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心悦也真没想过,有的人表面看着二十岁,居然还会用拼音代替记不起的字。
全然不知道这是谭明旭故意的。
不过这天原本两个小时的画画时间,却缩短了一半。
谭明旭临走之前,还听到阿姨戏谑的一句。
“小姐,这条裙子就很好看了,不用再换了。”
越过客厅往前看,谭明旭才发现阮心悦已经换了一条裙子。
墨绿丝绒长裙,裙摆上方还镶着细钻,在阳光下泛着莹莹白光。
不过谭明旭最喜欢的,还是阮心悦耳垂上的珍珠耳环。
小巧精致,衬得女孩一张小脸越发白净。
阮心悦双手紧紧绞着裙子,忐忑全写在脸上。
毕竟是伺候了这么多年的阿姨,一眼就看穿阮心悦的心事。
阿姨笑着宽慰:“祁樾少爷肯定会喜欢的。”
……祁樾?
谭明旭眉间一挑,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是心上人的名字?
谭明旭忽的没了兴致,抬脚就往门口走,甚至还拒绝了司机的接送。
谭明旭以为阮心悦肯定会过上美好的一天,没想到第二天过去,却被告知阮心悦感冒受寒,正在床上打点滴。
家里的阿姨向谭明旭道了句抱歉,说是忘了通知他今天不用过来。
转身时还在念叨。
“祁少爷也真是的,不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害得小姐白白枯等了一夜,还受了风寒。”
原来是被放鸽子了。
一通电话就能解决的问题,忘记只能有一个缘由,那就是没放在心上。
越过层层楼梯向上看,谭明旭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愚蠢。
稍一思忖,谭明旭临时改了主意,转而朝楼上走去。
阮心悦的卧房在三楼。
谭明旭去的时间巧,医生刚好离去,阿姨也下楼拿药。
生了病,阮心悦一张小脸越发羸弱,巴掌大一张脸看不见任何血色。
裙子换成了棉质长裙,不过珍珠耳环却没摘下。
阮心悦一睁眼,猝不及防撞见谭明旭一双深沉墨眸,冷不丁一怔。
才刚醒,阮心悦脸上还带着懵懂和困倦。
她看向门口。
阿姨不在,没了传话的人,阮心悦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阮心悦才回神。
涣散的眸子忽然僵住,几乎下意识的动作,阮心悦抓住了谭明旭。
门外来的是祁樾。
不过阮心悦却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这副模样。
她记得祁樾不喜欢看自己病怏怏的样子,所以每次和对方见面,阮心悦都会特意先化好妆,以遮掩病容。
若是阿姨在,阮心悦还能求助于阿姨。
不过现在房间只有谭明旭一人,阮心悦想让对方帮自己打发走祁樾。
“不想看见他?” 谭明旭问。
阮心悦点点头。
祁樾已经走至门口,阮心悦攥着谭明旭的手指瞬间松开,闭眼准备装睡。
然而下一刻,整个人忽的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阮心悦猛地一睁眼,身子腾空,女孩下意识环紧了谭明旭的脖颈。
喉间的呢喃还未发出时,阮心悦已经连着毯子,被谭明旭塞进了衣柜。
同时进来的还有谭明旭。
“你……”
许久没说话,阮心悦发出的只有一个短促的气音。
衣柜不大,是平时存放被褥的地方。
莫名多了两个成年人,更显得逼仄。
衣柜外,祁樾已经敲门而入。
阮心悦听着对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只觉得一颗心快要跳出胸腔。
嘴巴被谭明旭紧紧捂住。
借着透过柜门缝隙的光线,阮心悦只来得及看见男人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人不在?”
祁樾的声音在三步外响起,阮心悦整个人为之一僵,连动弹也不敢。
偏偏谭明旭还做乱,故意朝阮心悦的方向靠了过来。
窸窣动静自然落在外面祁樾耳中。
“是我听错了吗,怎么好像听见声音了?”
透过门缝,阮心悦看见祁樾越来越靠近的黑影,心漏掉半拍。
好在一步之遥时,忽然有女声打断了祁樾的动作。
“表哥,你怎么这么慢,我都在下面等你好久了。”
说话的人是祁樾的表妹,平时最喜欢和阮心悦一起玩。
不过在今天,阮心悦第一次听见了表妹有关自己另一个称呼。
“那个病秧子不在啊。”
熟悉的声音,语气却是陌生的。
阮心悦停下了挣扎,连谭明旭松开了自己也未注意。
“都说了多少遍了,别这么叫人。”祁樾皱眉提醒,“这是阮家。”
“知道知道,我这不是看她不在,才敢这么说嘛。”
表妹浑然不在意,阮心悦甚至还听到了对方翻看自己桌子的声音,那上面是她的画册。
“她那么听你话,就算听见又怎样……哇表哥,你快来看,这都是那个病秧子画的吧!”
“还真是傻,你随口夸一句她画好看,她就学了十年。”
人不在,祁樾也没了继续演戏的心思,踱步过去。
看见画册时,只觉得好笑,他轻嗤。
“不然呢,我难道夸她跳舞好看吗?”
明晃晃的嘲笑和讽刺,阮心悦浑身僵住,如坠冰窟。
这是她认认真真,喜欢了十年的人。
站不起来一直是阮心悦的通病,所以车祸之后,阮心悦基本没踏出过阮公馆。
祁樾已经离去,阮心悦却还处在震惊中,直到对上谭明旭一双戏谑笑眸,她才猛地回神。
下意识想要挣脱出去。
双脚根本使不上力,谭明旭只需稍稍用力一扯,阮心悦整个人瞬间落在他怀中。
坚实的胸膛撞得阮心悦脑袋发晕。
动作之间,原本摇摇欲坠的柜门蓦地松开,两个人连同后面的被褥,一齐向外摔去。
谭明旭伸手护住女孩后脑勺,一个翻身,给人当了肉垫子。
好在房间铺了厚厚的地毯,这么一番动静,也没有惊动人上来查看。
阮心悦双手还受人桎梏,她恶狠狠瞪着人。
戏内,谭明旭稍稍往上直起身,伸手揽住人,温热落在阮心悦耳尖。
阮心悦扭过头避开,紧紧闭上眼。
那抹温热却始终没有落下。
阮心悦狐疑睁开眼,却见谭明旭手中多了一只珍珠耳环,是刚从自己左耳解下的。
谭明旭低低笑声落在自己耳畔。
“……这是刚刚的报酬,阮小姐。”
最后三个字轻轻落在自己耳边时,阮心悦只觉得耳尖在滴血。
戏外,这一条初梨连拍了五遍都不过,卡住的地方永远是陈屿之搂住自己的那一下。
只要陈屿之一动作,初梨立马将人推开。
她已经分不清,那漏掉的半拍心跳,是阮心悦,还是自己。
郑予安关切跑过来:“阿梨,你没事吧?”
他拢眉,“要不重新换个人?”
以为初梨是和男生搭戏会尴尬,郑予安提议:“最后这个动作让小涵来。她身量高,应该不会露馅,到时不拍正脸就行。”
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了,而且初梨也不想浪费大家时间。
她迟疑着:“我缓一缓,如果不行的话,就按你说的。”
“那好,你先休息,我先和小涵讨论下。”
围着的人终于散去,初梨长长松了口气。
正想着喝杯果汁冷静一下时,手腕忽的被人攥住。
初梨下意识回头。
下一秒,人已经被拽到陈屿之怀中。
初梨猛然睁大眼。
视野之内,陈屿之稍稍垂首。
琥珀色灯光透过天花板上的玻璃罩子,直直落在男人脸上,鸦羽睫毛在眼睑下方留下淡淡阴影。
陈屿之低沉的嗓音在耳边乍然响起。
“阿梨,这是我第一次卖.身。”
“给个面子,让我抱一下。”
“……行吗?”
第24章 初梨拜倒在陈美人的石榴裙……
美色误国。
美色……误国。
美……色……误……国。
车轱辘似的在心里滚过十几遍之后, 初梨一仰头,双眸说不出的坚定,仿佛下一刻就要上场杀敌。
“那……好吧。”
可惜最后说出来的话软绵绵无力, 初梨最终还是败倒陈美人的石榴裙之下。
……
不远处,郑予安刚和温涵商量好替补的事, 人没转身,手边就多出了一杯果茶。
是温涵塞给自己的。
“别忙活了。”
她扬扬下巴, 视线落在陈屿之和初梨身上, 示意郑予安回头看。
一双狐狸眼笑得狡黠而猖狂, 说出来的话也意味深长。
“小郑,你好像晚了一步,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哈。”
初梨正站在陈屿之身前, 两人均是朝着同一个方向。
只不过初梨手腕被陈屿之攥着,她只能偏过头,和陈屿之对话。
戏内谭明旭抓着阮心悦,戏外陈屿之抓着初梨。
温涵送的果茶是柠檬茶。
郑予安抿了一口,又酸又涩, 苦得他直皱眉, 喝了一口就没再碰。
估计是因为陈屿之那句话,最后那一条初梨没再出什么差池, 顺利完成了拍摄。
戏中谭明旭是个浪荡人设, 所以最后解下珍珠耳环时, 是用双唇解开的。
这一大段动作描写艳而不俗,能用的不该用的词都用上了, 放晋江估计一秒就被锁。
看得初梨面红耳赤,草草扫了几眼就收了目光,又按耐不住多看了一眼, 然后再丢开。
本来还想着和郑予安商量将这一段改去,没想到先提出的,却是陈屿之。
初梨感动对方的体贴,刚扬起一双眼睛准备道谢时,就听见陈屿之悠悠来了一句。
“我怕伤着我舌头。”
初梨:“……”呵。
本来四点就该结束的拍摄,结果因为初梨最后卡的那一幕,最后一直拖到五点半才收工。
她不好意思,想着请大家吃一顿饭。
话题刚提起就被温涵拒绝了,搂着人脖子道。
“初梨你也太客气了,要不是你我们还找不到人帮忙呢。”
“说起来,是我们欠你一顿,要不找个时间我们出去吃一顿吧。”
她趁机宰郑予安一顿:“是吧,郑予安?”
挤眉弄眼的,深怕别人不知道她在撮合两人似的。
郑予安尴尬笑了笑,却没拒绝,顺水推舟道:“好啊,下次我请大家吃饭。”
众人心领神会对望了一眼,继而开始闹轰轰起哄。
请客的事暂时翻篇。
不过第二天早上,剧组所有人都额外收到了一份蛋黄酥。
是一家酒店的特色招牌,每天限量供应。
有人认出牌子,惊呼了一声。
“我去,这家店我上次等了四个多小时都买不到,陈哥你怎么买到的?”
陈屿之笑笑:“不清楚,我也只是个负责跑腿的。”
他和初梨住一处,过来时都是两人一起。
所有人心照不宣,都默认了蛋黄酥是初梨请的客。
初梨陪着温涵在湖边喂锦鲤,没听见他们这边的动静。
郑予安却一字不落听了进去。
他暗暗捏了捏手心,唇角快要被自己咬出血珠。
这天的拍摄比想象中顺利。
谭明旭是个高明的猎人,以进为退步步为营。
阮心悦在他面前,就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谙世事的千金大小姐。
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全写在脸上。
刚开始阮心悦还因为谭明旭那天的孟浪之举,想着和对方解约。
没想到谭明旭却自己提出了辞职。
阮心悦暗暗松了口气。
然而重新换了几人,却都不合阮心悦的心意。
起初学画确实是因为祁樾一句话,不过后来学着学着,阮心悦却彻底栽进去了。
她喜欢画画,不关乎任何人,只是单纯的喜欢而已。
进度暂时停歇,阮心悦泄气又懊恼。
谭明旭确实生着一副好皮囊,像是一件上好的艺术品。
不过也是多亏了谭明旭,阮心悦这几天都没空烦恼祁樾的事,对方上门也是心不在焉的,全然没有之前的欢喜样。
阮家父母瞧在眼中,心下却窃喜,以为女儿终于开了窍。
阮心悦身陷局中看不清,他们作为局外人,却看得分明。
祁樾根本就不是值得托付的良人。
不过是以前阮心悦喜欢,所以二老没插手。
阮家不差钱,就当多养了一只宠物。
见女儿愁眉苦脸好几天,二老焦急又担忧,忙唤了管家过来,一问才知道问题出在谭明旭身上。
管家低声言语:“谭先生说还有别的工作要忙,暂时没有时间,所以就辞职了。”
阮家缺什么都不缺钱,特别是花在阮心悦身上。
阮父大手一挥,直接将薪水翻了十倍。
“只要心心高兴,什么都好。”
所以当阮心悦又一次在画室看见谭明旭时,还以为对方是私闯民宅,差点喊人。
“阮小姐是在怕我吗?”
谭明旭端的君子作派,好像当日只是阮心悦的臆想,不过丢失的那一只耳环却是板上钉钉的佐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