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是女儿错了,不该违背你对女儿的打算……太医,传太医!”
庆平跪坐在赵胤的腿边,见自己的父亲这样,她的所有倔气都没了。
韩重淮一直都以局外人的身份,在旁边安静地站着,太医给赵胤诊脉时,庆平才看向了他:“韩大人你先出宫。”
就算还打算利用韩重淮,现在也不是时候。
“在殿外……稍等。”
庆平让韩重淮走,但赵胤却开口留人,韩重淮行了一礼退至殿外。
“父王还有话与他说?”
庆平捏着帕子伺候了赵胤喝药,眼睛通红地看着自己的爹,“父王心中也觉得韩重淮比魏锦阳好吧?”
说魏锦阳几个字,庆平嗓音稍底,毁了婚事她本就愧疚,如今又用韩重淮来否定他。
“你竟然还在想这事!”
赵胤眉头紧皱,他不愿把所有事告诉女儿,是不想她卷入纷争之中,可她却非要往纷争上靠:“你觉得锦阳有哪处不好?”
“他要是好你就该把以后担子交给他,而不是让韩重淮一步步到权利的中心。”
庆平噗通一声跪下,“父王庆平已经不小了,庆平能为你为皇爷爷分担很多事情,庆平知道父皇你有计划,庆平不想只享受父王你铺平的路!”
“刚刚你说得话全忘了?”
赵胤看着女儿不由头疼,刚刚还答应他不在胡闹,如今他才喝下药,她又变回了原样。
庆平理亏,跪着不发一言。
“韩重淮那个通房是你弄走的?”
韩重淮最近在全城找人他有所耳闻,想来韩重淮怎么都没想到人是庆平弄走的。
“爹爹知道你的性子,那个丫头现在应该还是好生生的活着吧?”
庆平不言,她既然会把人弄走,就不会几句话又把人弄回来,她怎么也得达到自己的目的。
“爹爹给你暗卫是用来保护你的安全,不是让你用来劫人,你若是想让爹爹安心,就该乖乖的嫁给自己心仪的人,过上幸福平安的日子……”
“韩重淮年少英才,如今朝中老将还因为国公爷卖他面子,更别提那些曾在边疆受他差遣的士兵……庆平怎么就不能心仪他!?”
这次韩重淮翻案是为了成千上万被不公平对待的兵,他现在的声望前所未有的高。
“当然不能!你可知道——”
想了想,赵胤还是没开口说出韩重淮的身份,从韩重淮的选择看来,他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
“庆平不知道什么?”
“反正不可是韩重淮,今日宫中发生的事,父王会让所有人都守口如瓶,父王会为你请旨,你只用等待嫁给锦阳即可。”
赵胤精力不济,喉咙痒的厉害,说完不管女儿的排斥,让身边宫人送她出了殿。
韩重淮进殿后,闻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苦药味,才等来了赵胤的开口。
“沁儿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你与沁儿怎么可能结亲!”
赵胤坐起看向韩重淮。
从以前他便觉得韩重淮跟韩家人不像,知道了他兄弟的私生子之后,倒是慢慢从他轮廓看出几分赵家人的影子。
审视地看着韩重淮,到现在他也不确定韩重淮的话有几分真假,到底是抱着什么目的在为他做事。
谁又知道这一切是不是福王设得局。
人之将死,想法也变多了起来。
“孤最放不下的就是沁儿,她如今做得这些不过是想为孤,你该知道孤的余力都用来给沁儿一个安稳的生活……”
赵胤的话音不重,但韩重淮知晓赵胤在威胁他。
轻抿唇瓣,韩重淮低眸:“一个通房而已。”
“呵,之前你可为了这个通房连命都不要……你不必跟孤说这些,沁儿没动你通房分毫,只是她现在不愿说人藏在了哪里,孤查出会传话与你。”
对着韩重淮,赵胤不像是对着女儿那么顾忌,说话期间又咳了几次,挥手让他走是时,脸上都是虚汗,眼下青黑一片。
韩重淮踏出殿门,便迅速嘱咐属下去查庆平这段日子的动作,不是他不信任太子,而是他觉着太子这状况,说不定没告诉他玉桃在哪的那日了。
*
福王世子露面,不过一日建王世子也在京城出现。
不过比起福王世子的被逼出现,建王世子大方得多,从城门口不疾不徐地到了宫门外头。
两位世子具到,朝臣们不由等待着陛下的旨意。
在世人看来陛下把世子叫到京城,定是为了过继之事,太子寿命快到尽头,陛下铁了心让赵胤成他的唯一继承人,也只有为赵胤过继儿子。
只是两人到了京城,陛下除了第一日见了他们,之后便未曾把他们召到跟前。
过继之事更是未曾提起。
朝臣提起,反而被陛下重罚。
一切都那么僵持着,京城的风都带着压抑。
过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感觉到滋味的年,一切终于有了破口,大年初二,太子薨与寝宫。
*
玉桃在小镇里,京城的大事传到她耳里都要晚几日,等到她知道太子死了的时候,离他死那日已经过了三天。
早觉得太子命不久矣,如今人真没了,又觉得突然。
这大过年的京城的大臣可都要忙了。
特别是韩重淮应该忙得特别厉害,也不知道庆平郡主成了没,有没有成功跟韩重淮结为夫妻。
瞧向一旁依然守着她们的费祎。
“费侍卫不需要回京?”
费祎摇头:“郡主未下达命令。”
“可这是大事。”
“我只听命于郡主。”
费祎目光笃定,估计庆平郡主被刺杀了,但死前没给他下命令回京,他就不会回京。
他不走,玉桃其实挺高兴的。
大花力气大,对待其他男子的态度彪悍,但毕竟还是个小姑娘。
她们能在这个地方站稳脚跟,买到一套不错的小院子,都是因为有费祎在。而且费祎这人相处久了就发现人还是挺随和的,虽然看着有点愣,但托他帮忙他都会答应。
“你想回京了?”费祎开口道。
“回京做什么,我要是想回京,我就会租房子,挥霍身上的银子,而不是买下这套小院子,租下铺面卖东西。”
身上的银子在买房和租下铺面后已经不剩多少,玉桃盘算着要是她当老板娘不成功,那下一步就该去卖身了。
她租下的铺子也不是卖什么大东西,而是一些杂货,她初来乍到要是突然想弄什么稀奇生意容易翻车,在住宅区开杂货铺,大钱赚不到,但至少有几分薄利。
费祎一路盯着玉桃做事,每每都觉得她能出乎他的意外。
她一开始就精打细算的买宅子就让他觉得意外,没想到她后面又抛头露脸的开铺子,每天乐呵呵的盘算着以后,一点都不像是被强迫到了这个地方。
甚至每日还对他这个盯梢的巧笑倩兮,时不时给他她亲手做得糕点。
“到了这个地方你就那么开心?”
见玉桃打开抽屉数铜板,费祎看着那些带着脏污的铜钱落在白皙的掌心,觉得有些不顺眼,“你这双手往常都是捧金子。”
玉桃手顿了下,仔细地打量了费祎,确定了他不是在跟她开黄腔,说她手往常都是捧着韩重淮的万子千孙。
“费侍卫觉得我该不开心?”
“我是不懂你为什么开心。”人可以装一天两天,这都半个月过去了。
“为什么不开心,我本以为我活不了,我活下来了,然后有了住处,现在还轻松地赚到了银子。”
她胸无大志,在现代她的愿望就是开一家小卖部当老板娘,现在能实现了她为什么不高兴。
而且古代她的房子还是自带小花园的。
虽然想着自己有可能还是会被韩重淮找到带走,但是这段时间当做可放风的日子。
放风的日子不尽情的笑也太浪费。
“你不想韩重淮?”
“想他做什么?”玉桃不解反问,“他不会要来找我了吧?”
其实听到太子薨,她有种放风时间快结束,韩重淮要找来的预感。
费祎摇头:“不可能,连郡主也不知道你在何处。”
他不怕实话告诉玉桃,“郡主吩咐用暗线把你送到一个合适的小地方,并不需要汇报任何信息,太子府的暗线用完即毁。”
所以说,要么一年后他回去复命,要么就是他杀了她提前回去。
低眸看向玉桃精致娇媚的脸,既郡主不需要他汇报任何信息,一年后他不回,郡主恐怕也不会有精力寻他,这样玉桃就永远不需要再见她不想见的韩重淮,可以永享平静的快乐。
第六十六章 要是美丽是一种错误
“夫人, 你有没有觉得最近费侍卫的眼神怪怪的?”
难得费祎不在屋里,大花凑到玉桃身边,琢磨地说道。
之前夫人说要跟费祎好好处, 她们的生死大权都掌握在他的手里, 她对费祎比对陈虎还要好。
而费祎算是好相处的人,对他好他能感觉得到, 现在都不会对她们不耐烦, 还说郡主不会找到她们,他也不会杀她们。
这是好事,但最近发现的事情,又让大花觉得费祎完全比不上陈虎,明显是个坏人。
“他时常呆愣着看着夫人你!”
大花把最近发现不对的地方, 都零碎地说了出来, “奴婢形容不出来费侍卫那种眼神,反正就是很奇怪, 让人觉得不舒服。”
大花都很发现的事, 玉桃自然也察觉了,只是她装作不觉罢了。
费祎也算是出乎她的意料,她贪图他好使, 对他态度就十分温和, 没事就装装自来熟,本以为他在船上表现的冷若冰霜的态度, 她怎么套近乎,费祎都会把她和大花视作麻烦。
不过不知何时费祎的目光就变了。
玉桃手捧着脸颊,要是美丽是一种错误,希望国家定制律法,让她为美丽上税, 而不是给她这种烂桃花。
费祎条件不算差,只是身为暗卫,长相一定要泯灭众人,越普通越好,免得盯梢别人轻而易举的注意到。
说实话,她是花了几天才记住了费祎的脸。
除此之外,她才逃出韩重淮的牢笼,一点不想再陷入感情漩涡。
“夫人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没有察觉?”
看向纠结的大花,玉桃揉了揉她的头,伏在她耳畔轻声说了几句。
大花惊讶瞪大了眼:“夫人放心。”
让她容忍费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她不一定忍得下来,让她有什么就说什么,简直正合她意。
*
京城连下了几场雪,加上太子大丧,家家户户挂起的白灯,站在宫中高阁外望,一时间除了白色竟看不到其他色彩。
极静的景色,韩重淮脑海却片刻没停,这个时辰若是玉桃在睡,他觉得心里顺畅,就不知道她会不会已经醒了,可能是站是卧,可能是在对谁发笑。
“你到底跟郡主说了什么,到了如今她还要跟我解除婚约?”
魏锦阳面色难看,双眸要冒出火。
对待韩重淮,魏锦阳一向是能帮则帮,把他当做至交好友,谁知道韩重淮竟然要撬他墙角。
太子薨逝前已经请旨把庆平赐婚给他,并定下了婚期,谁知太子病情加重,熬过了新年,却没有撑到他们的婚期。
婚期延迟,他并不在意,就是庆平让他等三年,他也愿意为她等,但他今日去见她,她迎面便是要跟她解除婚约。
圣上赐旨,怎么能说解除就解除,再说他们早就互通了心意,她倏然变卦,他又怎么会甘心。
“我什么都没有与她说。”
太子薨逝,官员全都挂丧,韩重淮一袭白袍衬的他眸子黑白分明,有股冒着寒气的冷淡。
“你若是什么都没说,她怎么会那么铁了心,连太子殿下的遗愿都不顾了。”
“可能不小心撞了脑子。”
韩重淮嘴角嘲弄地翘起,说得话分明带着嫌弃。
“你这是什么意思?!”
魏锦阳怒气无处发泄,拍了旁的雕花围栏,安静的白雪受了撞击簇簇下坠,“庆平郡主便不是皇亲,也是我的未婚妻,我以为我们是好友。”
若是韩重淮把他当做好友,就不会对庆平这个态度。
魏锦阳来时,只是因为庆平郡主的事与韩重淮生气,这会儿却是因为他的态度,有与他决裂的意思。
“她擅自掳走我的女人,自顾自的要下嫁与我,你觉得我该是何种态度?”
韩重淮心里的烦闷不比魏锦阳少,寒风不止刮不走,反而有吹而燎原的意思。
“你怎么就确定是郡主带走你的通房……”话虽那么说,但从庆平郡主的举动看来,魏锦阳也觉着玉桃是被她掳走。
要是掳走还好,至少有还回来的机会,就怕看着郡主展露出的决心,是已经把人给杀了。
想到人可能已经不再人世,魏锦阳不再跟韩重淮强辩:“真和你无关?那她为何独独要嫁你?”
“我与太子私下有约定,她听了只字半语,以为与我成亲,能帮太子尽快完成布置。”
“她怎会……”魏锦阳微愣,在他看来庆平要是因为这个,完全可以跟他说,而不是选择跟韩重淮扯上关系。
“她认为她的婚姻于她来说最有价值的东西。”
这就是靠山倒了内心痛苦钻牛角尖,想把自我认为最重要的东西拿出来,感动自己。
想清楚了庆平的心理,韩重淮更觉得无趣。
“我比你更想让她早日清醒。”
开口说完,韩重淮不再与魏锦阳多说,魏锦阳看着他走得方向,明显是往东宫而去。
东宫一片素白,僧人诵经声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