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等等,”赤司征十郎轻轻咳嗽一下,尽可能地保持自己的表情平静,“你怎么知道她报了警?”
“因为我今天来学校的路上被在周边巡逻的警察拦住了。”绿间的眼神有些空洞,“他问我的头发是不是染的,我的外貌特征很符合前几天一个报案的女孩的描述。”
“嗯。然后呢?”
“然后,我跟他说我头发的颜色是天生的、给他看了我的学生证、打电话给班导老师让他帮忙证明我的清白。”绿间真太郎放在桌上的拳头紧了紧,又无奈地松开,“巡警这才相信,放我走了,最后还嘱咐我‘你们小孩有困难一定要找家长老师或者警察,最近着周边有放校园贷的不良出没,要小心哦’这种话。”
说罢,绿间真太郎看了眼从刚才就憋笑憋得辛苦的赤司一眼,颇有些自暴自弃地道:“你想笑就笑吧,反正我自己也觉得好笑。”
“对不起,实在是绿间你的这段经历太......奇妙了。”
“如果这种对当事人造成困扰的见闻也能被称做奇妙,那我选择敬谢不敏。”
“可这么有趣的事情不就正好撞到真太郎怀里了吗?”少年瑰色的眼睛弯起。
“完全不有趣!”
“抱歉,是我失言了。”虽然没什么诚意,不过赤司还是道了歉,挑了另一个轻松点的话题,“桃井说她已经找到新的经理人选了,下午就会带到体育馆来介绍给大家认识。”
“这么快?这才开学第一天。”绿间真太郎推了下眼镜,“就算是收到了新的入部申请,也至少筛选一次如何?”
帝光是篮球的强校,对于帝光的普通学生而言,本校的篮球部是个刷学分的好去处。
因为社团参加全国级大会拿到名次就能得到对应的学分奖励,以至于每年想挤进来浑水摸鱼的“经理候选”犹如过江之鲫——你问为什么不干脆加入篮球部成为部员?那当然是因为这地方过于魔鬼。
不仅要吞咽不能作为正选出场的不甘,还得忍受非人的训练强度。
如果没有一颗对篮球的拳拳赤子心,大多数人都会在取得好看的成绩之前就被劝退。
所以为了防止滥竽充数的现象出现,每年的开学季桃井五月都只能抱着一大摞入部申请边喊头疼边刷人。
“她说对方是对护理和复健有相当了解的人。为了防止别的社团挖角,所以擅自先把人拦了下来。”赤司解释说。
护理和复健......是打算以后就读这方面的专门学校吗?
如果所言非虚,那有一位这样的经理肯定是利大于弊的。绿间真太郎思考了一瞬,旋即道:“既然是桃井的判断,那就相信她吧。”
............
一放学,后座的紫原敦便不见踪影,桃井五月看着他空空如也的座位抱怨了一句,随后自然而然地用双手挽上了最鹤生——说是亲近,但最鹤生觉得桃井这是怕她跑了——带她来到了帝光的室内篮球馆。
学校要求着装,女孩子要么扎马尾要么剪短发,反正就是不能披着。
不过这会已经放学,桃井一下课就把发圈扯了。最鹤生没她那么潇洒,来学校时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笔直地安静站在场外,却给人感觉随时会踮起脚尖跳起舞。
黄濑盯着她看了一会,个人专属外号张口就来,“新经理!小仙鹤!”
最鹤生:“......”
桃井五月:“......”
黄濑发现两个女孩子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顿时心虚,挠了挠头,“诶......不、不能这么喊吗?”
桃井与最鹤生对视一眼,随后最鹤生保持了沉默,意见由桃井代发表,“能,但是最好别。”
黄濑茫然,“为什么?”
他觉得很符合!而且还很可爱啊!
“因为好土。”桃井毫不留情地打碎了他良好的自我感觉。
从没被人说过“土”的黄濑凉太哽住了。
国中起他就在各时尚杂志兼职平面模特,不敢说走在行业尖端,好歹算是个中前端,追逐潮流对他而言是工作也是兴趣,异于普通中学生的工作让他变得受人追捧,不过因为比赛训练,再加上是个学生,工作项目参与的不多,比起公司里的其他同期生稍微差点,推特粉丝前几天才破十万——但说了这么多,都不妨碍他成为一个很有自己独到眼光的时尚BOY啊!
“小桃你怎么能说我‘土’!你对我这是从事业的打击上升到了人格的羞辱!”
捡球路过的黑子哲也插了一句,“哪有那么严重,明明是黄濑同学太敏感了。”
“小黑子你也跟着欺负我!”
“我只是在阐述事实。”
“黄濑,今天的投篮练习做完了吗?”赤司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们身后,微笑道。
黄濑凉太脖子一缩,转向最鹤生,“小仙鹤!等着!有空我给你想个新的!”说罢立刻脚底抹油地跑了。
最鹤生:“......”
你这不是已经叫起来了吗!
桃色长发的少女继续有说有笑游刃有余地拉着最鹤生在部员面前挨个混眼熟。不过碍于正在训练,都只简单打了个招呼。
唯有黑子哲也深得桃心,被桃井五月见缝插针地拖到最鹤生面前,旨在“宣誓主权”。
黑子哲也被桃井五月一把抱住的时候才刚结束热身。要是现在是冬天,估计能看到有热气从他身上涌出。
“好热,好难受。”他直白地表达了自己此时的心情,却没有直接伸手粗鲁地推开她,“桃井同学,能麻烦你先放开我吗?”
“诶不要!一放开哲君肯定会跑到赤司君身边躲开我的!”桃井说着又把怀里的少年抱紧了点,他的侧脸完全贴在桃井的胸前,快被挤变形。
仿佛看到了被晴子阿姨抱住的自己......
最鹤生略带同情地看了那位少年一眼,决定帮帮忙,“五月,方便介绍一下吗?”
“啊,差点忘了!”桃井连忙松开黑子哲也,站到他和最鹤生中间,“这位是黑子哲也,正选之一,同时也是我未来的男朋友!”
“桃井同学,虽然你加了个‘未来的’,但请不要总是无视我的主观意愿好吗?”黑子哲也立刻反驳。
桃井充耳不闻,继续介绍道:“这位是清濑最鹤生,我们篮球部的新经理!”
“学过一点运动护理方面的技巧,有需要的话随时都可以来找我。”最鹤生笑了下。
“今后大家就是朋友啦,要好好相处哦。但是哲君绝对不能对我之外的女孩子心动!答应我好吗!”桃井攀着他的肩膀。
黑子哲也依然面无表情,“我没有对桃井同学以外的女孩子心动,也没有对桃井同学心动过。”
通过短短两次对话,最鹤生便发现黑子哲也是个狠人。
连续拒绝了桃井这种校花级别大美女的告白不说,还意志如此坚定地把界限划得那么分明。
而桃井五月更令最鹤生震惊,因为她看起来已经习惯了这种冷淡甚至称得上冷漠的回应。
不过换而言之,黑子哲也是个好人,至少不喜欢就直说,不玩弄女孩子感情是好品质。
最鹤生默默递出一张好人卡,同时在心里感慨五月看人的眼光不错,就是恋爱运势不佳。
要我大概早就玻璃心了。
最鹤生忍不住换位思考一下,一时间只觉得心酸无比。
当然,比最鹤生心酸的还大有人在。
——那就是因为值日,晚到了大约二十分钟的绿间真太郎。
恰好此时桃井正在向赤司询问绿间的去向,赤司放下投出篮球的手,目光不缓不慢地落到他身上,然后朝着球馆大门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他来了。”
他带着鲜为人知的辛酸苦楚走来了!
第13章
最鹤生发现篮球部的部长就是早上开学典礼发言的学生代表。
再听桃井的介绍,这位部长还是篮球部雷打不动的正选选手之一,可谓是文体两开花。
厉害啊。
最鹤生面不改色地在心中赞叹,这种文武双全的人真是太少见了。
她认识的运动少年大多在学习这方面缺根筋——说夸张点,是缺少一部分大脑——哪怕是做事认认真真一丝不苟的岩泉一,都很难在高强度的训练下兼顾学习成绩。尤其是去年,他和及川彻输掉春季赛后,放学主动拖着最鹤生和真城最高,要求两个学弟学妹为自己补习的情景,直到现在最鹤生都历历在目。
虽然已经获得体育保送生的资格,根本不用担心升学考试,但无论是及川彻还是岩泉一,他们都认为成绩太差会很丢人。
岩泉一是性格使然自不必多说。
及川彻这么要求自己就完全是因为他从最鹤生处打听到牛岛若利的成绩很一般——其实是很差,但最鹤生给自家主将留了点面子,没说得过于直白——而作为宫城县最好的二传手,球场上的司令塔;洞悉他人意向,揣摩他人心理,对于及川彻而言是一种非常必要的素养。
他闻此言后,立刻燃起了“打球打不赢,至少在学习这方面要用智商碾压牛岛若利”的斗志,一头扎进了知识的海洋里。
说起来也不知道若利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最鹤生的思绪自然发散到了以前的队伍,牛岛若利是个不怎么关心电子产品及其附属衍生产品的人——也就是说他并不怎么看Line回消息。小时候牛岛若利偶尔还会画画(虽然画得很丑),但自从开始打排球之后他的世界就仿佛只剩下了排球。
最鹤生和别的朋友聊天,即使得不到秒回,也能在几个小时内得到回复。而牛岛若利的回复时间通常会在半天到一天的区间内,极少数时候——譬如饭后三十分钟——能在五分钟内回复消息。
此等行径相当磨砺人的耐性,至少最鹤生在这方面已经小有所成。
再说牛岛若利这人,与其说他坚强,不如说是单纯。
比赛输了会难过,但比起难过他会比其他沉浸在懊悔中的队友先一步踏出继续前进的步伐。
有不足就弥补,有疑惑就问询,有不甘就继续练习。
至于聊天?
如果没有事情,牛岛若利那个白痴通常是不会来找最鹤生的。
倒不是说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而是他确实是个把排球当作生命中重要组成的人,都“忘我”了,还能指望他记得别人?
可话虽如此,牛岛若利也的确在认真践行他对最鹤生说过的那句“你的事我一直很在意”。具体表现为他会定期主动找最鹤生询问她的近况,这种认真到死板的信守承诺的方式简直让最鹤生受宠若惊又恨之入骨。
想到这里,最鹤生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她的动作被误以为是苦恼。
于是赤司征十郎问:“清濑同学还有什么不太理解的地方吗?”
这个部长看起来挺高冷,不过似乎是熟起来之后会很好说话的类型?最鹤生心想。
毕竟要真高冷,谁会管一个新入部的经理有没有明白计分、清洗号码服、记录部员身体状况等种种方面需要注意的事项。这里就像个小职场,打球的就专注打球,经理自有曾身为经理的前辈带领掌握各种技巧。
“暂时没有了。”她如实回答。
“那就好。”赤司同学的唇角稍稍提了一下,“还有问题的话可以来问我。”
最鹤生寻思着这话自己是不是刚在哪听过?
不过她还是点点头,有来有往地客套了一下,“好的,谢谢。”
不对,这可不是虚伪的客套。
礼貌是交往的通行证!
她一边吐槽,一边告诉自己要时刻牢记清濑理惠的叮嘱。
她发着呆,理所当然没察觉冤家走上了和她在的那条窄路。以至于绿间真太郎逼至眼前,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完全确定了这人就是那天在学校旁边公园遇到的,戴着白绿千鸟格发卡的女孩,才沉着脸问:“这是谁?”
“新经理。”赤司与桃井异口同声。
他们的声音把最鹤生从自己的世界里拖出来,她抬起头,看清来人,反射性地猛得一颤,吊着最后一口气似的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音节——
“噫......!”
绿间真太郎:“......”
明明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甚至称得上浪漫的相遇,俨然可以成为双倍的快乐,可为什么最后会产生两个被害者呢......
他感到自己的胃在隐隐作痛。可再痛,他也得抓紧机会。
绿间真太郎问:“同学,你还记得我吧?”
还没来得及为两人介绍对方的桃井:“?”
原来还有我之外的人也在开学之前见过最鹤生吗???
在校外,见到头发颜色诡异、面色不善、说话的语气虽然礼貌但就是拦着自己不准自己离开的人,只身一人的女孩子或多或少都会有点发慌。
但今天是在学校,人多,安全。最鹤生有底气,见到紫原敦她都没带怕的,所以再次见到绿间,她也只是惊讶了一下,并没有立刻逃。
她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自己记得。
“那就好。”绿间真太郎推了下眼镜,接着道,“我认为上次的......搭讪,让你对我产生了不小的误解,如果可以的话能给我一个向你解释的机会吗?”
绿间真太郎可以接受女生之间传自己和某某在一起的绯闻,可以无视黄濑凉太偶尔不痛不痒的甩锅,可以不顾别人对他只投三分球的质疑与不满,但现在这事事关他的人格清誉,再不尽点人事,天道或许就要给他落下一个更大的劫难。
先是跑遍大半个东京都找不到的白绿千鸟格发卡出现在了这位新来的经理手里,再是由于对方毫无预兆却又合理合据的行事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两次间隔时间极短、还都与同一人有关的霉运,迫使绿间真太郎做出不能再沉默下去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