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典新眼神一亮:“我要提调他们看过的材料。”
小哥扭头,“那你估计会累死哦。”
许典新笑了笑,“先给我指下四区文科组7768陈以南的屏幕吧。”
“我是为她来的。”
“顺带,麻烦您也把她队友给我看看。”
总台小哥一一照做,心里犯嘀咕。
果真是一个部门一个风格,黄金泡油是一种,雷厉风行也是一种,工业部这边更扯,还带“连坐”的。
小屏幕被翻了出来,和陈以南关联度较高的考生被一字排开。
许典新挨个在人才系统搜索名字。
作为系统的源开发,工业部能看到的信息远比其他部门多,鸡贼至极。
比如某个部门账号在名字上悬停的时间长短,都能查出来。
时间越长,代表部门越犹豫,此人就可能成为引进人才。
程桥的名字跳进许队眼中。
——同样盖上了战备司的红色锤子镰刀,还有个不常见的蓝色印章,点开来,竟然是高校章,银河系三大先秦研究院。
罗敏的名字后也盖了个红色印章,但不是战备司,是应急管理处,算战争系部门之一。
许典新觉得有点不得劲。
她再往后看,不得了了,又冒出一个战备司盖章的学生,叫格鲁斯.韦恩,此人还有个银色半章,刻着一本翻开的书,来自文科生的天堂,文化司。
许典新笑出声来。
奇了怪了,先不说这陈以南队友都被瞧上这事,单说这文化司印章
真稀罕啊,这届四区文科组表现这么棒,搁我是文化司我非得一网全捞走,还矜持地挑拣起来?
嘿,等你文化司反应过来,我保证,一个不剩!
许队一一记下,像只冬天找栗子的小松鼠。
小屏幕忽然光线一暗,她抬起头来,蒙冲战船穿透了时空,来到了数千年后的设计师眼前,许典新眼睛盯着,心里便已经将水行战甲的结构拆卸了个遍。
船底昏暗,愈发衬得缝隙中的星光明亮,陈以南紧紧盯着,缓缓抬起手:“大家准备,家伙事儿都包好防水布——!”
身后,细细索索声响起,考生快速防水打包。
缝隙里,黄盖挥舞令旗,战船们在江上默契地滑动着,如一群穿梭的银鱼。
钢板导热导冷绝佳,江水推挤着,陈以南略略一触船面便知道水位线上升还是下降。
她静静等待着,右手不动。
“散!”黄盖举高令旗。
顿时,上千艘战船四散开来,如千丝飞镖,整齐快速,曹魏众人互相对视,惊艳浮现眼中。
钢板上冰冷的水感越发动荡了,江浪推挤着,水面翻涌,此时正是掩盖水下动作的大好时机!
陈以南眼神一凝,右手准时挥下:
“启甲,放!”
话音刚落,战船底板起开一个空洞,江水快速涌上,学生们趁着转瞬即逝的时间,背好防水包,一个接一个钻进长江,互相道别。
“走啦!待会看我炸船的英姿吧!”
“得了吧,老子是一排,你看我还差不多!”
“好啦好啦,都拉紧火线,小心提前引爆——”
“我还没被炸死过呢,有点小激动。”
漆黑江水退下又漫上,人头一个个潜下去。
人的重量下去,江水重新灌上来,互相替换,水位线摇摇晃晃,勉强维持住了。
陈以南有点心酸,富光最后一个跳出去,她拍拍陈以南肩膀:“快点来,等你冲锋陷阵呢!”
古长江乍看清幽,底处看却黑不见底,仿佛深渊巨口,富光有点发憷,猛地掐了自己一把壮胆,她深吸口气,闭眼扎进去。
陈以南紧盯着她,见船板翻上来,也快速抱着火箭筒跟上。
江水疯狂涌上,几乎淹了一半船舱,陈以南带好泳镜背好辎重,后退两步,半身泡进漆黑江水,一拉绳子,将甲板合上。
冰冷的长江水瞬间将她包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适应三秒后,泳镜后的眼睛睁开,陈以南吐出个泡泡。
眼前景象让她瞳孔微微放大
月光透过江面投下薄薄光带,数千战船飘着,掀起波浪,上万考生如丝丝光点,浮动在战船下,又像一群银鱼,游动在墨蓝色水光中。
星海江涛,盛景难忘。
陈以南摸摸心跳,估量氧气残余量,手脚并用朝下潜了数米,一个翻身,便笔直朝着曹魏船底游去。
此时此刻,冰冷的长江里,她感知不到其他。
不思前路不想后方,一心一意只有火烧连营。
岸边,北境众人不吝于发出赞叹,称赞江东水军操练技艺高超,程桥却戳了下金岭,指了指江面
战船引起的波浪模糊了视线,加之天色漆黑,东风有起,水下之物并不能看得太清。
“仔细瞧,水下有大鱼。”程桥道。
金岭:“……”
“陈以南听你这么说,恐怕不会高兴哦。”
程桥耸肩:“那我等着她来杀我。”
三分钟后,第一只湿漉漉的手扒上了曹魏战船。
它苍白又发皱,紧紧拉住了连环铁锁。
第160章 牺牲与血吻
四区看台,监控室。
工业部的大姐就抱胸站在监控前,晚上没开暖气,也不见她喊冷,总台小哥发着抖收拾材料,没忍住回头看了许典新一眼。
一身长风衣,戴着眼镜,噙着点笑容。
可真像中学教导主任。
她紧紧盯着的屏幕上,古长江掀起狂涛,骤然袭来的东风令军队惊讶,曹操正大笑着冲典韦道,瞧操这计谋如何,连锁铁链拴住了战船,风浪吹不动。
犯傻,许队撇嘴一笑。
“您喝茶。”总台小哥送来一杯滚烫碧螺春。
许典新接过,看了一眼:
“谢谢您,不过四区物资没有天堂座充盈,招待我这个老生没必要用好茶叶。”
“工业部不算看重物欲。”
总台小哥:“……”拍马屁拍马蹄子上了?
许典新见他沮丧,好心情一笑:
“如果顶撞了您,我先道个歉。”
“曾经在四区考试时,我也是八面玲珑,但在工业部久了,很难不染上部门习气。”
“劳您见谅。”
如此大人物给自己道歉,小哥受宠若惊,忙摆摆手:“大姐您客气了,只要能让多几个四区的孩子有好出路,我这都不算什么。”
许典新摩挲茶杯,没说话。
眼前清澈茶汤微微荡漾,搅和着屏幕上江风大浪的声音,一群湿淋淋的手翻上了战船甲板,许队眼神微动:“今年年初,星云网一区四区吵架的事,现在如何了?”
总台小哥苦笑:“这谁知道后续?”
他舔舔嘴唇,犹豫道:“许队长,您也是功成名就之人,有机会的话能帮着半人马座说说话吗?”
许典新不为所动:“工业部本就是四区的天下。”
小哥哑然:“并非指这个,而是……”
“舆论上帮腔吗?”许队神色有点冷漠。
小哥见她表情转变,动动嘴唇,没敢再说什么。
许典新喝口新茶,回忆着二十年前的高考。
不同的锤炼方式锻造出的人才,品阶会不同。
许典新混在星际二十年了,她可从不认为公平公正的环境养出的“标准”优秀生,最符合星际时代开疆拓土的需求。
要的就是苦难开出的鲜花,它们最美最甜。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操心公平的事,还是留给卫道士法律司吧。
工业部肩负人类基建和信息工业发展,位高权重,如果逾矩插手宣传口的事,反弹的可就不仅仅是文化司了。
见她不说话,小哥只能转移话题,“您快瞧,敢死队突袭了!”
许典新:“……”
理智还没反应过来,她的眼睛便先一步抬了起来。
恐怕许队自己都不知道,此刻她的神色有多期待。
小哥瞧她这样,暗自撇嘴。
就这,还嘴硬不操心半人马座呢,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
古长江中,苍白湿淋的手用力抓紧铁索,无声轻巧地,一个湿透的人影爬了上来,她敏捷又快速,登上战船边缘立刻藏在船篷后,躲避着视线。
四周都是风声,陈以南拨开额前湿淋淋的头发,左右看看。
曹魏众人注意力还在黄盖身上,老将军平日不显山不露水,关键时刻却滔滔不绝,水战经验如数家珍,大浪东风中,他白发矍铄宝刀不老。
“好,好呀。”曹操听得眼神发亮。
陈以南将眼神从他脸上移开,扫视周围战船,没有人影,江面平静,看不出同学们登陆如何。
视线下移,盯着曹魏战船的边缘,船舷上印着湿漉漉的水痕,从江上而来,像是水鬼爬行的痕迹。
再回头看自己上岸的痕迹,如出一辙。
“……”
看来是都上来了。
陈以南无声一笑,悄没声解开防水包,掏出狙击枪。
典韦身后,程桥抱胸站着,眼神落在江面上,好似盯着动荡的水波。
同学们有些低声讨论:
“靠,咱的联军兄弟到底来不来?不来我回去睡了啊。”
“就是说呀,我名次卡在300,就等着宰了他们冲天王预选呢。”
“再耐心等等,今夜必是赤壁,你瞧,赛点人物黄盖还没动呢,咱们要有耐心。”
眼神落在船群右翼一艘战甲上,程桥眼睛一眯。
水痕清晰,还有一个月光下闪光的手印,没干透。
“来了。”他低声道。
“什么?”金岭一顿,“这么快?”他不信地低头看江面,下方纵然风浪翻涌,依稀还能看到一些人的影子,他们飘飘浮浮,幽深安静。
“别看了,那是已经淹死的尸体。”程桥冷声道,语气司空见惯。
“马上就要变成烟花了。”
金岭:“……”
“敢做冲锋队,就要承受高阵亡率。”程桥再次拔刀,眉目忽然光彩熠熠,冲曹操抱拳:“丞相,此时风浪大,我请求让考生检查一下战船,提高安全系数。”
他言语不清,曹操却听得明白。
想来还是操心连环铁锁吧,曹丞相瞧着这小伙子,又疼又惜。
这么上心又英俊,若是499宇宙土著多好,操一定收于帐下。
曹丞相对一切美丽的事物都怀抱着善意。
“准了。”他道。
曹魏考生领命,鱼贯进入战船群。
见此,黄盖脸色一变。
典韦嗤笑:“怎么,老将军紧张?”
“怎么会?某只是可惜少了些人目睹江东水军的英姿。”
黄盖泰然自若,再次挥动令旗。
各国旗语不同,这一手乍看是‘散开’,实则黄盖将别的意思藏了起来。
【核验,排水】赤红令旗指向夜空,天边晨星隐退,黎明带着晕红色彩蹁跹而来。
蒙冲战船除了带着人头炸弹的考生们,还有自家机甲人,细心的江东小伙子们紧紧盯着黄盖将军的红旗,同一时刻在舱室里摁下排水阀。
排水做什么?
陈以南等人和黄盖之间并无商定口令,那么,如何得知敢死队有无下潜呢?
很简单,船底甲板一开,人下去,江水上来,重量发生替换。
若船底空了只余江水,此刻启动排水程序,排净冷水后,水位线便会活泼的浮上来。
只要水位线达标!
便是敢死队全部下潜成功的标志!
黄盖等的就是此刻。
他左手抚着胸前精钢战甲,心中默念,小陈参谋,小林参谋,祝你们一路顺利。
轰隆隆的机轮声响起,道道冷水随着机甲动作,排入冰冷的长江。
黄盖盯着落水处,隐约瞧见了水下漂浮的人影,眼神一闪,心头酸涩。
它们很快变成了烟花,搅碎在舵轮中,悄无声息。
水位线一寸寸浮上来,终于,卡在了船尾一点红线上。
这是来前,陈以南亲手画的空舱线。
成了!
黄盖眼神一亮,快速冲夜空再次更改旗语。
【准备变形!】
上千蒙冲战船在江面定住身形,内里钢铁结构开始悄然运转。
曹魏众人左右看看,气氛有些凝滞,北境军士水战经验不足的缺点,在这一历史迸发光芒的时刻,暴露无遗。
“黄将军,怎得战船吃水线变了?”典韦问,手掌紧紧握在刀上。
黄盖慢慢露出笑容,语气有点奇异:“某怎得知道呢?”
典韦:“???”
黄盖:“这事,你得问老天爷。”
说时迟那时快,一声爆炸响彻夜空,船群右翼爆发一团烈火,照亮了星辰。
“……”现场一静。
典韦神色发紧,拔出刀来就要斩了黄盖,却见老将军抱胸吸气,后仰着倒进了滚滚长江中。
东风推起大浪,眨眼将人淹没。
典韦:“!”
“丞相!黄盖逃跑了!”
当即,典韦挥手下令,陆上机甲群山调转炮口,对准长江一阵炮轰。火力炸起数百吨江水,拉成水帘,黄盖没瞧见,倒是冰冷水幕中飞出了大片美丽的烟花,鲜血如红漆,沁在漆黑长江水中,触目惊心。
典韦一惊:“这是?”
这是外宇宙人的阵亡烟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