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槟色丝绸长裙,再往上……
谭明旭脸上的错愕不比女人少。
没等女人二话,谭明旭已经将人推开,猛地冲向门外。
是阮心悦。
阮心悦疯了吗,她怎么会来这里?
富人区和贫民窟泾渭分明,阮心悦这样的人出现在平民窟,犹如明珠掉进泥潭。
不到一分钟就引来了不少不怀好意的目光。
有小混混试探着想要上前搭讪,结果手刚伸一半,手腕直接被人按住,一只手差点报废。
“谭谭谭……谭哥?”
谭明旭幽深黑眸望过来,小混混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赶在谭明旭发火之前,屁滚尿流滚开了。
小混混虽然跑开,谭明旭脸上的怒气却不见少。
“你怎么想的……”
到嘴的话在看见阮心悦那张怯生生的小脸时,尽数消灭。
“阿姨呢,没跟着?”
谭明旭懊恼抓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视线来回张望。
“司机在哪,我送你回去。“
羊掉入狼群,只有生吃和煮熟,没有第三种下场。
阮心悦没有答话。
认识这么些天,谭明旭也差不多摸准大小姐的心思,他努力压下怒火。
“一个人来的?”
阮心悦点点头。
怕爸妈得知,阮心悦是自己一个人偷偷过来的。
谭明旭差点被气出病:“我送你回去。”
话落,手腕却蓦地被一只软乎乎的小手抓住。
阮心悦扬着脸看人。
谭明旭心虚别开目光:“想留下。”
余光里,女孩毛茸茸的脑袋往下点了一点。
……
谭明旭和阮心悦一番动静自然没瞒过楼上女人一双眼睛。
杵在窗边看了一出好戏,最后还不忘给两人留了空间,迈着曼妙身姿回了房间。
阮心悦是被谭明旭背上楼的。
脏兮兮的楼梯,来往的人看她的目光全都带着不怀好意,烟酒味混着香水味,闻着呛鼻。
阮心悦将头埋在谭明旭颈间,努力稳住心神。
却不想前面的人因为她的举动,差点一脚踩空从楼上摔下。
本来就生着病,又折腾了这么一出,谭明旭额间薄汗更密。
阮心悦愧疚坐在轮椅上,一双小手无处安放。
来是临时起意,到了之后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刚才的药谭明旭只吃了一半,转身将剩下的药片咽下时,忽的,衣摆下方被人轻轻拽了两下。
“你还想……”
入目却是一支粉色的洋桔梗,也不知道阮心悦刚才是藏在哪里的,拿出来时都蔫儿吧唧的。
阮心悦没上门做客的经验,不过瞧着每次客人每次上门,都是带了见面礼。
她便也学着模仿了一遍。
临时起意没有准备,又怕被人发现,所以这花还是阮心悦在前厅薅下的。
怕被人察觉,只敢拿一支。
谭明旭被逗笑,不知是夸是砭:“……你还挺有心。”
阮心悦讪讪咬了下唇。
半晌无言。
最后打破沉默的却是楼上一段钢琴曲。
谭明旭下意识皱眉。
他楼上的租户是一名舞女,每天这时候差不多就是对方的练舞时间。
谭明旭对这种生活早就习以为常,平时耳机一戴就完事。
不过今天──
他看向隔壁的阮心悦,有冲动上楼阻止人。
阮心悦像是看出他心中所想,及时拉住人。
谭明旭没有动作,只陪着人静静听着。
凌乱的脚步踩得木地板嘎吱作响,谭明旭只觉得吵闹,阮心悦却捧着脸听得如痴如醉。
“想跳舞吗?”
钢琴曲过半,谭明旭忽然开了口,不大的声音却是在阮心悦心中落下一片涟漪。
她震惊抬起头。
谭明旭面色不变,“你踩我脚上,我带你跳。”
钢琴曲已经由缓入急,骤雨一般,楼上的脚步声也越来越激动,老旧的木地板发出濒临报废的声音。
楼下的两人却动作极慢。
阮心悦小心翼翼踩在谭明旭脚背上,起初还怕摔着,一直盯着脚尖。
又怕将谭明旭踩坏,所以一直提着气。
谭明旭却只觉得好笑,眉一扬:“这么轻,你吃什么长大的?”
阮心悦没再继续客气。
他们像是两只刚蹒跚学步的小鸡仔,斟酌、试探,又一步步,从生疏演变成熟练。
舞步也由缓变快。
钢琴曲早就停歇,楼下的两人却不自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很少有人知道,车祸之前,阮心悦学的并不是画画,而是芭蕾舞。
出事之后,家里好长一段时间连音乐都没有,就怕阮心悦触景生情。
时隔十余年,阮心悦终于又一次踩上了舞台。
虽然这个舞台,也只是谭明旭暂时帮自己编织的梦。
阮心悦却情愿沉迷其中,不愿醒来。
只是身体的残缺却注定了这场梦不会太久。
大病初愈,谭明旭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背靠着墙喘气。
倏然间,耳边有温热扫过。
阮心悦靠在他肩上,呼吸全落在他脖颈。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悄无声息落在两人脚边。
谭明旭听见阮心悦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拨乱着他的心弦。
第一次,他听见了阮心悦的声音。
“谭明旭。”
阮心悦偏过头,嫣然一笑。
到嘴的喜欢最后却成了道谢:“谢谢你。”
戏外。
晚风吹开了窗纱一角,露出窗外一隅的景色。
初梨靠在陈屿之身上,她清楚听见胸腔传来震动有力的心跳声。
那是慌乱,是不安,是掩于表面之下、不可告人的心思。
初梨极力闭上眼,努力掩饰表面的紧张。
阮心悦喜欢上了谭明旭。
初梨,也真真切切,又一次对陈屿之动了心。
第26章 地下车库,懂自懂……
一连好几天, 初梨都是躲着陈屿之走的。
恰好拍摄临近尾声,又连着几天都是阴天。
光线不好,拍出来的东西自然比不上先前, 郑予安索性将拍摄计划往后延了延。
这天又是阴雨天,绵绵雨声扰人清梦。
初梨没睡着, 连着几天没睡好,昂贵的眼霜都救不了她的黑眼圈。
手机亮起又暗下, 陈屿之的头像都快被自己戳烂, 初梨还是半个字也不敢往外冒。
一张脸全埋在枕头中间, 还好窗外雨声绵绵,及时掩盖住初梨的捶床声。
一楼杂货店,雨水顺着屋檐往下掉, 溅了一地的水珠。
陈屿之正陪着崔兰芝择菜。
下雨天不仅剥夺了年轻人玩乐的机会,老年人的联谊舞也被迫取消。
“阿婆,初梨……还没起来吗?”
要说察觉不到初梨的疏远那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陈屿之想不通,自己什么时候惹人不高兴了?
一般而言,见不到正主本身, 那就从正主身边的人入手。
崔兰芝却浑然没发觉。
“估计又在赶稿了。”
老太太经验挺足, 她扶了扶银色眼镜,隔着镜片看陈屿之。
“你们年轻人不还给起了个名吗?叫什么拖……拖延症。”
“不到死线那天绝不动手。”
死线, deadline。
陈屿之听得直乐:“阿婆, 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崔兰芝挺得意。
“学一学, 也不难。”
“早上我刷微博还看见,隔壁小镇一姑娘, 一直遭丈夫家暴,好不容易离婚了,结果对方一下跪求饶, 她又答应复婚了。”
“心软是真,傻也是真。”
“新闻不一直说,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吗?”
“你说她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非得往坑里跳……”
陈屿之陪着崔兰芝择了一个多小时的菜,顺便也将今天的热搜都听完了。
崔兰芝涉猎挺广,婚恋娱乐圈,说起流量明星比陈屿之还熟悉。
陈屿之小的时候,江妍和陈宴炀忙着工作,家里只有一个保姆陪着。
后来两人感情破裂离婚,陈屿之的生活依旧不变,陪着他的还是那个老保姆。
只不过零花钱变成了两倍。
和长辈聊八卦这种事,对陈屿之而言,陌生又新奇。
陈屿之上楼的时候,崔兰芝的战场已经从微博挪到有声小说。
崔兰芝手上还抱着一大篮子菜,陈屿之有意想帮对方按手机。
却被崔兰芝摆摆手支走了。
“多大的事,我自己来。”
说着还神秘兮兮将门掩上。
陈屿之一头雾水,还以为崔兰芝好强,直到他踏上台阶第一级,听到了里头悠悠的男声。
“新婚之夜,她的丈夫慕容天尘在外屋宠幸另外一个女人。一门之隔,南宫瑾面无表情,以指戳破那层膜……”
陈屿之:“……”
陈屿之:“……”
他加快了脚步,迅速逃离这个新婚之地,莫名感觉有点血腥。
从崔兰芝那得不到有效的信息,陈屿之转移目标,开始将希望放在陆衡身上。
陆衡是典型的妇女之友,追人成功率虽然不高,但胜在经验足,好几个甚至最后还成了陆衡的好闺蜜。
陈屿之估计是长相拉低分值,换做他应该就没这方面的苦恼。
【陈:如果一个人忽然不理你,你觉得会是因为什么?】
上班时间,陆衡却在摸鱼,甚至还有空打了电话过来。
“单亲爸爸,孩子他妈又离家出走了吗?”
虽然听着有那么几分奇怪,不过好像意思也差不多。
陈屿之下意识拢眉,没承认也没否认。
大爷似的卧在躺椅上,长腿交叠在一处。
“所以呢,有办法吗?”
“哄小姑娘?”
陈屿之讷讷:“……也不算吧。”
不是男女朋友,用“哄”这个词好像不太妥当。
陆衡却只当陈屿之是不好意思,还挺好奇陈屿之什么时候脸皮这么薄了。
陆衡说:“反正都是小姑娘,差不多,先送点小礼物试试。”
他开始传道授业:“不过得送她喜欢的,你有她社交账号没?”
陈屿之迟疑:“……有是有。”
陆衡猛拍大腿:“那不就行了吗!看她点赞什么最近转发了哪款口红的抽奖,照着这个送,肯定不会错。”
陈屿之突然语塞。
他是有初梨的社交账号没错,上回崔兰芝向自己介绍初梨的漫画作品时,顺手也给他分享了初梨的微博。
自然的,陈屿之也知道了那条“男妈妈”乌龙的来源。
不过那是初梨用来营业的微博号,除了转载自己的作品,再多的就是帮基友打广告。
需求也有,就是有点……难以实现。
简单来说,初梨微博画风如下──
“啊啊啊啊这一对不doi很难收场!!!”
“嘿嘿嘿,地下车库,懂自懂[墨镜]”
“打起来打起来!”
“都成年人了,不发生点什么说不过去吧??”
陈屿之对少女漫不感兴趣,所以当时只草草扫了几眼,就退出了微博。
这个任务过于艰巨,他喃喃张了张唇,企图换条思路:“……还有别的吗?”
陆衡沉吟:“要不你帮她清空一下购物车?没有人不喜欢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
他嘿嘿一笑:“当然,你如果手痒想帮我清空的话,我也不介意。”
陈屿之面无表情:“那你现在皮痒吗?”
陆衡火速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陈屿之低眉思忖。
清空购物车这个方法听着可行,但是实行起来却不容易。
这几天初梨一日三餐都是在房里吃的,陈屿之连人影都看不见,怎么可能看见对方的购物车。
餐桌上有崔兰芝刚洗好的葡萄,陈屿之端了一碗,又借口顺路,帮初梨也提了一串上楼。
崔兰芝看见,还笑了两声。
“小陈,你放着让她自己下楼来拿就行。一天天的微信步数都在个位数,身体还不如我健朗。”
陈屿之讪笑:“没事,我顺路。”
楼上楼下的关系,确实顺路。
初梨正在床上躺尸,听见敲门声时,人还跟个春饼似的裹着被子躺在床上。
缩在被子中,有气无力呢喃了一声。
“外婆吗,进来吧。”
“是我。”
低沉的男声在屋外悠悠响起时,初梨险些摔下床。
饼皮摊开,里头的馅料掉了一地。
跌跌撞撞跑过去开门,路过穿衣镜时,才发现自己衣裳不整。
睡衣的纽扣还系错了一行,初梨懒得纠正,直接拿了件外套披上。
头发一抓就准备见人。
“阿婆洗的葡萄,我给你拿上来了。”
以为躲着对方就能提高对陈屿之的免疫力,结果还是不行。
只是看见陈屿之,初梨就想起那天自己踩在对方脚背上,陈屿之牵着自己跳舞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