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人之美——织梦姬
时间:2021-03-27 09:12:14

  刺杀之事,是赵承和与谢家主谋,但顾曦也同样掺和了进来。
  “你明知道赵承和对我做过什么,还要与他合谋么?”她静默片刻,开口,“只要能除掉景溯?”
  “景溯虽只是太子,在南陈却势力不小,连皇帝也颇为忌惮……若能除掉此人,我的计划里便会少了最大的威胁。”顾曦冷冷道,“为此,我在所不惜。”
  “阿凝,我知道你厌恶赵承和,不过眼下的合作只是暂时。”他说,“待得除掉景溯,我自会反过来对付他……届时我会扶持新君上位,待得赵承和成了阶下囚,我就把他交给你,任凭你处置。”
  “哥哥一定要除掉景溯么?”
  “当然。”顾曦说,“先是他,再之后率北梁之兵攻破南陈汴京,取那昏君的命。”
  柳凝静默不语,然后听到顾曦问:“阿凝,你会跟我作对么?”
  她摇摇头:“哥哥也是为了报仇……在家仇面前,儿女情长又算得了什么。”
  “说得好,这才当得起萧氏一族的血脉。”顾曦似是松了一口气,“你能想开就好,景溯……他本也不是什么好人,在这北梁,有我护着你,总能遇见更好的郎君,只要不是那人,你看上谁都可以。”
  顾曦也不愿意让柳凝为难,只盼着她能回心转意,与他同仇敌忾,免得兄妹之间生了罅隙。
  毕竟她是他唯一的亲人,他是实打实珍视她的。
  “其实,我与景溯的关系,也并非哥哥想的那样。”柳凝淡淡地说,“这些时日与他在一起,也有试探的意思在,既是试探他,也是试探于你——哥哥,你要做这些事,本不该瞒我。”
  “报仇并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为何非要将我排挤在外?”她说,“景溯身边护卫重重,寻常刺杀根本起不了用处。但他对我有情,我们为什么不能利用这一点,设局将他除去?”
  顾曦有些愣,设美人局他不是没想过,但……
  “你舍得?你能狠下心来这么做?”
  柳凝抿唇笑了笑:“当初除去卫家也是这么做,如今换成景溯,也只是故技重施而已……至于我狠不狠得下心,哥哥你不清楚么?”
  顾曦怔怔地看着她,她说得倒也没错。
  他把她当作需要保护的妹妹看待,只怜惜她体弱多病,却险些忘了从前还没认亲的时候,她同样也是个冷酷而心狠的女人。
  或许他真的想错了,柳凝对景溯并非有情,只是为了接近他而伪装的手段而已。
  毕竟她从前对卫临修,也是那样的体贴温柔,好像深深爱着他一样。
  若是有她相助,计划便能顺利很多……顾曦虽然不喜景溯,却也并不否认,他对待柳凝,确实是一片真心。
  最终顾曦点了头,同意将柳凝考虑在计划之内。
  不过这并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景溯终究是南陈太子,岂是说除去便能除去?这派人行刺的担子最终还要安排在赵承和身上——由赵承和除掉景溯,届时他再将这罪行抖露出来,反将赵承和与谢家一军,也算是报了他之前轻薄于柳凝的仇。
  这便是顾曦眼下的计划,一箭双雕。
  而柳凝不再顾念旧情,愿意与他一同复仇,也令他倍感欣慰。
  是夜,顾曦书房灯火通明,约摸夜半,门才被推开。
  赵承和从里面走出来,柳凝正提着灯笼靠在廊边,他见到她,挥退了下人,走到她面前:“柳小姐,别来无恙啊。”
  他说着便伸手,要来握她的胳膊,柳凝冷冷避开,却还是被他用力地攥住手腕。
  “柳小姐,我劝你还是乖顺些。”赵承和也不再装那端方君子的模样,狞笑一声,“你那兄长在打什么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也不怕告诉你,到时候我自有办法脱身,叫你们兄妹二人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趁着我还对你有几分兴趣,你最好把你这拒人千里的态度收起来。”他像条毒蛇般,在她耳边嘶嘶道,“虽然正妃之位已经许了郑家,但也不是不能赏个侧妃之位给你……届时只有好好侍奉我,才有你兄妹二人的平安在,懂么?”
  柳凝体质偏寒,夜里天气又冷,手腕触上去就像是一块上好的寒玉。
  赵承和有些爱不释手,却偏偏她像是根本没听进去他的威胁,用力收手,便毫不留情地将他甩开。
  “六皇子仰仗的,可是与南陈皇帝的一纸契约?”柳凝看着赵承和面色一变,笑得温柔,“倒也不必就已因此张狂起来,汴京千里之远,远水救不了近火……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她说罢,也不于赵承和多废话,提着灯笼施施然离开。
  计划敲定得很快,第二日一早,顾曦就将大致的情形与柳凝讲了,并要求她写一张花笺,将景溯一个人邀约出来。
  她将花笺写罢,顾曦特意拿出来通读一边,见一字一句都是按照他的指示所写,并没有任何向景溯泄密的意思,也就暂且放下心来。
  看来她还是向着他的。
  顾曦拿着花笺,正准备着人送到景溯府上,柳凝却忽然说了一句“且慢”,又将信笺取了回来。
  她从抽屉里取出一枚素色信封,上面工笔勾勒着浅浅杏花纹,模样甚是精美:“他喜欢杏花……用这个装起来,更显诚意。”
  “你倒是挺了解他。”
  顾曦将那信封也来回检查一遍,确保没有任何异常,这才将那花笺装进杏花封里。
  信里约了九月十三,邀景溯往相思庙一游。
 
 
第101章 半截签
  南陈人好佛学, 北梁却偏重道教,尤其是当今梁帝,尤痴迷于炼丹长生之法, 道学在燕京城大肆风靡, 是以佛寺少见,道观庙宇却随处可见。
  相思庙却又与寻常宫观不同, 为情而设,常有情投意合的男女来此求姻缘、测算八字, 到庙里拜会月老, 未有意中人的许愿能觅得良人, 有意中人的许愿能百年好合。
  庙里风水不错, 来客常络绎不绝。
  只是今日却没什么人,许是因为天气不佳。
  柳凝等在相思庙门庭前时, 撑着一把油纸伞,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伞面,似落珠碎玉。
  她比起约定时间, 提早了很多在这儿等着,而景溯也是提前来此, 并没有让她登上太久。
  他一身暗青色轻袍, 上缀银丝葫芦纹, 隐在烟雨里, 看上去清隽而雅致。
  景溯撑伞走来, 两人的伞骨搭在一起, 近不了身, 他便叫她收了伞,躲到自己的伞下。
  她收起的伞交给了婢女,放回了香车上。
  伞下, 景溯微笑着看过来:“怎么忽然要约我到这儿来?”
  “相思庙也算是燕京一绝,平日里慕名而来的客人可不算少数。”柳凝说,“我到这里半年多,也从未来过,想来殿下也没有,不如借此借此机会同游。”
  “可惜天气不好。”景溯说。
  “这雨也不大,雨中观景,自也有它的妙处。”柳凝轻轻一笑,“若是大晴天的,在人堆里挤来挤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倒也是。”他笑,“那么,你要带我去哪儿?”
  “我也是第一次来,不如咱们信步而行,走到哪儿算哪儿。”柳凝说。
  说实话这庙宇也并不大,起码比起隐香寺的规模差了不少。但却也胜在别有野趣,一景一致都极富韵味,庙宇楼阁的设计都颇为巧妙,独具匠心。
  尤其是月老庙门庭前的相思树。
  相思树生得极大,似是有百年之龄,树干似要四五人合抱方能围起。树上开的花如同细细碎碎的红羽,还未凋谢,被细雨沾湿徒增一丝楚楚动人之感。横生的树干上缠满了一圈又一圈的水红绸,随风飘荡着,上面似是写着些什么。
  他们两人在树下,撑着伞,一条红绸的下端飘到柳凝手里,上面写的是一男一女的姓名,丝带上绣着“百年好合,永结连理”的字样。
  是求姻缘的符带。
  “北梁这风俗倒也有趣。”景溯说,“不如我们也求一符来挂上?”
  “好啊。”柳凝松了手,红符被风吹开,在雨中飘飘荡荡。
  姻缘符要在月老庙里求,庙前有一条小河,河上架着一座小木桥,名为“连理”。
  他们牵着手从连理桥上走过,进了月老庙的门,桃木朱台上立着彩色泥塑,正中间是红衣老头,白发长须,一脸慈善面相;两边各立一尊道童,一男一女,手执红线两端,中间一段则垂落在空中,弯成自然的弧度。
  柳凝与景溯对着彩塑拜了三拜,然后起身到了一侧的桌前,从上取下一枚姻缘符,将各自的名字写于其上。
  木桌前坐着一位发须尽白的老道,见两人写好姻缘符,开口:“今日庙里来客稀少,与两位倒是有缘,可需老道为两位卜一卦?”
  卜的自然是姻缘,那老道先测算了两人的生辰八字,又请柳凝从签筒里取一枚签子出来,上面用小字书着四行诗。老道人眯着眼看签文,眉头渐渐皱紧,摇头叹气。
  “是大凶。”老道也不避讳,直言,“就这签文上看,你二人,乃是有缘无分的命格。”
  两人对视一眼,景溯则眉头微挑:“怎么说?”
  “你瞧这签文,前两句倒是好意象,讲的两人相遇相知、情深意笃。”老道指了指前两句,手指下移,“这后两句却是不妙,大意就是说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嫁作他人妇,饱受相思离恨之苦……唉,冤孽。”
  那老道忍不住叹了两声,这相思庙里大部分签文都是上签,再不济也有中签,这下签大凶是唯一一枚,竟就被他二人抽到了。
  他心下也不免有些遗憾,眼前这对男女,分明是郎才女貌,登对得不得了……偏偏命数不淑。
  老道长叹一声,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这对有情人。
  然而抬头一瞧,却惊讶地发现,那女子神色温柔平静,似是并不怎么在意;而那男子也只是轻轻松松一笑,拈着竹签,忽然将其对半折断。
  他将后半求而不得的签文扔回了签筒,只留下前两句。
  “这上面说咱们情深意笃,好兆头。”景溯侧过身,将半截签文放在柳凝手里,“你可收好了,待到大婚之时,可要你亲手把这签交给我。”
  “好。”柳凝应了。
  她倒未必觉得他们能有大婚那一日,不过却还是将这半截签放进贴身的荷包里,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两人拿着姻缘符相携而去,留下老道坐在原处,目瞪口呆,显然是从未遇见过如此不讲理的香客。
  柳凝与景溯又回到了相思树下,挑了一处最合心意的枝干,将姻缘符系在上头,看着红绸顺风飘舞,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景溯在一边撑着伞,问。
  “刚刚殿下也太孩子气了些。”她摸了摸腰间的荷包,感受到那半截竹符的轮廓,“签文不好就不好嘛,何必这么较真……我还之前还以为,殿下压根儿就不会信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
  “我是不信。”景溯睨了她一眼,“但我怕你信。”
  “其实我也是不信的。”柳凝安静了一下,微笑,“跟殿下讲件事,我十六岁那年,在嫁入卫家之前,也曾在江州求过签……不过求的可不是姻缘,而是复仇大事。”
  “我手气总是不太好,那回抽的也是大凶,签上说我是‘忙忙碌碌一场空,到头来白费功夫’……那天我消沉了一整日,可最终还是按原计划嫁给卫临修。”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我报了仇,一把火烧了卫府,终于祭了我爹娘的在天之灵。”
  “可见命数之理本非绝对,妄想用几句话定了一个人的一辈子,更是无稽之谈。”
  细雨里,相思树下。
  柳凝微微仰头,而景溯则执伞低头,空着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
  “阿凝说的很对。”他说,“我折了那支签,就是想同你说——”
  “便是将来真有命数阻隔,我也会将其尽数折断。”
 
 
第102章 为你而来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 打得雨伞摇摇晃晃,两人的肩头都被雨水沾湿了些。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去哪里避一避?”柳凝提议, “月老庙后院里似是有厢房, 不如就去哪儿?”
  “也好。”景溯点了点头。
  两人躲在一把油纸伞下,征得了庙里道长的同意后, 便匆匆往后院的厢房里去。两人进屋后,景溯将伞收起, 见柳凝肩头湿了一片, 不由道:“你去换件衣衫?”
  “好像也不是湿得太厉害。”柳凝瞧了一眼, “再说, 这里也没什么能换的衣衫啊。”
  “柜子里有道服,我瞧着还是挺干净的, 你换上便是,免得着凉。”
  她拗不过景溯,便进了内室换上, 一身青蓝色大襟罩在身上,领口缀着素色道纹, 宽袖收祛, 腰间用布带收束, 简朴却也不失温雅。
  柳凝一身清凌凌转出来, 景溯眼前一亮, 笑道:“这衣衫还挺衬你的。”
  美人不愧为美人, 雪肤玉貌, 便是一身青灰道袍上身,也能穿出清丽脱尘的美感来。
  “还差一柄拂尘。”景溯托着下巴,调侃道, “那样便是个如假包换的女道长了。”
  “殿下果然又在戏弄我。”
  她就知道,他非要她去换道袍,不过是自己想看而已。
  “话怎么能这么说,我也是真的关心你。”景溯无辜道,“真是不知好歹。”
  “行吧。”柳凝坐下,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既然殿下非要我去当什么道姑,那我就应下,戒断情爱之念,换得个六根清净……贫道遥祝殿下在红尘广厦间,早日另觅佳人,修成正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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