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原敦自然是其中翘楚。
他难得善心大发,愿意不计前嫌甚至还买了零食(虽然这零食最后的下场十有八。九是进他本人的胃中)专程来探望清濑最鹤生,可谁想他都到门前了,却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黄毛小子(黄濑凉太:……)给挡了道,这多叫人不爽啊!
再说了,挡道也就算了。
关键是这只拦路虎的脾气还挺躁的。
对待第一次见面的人不仅语气差,还口出狂言。
什么叫做“你们想累死她”啊???
以清濑最鹤生的性格要是知道他在关心她,肯定会感动地痛哭流涕吧!
想到这里,原本只是随波逐流的紫原敦,居然难得在食物与篮球之外的事情上较起了真。
他今天一定要见到清濑最鹤生!
他要让她知道,紫原敦来看她了——而且还带着他最喜欢的美味棒!
他还要让这只态度倨傲的拦路虎知道,清濑最鹤生见他一面不仅不会被累死,而且还会开心,开心之后病就会好得更快!
皆大欢喜的想象让紫原敦迅速将自己的想法付诸了行动。
他的步子很大,移动速度也出奇的快。
别人的三步本就是他的两步,再加上没人敢直愣愣地杵在紫原敦这个大块头的必经之路上,便如摩西分海那般一路畅通无阻地从队伍的最后冲到了最前。
紫原敦一巴掌拍在公寓门的门把上,没落锁。
他往里推了一下,纹丝不动。
看来是扇向外开的门。
于是他又往试图朝外拉。
刚拉开一条缝,门却又被重重地阖上了。
这次阻碍他的并非单向的门轴,而是伸手抵住此扇门扉的拦路虎。
倒也不是没想过直接把门拉开,紫原敦对自己的力量还是很有自信的,然而赤仔在后面叫了他一声,虽然没说别的,但紫原敦知道这是在提醒他不要闹得过火的意思。
紫原敦想了想。
忍了。
毕竟要是把门给搞坏了,可是要自掏腰包赔偿的。
而俗话又说,山不就我,那便我去就山。
既然门不能粗暴对待,那就粗暴对待堵门的家伙。
“我不介意亲自把你搬开哦?”
且不论这个“搬开”指的是直接把人给推开,还是把人打晕之后像拖尸那样搬开。
但紫原敦威胁人的语气是值得被人敬畏的。
这种类似于熊孩子拿着你心爱的手办说“我要把它的脑袋掰下来”的语调中,兼并了漫不经心的讨打劲,以及命中要害的杀伤力。
然而宫侑此人,人生的字典上从来就没出现过“怕”这个字。
“有本事就来试试啊?”宫侑顺手锤了一拳公寓门。
这架势不但是不怕,还是生怕别人不会打他似的添了把柴再倒了瓶油。
宫治张了张着嘴,只觉得窒息,说不出话。
“哈?你真当我不敢吗?!”紫原敦不甘寂寞也重重地往门上捶了一拳。
男子高中生吵架其实和街边大妈差不多。
比的都是嗓门和能制造出来的噪音谁更大。
能把对方盖过去,那已经在骂战中赢下了一半的优势。
“小赤司,要不要去劝一下小紫原啊?”黄濑战战兢兢地问。
这样真的不会吵到最鹤生吗!
肯定会的吧!!
结果不料赤司竟然反问他:“生病的话感官会很迟钝吧?包括听觉。”
“啊……是……”
可这和现在糟糕的状况有什么关系吗?
“那就随他们去好了。”赤司征十郎笑了笑,像个吃瓜看戏的观众那样,“黄濑你知道吗?正义总是从天而降的。”
黄濑凉太:“……”
紫原敦和宫侑的拳头,看似锤的是门板,实则是锤到了其他所有人的心上。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在公寓内正测体温的最鹤生,以及正在给最鹤生测体温的灰二。
老房子的隔音不能算好。
如果最鹤生没有生病睡得脑袋昏昏沉沉,她现在应该是可以把门外的动静全部收入耳中的。
但可惜她现在的身体条件,只能允许她做出皱起眉头和往被子里缩的反应。
“好吵……”
说完,最鹤生又睡了过去。
然而人在生病的时候怎么矫情都是被允许的,于是这一声小小的嘟哝,不可避免的带上了一点点哭腔。
清濑灰二沉着脸摸了摸最鹤生细软的头发,拿了两个娃娃塞到她的脑袋边上,为她掖好被子后这才起身走了出去。
门外的小学生吵架还在继续。
紧闭的大门却豁然洞开,诡异的黑雾宛如瘴气一般自内弥漫出来,一张青面獠牙的鬼脸从黑雾后透出。
“啊啊……我还以为是谁家的小动物在这里汪汪喵喵地叫,结果居然是你们啊。”
青面獠牙之鬼狰狞又灿烂地笑了起来。
而那天规模堪比小学生踏青的探望,除了储存在海马体内的记忆外,唯一剩下的就只有一张宫侑和紫原敦站在正中间,互相搭着彼此的肩膀、脸上挂着假笑的集体合照被留了下来。
……
在最鹤生病好之前,别说宫双子见不到她人。
就连现阶段与她关系最密切的音驹排球部成员,再次面对面接触到他们的经理,也已经是一周多后的事情。
此时的东京像是被台风刮走了天上全部的云,太阳在西沉前无时不刻地不在炙烤着大地上的一切。
从柏油马路上蒸腾而起的热浪冲刷着所有与地面相连的事物。
而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最鹤生也没机会能见到除音驹,以及偶尔路过青道时会远远望见的御幸一也之外的其他熟人。
如果御幸能注意到她,最鹤生就会去便利店给他买个肉包或者香蕉之类的加餐,从那面铁网上方给他抛过去。
太阳直射点从北回归线南迁之后,音驹拿到了近七年来的最好成绩——东京都八强。
自此三年级因学业全员引退,其导致的结果是音驹由于团体人数不足,而不得不缺席了那年的春高。
高一年级夏天发生的事情依旧多数与最鹤生无关。
比如说佐久早圣臣和木兔光太郎入选了《排球月刊》的高中界Best 5王牌的行列。
比如说御幸一也所在的青道在夏季预赛的最后关头,惜败给成宫鸣所在的稻实高中。
比如说真城最高同学终于因为连月高强度的爆肝画画躺进了医院。
再比如说及川彻率领的青城又一次输给了牛岛若利的白鸟泽,又缩在房间里低迷了三天才被看他不惯的岩泉一拖出房门。
再再比如说,最鹤生和灰二很久没见到的爷爷去世了。
妈妈打电话过来叫他们直接从东京乘车回岛根的声音有些哽咽。
他们回岛根参加了葬礼。
见到了其他许多很久没有见到的亲友。
爸爸请了和尚来诵经为爷爷超度,面无表情地向每位前来参加葬礼的人鞠躬,像是个被拧了发条的机器人那样。
爷爷的骨灰装在一个最鹤生双手勉强可以环住的坛子里。
除了照片、鲜花和水果,安放着爷爷奶奶的小祭坛上,还有个第三个小盒子。
里面装的是与那只因为最鹤生小时候对猫狗毛过敏,而被妈妈送来岛根的阿拉斯加。它也有一张单独的照片,摆在爷爷奶奶的合照旁边。
岛根和东京相比说是乡下也不会人有异议。
爷爷家所在的位置更是在乡下的乡下,田埂连成,蜻蜓翩飞,青蛙一跳能从马路这头跳到中间,然后呱地一声又消失在对面的草丛中。
那天最鹤生难得的失眠了。
久违的她又和妈妈分享了一床被子。
而这次清濑理惠没叫她赶紧睡,反是问:“最鹤生以后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想考京大。”她说。
“这位小朋友可以不要答非所问吗?我现在是在问你想成为的人哦。”妈妈揉了揉她的肚子,“考完京大之后呢?从学校毕业后想从事什么样的工作?想和什么样的人谈恋爱?想和什么样的人结婚?或者干脆不结婚?”
“……”
老实说她什么都没想过。
看起来将自己的人生规划到了五十年后的清濑最鹤生,其实有着和同龄人一般的茫然。
今天的你,明天将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她也不知道呀……
所以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目标才要好好努力不是吗?
“换成‘想成为比尔盖茨那样的人’的回答方式会不会简单一点?”清濑理惠轻轻说,“妈妈小时候就想过去全世界旅行哦,像圣·埃克苏佩里那样开着飞机飞进沙漠,不过我会带上足够的口粮和水,还有一条狗。我觉得自己可以那样活一辈子。”
“憧憬是离理解最远的距离……”她小声咕哝了一句蓝染BOSS的名台词。
“是啊。所以我没有成为第二个圣·埃克苏佩里,而是当了你妈妈呀。”
“……当我妈妈很不好吗?”
“怎么会。”清濑理惠亲了亲她的额头,“妈妈这辈子最高兴的事情就是有了你和你哥哥。你爸都得往后稍诶!”
“但还是有点遗憾没当成第二个圣·埃克苏佩里吧。诶,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别和你爸爸说哦。”
“什么呀?”
“妈妈高中的时候有个男同学向我告白,说要以结婚为目的和我交往,我没答应——不过现在想来他长得很帅呀!比你爸爸好看哦!我要是答应了他说不定会有别样的人生诶。”
“但那样你就不是我妈妈了。”
“是啊是啊——好了,回归女子座谈会正题。最鹤生以后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说出来你可以不要笑吗?”
“这个啊……这个得取决于你说出什么了。”
“……”
“好好好,妈妈不笑,你说嘛你说嘛。”
“……真的不要笑哦……”
“嗯,我保证。”
“我想和爸爸一样的人结婚,然后成为像妈妈一样的妈妈……”
“你爸一样的人??你爸那样的榆木脑袋???”
“……你说好了不笑的!!”
“没笑没笑!”清濑理惠咳了一声,“那最鹤生有找到你爸爸那样的人吗?”
她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但是告白被拒绝了”
“这样啊。”清濑理惠无声地笑了笑,“睡吧。我的小玫瑰。”
你总会遇到自己的小王子的。
第127章
事物具有两面性。
没能参加全国大赛的好处是再也不用面对某些令人心梗的学长。
坏处则是现在的音驹,连与三脚猫水准学校打练习赛的资格都没有了。
因为人员骤减之后,目前的残党们连轮换的人都凑不出来。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练接球吧。”
下一届内定部长黑尾铁朗同学倒很是豁达。
不过这话也没说错。
接球是排球的一切。
只要球没落地,比赛就没结束。
往常会和他们打训练赛的学校也是破罐子破摔的类型。
偶尔有两个一头热血往前冲的人,反而会被人投以异类的眼光。
孤军奋战对于团体运动而言是最徒劳无用的挣扎(不过这个规律在奇迹世代不能体现)。
而对此,孤爪研磨也不是没有抱怨过:
“低等级副本刷到一定程度,就会有经验获取上的限制……所以这种菜鸡互啄的练习赛到底有什么意义?”
还不如周末在家多打几小时游戏。
“那这么说来,我们春高也不能参加了?”
夜久卫辅拿着抹布,狠狠蹭着球上的一处灰黑,像是要把不能参加春高的力气全部使在这上面。
“我能期待天降两个猛男拯救我们部吗?”这话他虽然说得中气十足,但其实大家都知道他并不抱希望。
“可以。梦里。”黑尾铁朗也认清现实放弃幻想,还不忘怼一句自家自由人,“在我梦里,我已经是日本第一副攻手了!”
“好,不愧是只有你才能做出来的梦。”夜久卫辅攥着抹布的一端,手腕一抖,抽出啪的一声响。
黑尾悻悻地收回目光,不再打趣夜久。他来回地抚摸着怀里的球,像一个守财奴摩挲着他珍藏的宝石那样,小心翼翼又贪婪地想从上面汲取某种慰藉。
“嘛……换个角度想,我们今年也有空去参加修学旅行了不是吗?”
海信行的声音到了后面就成了小声的嘀咕。
其实大家心知肚明,比起修学旅行他们都更愿意训练。
但是音驹有规定,不备赛的社团成员最好不要缺席下半学年学校组织的修学旅行。
这个“最好不要”听起来很宽容,但实际上它意味着老师会来找你,了解你的情况。
如果不是家庭贫困身体不适之类的理由,那么他还会进一步做你的思想工作。
什么集体意识团队精神为今后融入社会做准备balabala的,没完没了的。
高一开学发放的,有且只有一册的行事安排手册上写了各年级修学旅行的目的地。
一年级是京都。
二年级是鹿儿岛。
三年级是北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