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书妖》作者:温三
文案:
当言梳还是跟在宋阙身后的小书仙时,她无知,单纯,恋爱脑,整天撒娇打滚求抱抱,宋阙好脾气一应接纳。
当时言梳觉得,这就是爱吧!
于是在宋阙成仙时,言梳兴奋道:“你再等我几百年,我一定去山海处找你!”
宋阙笑说:“我等你,小书仙。”
言梳奋力追赶,为了成仙伤痕累累,临了才知道,成仙会被抹去记忆,而宋阙是没有心的。
宋阙当她是玩伴、是弟子、是修炼的后生,但绝不是所爱之人。
成仙之路,只差一步,言梳为了不被抹去记忆,为了保留一颗完整记得宋阙的心,她不再追上去。
她于山海外,立了一座书斋,以续写他人的故事,换取长久的生命,只是原来活得久,也是会失忆的。
——
久等不来,自寻之,宋阙没想过下山便能碰见当年的小书仙,只是见到对方时,上千年未等来一如往常的黏人欣喜,却是陌生的一句……
“仙人如何称呼啊?”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破镜重圆 异能
搜索关键字:主角:言梳,宋阙 ┃ 配角: ┃ 其它:鬼神
一句话简介:老婆失忆了怎么办?
立意:只有坚持本心,才能获得幸福。
第1章 引 故事从这里开始……
世人说,有道通仙,可现山海,那是万物生灵所求。
曾有一个人告诉她,昆仑山、蓬莱海,是为山海处。山海间居住着凡人所向的神仙,若遇见青萍路,两侧浓雾,远看有青山耸立却不可达,无花却有浅香和细风而来,那便离山海不远了。
当时她问:“师父就是从山海来的吗?”
他说是。
她笑弯了眼,心中窃喜,她所追随的人那般厉害,竟是世人所敬仰的仙,便天真道:“那我也要去山海,师父总有一日要回去的,言梳想永远和你在一起,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他眉目温和没说话,只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
如今立在言梳眼前的,便是那一条通仙道。
正如记忆中人描述的那般,穿过白光之后,青萍路就在脚下,因甚少有人可到达这处,幽绿的寸草间被压低了几分,两侧浓雾中隐隐有跑过的灵兽或随风摇摆的树影,那是真实还是幻象,她分不清。
远看青山依旧,言梳已经顺着这条路走了许久,可与青山之间没近一分。
似是桃花香味和风而来,亦能听见潺潺水声,她像是身处于只有自己的世外桃林,孤独地与这一处格格不入。
山海境况,都倒映在了杏眸中,被含着的一滴泪冲出眼眶,落在了寸草间。
她走不过去的,言梳心知,她与那个人的距离岂是可观而不可达的山海,而是她满腔爱意,他心如止水。
是她无畏追随,他可甩她而去。
是她天真、愚蠢地以为只要到了山海,成了仙,她就能和他在一起。
而他将她当成一个虚心求教的弟子、打发无聊的玩伴、向往成仙的后辈,却从不是所爱之人。
所以言梳如今即便有成仙的资格,也走不到山海去,她不愿去。
她嗤笑一声,像是自嘲,便抬起袖子,擦去脸上的泪痕,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颤抖得厉害。
“宋阙,你骗我。”
一声呢喃出口。
若早知成仙需断情忘爱,舍弃凡间记忆,她便不会削骨断筋,跋涉千里来山海寻人。
言梳垂眸,将过去几百年日夜所求的地方放下,定了决心,转身离开。
来者去,山海像是送别般扬起了一阵风,白衣衣袂翩翩,轻风不知卷起何处而来的桃花瓣,花瓣扫过她瘦弱单薄的肩。
身后似传来了熟悉的一声:“小书仙?”
言梳顿住脚步没回头,静等许久也再没有声音,她知道不会是宋阙特地下山见她,这一声小书仙,亦不过是她心底所求罢了。
这一次抬步离开,言梳没有犹豫,直至青川被浓雾遮蔽。
第2章 下凡 宋阙从人间月阁内带出来的山河闲……
呼——
这是她听到的第一道声音。
*
人间月阁已经几百年不曾有仙来过了。
暗色木架上堆放了许多物件,字画玉石,刀剑炉鼎,看似凡品,却无一是凡品。
木架高数丈,就像是直通天顶,人间月阁的上方不是房梁,而是遍布碧空的层层云霞,此时正有一只引魂鸟飞过,口中衔着微光,那是从人间带来的亡魂。
供人取物使用的推梯靠在木架旁,顶上站立着的男子身着蓝衣,衣袂绣了两只叼柳的喜鹊,一头长发以蓝带束着,编了两根辫子。男子手执蓝羽折扇,双眸于架上挑选,口中道:“宋阙,你不上来瞧瞧?”
木架另一侧,一道声音温声传来:“不必。”
这是她听到的第二声。
蓝衣男子手中挑了个玉质物件,只有拇指大小,上刻火纹,像是玉锁,他于手中颠了颠后飞身下了推梯,绕过木架站定在另一人跟前。
男子眯起双眼,瞧见对方正盯着一本书看,便道:“此番是你下凡又不是我,怎么你比我还不着急,竟在这处看书画。苍穹授你改九命才可归来,若不成功,这世上恐怕就没有‘懈阳仙君’了。”
一身鸦青色长袍的人正半蹲于木架前,听到这声,嘴角轻扬,喃喃道:“懈阳仙君……”
这是她听到的第三声。
鸦青色长袍的男子面上无笑,那双桃花眼却像是带着淡淡的笑意,目光落在书架下方的一本书封上,书面空白无字,仅有一朵风干了的海棠花印在了上面。
方才便是他轻轻吹去了书面上落下的封印。
纤长白皙的手指将书拿起,男子站定,长袍的广袖两侧银丝绣了云纹,云层之间两只白羽长尾的鸟雀展翅穿过。
他的相貌算不上极俊美,但给人感觉如沐春风,乌黑长发以玉冠束起,下坠了两片长长的暗紫色发带。此时有风吹入了人间月阁,顺着窗外的滚滚云层,扬起了二人的长发衣摆。
宋阙道:“懈阳仙君不过是旁人称呼的,有无封号于我而言并无差别。”
蓝衣男子见他当真拿了一本书,有些无奈道:“但你此番下凡历劫,不取点真正傍身之物怎可?你又非武道修仙,人间妖灵众多,有好有坏,未必不会吃亏。”
宋阙翻开手中的书页,只见书内空白一片,倒是窜出了一缕薄烟,薄烟中飘荡着纷飞的大雪,冰封的河流尽头是雪川,以手探去分明什么也触碰不到,但仍能感受到丝丝风雪的寒凉。
第二页便换了个地方,深林树高,阳光透过茂盛的枝叶,丛林花团锦簇,盘根错节,树后窜出了一只灵巧的斑鹿,跳入了草丛,惊飞了几只蝴蝶。
宋阙面上多了几分笑意,合上书道:“我觉得这书就挺好。”
蓝衣男子看了一眼手中的玉锁,又看了一眼宋阙手里的书,还欲劝些什么,见他已经将书收入袖中,便不再开口了。
人间月阁坐落在昆仑山的崖边,头顶是苍穹,窗外是云海,阁内是仙师留下的诸多法宝,专供即将下凡历劫的神仙取用,每人最多可取三样。
谭青凤是宋阙的好友,以他对宋阙的了解,宋阙取不到三样。故而在宋阙即将下凡之前,他特偷偷跑来人间月阁帮他挑选,这地非下凡的神仙不可造访,谭青凤已然违规了。
结果宋阙倒好,三样物件折成了一样,还是个看风花雪月的山河闲书。
阁顶的引魂鸟低鸣一声,又带来了人间的亡魂,谭青凤昂首看去,云霞之中红紫交替,眼看便要到宋阙下凡的时辰,他眉心轻皱,带着些许担忧道:“我希望你能历经九劫,完好归来。”
宋阙以微笑收下了谭青凤的好意。
从人间月阁,便可直接通往人间。
人间月阁的窗户旁立了一面巨大的镜子,镜中的波纹像是滚滚流水,即便是人站在跟前也倒映不出影子。
宋阙走到镜前,谭青凤跟在他的身后,听见他道:“你若再不走,被苍穹发现必要罚你了,还是说你想随我一同下凡?”
谭青凤哼了声:“我来送你一程。”
他伸手贴着宋阙的背,轻轻将对方往前一推,只见鸦青色的身影踉跄了一步,撞入了镜中。
镜面荡起了几圈涟漪。
谭青凤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空荡的右手,渐渐握紧,藏于袖中。
他背身而去,面露几分轻松之色,浅笑道:“本仙选的,必能替你挡灾抗厄,可别与上一个下凡的般,竟为了情爱,生生挖了内丹,断了仙脉。”
*
有清香,似是初春一场骤雨过后,晨光落在嫩绿的叶尖,泛着淡淡清冽的香气。
这是言梳闻到的第一道味道。
自封印被一缕仙风吹开后,她的五觉也随着周遭变化慢慢苏醒了。
一道轻笑闷闷传来,男子的声音像是冬日饮下滑过心口的温水,言梳听见了,也记得他的名字,那个人喊他‘宋阙’。
“天气真好。”他道。
出了人间月阁,便走向了通仙道,一步跨入青萍路再回头便不再是昆仑山脚下了,道路两旁迷雾深深,宋阙抬袖拂过迷惑凡人的雾气,白雾散去,便是真正到了人间。
人间正是四月天,清明刚过,天气逐渐转暖,最后一场春雨洗涤了山林,这处山间似乎长了不少野茶树,泛着芬芳。
此路不是官道,只是附近城镇车马走出来的山坳小路,泥土被压得板实,不久前才有人路过,尚有一排慢吞吞未溅起泥点的马蹄印。
如宋阙所言,天气的确很好。
骄阳当空,林上鸟飞,路上雨水已经晒干,只有路边长草的地方有些浅浅的水洼,雨水清澈,倒映着蓝天白云。
宋阙拿出了袖中的书,那书封上的海棠花见风而活,干燥的花瓣汲取了天地间漂浮的水分,花蕊的颜色都变得鲜艳了起来。
宋阙见花生长,对着花心吹了一口气,那花儿原先是印在书面上的,此时却像是从树上落下刚好掉在书上的一般,竟被他轻轻一吹便飞了出去。
海棠长年印在了书面,留下了一圈花瓣纹路,宋阙手指拂过,像是掸去灰尘把书面上的纹路擦去,一本人间月阁里带出来的山河闲书便只有月白色的封面,什么也不存了。
宋阙拂过书面时手指触碰过的地方,叫她觉得有些痒。
宋阙捧着这本书,顺着路边朝前走,那朵海棠花飞去之后便将山河闲书内的人间风貌全都一并带走。翻开书页,再没有风花雪月的人间山河,空白一片等着人再度将其填满内容。
宋阙顺手在路边斑竹上折了一小截竹枝下来,带着两片竹叶的竹枝于他指尖翻转一圈便成了根纤细的毛笔,贫空点墨,宋阙于书页第一面写道:“入世第一日,风和日丽,心情极佳。”
谭青凤太懂宋阙了,以他的性子,那些防身的、收妖的法器武器,他一样也不会带。
此次下凡,与其说是苍穹对他的历练,倒不如说是宋阙自己乐意下来游历一番。宋阙本就是人身修炼成的仙,只是成仙过程颇为复杂,入了山海封仙位后,便会忘记人间的记忆,对于宋阙来说,他对人间的印象很寡淡。
这回等于故地重游了。
宋阙只写了一句话,见墨水未干,轻轻吹了几下,等墨水干了之后便要把书合上。
她看见了。
虽说模糊,但有光照了进来,言梳看见了天,看见了云,看见了距离她不远处,被风吹过微微晃动的竹枝,还看见了一缕发,一根飘过眼前的暗紫色发带。
她看见了一双眼,形若桃花,眉目柔和几分笑意,被风吹乱的发丝扫过他的眼下。看见这双眼,言梳只觉得呼吸都停了,她能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他是宋阙,是他解开了书上的封印,渡了三口仙气,才叫她渐渐找回了五觉,不再沉眠。
眼见书页即将合上,言梳心里有些气急。
哎哎!等等!
言梳才睁眼,尚未看清,眼前便再度陷入黑暗,就像是有一双手蒙住了她的眼,她又重新被宋阙收回了袖中。
宋阙从人间月阁内带出来的山河闲书,便是言梳。
她记得自己叫什么,但不大记得自己从哪儿来了,印象中记忆的最后,只有填满脑海的瑰丽山河、奇山丽水,那些天地间自然形成的风貌。
言梳率先苏醒的便是听觉,从宋阙吹去她身上的封印开始。
而后是嗅觉,再是触觉,后才是视觉。
只是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书页就被合上了。
言梳心想,她总有再从宋阙的袖子里出来的时刻,到那时候她就再也不要回去了。但显然,宋阙并不是事事都喜欢往书上写的人,自他入世第一天,在山河闲书中寥寥落下几个字后,便再没翻开过这本书。
宋阙下凡后只在走到第一个镇子时花钱买了一匹白马,慢悠悠地顺着一条官道闲逛,途径多处,碰到景色不错的地方还多待几日,就像是花钱闲游的贵公子,小河方亭他看得悠闲,陡峭山路他也爬得有趣。
从清明后到霜降,一路停停走走,似是漫无目的,早忘了自己下凡的缘由。
若非意外,言梳未必能这么快再重见天日。
这一日天降小雨,即便是正午时分,天色也是灰蒙蒙一片,远处乌云压下,几乎遮蔽了山头。官道宽阔,身骑白马的宋阙头上戴着斗笠于路边慢行,小雨淋在人身上不会打湿衣衫,却将秋末的风加深了几丝寒意。
身后哒哒马蹄声传来,速度不快不慢,骑马的青年逐渐靠近,与随行之人道:“严兄何必与一个小贼这般过不去,他也淋了一路的雨,够受了。”
“唐兄不必多言,这小贼滑头得很,待我将他带回京都送至府衙,半路放了,之后也不知得坑蒙多少人。”另一人说罢,又笑:“我瞧唐兄身下的是匹好马,眼看离京都只有二十里,不如我俩比一比,看谁先到?”
青年一怔,回头看了一眼双手被栓着麻绳,跟在马后吹着冷风淋了雨,已经跑了两个时辰的男人,一时间没答应。
姓严的没管他,只用鞭子抽在马臀上,喝了一声‘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