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越搓越高兴,换了三遍水以后,她将衣服展开看,较之以前,用肥皂洗过的衣服虽然依旧还是不干净,毕竟都黑了那么久了,黑色素都染进衣服纤维里了,现在洗也只是将原本特别黑的衣服洗得不那么黑不那么厚而已。但哪怕是这样,大姐也很高兴了。
衣服在炉子边烤了一夜,第二天她男人又要下井了,穿上衣服,她男人一边扣扣子一边走出来:“这次衣服洗得干净啊,比之前柔软了很多,还有一股味道,不香不过也不难闻。”
大姐听了十分高兴,给她男人盛了一碗粥,把自己买肥皂的经过跟她男人讲了一遍,她男人听着喝了一碗粥,拿上帽子就出门了。
大姐把家里收拾了一通以后也出了门,在路上遇到几个人在聊天,她也凑了过去,说着说着,她就说起了自己昨天买的肥皂。她的话一出就引起了大家极度地兴趣,在煤矿厂里住的,谁家没有那么一两个要经常下井的男人?那衣裳是真的难洗,这年头做一套新衣裳可不便宜,要是一块钱的肥皂能把衣服洗得稍微干净那么一点,谁不乐意?
大姐也没想到自己随口那么一说,就有这么多人想买,她心念一动:“这种肥皂供销社里没有卖的,我昨天买的时候刚好问了那个姑娘家住哪里,要不我去帮你们问问?她要是还有货我就帮你们买回来?”
煤矿厂的女人们都不缺钱,当下便有人将钱交给了大姐。
大姐回了家换了一套衣裳,去车站坐车前往温馨家在的庄坪村。
温馨正带着两个妹妹在给肥皂脱模装在油纸里,有纸的正面用毛笔写了她们肥皂厂的名字。名字也十分简单粗暴,就庄坪肥皂厂五个字。字是苏红武写的,他的毛笔字十分不错。
大姐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温馨家,温馨见她来还愣了一下。
大姐十分倒是很热情地对温馨自我介绍:“大妹子,我姓李,叫李丹凤,我昨天跟你买了肥皂,回到了家里用了一下十分好用,今天我跟我邻居她们一说,她们也想买,我来问问你们还有没有货。”
温馨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生意上门:“有的,我们这段时间做了不少,姐你要多少块?”
李丹凤能到这里来,就说明她是个十分有经济头脑的人,她道:“价钱怎么样?要是合适,我拿二十块。”她们矿场人多,二十块不愁卖不出去,就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要了。
温馨沉吟了一下,道:“姐你诚心想要,量又多,我也是成心想卖,就要八毛八一块给你怎么样?”
八毛八倒也还行,比九毛便宜两分,但还没到李丹凤的心里价位:“大妹子,再少点,七毛五行不行?”
李丹凤是砍价场上的老手了,以前买卖自由的时候她没少叱咤菜市场,后来啥都要票了以后这项才能才不得已搁置了,但能讲价的时候,自然是要将的,不然多没意思。
“八毛六,不能再少了,再少就没利润空间了。”
“七毛八。”
“……”两人你来我往的,最后将价格订在了八毛三,双方都很满意。温可装了二十块肥皂给李丹凤,李丹凤交了钱,跟刘春竹唠了好一会儿的磕,最后一行人将李丹凤送出村,李丹凤赶着下午的第一班车回到煤矿厂。
正好遇到朝她预定肥皂的人,李丹凤直接将肥皂给了她们,她是以一块钱一块的价格卖给她们的,也就是说,这一来一回的倒了一下手,一块肥皂她赚一毛钱7,卖出去十块她就赚一块七,一斤鸡蛋钱就出来了。
李丹凤美滋滋的。
买了肥皂的人家当天晚上就回家用了起来,发现果然好用以后便四处安利,很快,李丹凤手里的二十块肥皂就被人买完了。
她又去了一趟庄坪村,这一回,她多拿了二十块。成了温馨手上的第一大客户。
而董卫国那边,也在黑市找到了大客户买家,家里堆积的肥皂很快就见了底。
时间一晃,就要过年了,今年家里有钱,于是这个年便过得格外的好。
过完年,董卫国跟刘春竹在后院搭了一间棚子,用来晾肥皂。温馨姐妹三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制作。苏修瑶已经在乡里的供销社上班了,有时候她还会特地回来一趟,来温馨这里拿几块肥皂到乡供销社去卖。
温馨忙得脚不沾地,那边苏修持也开始忙碌了起来,他们县城出现了一桩命案,就在葛村乡小洼村。
死的人是一家小洼村的刘壮实,他是被人砸了脑袋丢进河沟里的。在大众的眼里,刘壮实是个沉默少言的男人,也很勤快,除了爱打老婆外没什么不良嗜好。他死得这么惨且一看就是仇杀,在小刘洼乃至整个葛村乡都造成了一股不小的恐慌。
作为公安局的副局长,苏修持是这桩案件的主要负责人。苏修持在看完所有的调查报告后,将目标锁定在了刘壮实的老婆王小花身上。
王小花很快便被带到公安局去问话。王小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甚至有些软弱的农村妇女,一进公安局的门,她便将事情的经过说了。
她今年四十五岁,跟刘壮实育有一子二女,她家大女儿已经结婚了,二儿子跟小女儿还没有着落,这两年收成不好,家里穷,她二儿子说了好几家媳妇儿要的彩礼都太高,他们给不起,刘壮实就打起了小闺女的主意。
恰好山那边有一户人家要娶媳妇,那人有三十五六了,之前有过一个老婆,孩子都没生就被那人打死了。小洼村跟那个村子离得近,大家谁是什么人都知道。王小花知道了自然不干,她自己就饱受家暴的折磨,她不想自己的女儿走她的后路。
刘壮实没料到她会在这件事情上反抗,二话不说便又揍了她一顿,还跟她说她小女儿不嫁也得嫁,没有商量的余地。
第二天,刘壮实就跟那个死了老婆的男人谈成了这桩婚事,彩礼要了三十块。刘壮实解决了一桩大事,跟新晋女婿便喝得有点多,王小花看着才十六岁的像花骨朵一样的小女儿,直接一榔头将刘壮实打死了,又趁着深夜把他丢到了村口的小河沟里。
那天正好下了雪,雪一化,地上的血就被冲刷了个干净。杀人偿命,王小花不怕死,也不后悔。
那个乡离温馨她们所在的江高乡并不远。没过几天,葛村乡死了人的事儿就传了过来。
这件事情的始末传出来了以后,村里爱打老婆的人收敛了一些,乡里妇联会的干部们趁机招收村里的妇联主任去开会,妇联主任们开完会,回来又叫了妇女到村里进行讲解教育。
而此时,温馨也要到乡妇联去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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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妇联办公室就在乡政府内, 办公室不大,里面就有三个人,都是已经结婚了的老大姐, 其中一位是妇联部的主任,温馨要来妇联上班的消息她早于一个月前就知道了。对于温馨的到来, 她很是欢喜。
这年头的妇联工作实在是太难展开了,部门里又极少有新鲜血液的到来, 她们乡的妇联部就有三个人, 展开工作极其艰难, 下面有些村甚至连妇女主任都没有。
“温馨是吧, 我姓周, 叫周双英, 是妇联部的主任, 你叫我周主任或者周大姐都行。那边那个穿着红花棉袄的是姓张,叫张水仙, 剩下的那个叫李月季。”周主任十分热情地向温馨介绍妇联部的人员。
温馨笑着对她们打招呼:“周主任好, 张大姐李大姐好。”
两位妇联干部热情回应了温馨。
温馨的桌子靠着窗子, 上面有一个黑色的牛皮本子,一支钢笔,这是周主任自己掏腰包给新同事准备的。从这两个礼物中, 就能看出来周主任确实十分欢迎她。
简单的介绍了妇联的工作后, 周主任李大姐跟张大姐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周主任要到县城妇联部去开会,温馨跟着张大姐跟李大姐下村。
今天她们要去的是刘各庄, 刘各庄有一户人家婆婆欺压儿媳妇,儿媳妇不堪受辱告上了妇联。一行三人到了刘各庄,刘各庄的妇女主任早就在家里等着了,她一边带着温馨她们往那户人家走, 一遍跟她们说那家人的情况。
“那儿媳妇叫春分,59冬月嫁到村里的。结果嫁到村里两年了也没怀孕,因为这件事,她婆婆很是看她不顺眼,她对象起初还维护她,后来也渐渐地不管事了。她家还有一个大姑子,嫁到了隔壁小刘村,农闲了,一个月恨不得有半个月在家。她就是根搅屎棍,只要她一来,一准要挑拨她妈打她弟媳妇。”刘各庄的妇女主任说起这个大姑姐来鸡咬牙切齿。
她又道:“天灾,没有雨水,去年冬天到今年咱们这也不过下了两场雪,还没一场都不大,今天下了第二天就化了,连土都盖不住,估计明年还是这样。家家户户的粮食都不够吃,为了让干重活的男人们吃饱,女人们大多是吃不饱的。特别是年轻的姑娘媳妇,营养不良连例假都来不了,怎么能怀孕呢。”
刘各庄的妇女主任年纪不小了,跟刘春竹差不多大,她的脸上满是愁苦,她的女儿也是59年嫁的人,至今也没生育,她着急了去问了原因才知道她已经有一年多快两年没例假了,好在她女儿的婆家不像春分的婆家一样,不然妇女主任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女性因营养不良而不来例假这件事情并不是个例,根据各个乡的不完全统计,有百分之七十的适育女性例假都是不来的。妇联那边要求恢复妇女的‘四期’保护,县城乡里执行得挺好的,可是村里有什么办法呢。
周大姐李大姐一脸沉重,温馨这才想起来,无论是庄坪村还是东江村亦或是南岭村,自打59年过后,就极少有婴儿降生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只期望明年年景能好一点,能躲给咱们老百姓一个活路。”张大姐道。
妇女主任连连应声,谁不是这么希望的呢。
说话间,一行四人便到了春分家。春分的婆婆正指着春分破口大骂,她的丈夫蹲在院子的一角,揪着头发不看她,门边站着一个二十四五的年轻女性,她时不时的说上一句话,她的话音一落,春分就被骂得更加惨了一些。
妇女主任的脸顿时就沉了下来:“得贵妈,你在干什么呢,还不住口。”
春分的婆婆看见妇女主任来了,停止了骂声,春分的大姑姐也不看戏了,看着妇女主任就笑:“大娘,你怎么来了?这是?”她一边说着,一边去看温馨她们。
妇女主任讨厌死了春分的大姑姐,一个好脸色都不给她:“这是乡里妇联部的干事,来你们家了解了解情况。”
此话一出,除了春分,其余三人都变了脸色。妇女主任径直带着她们进了东屋,春分的婆婆见了,赶紧叫自己闺女去给温馨等人倒水,自己落后半步,等春分走近,伸手便拧在了她的胳膊上。
劲儿用得太大了,春分的眼泪一下子就疼了出来,春分的婆婆放开手:“出息了,还会告状了,等一下你再看我怎么收拾你。”
春分的婆婆进了屋,扬起笑脸跟温馨等人套近乎。春分抱着被拧疼的胳膊在后面掉眼泪,她的丈夫也进来了,路过春分,想说什么,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口。
春分看着丈夫的背影,脸上的表情麻木极了。
温馨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更加的沉重。
屋里,张大姐已经和春分的婆婆说开了,春分的婆婆并不认为自己打骂儿媳妇有什么错,她道:“我也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春分这孩子我也是喜欢的,要是不喜欢,我也不会把她说给我儿子。她嫁过来也有三个年头了,连个孩子都没生,这搁在谁家谁不着急?我们家可就得贵这一独苗。这眼瞅就要二十四了,连个孩子都没有,夜里做梦他那早死的爹都在骂我。”
李大姐道:“现在年景不好,许多姑娘媳妇营养跟不上,例假都来不了,两三年没孩子的人也不止你儿媳妇一个,你看谁家像你家一样磋磨儿媳妇的?”
妇女主任也接着道:“谁说不是呢,你看看满村子有几家在这个年景怀孕生孩子的?你再看看那些生了孩子的人家是怎么对待儿媳妇儿的?得贵他娘,你家条件也不是说不好,上头没有老的要养,下头也没有个小的,三个大人挣工分,怎么着也能让儿媳妇吃好吃饱吧?结果你家倒好,全都紧着你自己跟你儿子姑娘,儿媳妇这边给碗米汤喝着饿不死就行。”
“又要牛干活又要牛不吃草的。”
春分的大姑姐这时候开口了:“大娘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这时候生孩子的人也不少啊,你看我,去年不就生了一个吗?”春分的大姑子就嫁在隔壁村,已经有两个儿子了,小儿子是去年春天生下来的。
因为有两个儿子傍身,她在婆家的日子过得特别的舒坦,不舒坦也不能天天回娘家作妖不是?
妇女主任指着她:“你可把你的嘴巴闭上吧,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都嫁出去了一个月里有半个月回娘家蹭吃蹭喝,蹭吃蹭喝就算了还挑拨离间!你少回来几趟,把你吃的那些东西都让给你弟妹,你弟妹早就怀上了。”
春分大姑子的脸一下就变了。春分婆婆得贵妈脸色也不好,她是个疼爱闺女的,要不然也不能由着出嫁的闺女回来吃吃喝喝。闺女被这么指着鼻子说,她有些不高兴。
妇女主任是打定主意不给得贵妈面子了,她是妇联部的积极分子,自打成了妇女主任以后她便矜矜业业地工作,最大的愿望就是进乡里的妇联部,成为一名正式的干事。前几年,她还得到过县城妇联部颁发的优秀妇女称号。这也一直是她的骄傲。
这些年,她将刘各庄管理得很好,组织妇女儿童参加识字班,还经常给妇女们讲课,刘各庄的妇女别的不说,跟别的村比起来,识字肯定的最多的,也是最明事理的。但也总有那么一两个封建社会的毒瘤,就像得贵妈这样,最喜欢摆婆婆的谱。以前她也不是没有跟得贵妈谈过。得贵妈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回去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能把人气死。
这次春分直接告上了乡里,妇女主任想想都丢人。
得贵妈忍不住为自己闺女说了几句话,谁也没有搭理她。张大姐拉着春分的手,十分友善地跟她谈起了话。
春分吸吸鼻子,柔声细语地将自己在这个家里遭受的一切都说了出来。最后,她说出了自己的诉求。
“我春分没什么本事,我爹娘都是老实巴交的人,我底下也没个弟弟,两个妹妹也都在今年嫁了人了。我想离婚,他们刘家这样欺负我,不就是看我娘家没有顶门立户的男丁吗?我嫁到他们家没要彩礼,一袋粮食我就来了,嫁过来这么多年,我干活勤勤恳恳的,在家里吃得也是最少的,那袋粮食我咋也还回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