在等时盏。
他看见,那个小奶狗温暖地笑着将奶茶递给时盏,然后朝时盏专门挥挥手告别。
就像是等到大半夜,就为送杯热奶茶。
幼稚死了,什么小学生把戏。
闻靳深在心里腹诽,浑然忘记那晚跑遍这座城市东南西北,只为给她买美食的自己。
第84章 九万83 遭罪。
Chapter83
半个月后, 《险风》杀青。
众人兴致高涨,沉杨更是亲自下到剧组来,说要请客整晚的杀青宴, 引得大家玩性大发。
在吃过火锅后, 全部在聚在火锅店门口商量下一场的去处。
沉杨提议:“去我兄弟那儿吧,他开酒吧的, 让他顺带给我打折。”
大家纷纷说好。
时盏近段时间疲倦得很,她只想回酒店收拾东西回公寓休息, 于是说:“要不, 我就不去了吧, 你们玩开心。”
白时颇失落地阿一声, 低低弱弱地说:“要是姐姐不去的话,我也不去了。”
众人哎哟一声, 有人学白时说话的口气调侃他:“要是哪天你姐姐不吃饭的话,你是不是也要跟着她一起饿死?”
白时微微一愣,思考着, 几秒后非常认真地回答:“我会的。”
周围爆发出哄笑声来。
魏洲几步跨到白时旁边,伸手一胳膊搂住男子瘦削肩膀:“你小子, 这怕不是单纯的感激了吧, 你喜欢时副导阿。”
白时的脸就在那瞬间爆红的:“我没有!没有这回事!”
反正也没人当真, 只当玩笑话, 可时盏不禁联想到一种表达句式——双重否定表肯定。
她不动声色地扫一眼白时, 出声打破揶揄:“走吧, 我去坐会儿。”
揶揄调侃止住, 纷纷商量怎么去,剧组人员近三十人左右,开车的有四人, 载不完,其余人只能打车。时盏翻出车钥匙,随口问:“谁坐我车?”
温橘自动靠近:“我肯定是要的。”
沉杨举手:“我蹭个座儿吧,我知道要喝酒,就没开车。”
还剩两个位置。
又有一个女三号苏莱抬手示意:“时导算我一个。”
只剩一个位置。
人群里的白时心中非常着急,他也想坐姐姐的车,但他不好意思开口,手指紧张地攥着白衬衫衣角,目光垂落在白色球鞋上。
温橘上前对时盏附耳道:“我叫小白一起吧,我看他很想坐你车。”
钥匙正好掉在地上,时盏弯腰去捡小声说了个随便。
温橘立马热情地喊:“小白!你过来一起呀!”
白时倏地抬头,眸色惊喜。
他下意识去看时盏,低声询问:“我可以吗,姐姐。”
时盏点点头:“走吧。”
然后朝停在路边的白色法拉利走去。
时盏解开车锁,先一步上车。
温橘上副驾,其余三人在后座,沉杨坐在中间,苏莱和白时分左右两边。
车辆刚起步,沉杨立刻翻出手机来,话在对时盏说:“也不知道江鹤钦那小子今天在不在酒吧里。”
温橘脸上笑意消失,愣几秒:“哪个江鹤钦?”
沉杨:“港城还有几个江鹤钦?”
温橘傻了:“现在要去的酒吧是他开的?”
沉杨说了个对阿。
“......”
车内空间封闭,空气流动变得缓慢。
四下沉默安静。
好一会儿后,时盏转头,可怜巴巴地转头向时盏求助:“姐姐,我突然身体不舒服,能不能前面放我下来。”
“不舒服?”红绿灯间隙,时盏回头好整以暇地看温橘,“是不舒服还是别的原因?”
温橘生硬地笑两声:“就突然不舒服。”
时盏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敲了敲,眉梢有玩味:“他今天不在。”
“哦。”温橘放下一颗心,“没在就好。”
时盏补一句:“我又没说是谁。”
温橘内心的第一个想法就是。
上当了。
她耳根浮出红赧,故作镇静:“我也就随口一答,没别的意思。”
时盏没有继续调侃温橘,她注意到温橘的脸红,心中甚至有点羡慕,自己好像过了那种提及某个男人就会红脸的阶段了。
如果还算顺畅的话,她要当妈了,但是如果不顺畅的话,她只会比现在更沧桑疲惫。
晚风撞击着玻璃。
夜色下,路人行色匆忙。
“对了,盏妹妹。”沉杨说,“我还得给你说个事儿,前段时间靳深不知道什么原因撇下澳洲工作提前回国,然后现在因为你和家里闹得不可开交,我上次见到他吓一跳,人瘦了整整一圈。我也是见你忙没给你说,有空的话你去看看他呗。”
时盏透过后视镜看沉杨。
沉杨表情认真,不像是开玩笑随口说说的。
氛围一下尴尬下来。
坐在左边的苏莱轻御姐风,画着复古浓妆,但眼下神情却有些畏缩不好意思:“沉总,我们能听吗?这好像是时导的私事。”
沉杨下意识笑一声:“有什么不能听,所有人都知道阿。”
苏莱阿一声,八卦起来:“闻公子因为时导和家里闹?为什么阿。”
沉杨:“非要和盏妹妹在一起呗。”
苏莱更不明白:“我听说——”顿了下,在后视镜里窥了窥时盏无虞神色,才又放心说出口,“有听说是时副导被闻公子甩的。”
然后,沉杨就笑出了声,真个车厢都漫着他的笑声。
这下笑得其余人更好奇了。
温橘转头看时盏:“沉总为什么要笑阿?我也听说是姐姐你被甩的。”
“都是些道听途中罢了。”也不知为什么,沉杨在说话时是转头看着白时的,“你们敢信么,是靳深被甩的?还是有一回他喝得酩酊大醉时告诉我们的,那次他全场一言不发,最后丢出一句“我真的被甩了”,真是让我们哥儿几个喜闻乐见。”
当时沉杨听的时候,也是不敢相信,生下来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闻靳深,有朝一日会在女人身上栽跟头,奇了怪了。
其余人都没再接话,全部都满脸不可置信,这回时盏闲散地笑一声,语气轻盈。
“你还挺开心。”
沉杨收敛些笑容,他单纯觉得稀奇,又想到什么似的开口:“你一直拒绝和靳深复合,该不会真喜欢我身边这个小白——”剩下“脸”字差点脱口而出,被及时改口,“......吧?”
时盏刺回去:“我不能喜欢别人?”
白时的脸又红了。
姐姐她?
沉杨悻悻地说:“倒也不是那么个意思,就觉得你不和靳深在一起,挺可惜遗憾的。”
“是么?”时盏冷笑一声,“那我愿意遗憾。”
“......”
*
一行人来到临河而建的酒吧一条街,停在0°门口,等待其他还没有到的人。周围停满各类豪车,这里真是夜晚的销金窟。
沉杨提前打招呼订了三个一环区的大卡座,
人到齐后,挨个儿安检,服务人员在每个人手臂上扣个荧光章,然后进酒吧。
里面热浪起伏,声潮澎湃,舞池里扭动着年轻的躯体,大DJ台上的主场DJ和MC正在摇头晃脑地拿着麦带动气氛。
一坏正中间的卡座,开卡费用3w起步。
苏莱忍不住叹一句:“这里老板很有钱吧。”
话正说完,沉杨抬抬下巴:“喏,老板来了。”
时盏看见,温橘的浑身陡然变僵,不受控地将身体往“U”型沙发的边角处挪动。她一抬眼,就看见一身淡粉西装的江鹤钦往这边卡座走来。
没有人能把淡粉色的西装穿得这么好看。
再没有了。
像是为江鹤钦量身定制般,衬着他男生女相的妖孽眉眼,风流英俊得似神仙,他路过的地方稍稍敞露春风一笑,那些妹妹就被电得晕头转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