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问过韩重淮这个问题,他也没想过这个问题,花花草草只要味道不熏人,看着不碍眼难不成有什么区别。
韩重淮低头在玉桃之前点的方位,点上了松树。
玉桃凑近看了看,韩重淮的画工看着还不错,看得出来是几颗松树。
画完了松树,韩重淮手腕一移,又描上了菜苗。
韩重淮之前都是跟着老国公爷在战场上,她本来以为让韩重淮画画,他会给她点几个墨团子,现在看来韩重淮是多才多艺那一挂。
“武能提枪,文能动笔,大人你是真正的文武双全。”
“你只整理了自己的屋子。”面对玉桃的夸奖,韩重淮说了旁的话,下一刻玉桃就感觉到自己的鼻尖一湿。
用完原本该放在砚台上的毛笔,被韩重淮用来画了她的脸。
玉桃连退了几步:“奴婢本以为大人打算之后都与奴婢睡一屋,再说大人自己的屋子应该自己摆设,只有大人自己才知道,什么东西放在哪里最顺眼。”
“口口声声称自己奴婢,但我没见你真把自己当做奴婢,甚至不觉你把我当做了大人。”
把笔扔入了洗墨缸,韩重淮摆明是不打算再动笔了。
陈虎听到动静呆愣地看向两人,怎么就吵起来,不过玉桃做得是有些过分了,从昨日到今日完全没有了主仆尊卑,主子想要教训她也正常。
陈虎往边上移了移,不打算开口为玉桃说话。
然后他就看到玉桃仰着被墨汁画花的脸抱住了主子的胳膊。
脸上虽然花了,但玉桃的眼睛却闪着细碎的光。
而且依然能让韩重淮的胳膊感受到她锁骨下的柔软。
噘着嘴:“要是没把大人当做大人,没把自己当做奴婢,奴婢哪需要那么费力啊,奴婢做得这一切都是讨好大人呢,大人感觉不到吗?”
尾音被玉桃拖得九曲十八弯,嗲的让韩重淮捏住了玉桃翘起的唇瓣,怕她这张嘴里又发出什么奇怪的声响。
被捏成了鸭子嘴,玉桃想着再色批的男人,对女人的肉麻发嗲也是有底线的,低头就觉得韩重淮袍子的幅度有些不对,像是被什么顶起了。
玉桃:“……”她错了,色批是没有底线的。
这他妈都能硬,韩重淮每日不会是照三餐喝虎鞭汤吧。
本以为玉桃会被狠狠训斥,就算逃过了罚跪,也会被罚一日无饭可吃,可陈虎都没看懂什么事,就发现两人的神情又恢复了之前模样,主子虽然没再拿起笔,但也不像在生气。
“???”是他往旁移动的时候错过了什么?
被韩重淮拉到了他的卧室里,玉桃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他的软榻上。
“大人的屋子是晌午过后有光照,大人可以想想未时和申时是在屋中干什么,东西要怎么摆置觉得舒服。”
“嗯。”
韩重淮应了一声,在隔间待了一阵子才走了出来,玉桃见着他换了一身外出的衣裳,疑惑道:“大人要去跟人会面?”
韩重淮瞥了她一眼:“去看花草。”
“嗯?”
“你问我喜欢什么花草摆设,我一时想不到,打算都去闻闻、看看。”
听到韩重淮要做的事,玉桃眼睛亮了亮,孺子可教啊。
他说的就是她原本打算让他去尝试的。在她看来人之所以想死,就是现世没有值得他留恋的东西。
那就多给他制造一些可留恋不舍的东西好了,比如说让他布置院落,搁满他喜欢的东西。
而他要是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那就一样样的试,试到他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为止。
这附近的村落除却买粮买菜之外,还有不少靠着给大户人家供应花木为生的农户,玉桃打听到了哪家名声最好,带着韩重淮进了种植园。
“这个修剪还不错。”
玉桃看了一颗松树,不过说了不错也没说要,而是绕到了里面,最后挑了几颗没修剪过的。
“大人想不想试一试自个修剪?”
韩重淮摇了头,指了树木的一处:“这有个虫窝,要不要我劈开给你看看。”
玉桃仔细看了眼,是能看到一些白色细小的小虫。
“树都是有虫的吧?”
玉桃猜测地说道,韩重淮瞥了她一眼,那一眼分明在嘲笑她是傻子。
她不信韩重淮比她会挑,便跟在了他后头:“那大人来决定。”
韩重淮一株株的看过,也不知道是依据什么选了树,之后又去花棚看了花,选好了花。
不得不说,韩重淮眼光不错,他选的东西还都挺好看的。
绿木青翠,鲜花娇艳。
“韩老国公除却刀枪,就是爱这些花花草草,我曾经投其所好,研究过如何养花如何种树。”
订好了东西,韩重淮突然朝玉桃道。
他说这话是想看玉桃露出失望的表情,她觉着她在带他尝试新鲜事物,而实际上对他来说并不新鲜。
闻言,玉桃脸上的确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只是说的话跟韩重淮想的不同。
“你不会这次选的都是他喜欢的吧?”
玉桃的关注点特别,闻言第一个反应就是看向选好的东西,怕韩重淮选了一堆旁人喜欢的东西。
“是我看着顺眼的。”
韩重淮淡淡道,立稳脚跟后,他就没有因为别人的喜好委屈过自己,甚至会潜移默化的让身边的人与他眼光相似,按着他想要的思路去思考问题。
想到玉桃被他误导着,怕他不想活了,真正用心思考他需要什么,费尽心思地讨好他,韩重淮的心情又明朗了起来。
“接下来要如何?”
韩重淮发问,玉桃看着一堆花草,试探道:“大人有没有兴趣跟奴婢一起种下这些花草?”
“无。”
还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那大人看我种吧。”玉桃竟然不打算反抗而是干脆的接受韩重淮的拒绝。
韩重淮挑起了眉,倒是来了些兴趣,玉桃竟然主动要做起了体力活。
而玉桃看着花花草草盘算,自己该种到第几株的时候,哭着发嗲让韩重淮硬着帮她种。
第四十六章 怪不得是兄弟呢
赵恒骅来的时候, 韩重淮正挖着土,而玉桃扭了脚脖子,眼泪汪汪地在一旁软榻跪坐着。
听到马车的声响, 玉桃还想着韩重淮还会有客人上门, 人进门她就是一怔,之前特意去那个街道没瞧见赵恒骅, 没想到他竟然敢上门。
“这是怎么了?”
赵恒骅的目光从拿着花锄的韩重淮身上, 滑到了玉桃的脸上,见她像是受过什么委屈,不由怜香惜玉地道。
玉桃低头没搭话。
她现在哪里敢搭什么话,她才使了浑身解数让韩重淮帮她挖坑,赵恒骅一来就一副他跟她有奸情的样子, 这不是活生生的惹怒韩重淮。
所幸赵恒骅还算知道分寸, 没得到答案没继续追问,而是看向了韩重淮:“韩将军真是有闲情逸致。”
看着韩重淮手上沾满泥土的锄头, 赵恒骅哼笑了声, 他本不打算来见韩重淮,韩重淮落魄他只打算在旁观赏,但他那个父王却对韩重淮的安危关心的很。
韩重淮扔下的锄头, 眯了眯眼, 似乎在辨认面前的男人是哪一位。
触到他的神色,赵恒骅脸上的神情有了恼意:“韩将军这是忘了我了?我以为韩将军不会忘了我才对, 毕竟我们之间非比寻常。”
一个男人一脸“暧昧”地对另一个男人说他们的关系非比寻常,玉桃在旁抖了抖鸡皮疙瘩,不会吧,她本来以为他们都是对她肉 .体有兴趣的,实际上不会是小情侣闹脾气, 她夹在中间成了炮灰。
赵恒骅说完,韩重淮面无表情,玉桃则是一脸惊悚。
这种情况下让赵恒骅的脸上的笑险些支撑不住,他上门给韩重淮带来一线生机,现在却弄得像是他来求韩重淮一般。
他原本就不想冒着风险来帮韩重淮,如今这样子他更想一走了之,但想到他爹信中的嘱咐,还有他那几个不省心的弟弟,赵恒骅甩袍踏进了正堂:“韩重淮你若是想活,就与我谈一谈。”
听到这话,玉桃顿时来了精神,瞧着韩重淮的脚,期望他能向赵恒骅的方向动一动。
片刻也没见韩重淮动一步,玉桃目光抬起看向韩重淮的脸,见他目光沉黑,像是她看了他的脚多久,他就看了她的头顶多久。
“那玉簪?”
玉桃非常干脆地指向屋子的方向:“他送的。”
赵恒骅在屋里坐定,听到玉桃那么干脆承认跟他的牵连,怒气一扫而空:“那玉普通了些,配不上你的仙人之姿,我这次来为你带了根好簪。”
那日韩重淮当街扔簪,赵恒骅自然听到了响。
之后他还担心玉桃受了韩重淮的罚,现在看来韩重淮就是个孬种。
赵恒骅笑的灿烂,手往怀中一伸,当真拿出了一个长锦盒,就像是装簪的盒。
见着韩重淮进了门,玉桃松了口气,她很想知道赵恒骅是要韩重淮怎么活。
她收回目光,一眼扫过,就见着庭院里的侍卫们都咬牙切齿地看着她,她茫然地看向陈虎,想听他给她个解释。
没想到人直接侧身了,像是连碰到她的目光都觉得恶心。
这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余光触到了地上的青草,绿油油的色泽让她恍然大悟,这些人是在为韩重淮气愤,觉着她给韩重淮戴绿帽了。
这些人也太没思考能力了,要是她藏藏掖掖,被赵恒骅主动点破,那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她跟赵恒骅有什么,但是她这是主动坦诚。
他们竟然还觉得她做了什么,韩重淮不会也那么觉得吧,她心中是有些小九九,可实际上她什么都没做,这种状况要是被误会了,她也太吃亏了。
“怎么,我到你的地盘,你还怕我把你怎么样不成?”
赵恒骅扫了眼屋外的侍卫,似笑非笑地看着韩重淮。
韩重淮摆手,庭院不需片刻便空空荡荡,而侍卫们是走光了,玉桃还在躺椅上瘫着。
她的腿悬空搁在锦凳上,怎么看都像是重伤不能动弹,有正当的理由在这个地方待着。
韩重淮无开口让她退下。
见状,赵恒骅想了不少,他不相信韩重淮真不记得他是谁,既然知道他是谁,就知道他们的等会的对话是隐秘中的隐秘,韩重淮能坦荡的把玉桃留下来,明显是不打算留玉桃的命。
从软榻中伸出的玉脚,虽有锦缎遮掩,但却不妨碍人想象碧色裙摆下的腿有多美。
这样的美人这样死了实在可惜,再者这美人心系与他,他又怎么能辜负。
想着赵恒骅变了早准备好的说辞:“韩将军,花儿长在合适的土地才能翩然绽放,在下是个惜花之人,见不得人糟蹋美花。”
赵恒骅笑的肆意,像是已经把所有一切掌握在手中:“我可以助你脱困,只要你把美人给我。”
这话让韩重淮开始正眼打量面前这人。
他对赵恒骅的陌生并不是故作姿态,他是的确不记得他何时跟赵恒骅打过交道。
按理说他的记忆不错,所以若是他跟赵恒骅真见过,他却忘记了,那就是因为赵恒骅太不起眼,不值得他去注意。
而就是那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现在想要抢走他的宝贝。
“福王世子?”
韩重淮开口点名了赵恒骅的身份,仔细看赵恒骅能看出福王的影子。
“韩将军不必装模作样,我们既是兄弟,你何必在我面前顾忌那些虚无的自尊面子。”
赵恒骅脸上的笑就像是一层挂上去的面具,可想而知点开彼此身份并没有让他觉得高兴。
“好大的脸。”
韩重淮轻笑,抬手竟然朝赵恒骅攻了过去。
赵恒骅一时不查竟然被韩重淮打了个正着,连挨了好几下,赵恒骅才回神遮挡,不过他的拳脚功夫差了韩重淮一大截,哪怕反抗也依然是被打的命。
怎么就打起来了?
玉桃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动静,听到“兄弟”刚激动了下,就听到了砰砰的肉击声。
赵恒骅的属下都在宅外等待,见屋中不对想要护主,不过还没踏进宅子就被陈虎他们拦下。
韩重淮打赵恒骅的招数不致命,就像是家中长辈教训小子,赵恒骅看到韩重淮游刃有余的模样,更觉得羞愤难当。
这时候他还惦记什么美人,捂着肿胀的脸颊:“韩重淮你是疯了不成,你被国公府赶出,身无后盾,我愿意出手帮你是看在我们血脉亲缘上,你现在竟敢那么对我……”
韩重淮手顿了顿,像是被赵恒骅的话所吸引:“原来血脉那么有用处,敢问福王世子你打算如何救我,让福王带兵攻入京城?”
“你胡说八道个什么!”
赵恒骅可不会被韩重淮的话所引诱,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怒斥之后,赵恒骅见韩重淮停手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他恨不得韩重淮被五马分尸,但父命难为,他只有忍下了窝囊气,支撑着酸疼的身体开口:“我冒着风险来见你,便是为了帮你渡过难关,如今你已经走到了绝路,难不成就打算就此认命?”
赵恒骅鼻青脸肿,虽然还是进门的那身打扮,但已经看不出之前翩翩贵公子的样。
这歪眉斜眼却比之前让韩重淮看得顺眼。
韩重淮特意扫了眼玉桃,发现她并未往他们的方向打量,不由觉得可惜。
“可以不认命?”
“当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兵部侍郎,处置起来能有何难!你是运气太差,养父是韩丰林那个窝囊东西。”
赵恒骅一说话脸就扯着疼,不受控制地呲牙咧嘴。
韩重淮脸上虽没笑,但那双黑眸总让他觉得他像是在嘲笑他。
没有镜子看自己的模样,赵恒骅坐立难安:“你仔细考虑,想通就派人给我送信。”
赵恒骅没说条件,但也不需要说出口。
还能有什么条件,只要韩重淮接受了福王势力的帮助,此后他便是福王府的人,算是认祖归宗,承认了自己是福王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