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盖见此,顿时觉得背上伤口更疼了。
“我这,唉。”老将军叹口气,这些都是年轻稚嫩的面孔,一个个眼神发亮,胸怀山河,还是外宇宙人,集体做敢死队哪个忍心看?
雨势越发大了,考生们被淋的湿漉漉,见黄盖有些伤怀,大家互相看看,陈以南咳嗽两声,举着扩音器出来:“敢来的都是好汉,赤壁近在眼前,不出意外,六个时辰之内,我们即将见证历史!激动吗——!”
“激动——!”考生们嗷嗷叫唤。
“有自信陪黄老将军出生入死吗!”陈以南又喊。
“当然——!”考生们长生回应。
黄盖:“……某自诩不算很老。”
陈以南不吊他,接着做阵前动员:“孙刘联军,火烧赤壁,胜者是——!”
她比了个听的动作,同学们贼捧场,高声道:
“——我们!”
“胜者是——!”
“——我们!”
“历史大律不容动摇,干的就是曹魏!”
“——搞他狗日的!”
嗯,陈以南点点头,爆了两句粗口提振士气后,大家精神面貌都不错,回头一看,黄盖神色一言难尽:“小陈参谋,某以为女子还是要端庄持重些。”
“——您说啥?”陈以南掏耳朵,“莫非您觉得贵国大小乔夫人哪个瞧着温良贤惠吗?”
黄盖:“……倒也不是。”
“嗐,这不就是了,放飞自我才是女儿本性。”
陈以南拍拍老将军肩膀,大喇喇地很,战事将起,她格外的兴奋,“我知晓您这一身伤都是周嘟嘟打的,莫慌,我和小乔姐姐关系好,改明儿让她床上把嘟嘟捆了,揍一顿,给您出气。”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嘛。
“……”
黄盖剧烈咳嗽起来。
乌青色的江面上满满飘着水行战甲,连绵明火如长龙,乍一看,有上千艘,好家伙,江东真是把库存底裤都扒下来了,它们缓缓飘着,月光下泛着一层雪亮银光,雨点噼里啪啦落着,将船甲洗了一遍又一遍。
黄盖一声令下,“灭灯!”
刷刷刷,上千战船悬着的引路灯齐齐熄灭,江上顿时一片漆黑。
黄盖又是一挥手:“启甲!”
齐齐咔咔酷酷,一阵响动,机甲人将战船底舱打开,露出内里容积,约莫一船能塞十人,陈以南和林冲按照事先编好的小队,让大家赶紧上船。
人比划完了又填火炮,蜀国兵工流水线并不成熟,很多装备离了防水布都“不能活”,眨眼哑火。
考生们冒雨运输弹药,排成长队,紧紧抱着家伙事儿,自己淋的浑身湿透也不舍得让火药弹子临着一点雨、江道湿滑,不少人抱着装备行走,脚下一溜便重重跪在了坚硬卵石上,搓的膝盖骨剧痛,眨眼间,水面浮上来几缕血丝。
“小心——!”
陈以南眼明手快,一手火箭筒,一手拉住摔倒的林冲,林冲半身进水,另一只手艰难地举着包裹,“我靠,我摔死了无所谓,弹药千万不能湿啊。”
“谁说不是呢,流水线就下来这么多东西,没替补没库存,湿了就没了,死个林冲算啥?”陈以南调侃他。
林冲瞪她一眼。
陈以南窃笑,“你咋回事,上次刺杀后遗症没好吗?一条溜滑江道而已,身手这么差?”
林冲没好气说:“谁说不是呢,我就晚自杀了一刻钟,神经ptsd到现在都没恢复好,半夜下雨还肋巴骨疼呢。”
将火箭筒放进船舱,林冲又把自己塞进去,卧成一个半圆形,正好环住火箭筒,仿佛人型护套。
同学们一个个接着照做,细声细气讨论着。
“敢死队不好做啊,这姿势俩小时我非落枕不可。”
“唉,我们如此英勇,499宇宙的历史书上会留下我们的名字吗?”
“……别名字不名字了,先想想咋过曹魏的前哨吧,这么大战船,要真都是降兵,一船少说二十个,为了给火炮腾地方,咱们一船才上了十个人,还都憋船底——这重量肯定不对啊,战船吃水线都不会一样的。”
“实在不行,突出去把前哨宰了吧。”
“……你可真是个小天才。”
陈以南帮着装完最后一船,冲黄盖招手,老将军点头,挥动令旗,船队缓缓开拔。
曹魏不会知道这些战船每一艘都是一座水陆两栖的机甲,眨眼就是“变形金刚”,也不会知道每艘船都是藏着人肉炸弹的“木马”。
陈以南他们要做的,便是让这种不知道,一直保持下去。
战争事业,打的就是信息不对等。
我知道的你也知道,咱俩势均力敌。
我知道的你不知道,你就等着我飞龙骑脸吧。
月上中天,浩大船队朝长江北道驶去。
渐渐地,水道如带,打了个弯,宽阔山壁现于两岸,山石上绿木葱茏。
一江隔开两岸青,赤壁近在眼前。
第158章 为星辰大海冲锋吧!
古赤壁是两道山峡,狭窄深长,黑夜中瞧着通天似的那么高,模糊一片油绿色,衬着下方江面上迎接黄盖的曹魏兵士,好像都变得满脸绿油油了似的。
雨势不见减小,黄盖将军跳上船头,头盔上的红缨都打湿了。
陈以南躲在头排第一艘船上,昏暗的船底里,她眯眼盯着缝隙,露出一线天光,清楚看到了密麻麻如蚁群的曹魏大队,她“嘘——”一声,低声道:“大家噤声!北境来人了!”
“有炮的抱紧,没炮的就拉紧火线!确保该爆炸的时候一定要爆炸!”
一瞬间,船底学生们齐刷刷屏住呼吸。
一片船队逶迤而来,船上人都持着火把和机油,岸边缓缓行来几座黄金级机甲,小山那么高,准备着一个不对,就把黄盖的队伍悉数绞杀。
“典韦将军。”黄盖见惯大风大浪,十分镇得住场子,此刻他肩负着江东使命,眼神苍老而坚定,冲敌船领头之人微微颔首。
曹操派来的竟然是亲信典韦。
陈以南咋舌。
典韦人高马大,一个魁梧的黑面汉子,盯着黄盖老将军,两人沟通几句,气氛似乎不算轻松,黄盖抱拳又说了两句,神色怅然,典韦这才表情松动些许。
“说什么呢?”富光露露冲陈以南比手语。
陈以南回复动作:“应该是一些抱怨,比如黄将军在江东受到的苛待,不说些前主家的恶语,很难摆平现在这一关。”
富光啧一声,“还武将呢,投降当面戳人心肝,真不是好东西。”
陈以南被卡在船底,不然真会做个耸肩动作:“没办法,武将比文官的恶意来的更直接。”
忽然,她眼神一定。
缝隙中清楚地显示着,曹魏随军人员中竟然有大片考生。
程桥作为领头,面无表情立在最前,夜风中他面容瘦削,神色是陈以南从未见过的冷酷。
他正牢牢盯着江东的水行战甲。
陈以南:“……”
程桥啊,就差一把秦剑,您就能下地装兵马俑了。
典韦忽然放声大笑:“平白放走了黄盖,周瑜小儿果真有眼无珠,不成气候!”
黄盖神色一松,以为这关算是过了,余光瞥着身后战船的吃水线
来前,考生们的担忧是很有道理的。
战船的吃水线并不对劲。
原载二十人的战船,现在实载十人外加火炮辎重,乍看水位线相差不远,但若是久练水军之人,能看出些异样。
黄盖的眼神审视着典韦和投身曹魏的考生,领头的青年人满头红发,这本该是个热烈的颜色,衬着程桥如今的阴霾神色,却冰冷厌恶的很。
典韦一挥手,“检查!”
程桥点头,拔出剑来,一击便刺进了临近东吴战船的船底。
陈以南瞬间提起心弦!
是墨菲那艘船!
战船船底通常是些松软之物,非计较起来,刀剑隔着钢板刺入人体和刺入稻草沙袋等杂物的感觉,可能差别不大。
但刀剑无眼,程桥又是练过的,这一刀下去,捅死个把考生不是难事。
只怕若来个毅力不行的,一刀下去,隔着钢板成了阵亡烟花。
那绚烂的飞花,一旦升空,便会光速暴露考生所在。
一瞬安静。
程桥又把剑在孔洞中搅了搅。
陈以南清晰地感觉到背后富光攥紧了拳头。
忍住,被捅的兄弟,你一定要忍住。
陈以南默念。
只有你忍住不当场死亡,阵亡烟花才不会升起。
片刻沉默,没有烟花升起。
光脑没有提示加分,程桥露出个奇怪笑容,他拉长了声音,据实回报:“典韦将军,我的剑没有杀死人。”
眼神却依旧盯着破了个洞的战船,洞里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
怎么可能没人,程桥心道。
陈以南和林冲那帮人,隔开情感纠葛,程桥可太了解了。
他可以打包票,船阵中肯定有藏匿考生,不在船底就在水下。
但程桥不会揭穿。
一来他没兴趣做忤逆历史大律的事,二来,他心中计较的优先级并非赤壁之战的胜败,而是在这场即将发生的鏖战中,能够斩获足够多的积分。
若现在揭穿了,人被典韦带走,哪来的厮杀拿人头呢?
程桥和金岭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挑眉。
船底,陈以南背着手在光脑打字,给墨菲发私信:【@陈以南:没事吧,你船都还活着吗?】
墨菲的回话似乎都带着血腥气:
【@墨菲:快不行了,我腰被程桥这孙子捅穿了】
【@墨菲:一刻钟,我应该还能坚持一刻钟】
【@墨菲:十五分钟后,别说我会不会熬死,血也会顺着船缝漏在江面上】到时候,血红一片,不暴露才怪。
墨菲撑着回答道。
陈以南:“……”
她重新将目光移回典韦身上。
此人很谨慎,带着船队出来迎接,距离曹魏主力却还有段距离,是个伸出来的触角,若眼下墨菲坚持不住,暴露人肉炸弹的存在,那么考生只能提前启动火攻计划
不说成败与否,离主力太远,就算成功,能达成的效力也会大打折扣。
陈以南心思电转,前头岸边,黄盖却嗤笑一声,“笑话,你这是何意?”
“某诚心归降,曹丞相却看某不起?”
典韦一顿,摆摆手:“老将军不必如此,例行检查而已。”
话虽说得客气,背后的连锁战船却依旧牢牢堵着,没有让路的意思。
黄盖眉头一跳,从怀中掏出一卷图纸,作势长叹一声:“也罢,本想着亲见曹丞相再亮出此图,谁成想小鬼作祟——”
说着,他抖开纸卷,上面清清楚楚画着江东最新科研成果——水陆两栖变形机甲,只不过最后一页的成品图画是残缺的。
典韦自己也是机甲人,一见此图,眼神大亮!再看黄盖,神色有几分感动。
“黄将军好诚的心!”
“能把如此成果带出江东,着实不易。”
船底缝隙中,借着月光,陈以南眼神都凝住了。
不可思议!
那是真的水行战甲图!
小乔给她看过的,陈以南还亲自修改过其中的一张!
周都督!他竟然真让黄盖带出来做加码的宝物了!
这可是江东目前最前沿机密的成果啊!
陈以南一时心绪起伏,不知说什么好。
临行前周瑜担忧考生安危的眼神、明知诈降可能力有不逮却坚定的意志……好大的魄力,周公瑾果真天生帅才,该出手时绝不犹豫、赤壁乃江东国运之战,他弹指间便完成了利益衡量,天平上押注一切。
可以说,本该有无数把刺入船底试探的刀剑,都被这一份薄薄图纸拦住了。
如此诚意当前,典韦果然放行了,还热络地引着黄盖往自己船上走:“老将军再细说说,这图纸怎得看不见成品那一页?”
黄盖不明显地回头瞥一眼,水行战甲慢吞吞跟在身后,夜风吹来,拂过密密麻麻一江雪银船甲。
能给你看成品页吗?
他心里嘀咕,要给你看了,这些变形金刚还怎么假装普通船只?
“自然是科技半成品。”黄盖道。
典韦叹口气:“可惜啊,如此鬼神造物,要能见着成品多好。”
黄盖笑了笑,“莫慌,你会见到的。”
船队披着月光缓行,离曹魏主力的停靠点越发近了。
无数漆黑战船在考生眼中渐渐显出浩大身影,不见雅致之风,北方冷硬凝重的兵工风格被表达的淋漓尽致。
船与船间都镶着铁索,北方兵士不习惯水战,有了铁索连环,便能在战船上如履平地。
船底缝隙里,大家伙盯着这熟悉的铁索,齐齐一默。
“搞串串,”富光小声嘀咕,“曹操咋想的啊,啥风险都知道了,咋还整铁索连环啊。”
“这架势,只要一艘船烧起来,就能烧掉一个连营。”
“你仔细看,”陈以南眯眼,“铁索是活扣,可以拆卸的。”
“——那解开也需要时间。”富光反驳,“死扣也能几刀斩断啊。”
“无非就是花费十分钟还是一刻钟的区别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