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手指, 玉桃的视线停留在了韩重淮的胸前。
她好像知道为什么画像不丑了, 因为在作画人的眼里,他画的是他眼中的宝贝,画像有他投入情感, 这般画像怎么可能丑的起来。
可能是因为把一切想的都太矫情, 玉桃自己把自己给油腻住了,一直收拾好东西上了船她都没开口说话。
韩重淮察觉到她的晃神:“没事, 很快事情就会全部解决。”
“哦。”
“庆平公主不会再敢动你。”
玉桃眯眼,忍不住怼他:“你觉得我会怕庆平公主,对我来说她是我的恩人。”
眯眼这个动作,韩重淮做起来明显更有味道。
狭长的凤眼挑起,那种看透世间, 似笑非笑的眼神,让人平白就在他面前矮了半截。
“我找到你,是因为她为了睡我,派人打算把你斩草除根。”哪怕知道玉桃不乐意待在他的身边,但是听到她直接一切挑明,韩重淮还是觉得心头发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情绪就被她所牵动。
“她派人想把我斩草除根,那一定是因为你提高了她能睡到你的难度。”
玉桃杏眼清亮,要绕逻辑,韩重淮怎么可能绕得过她。
韩重淮手一抬握住了玉桃的脖子。
脖子被握住,玉桃自己都没察觉,她的眼睛比平日更水光潋滟,天然透露出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可怜。
这些日子她跟韩重淮相处算是和谐,要是今日她刚反抗,就获得韩重淮不耐烦掐脖子,那也算是成绩斐然了。
想着,本来没用力的手,指腹开始揉摸起她的脖颈。
暧昧的感觉充斥周围,玉桃微怔,差点没躲过韩重淮要落下的吻。
唇落了空,韩重淮便不执着吻玉桃的唇,而是头埋在她脖颈,恋恋不舍地啃了一口。
“等我回来。”
见韩重淮站起,玉桃捂着脖子:“我不要去京城。”
韩重淮已经快走出了船舱,听到玉桃的话,回头道:“你乖个几日,我送你宅子。”
咦?
玉桃眼睛发亮,韩重淮总算是摸对她的脉搏了。
看着韩重淮的背影消失,玉桃坐着想了半天该要哪里的宅子,想着想着突然觉着不对。
扫视了一圈,只看到了站在一旁的陈虎。
两人大眼瞪小眼:“他人呢?”
船都开走了,韩重淮不可能是回岸上,刚刚他出船舱,她还以为他是出去上茅房,谁知道他到现在都没回来,比起便秘更像是人已经溜了。
“夫人,大人吩咐属下先把夫人送回京城,夫人在京城至多等待半天,大人就会回来跟夫人汇合。”
“听意思他不是直接去京城?”
她本来以为韩重淮觉着带她赶路慢,所以提前跑了,听陈虎的意思,他反而是去了别的地方,要比她晚到京城。
“大人有事要办。”
说完之后,陈虎想起了主子的吩咐,继续道,“大人吩咐夫人要是想知道他去哪里,要办什么事,属下会对夫人直言。”
“我知道这些事有什么用。”
听到玉桃的话,陈虎松了一口气,有些隐秘主子觉得跟玉桃说无碍,但他却觉得害怕,虽然是在水上,又有侍卫巡逻,但还是怕被不该听的人听到,泄露了主子的计划。
只是陈虎刚松完一口气,就见玉桃歪着脑袋瞧他,“所以他是办什么事了?”
“夫人刚刚不是……”
“我知道这些事是没用,但人生在世不就是不停知道很多没用的事,然后打发时间。”
她每日除却开店门,就是往杨娘的酒楼跑,不就是听别人说些家长里短,这些家长里短对她来说难不成就是什么有用的事?
见玉桃把绝密的事当做拿来打发时间的趣闻,陈虎敢怒不敢言,让亲信重新检查了一次船舱才道:“大人去调兵了。”
“调兵?”
“若是陛下有个万一,不管储君定下是谁,京城都会大乱一场。”
现在争夺皇位的有三股势力,一是在幽州扎根,手上精兵强将颇多的福王,二是受文官推崇,名声似先太子般的建王,而岐王身后则是有几个老牌世家为他撑腰。
按着喜爱程度来说,世人都说陛下打算立岐王为储君。
但市面上传的越厉害,说明越有问题,岐王大多是个炮灰。
当然也有可能让他捡了漏子,那些世家也不是傻子,总是觉着有可能才在他后头站着。
“所以呢,韩重淮调兵是为了什么,他也有心争一争?”
玉桃说完,就看陈虎的小眼睛瞪得跟受了惊的牛眼差不离,一副想捂住她嘴又不敢捂的样子。
“夫人妄言,这话可不能让旁人听到,大人调兵只是为了维护京都平安,这是太子殿下曾对你大人下达的命令。”
“调兵是维护平安,还是为了帮福……”
玉桃说到一半突然卡了壳,不解地看着陈虎,“大人不打算帮福王吗?”
陈虎比玉桃更不解,道:“大人为何要帮福王?大人跟福王有仇。”
“有仇?”在搞不清楚事情真相,且不想透露自己掌握的信息时候,只需要抓住对方话里的关键字,顺着问下去。
“大人腿出问题那一阵,经常会有人派探子接近主子,或是有刺客刺杀大人,这些人基本上都是福王那边派来。”
虽然最后查明,刺客都跟福王无关,但是主子说要把事情都算在福王头上。
既是这样主子又怎么可能帮福王。
“这样哦……”
玉桃拉长了声响,她搞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韩重淮大大方方地跟她提起几次他的身世,就像是提及一件小事一样,但是却没把这件小事告诉其他人,包括他的心腹。
他是不是对她有什么误解,比如觉得她口风很紧之类的。
她一个上一刻跟这个人闲聊,下一刻跟另外的人闲聊,就能上一刻聊的事当话题的人,韩重淮对她的误解也太深了吧。
“所以说韩重淮不会只效忠陛下,不会帮任何一个王爷。”
陈虎点头。肯定地道:“大人是忠臣,夫人往后莫要提起那些‘玩笑话’。”
陈虎明显是寻了半天词汇,才找到一个不重的词来形容玉桃刚刚不忠不义的话。
玉桃耸了耸肩,这就是双方信息不对等造成的无解。
她知道韩重淮是福王的孩子,是皇室子孙,且韩重淮又跟福王世子有仇,所以就觉得他可以争夺皇位,但是陈虎的信息还停留在韩重淮是国公府少爷。
这样的差别,思想怎么可能碰撞到一块。
不过话说回来,韩重淮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是要去拼天下,还是要当一个忠臣,他到底是答应了太子什么?
*
船在两日后靠岸,本来看着陈虎他们神经紧绷,玉桃还以为韩重淮把她扔到船上是故布疑阵,想让她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
但一路下来风平浪静,她发现那些侍卫不敢看自己,琢磨着这些人恐怕是知道费祎的事,觉得她是狐狸精转世,紧绷着神经怕被她勾引。
幸好终于上了岸,不然他们胆颤心惊的状态,不给他们一段艳情,都对不起他们的自信。
韩府跟玉桃走时没什么差别,甚至她住的地方,感觉还跟她走时一样。
她摸着温热的青花茶壶,茶盖一掀,清香四溢。
这茶是她被打晕之前喝得那款茶叶。
扫视了一圈,亏得她记忆不错,所以能肯定她走时是什么样,回来还是什么样子。
“这茶是谁吩咐的?”
虽然心里有了想法,但又觉得韩重淮不至于细腻到这种程度。
玉桃的问题,陈虎并未深思:“应该是下人机灵,知道夫人此刻到府,提前上了茶。”
“应该是。”
玉桃没有深究,抿了口茶,茶味如故,但是多了一丝蜜糖味。
韩重淮若是讨好起人来,还真是挺会讨好的,他是不是觉得她这屋里受了惊吓,既想让一切如故,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但又怕她不安,就往水里加了糖,有意安抚她。
喝了半杯茶,玉桃只觉得自己厉害,韩重淮这拐来绕去的心思,她竟然读出来了。
要是换做别的没跟韩重淮相处过的女人,恐怕还要疑惑茶叶是不是变味。
陈虎出了屋子后,思来想去觉得玉桃的那个问题像是有什么含义,出于谨慎的态度,他特意去打听茶水的事。
“大人走时就吩咐我们要保持屋中原样,就是桌上落下的一片花草叶子,也让夫人回来时,看到桌上有一片落叶,热茶也是大人之前吩咐过的。”
主子细腻的心思听得陈虎满头是汗,他怎么越混越蠢,他现在去跟玉桃说清原委,就像是马后炮给自家主子做面子。
第七十六章 客人
玉桃回府后的第一个客人是魏锦阳。
不得不说魏家的工作效率太慢, 魏锦阳跟庆平公主都成亲几日了,竟然还没有启程离开京城。
韩重淮不在府邸,魏锦阳逗留府邸不走, 明显是想见她。
那她见是不见?
她跟魏锦阳见过几面, 但却没搭过几次话,她看得出来魏锦阳虽然会拿她开韩重淮的玩笑, 可本身是看不起她的身份, 看着她的目光带着轻佻地打量。
不过她一个通房丫鬟,还是长得漂亮身材曼妙的通房丫鬟,男人看她的目光能处于尊重也很困难。
“魏大人不会是为了公主来对夫人撒气吧?”
大花猜测地说道,大人拒绝了庆平公主,而公主又嫁给了魏大人, 这感觉就是有仇的三角关系, 但是魏大人不敢对大人做什么,所以就来找她家夫人撒气。
“有这个可能。”
说起来魏锦阳还真是惨, 自己的亲妹妹对韩重淮一往情深, 然后韩重淮不感兴趣,还把她弄出来当挡箭牌,让对方知道他对个丫头热情如火, 不可能跟她有什么。
妹妹过后就是未婚妻, 庆平差点就成功跟韩重淮凑成了对。
她不知道魏锦阳气不气,但要是她是魏锦阳铁定气死。
“那夫人就别去见了, 反正陈侍卫在前头挡着。”大花才不想自家夫人去挨骂。
玉桃没点头也没摇头,打开衣柜看了半□□裳,才又把传话的下人叫到了跟前:“人还在前厅坐着?”
传话的丫头应声道:“陈侍卫说夫人不方面见客,魏驸马依然坐在前厅,现在估摸着已经喝第二杯茶了。”
“陈虎胆子可真不小。”
魏锦阳不是驸马时, 官职也不比韩重淮小,如今魏锦阳是驸马,陈虎竟然还敢让魏锦阳坐冷板凳。
“一切都是大人吩咐。”
丫头谨记陈虎的嘱咐,若是夫人问起什么,属于好事部分的一定要往大人身上套,“大人说了一切以夫人安全为先,任何人都不能打扰夫人安宁。”
“这么晾着他也不是一回事。”
玉桃玩着手腕上的玉镯,在府邸里魏锦阳就是想对她做什么也不会有机会下手,再者魏锦阳那么坚持,倒让她想去听听他要跟她说些什么。
她虽然不算清楚魏锦阳的性格,但知道他这人做不出脾气没处发,所以特意找她泄愤的蠢事。
换上曳地的长裙,玉桃选了套华贵宝石翠玉头面,无聊地想让魏锦阳看看什么叫小人得志。
手搭在了大花的胳膊上,玉桃踏进前厅,福身福得格外勉强:“驸马爷来做客,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夫人……”
陈虎正应付着魏锦阳,没想到玉桃却来了,而且还是以一副主人姿态而来,实在不像玉桃平时的作风。
魏锦阳打量着姗姗来迟的玉桃,他每次见玉桃都少不了打量,实在是每次她都能出乎他的意料。
第一次见她还是低眉顺眼的小丫头,第二次是韩重淮带到别馆的宠妾,如今韩重淮的心腹已经开始叫她夫人了。
魏锦阳颔首:“是我冒昧打扰,没给夫人添麻烦才是。”
“驸马爷客气了。”
玉桃在旁坐下,等着魏锦阳接下来的话,挑着韩重淮不在的时候来,又坐着连喝了两杯茶,总归不会是只为了看她一眼。
玉桃表现的越像女主人,魏锦阳就越觉得这趟来得有收获,韩重淮到底是怎么宠,能把一个小丫头宠出这般无法无天的性子。
“我与重淮一起长大,我心中把他当做至交,再过几日我就要离开京城,你是知情人,我也不藏着掖着,因为公主,我与他此次一别后可能不会有再见的机会。”
魏锦阳顿了顿,“重淮从小十分伶俐,不过因为有嫡母嫡兄在前,他小时候多是藏拙,而后讨了老国公喜欢才变得张扬起来。”
听着魏锦阳顺畅地谈起韩重淮小时候的事,玉桃眨了眨眼,没想到魏锦阳见她是跟她聊韩重淮。
陈虎本来守在一边,听到话题是这个,都默默往角落站了站,怕听到太多主子小时的隐私。
“魏大人怎么突然跟奴家说这些?”
“不算突然,我既要走了,觉着跟重淮说什么话都无用,知道他在乎你,我便不如跟你说些话。”
看如今情形,韩重淮往后哪怕有正室,最宠的也只会是玉桃,而且按着韩重淮的性子,有没有正室还两说。
魏锦阳继续道,“他这人看着像是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实际上他内里虚。他以前春风得意的时候,我以为他是因为身份所以想要权利,但是老国公爷死后,我又发现他不是这般。”
“我听公主说,你是自愿离开重淮,他对你不差,我不知道你为何会有这样的心思,重淮偶尔性子怪异,看着淡漠,实则他这人极重感情……”
“魏大人,”玉桃茶盖落在杯沿上,提醒魏锦阳暂停,“我家大人是跟魏大人许诺了什么,让魏大人来跟我这个小通房说情?”
娇糯的嗓音不大,但问题出口后,屋里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