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得水下会有如此多?
如此一想,真叫人不寒而栗。
恐怕刚才演示中,便有数不清的魔鬼洒入江水,为着偷袭而来了!
典韦发急,望向曹操:“丞相,是诈降。”
“……”曹操叹了口气,“早已得知不是吗?”他摇摇头,似乎很是失望,“下令,让战船解开铁索迎战。”
话音没落,又是一阵连绵爆炸声传来,船队从边缘开始,火浪次第掀起,阵亡烟花明亮的色彩夹杂在烈火中,分不清到底是联军考生还是曹魏考生。
曹操蹙眉:“……”
“加派人手,搜查战船里,不要留情。”
然而,命令还没下达,江面便起了变故,原本失去首领胡乱漂浮着的江东战船们像得了什么癔症,在江水中“伸出了手脚”,头甲、驾驶次第出现,冷铁色的合金机轮亮起明蓝色火光,那是机甲核心涡轮启动的色泽!
曹操一惊,“怎得,战船变成机甲了?”
典韦:“……”
脑海中瞬间想起了黄盖给的图纸,典韦脱口而出:“丞相,是水行战甲,这就是江东刚给的诈降图纸啊!”
“妈个蛋!还骗某说是半成品!”
“凑表脸!”
曹操:“……”卧槽!江东小儿诈我!
空中似乎传来了某位嘟嘟的嘲笑声。
北境船群一片混乱。
第一道指令让解开铁索,第二道指令让驰援江面迎战江东,两道指令间隔太近,来不及完成不说,东风还变大了
战场调度最忌讳忙中出错。
原本星星点点的爆炸火光,顺着风势疯狂上涌,长了脚似的,火浪背后还能看见一帮咬牙倒机油的学生。
他们一个个窜的比猴子还快,身上不披甲就是跑得快,抱着油桶跑在东风和大火之前,使劲倒,“快点快点!全靠你们了老哥!”
“烧啊快烧啊!放浪起来!”
眨眼间,火焰听话地顺着机油痕迹延伸去了曹魏船群深处,渐渐地,烧的更快了,明亮的橙红色铺天盖地,吞噬一切,将点燃它的考生也吞没其中。
一个两个、五个十个……
九十一百、六百一千……
数不清的敢死队考生为了将火势和爆炸引得更深,没逃得出来,焚身烈火。
火焰上空,飘起了一阵阵细碎烟花。
陈以南踢翻一桶机油,抱头滚进江里,身后轰然爆炸的气浪瞬间将她从江里挖出,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太近了,爆炸实在太近了。
她头晕眼花,摸摸肋骨,似乎断了,点开光脑,大群里一个接一个头像灰了下去,提示着账户主人的阵亡。
群里滴滴滴地刷着临终遗言。
“我去了同志们!灵魂与你们同在!”
“——哎嘿,我复活了,我死了,我又复活了!”
“谁传授点止疼经验呗,炸死真的太疼了……”
“冲啊同学们!蒙冲战船支棱起来了!我们要里应外合!我——”
“楼上你话没发完——”
“——恐怕死了吧,我也去了,同志们,这是历史的拐点,努力发光发热吧!”
“必胜!半人马座!——草,我不说了,金岭那孙子追上我了!”
陈以南擦了把脸,热意冲上眼眶。
【@陈以南:小心,英勇献身的觉悟值得赞赏,但是要小心厮杀,牺牲很重要,积分也很重要】
【@陈以南:大家加油!】
目之所及,船群皆是烈焰,数不清的人影穿梭在火中,陈以南爬上甲板,趁着衣服湿透能短暂绝火的功夫,爬上了一艘船顶,架好狙击、枪。
砰一声。
目标是左边这艘船,精准击毙一名曹魏考生,仿佛烈火中的死神。
光脑传来加分声,【恭喜考生7768总分+132】
她吸气凝神,调转枪口,接着瞄准。
火焰已经烧到了背上,滚滚热度蒸发着衣服的水分,眨眼便是剧痛,陈以南还是一动不动。
又放出两枪。
右边船上,金岭正要拔刀,忽觉后颈一寒,他光速闪避,下一秒大腿一痛,整个人便跪倒在地,回头看,同行同学已经倒地身亡,化作烟花了。
金岭:“……”
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只看到一只闪光的准星,还有一个满身烈火的人。
那几乎要融化在热力中的面孔,眼熟的要命。
【@金岭:陈以南你疯了!】他捂着伤腿,在大群里发言。
【@陈以南:不然呢?你近在眼前,我不开枪?】
【@陈以南:念你还有余力冲天王,没一枪射死很给面子了】金岭:“……”
谁他妈说这个了!
我是说你!自己都快烧死了还惦记着别的!
没办法,金岭利索拔出刀来,切腹自杀,余光里,他瞥见那个燃烧的人单膝站起,跌入江水,湿了一通后,又快速爬起来,趴在着火的船顶,进行第三次瞄准。
金岭心中震撼,他不像格鲁斯林冲那样,对陈以南熟识,此时此刻他只觉得本区第一是个彻头彻尾的疯批。
这种以伤换命的打法……
不等他多想,阵亡烟花覆盖了视线。
……
单调的枪声不断响在夜空中。
陈以南将光脑提示音给关了,全神贯注。
当她第五次被火焰烧穿、跳进江水后,再上岸时,一只苍白的手伸在眼前,还附赠一只枪口。
陈以南:“……”
她抬起满是焦灰的脸,对上程桥的蓝眼睛。
枪口抵住了她的额头,“金岭临死前给了我私信,找你半天了,队长。”
程桥一把将她从江水中拉起来,江水寒冷彻骨,陈以南被冻得关节有些僵硬,差点一个踉跄。
程桥半扶半抱住她,温热手臂碰到冰冷的身体,他惊觉这人被冻得像冰。
拉开枪栓,程桥没有一丝犹豫。
“你来得及吧,大乱斗前再冲进240名。”
陈以南盯着他,烈火的影子跳动在青年英俊的脸上,他不苟言笑的样子看着美味极了,湛蓝的眼睛却闪动着狼的野性。
再看自己,满脸血灰,狼狈又耀眼。
陈上校露出个古怪笑容。
战场上,心怀恻隐挣扎却理智坚韧不动的男人,最有魅力了。
“我等了你很久,程桥。”她轻声道。
程桥握枪的手一动不动,火光中只能勉强看清他瞳孔一缩。
“是啊,杀了我便是一大笔积分。”
陈以南笑弯了眼睛,没吭声。
随后,仿佛历史重演,她一把抓住程桥衣服前襟,脸颊往前凑,程桥下意识想迎上去又硬生生躲开,谁知这次,不是诱敌性的亲吻脸颊
陈以南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染血的唇吻上了他的嘴。
程桥:“……”
他瞳孔颤抖,似乎想张嘴说什么,陈以南趁虚而入,舌头窜了进去,推着他三两步倒退,抵在船舱上。
砰一声,程桥天人交战,只觉得背撞上了硬物,再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紧紧搂住队长,被摁住亲了很久。
“你……”他低声道,眼睛发红,“你别亲了……”声音渐渐弱下去,青年着迷地淹没在交缠中,忍不住渴望地吻她,陈以南却点到为止,咬了他一口,摸摸这人温热的脸颊:“好甜的男孩子啊,桥哥。”
“初吻给我了,是吗?”
说完,快速抱胸后仰,倒进长江里跑路了。
跑、路、了。
程桥:“……”
片刻安静。
红发青年摸摸嘴唇,满是陈以南的鲜血,脸颊却红得发烫。
一个冲顶四区积分第一的机会,就这么飞走了。
第161章 撕裂的黎明【捉虫】
天边泛起了不明显的鱼肚白色,与皓月争辉。
烈火依然放肆燃烧在船群上,四下满是惊慌的尖叫和喊叫,像个嘈杂的世界,有人哭有人笑。
背后船篷被烧得劈啪作响,木头和钢铁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聪明人此刻就该逃跑,程桥却失神地站在船舷边。
蹲下身来,用水触摸长江水。
冰冷的温度让他停住动作。
不知道陈以南是如何一次次忍受烈火炙烤又一次次从冰冷江水中爬上来的。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忍不住去想她。
如此纷乱嘈杂、争分夺秒的场合中,程桥对自己的情志久违地再次感到失望。
上次还是决意留在先秦战场时,他发自内心地感到挫败。
战争治好了他的思想,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想起九龙寨中清冷的月光,也不再想起月影下的陈以南队长。
后来,渐渐会想起,却是平和的、安稳的。
脉脉如温水的暗恋成了他庞大精神世界的支柱之一,提供着安宁的力量。
然而,五分钟前陈以南的接触打碎了这一切。
程桥这才意识到,暗恋从不是一种和平的感情。
它是永远龟缩在黑暗里的藤蔓,不能见光,却藏着烈焰的种子,一旦暴露在阳光下,便会掀起大火,像个历经折磨终于逃狱成功的犯人,侵占所有思绪。
轰隆一声,背后一根燃烧的木头倒下来,程桥没回头,直接抽刀挡住它,光脑频繁的闪光吸引了他,点开来,金岭竟然已经复活了:【@金岭:怎么样兄弟!陈以南状态我瞧着是真不太行,你成功了吗!】程桥:“……”
他敲字回复:【对不住,跑了】
呼啦一声,不远处船上顿时传来一声爆喝,听着像骂人,程桥转头望去,果然听见了金岭的声音:“你他妈是不是啊,老子紧赶慢赶复活回来,就想着瞧瞧你冲顶成功呢——结果,玛德,程桥你个完蛋玩意儿!”
是了,金岭的阵亡地点距离陈以南的狙击点很近。
用冷手拍拍脸,确保不再脸红后,程桥才出声道:“实在抱歉,浪费你临死传的消息了。”
金岭所在的船轰隆一声爆炸,他扑腾跳进水里,飞快游过来,冻得脸色乌青:“我分析了几遍,怎么也想不通,如此情形,你全副武装她强攻之末——你竟然还能让她跑了?”
“她倒也不算强攻之……”程桥下意识解释,瞧见金岭眼神又默默闭了嘴,低声道:“你就当,陈以南有特殊的打败人技巧吧。”
片刻安静。
金岭古怪瞧他:“……”
“看你这一脸春情的。”
程桥:“……”
他光速转移话题:“我估摸联军快来了,你斩获如何?”
金岭耸肩,严肃道:“还成,这波击杀我至少三天不敢在群里说话,不然,受害者会打击报复的。”
程桥瞟他一眼,金岭忍不住露出笑容,“是,战果丰硕,我知道你也是——不对,你放跑了陈以南,丰硕个屁!”
程桥垂下眼睑:“……”
“咱能别提她了吗?”
金岭推着他往前火场中央走:
“为何不提?咱俩一个帐篷,当我没听你说梦话喊她名字吗?——走快点,双方船队还在交战,咱们还有活干呢!”
程桥认真道:“别骗人,我从不说梦话。”
要真说过,当年夜宿秦军大营,早被丧尸砍死了。
金岭:“……”真是无趣。
他拔出枪来,对准远处一个倒机油的考生射击,下手干净利落,随即关了光脑的提示音,还分心开导兄弟:“你何必呢?”
“这是高考又不是寺庙清修,在场的都是成年人,能对行为负责的,高考直播也不会放送你的夜晚时光。”
程桥忽然变得有点紧张,“你想说什么?”
金岭哈哈大笑,“你猜我想说什么?”
“历来的传统确实是排名高的人不怎么分心其他,毕竟维持名次已经很消耗心神了——但是兄弟,高考漫长,三年不发生什么就很奇怪。”
“我们也不是地球时代的未成年考生。”
“据我所知,开考前一天晚上,备考城的安全套年年脱销。”
“结考当年就结婚的也是一抓一把。”
火光跳跃在程桥脸上,橙红一片,看不出他脸红没有,只觉得他眼神紧绷。
“还是操心考试吧。”他严肃道,身体仿佛拉紧的弓弦。
随即转身离去,重新投入火海。
“喂我还啥都没说呢,你别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金岭笑得前仰后合。
近半年的相处,金岭还算了解这位室友。
就程桥这性格,一见陈以南就大小脑失调,万中无一的机会走到极限了,也只可能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陈以南将他剥皮吞没。
指望他自己?
下辈子吧。
……
四区看台监控室。
许队绷着脸,教导主任似的盯着屏幕上金岭程桥对话。
“呵,小小年纪,不操心正事!”
背后看台小哥尴尬极了,真想抛个坑给自己埋了。
“那您觉着学生怎么样?”他转开话题。
聊到正事,许典新缓和了神色:“很不错。”
陈以南的表现堪称完美,对自我身体极限的精准把控,能实现在战场上的最大利用,刚才那场船顶射击,就算加上结尾疑似的美人计,也是少见的战场高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