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
“好,夫君也再多想,明日还要去当值呢。”
她柔声嘱咐了一句,便闭上双眼,不一会儿呼吸均匀起来,似乎已陷入沉睡。
卫临修却迟迟没有睡着,看着窗外投下来的月光,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琼玉告诉他的事情。
他觉得自己是不该相信这些的,可心里还是像生了一根刺似的,搅得他不得安宁……最后还是轻轻拥被坐起,点亮了桌边的一支蜡烛。
烛光幽微,却将柳凝的脸清楚地映了出来,她双眼安详地合着,呼吸匀称,卫临修轻轻唤了她两声,也没有反应。
看来睡得正熟。
卫临修看着柳凝的脸,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慢慢抽开了她的寝衣衣带,素衣慢慢滑下,露出雪白的肩头与颈窝。
那里一干二净,没有任何暧昧的痕迹。
卫临修的目光又落到那件月白色的小衣上,上面绣着并蒂莲纹,简洁却不失雅致。
他微微有些羞赧,虽然柳凝是他的妻子,但他们几乎从不做这样亲近之事。
卫临修本想到此为止,可忽然看见那小衣下,靠近心口的位置,透着有一抹蓝色,似乎隐约勾出了一个蝴蝶,若隐若现。
他愣了愣,随后眉头微皱,伸出手。
第57章 金丝笼
卫临修的指尖落在并蒂莲纹上, 移到一边,正要掀开,却被女子冰凉的手按住。
他对上她睁开的双眼, 猝不及防。
“夫君……这是在做什么?”柳凝握住了他的手, 眉目婉然。
“我……”
卫临修哑然,不知该作何解释, 深更半夜偷偷脱去她的衣衫,本就与他的道德理念相悖。
一时冲昏了头脑, 做下了这种事, 还被她抓了个正着, 他只觉得无比尴尬,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了。”柳凝善解人意地笑了笑,“夫君是又弄来了什么秘药……想要与我试上一试?”
她声音很轻, 烛光莹莹下,长发披在雪白的肩头,颊边染上一丝似羞非羞的红晕。
卫临修看了一眼, 便不敢再看,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随后忽然想起她先前说的是什么, 又有些慌乱地摇摇头。
他没有这样的心思, 便是有心, 也无能为力。
“我……我只是一时兴起。”卫临修看着微微跳动的烛火, 硬着头皮道, “现在没那个念头了……睡吧。”
“哦, 这样啊。”
他听到柳凝温柔的笑声,似乎对他的任性十分宽容,原本梗在心头的怀疑, 开始动摇起来。
然而伴着悉悉索索的穿衣声,卫临修却又忽然想起先前看到的那枚幽青色印记,目光又不禁移了回去:“等一下。”
柳凝手顿住,看着卫临修的指尖点上了自己的心口处:“这里是怎么回事,是……蝴蝶么?”
还是没避过这个问题。
柳凝低头看了一眼,握住他的指尖,轻柔地提了提唇角。
“是青蝶,特殊染料印上去的。”她解释道,“这次去江州,母亲为我印上的……她见我嫁过来这么长时间,依然未能有孕,也不知从哪本古籍里寻到了这样的古怪法子,说是能祈佑女子多子多福。”
柳凝神色坦然,面带微笑,好像是在说一件及其寻常的小事,可卫临修的心却忍不住揪了起来。
她未孕,不是因为她自身的原因,而是因为他。
这件事柳家人都不知道,就连柳凝也是嫁过来才知道这件事……他欺瞒了她,她却从未怨怼,也未将此事透露给她的家人。
可现在,他却偷偷地怀疑她,甚至在半夜做出这样的事来。
柳凝自从胸口被景溯纹上那蝴蝶,便早就做好了东窗事发的预案,她编了一套说辞,足以将前前后后的疑点圆回来。
身上散落的寝衣被卫临修穿好,他沉默着,随后将她拥进怀里,柳凝抬眼,看到他眸中浓浓的愧疚之意,便知道她想要的效果,达到了。
灯烛被重新吹熄,她静静地躺在卫临修身边,殊无睡意。
之前卫临修动她衣服时,她就醒了,却一直隐而不发,只是先看看他到底会做到哪一步。
没想到他疑她,已经到了这个程度。
从前的卫临修全心全意地信任着她,他从不对柳凝隐瞒任何事情,但是从江州之行开始,似乎就有什么地方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到了现在,愈演愈烈。
尤其是今天,他竟是把怀疑藏在了心里,连问都不问,趁着她睡着悄悄探查。
防不胜防。
看来有人对他说了什么。
第二日起来时,卫临修已经走了,柳凝拿着绣花绷子,坐在软榻边绣着纹样,她心中有事,手上虽飞针走线不停,却是漫不经心。
她思索着卫临修反常的举动,以及破局之法,然而脑中还未整理出什么眉目之前,却先是见到素茵匆匆进了屋里。
她又带了景溯的指令来,柳凝眉头一蹙,第一反应是拒绝。
现在卫临修已经对她有了相当的怀疑,正处在风口浪尖上,她怎能与他相见。
“可是殿下已经等在侯府后门附近了。”素茵低声向柳凝解释,似乎也有些为难。
“什么?”
柳凝霍然起身,愣神片刻,无奈地放下手里的绣花绷子,忍不住伸手按了按眉心。
她万万没想到,他竟猖獗到了这种程度。
若不是知道他的心意,柳凝简直怀疑……他是来故意为难她的。
不过既然他到了这附近,柳凝也只好不情不愿地去了指定的地点,看到那辆熟悉的青帐马车,登了上去。
\"来了?”
眼前人眉眼含笑,似乎见到她非常高兴,柳凝想起上一次相见,还是在满山红叶簇拥的半山亭里。
她微微恍惚,随后抿了抿唇:“殿下……有什么事?”
景溯皱了皱眉,似乎不喜欢她这样的生疏,马车动起来的同时,他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没事就不能来见你?”
“但这□□的……”
“哪又如何?”他笑道,“我想见你,就要过来。”
柳凝本想说为了稳妥起见,近期不要再见了,可听他这肆无忌惮的语气,又忽然觉得有些泄气。
说了也是白搭,他好像根本不在乎这些事,凡事只按着自己喜好来,想要做什么,就一定要达成目的,半分退让也不肯。
“你见到我不高兴么?”景溯幽幽叹了口气,“我昨夜可是熬了半宿,将今日的事提早做完……就是为了空出时间见你。”
柳凝听他语气里带上一丝轻微的委屈,抬头瞧了一眼,见他眼底青黑微染,愣了愣。
他这样煞费苦心……她到也不是一点动容没有。
但他太过太过强横的作风,又实在令她难以忍受,柳凝不喜欢这种威压的感觉,他待她的心思她能感觉到,然而每次隐隐升起一丝好感,很快就会被他这种肆意强势的作风给重新压回去。
既然出来了,柳凝也就不再浪费口舌,只是随手撩开车窗边的帘幕,看了一眼外边:“殿下这回要带我去哪儿?”
“告诉你就没意思了。”他狡黠地笑了笑,“你很快就会知道。”
确实很快,马车驶出城门,没过多久便停了下来,柳凝被景溯带下马车,见车驾停在一座宅邸前,不免有些意外。
她原以为景溯是要带她去郊外逛逛,却不想到了这座陌生的府邸来,而且看上去也不像有什么人住在里面,只有寥寥几个下人,正侍弄着园中花草。
这宅子不小,地处偏僻,内里清冷,却也是柳凝从未见过的别致:亭台流水、楼阁曲径,掩映在花木间,虽是人为设计,却于精巧间不失天然,清雅里不乏意趣……在柳凝看来,竟是不输宫中景致。
这园中景物建筑都是新的,似乎前不久才刚刚布置好,错落丛生的花木皆是名贵品种,却也并不烦乱,以杏花居多,若是赶上春日,想来便是一片飞花漫天、春光葳蕤的美景。
花枝簇拥着几座楼阁,琉璃作瓦,檐角微微翘起,下面缀着制成莲花样式的金铃,莲花半开围,中间坠着铃舌,风动铃响,清脆的敲击声悠悠响起,让柳凝不禁联想起辰贵妃那座精美的宫室。
她的手被握在景溯掌中,被他领着沿小路在宅中逛了半圈,金铃响动间,他笑着回头看她:“这里怎么样?”
“好看。”柳凝说,“这是什么地方?”
“我的一处私宅。”景溯微笑,“你喜欢么?”
这话问得就很微妙,柳凝垂下眼:“这是殿下的宅邸……为什么要问我。”
“当然要问你。”景溯柔声道,“我要把你安置在这里,总得合乎你的心意才是。”
“这座宅子最近全部翻新了一遍,按照我亲手所绘的图纸布置的。”他指着此处的楼阁花木,顿了顿,“我对待我自己居住的宫室,都还没有这么上心呢。”
这是实话,景溯想,若只是他自己,倒是对居所没什么太多要求。
但她不一样,他想把最好的都给她。
让她从此便安安心心地待在他身边。
柳凝愣了愣,随后弯起唇:“没想到殿下花了这么多心思,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她虽是笑着,一颗心却慢慢沉了下去。
果然景溯带她到这里,并不是没有缘由的,如今连安置她的宅子都准备好了,想来距离他带走她的时刻,也差不了多久。
“殿下打算什么时候让我住到这里?”
“快了。”
“那……殿下打算如何将我带走?”
这是柳凝一直在回避的问题,她从未问过他,可是今日已经到了不得不问的时候。
诈死?失踪?还是派人硬夺……这些做法都有漏洞,如果能提前从他嘴里套出来,未必不能阻止他的计划。
可是景溯却没有回答,他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不说话,只是牵着她悠悠来到回廊边坐下,廊柱上雕着精美的纹样,头顶的架子蔓生着紫藤花,一簇簇垂落下来。
是个花前月下的好地方。
景溯坐下后,这才笑吟吟地看着柳凝:“你呀,安心地等着我就好……管那么多做什么呢?”
柳凝看着他从廊柱边摘下一朵小小的紫藤花,拈在手里把玩,然后听他接着说:“这里不好么?你我在此,便有如神仙眷侣一般……不快活么?”
快活么?
什么也不用去想,什么也无需考虑,只要安安分分地囿在这宅子里,便能万事大吉。
真的是这样么?
柳凝没有回应景溯的话,只是看着不远处的花架。
那里垂着几只金丝鸟笼,正随风轻轻打着旋儿,里面还是空的。
“殿下打算养鸟?”
“等你住进来,便养几只金丝雀,给你解解闷。”
“原来是这样。”
柳凝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看着那金笼子,虚虚浮起一个微笑。
快活么?
倒也不见得。
第58章 暴露了
在景溯的私宅中逗留了许久, 他才终于放了柳凝回去。
午后的日光洒落下来,车轮碾过路面发出阵阵沉闷的响声,不一会儿便回到了忠毅侯府附近。
柳凝被景溯送下来, 微微斟酌片刻, 虽知用处不大,但还是委婉劝诫:“这段时日, 我们……还是少见些面吧。”
“为什么?”
“卫临修起疑,对你我都不是好事。”
柳凝简单地解释了几句, 却没能引起他的反思, 只听见他满不在乎地笑了几声:“都什么时候了, 你还在担心这个?”
“最近不大对劲。”柳凝犹豫片刻, 将昨夜发生的事说了出来,“昨晚, 他已经脱了我的衣衫检查过,他……大概是真的察觉到了什么。”
说者无心,听者却皱起了眉。
“他脱你衣服了?”景溯目光陡然一沉, 语气不善,“……都碰了哪里?”
“……”
柳凝本意是想借此提醒他情形紧张, 近期不要再与她行过多牵扯。
哪知他根本没关注她的本意, 还把重点歪到了一边。
“他……什么也没干。”柳凝微感尴尬, “就只是脱了衣服而已。”
“那你就任由他脱下去?”
他好像看上去不太高兴, 柳凝微讶地看了他一眼:“我总不能打草惊蛇……况且, 无论如何, 在名分上他也是我夫君, 这种事,我总没有拒绝他的理由。”
她有条不紊地解释着,阐明她所作所为的道理, 但男人的眉峰却是深深敛起。
“名分上的夫君……”他呵了一声,似笑非笑,没等柳凝再说出什么,便将她推到墙边,以吻封缄,堵住她未出口的话。
柳凝背靠冰冷的石砖墙,困在一方小小的天地间,唇瓣被凶狠地碾磨啃噬,突如其来,令她呆怔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他并没有吻太久,很快抽离,低头望着面前女子,看到红意从两处白玉耳珰逐渐往上蔓开,心中的烦躁微微疏解开来。
虽然知道卫临修根本对她做不了什么,但那份“名正言顺”的名头,却还是如一块大石般盘踞在心头,令他没来由的气闷。
“好一个‘夫君’,”景溯喘息微平,目光灼灼盯着柳凝,“他这样对待过你么?”
他的气息扑在颈边,柳凝回过神来,对上他的双眼,触及眸底那份轻微的不甘、不忿、还有……滚烫到极致的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