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赤司摇了摇头,“虽然说不上喜欢,不过紫原应该对篮球还是有兴趣的。”
最鹤生问:“有依据吗?”
“没有。”赤司回得很快,“但他讨厌输和失败是可以肯定的。”
“可是你们不是从没输过吗?这又是怎么知道的。”最鹤生咕哝道。
“正是因为没输过,所以才知道。”赤司像想起了什么,露出一点微笑,“初一的时候我们和秋田的阳泉打过一场练习赛,当时紫原还只有一米八六,在一次运球中被对面三年级的主将撞翻在地……这件事他记了很久,于是从那之后就一直在做深蹲负重跑之类加强下盘的练习。”
“是的我也记得!那段时间的小紫可努力了!”桃井笑眼弯弯地附和着。
并无这段美好回忆的最鹤生默默地等待下文。
赤司接着说:“紫原的学习成绩不差,却也不算拔尖,但他从来没在这方面展现过自己的胜负欲。”
……怎么总感觉这个说法替换成少女漫里热气超高但谁也不爱的冰山男主遇到一出场在给他甩脸子的女主也毫无违和感啊?
原来你们男生都喜欢这种“真是个有趣的女人”的套路吗?
总感觉自己参破了某种真理的最鹤生皱了下脸。
本来她已经做好了一棍子打死紫原敦喜欢或者对篮球感兴趣的准备——简而言之,在最鹤生本来的预选方案里,她已经做好跟赤司谈判放弃治疗紫原敦的打算。
可现在赤司却说紫原敦是对篮球有兴趣的。
行吧。最鹤生瘪嘴,反正上一个方案被枪/毙了,她还有别的备用。
…………
及川彻在研究后天练习赛的对手,对方是去年山形县县大赛的冠军,虽然教练明天肯定会拉着他们开一次会,但信息收集这种事情还是靠自己获得一手的比较好。
昏暗的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是电脑屏幕,好一副妈见打的画面。
但他全然不介意眼睛发出的酸涩信号,依然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
手机放在鼠标边上,忽然嗡嗡响起。
他的目光一瞬不移,伸手捞过手机,接通,“喂?”
“你怎么还没睡?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你明天还训练不训练了?”
及川彻面色古怪地把手机拿开,看了眼上面的来电显示:【清濑最鹤生是个傻子】。
确认无误后,他暂停视频,“大姐,你能看看现在几点了吗?每天要四点半起床的人是谁啊?”
“不才九点?我九点半才睡。”
及川彻:“……”
“干嘛突然给我打电话。”
而且半个小时能聊什么啊……
就算是平时,他们也会经常在群里发消息了解各自的近况,忽然隔着电话听到发小的声音让及川彻感到了些许不适。
“有个事想请教一下你。”最鹤生说。
及川彻一听,立马坐直了身子,装模作样捏着嗓子,“诶——可是及川君现在很忙诶,完全没空哦,如……”
最鹤生打断了他的话,“啊,你很忙吗?”
及川彻刚刚接通电话时隐约有比赛的哨声从他那边传来,现在想来这个人应该是在看比赛录像分析对手?
这么说的话现在也已经五月了。
六月县大赛,七月中下旬左右放暑假,然后就是学生时代各个领域的全国大赛。
明明开学不久,可一想到马上就要到来的夏天,似乎连呼吸都变得更急促了一点。
“那你先忙吧,我去找别人聊聊。”
对于及川彻而言,与排球有关的事几乎永远是“轻重缓急”里的重与急。
她并不想打扰他。
及川彻:“???”
“你给我等下!!不准挂!!”
最鹤生:“?”
“不是说很忙吗?”
“很忙是一回事!但是哪有你这样话说到一半就走的!很吊人胃口不是吗?!”
最鹤生:“……”你说得好有道理。
于是她老老实实地向及川彻道歉。
孩子气的少年中气十足地“哼!”了一下,而后才问:“说吧,找及川大人有什么事?”
最鹤生把紫原敦的事情和他讲了一遍,当然,她依然对紫原敦的名字进行了马赛克处理,甚至没有提及对方是自己现在所处的篮球部的成员。
全程她都在采用“我朋友社团里有个问题分子”这样的称谓,听得及川彻很是头疼,最后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说的这个朋友,该不会就是你吧?”
“怎么会是我呢。”最鹤生抿了抿唇,“真的是我的朋友,她叫桃井五月。”
“五月?跟你同名?”
“嗯。”
“噢……”及川彻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所以这就是你多管别人闲事的理由?”
“这能算多管闲事吗!”最鹤生略有不悦地反驳他。
“怎么不算!这又不是你的社团!”及川彻几乎拍案而起,“你去东京才多久啊就给自己惹了这么多麻烦!到时候万一在学校被人欺负了谁救得了你!我吗!?小岩吗?!还是你觉得灰二哥会有空!?”
最鹤生:“……”
说谎的代价实在太惨痛了。
“可、可是她很难过啊……”她只能理不直气不壮地放低了声音,“五月对我很好的……”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半晌,就在最鹤生要再次发声确认及川彻是否还在电话那边时,及川彻忽然咕哝了一句什么,语速飞快,最鹤生只隐约从他话里分辨出“到时候”“宫城”几个词。
“刚才说到哪了?”
最鹤生呼出一口气,整理好心情,“说到我朋友想让那个问题分子好好参加部活。”
借着电脑屏幕的光,少年垂头盯着自己修剪圆滑的指甲说:“这有什么难的。
“既然他唯独讨厌在这方面输给平凡的不起眼的没用的普!通!人!——那让他输不就好了?”
最鹤生一哽,“你不要说得那么轻巧好不好。这个问题分子还是很强的……”
“再强能一打五?”远在宫城的及川彻从椅子上站起身,放在他怀里的排球被他一并抱住,“再强能一个人打赢高中的队伍?职业的队伍?”
“其实说让他‘输’并不准确。”少年的眉峰蹙拢,面上却露出一个有些恶质的笑容,“臭小鬼才多大,就敢这么瞧不起团体运动。”
最鹤生醍醐灌顶,声音变得轻快许多,“所以你的意思是,要让他意识到这是个需要五人才能继续下去的运动?”
“嗯。”及川彻懒洋洋地应声。
“我知道了!”一个有些糟糕的,甚至称得上恶劣的念头骤然浮现在最鹤生的脑海中,不过更具体的还需要跟赤司与桃井再做进一步的研讨。
“谢谢你阿彻!!帮大忙了!!”
女孩的声音天生要比男生的声音更高更细,对面不掩欢快的答谢被解码成电流,再重组成有些失真的人声,在及川彻的鼓膜上轻挠。
“哼。”他扬起下巴,像是电话另一头的人就在面前,能看见他现在洋洋得意的模样。
“你永远可以相信及川彻。”
说着,他漾出一丝笑容。
第41章
“这周你打算回宫城吗?”
通话结束前,及川彻问最鹤生。
每年五月月初,所有小学生都享有宪法纪念日、绿之日以及儿童节组成的三天假。
而对于中学生而言,两天的法定假期固然很快乐——但更快乐的是这两天法定假期正好和周末构成了四天的自由自在美好时光。
“回。”用一个月将生物钟掰扯到九点半入睡,最鹤生打了个哈欠。
“灰二哥也一起?”
“不知道。”最鹤生不满地咕哝一声。
“那要我和小岩去接你吗?”
“你们不用训练?”
“用啊。可最高也要去补习学校,没人去接你诶。”
最鹤生没懂及川彻的好心,反问道:“可我能自己回家啊?”
而且马上就是县大赛了,与其把时间花在这种没什么意义的通勤上,不如多练几个跳发呢。
及川彻:“……”
“你是狗吧!专门咬吕洞宾的那条狗!
“你不要接我和小岩还懒得去呢!
“哼!挂了!”
他一通抢白,话音未落便掐断了通话。
最鹤生被话筒对面突然拔高的声音吼得缩起肩膀,直到挂断的忙音传出,她才重新握着手机躺回被窝里。
打开Line,在没有手动置顶的情况下,新消息会反复跳到列表的前列,显示在第一页。
她慢慢地往下滑动着界面,直到在最底部才看见牛岛若利的名字。
他与她最后一条消息发送于四月三日。那天是帝光新学期的始业式,她特意把领到的胸花从制服外套上取下后拍照发在自己的推特上。
等到下午七点十分,牛岛若利才发来消息说:祝顺利。
还说:是濑见在推特上看到了你的动态。
濑见,濑见英太,与牛岛若利一同从白鸟泽初中直升进入高中部的队友之一。
那意思是没有濑见,或者我不跟你说,你也不会主动了解我的事情吗?
最鹤气闷得不想说话,可她的家教必须让她回个“谢谢”过去。
这次对面很快回复了。
【牛岛若利】:新学校感觉如何?
【清濑最鹤生】:才开学第一天能有什么感觉。
【牛岛若利】:也是,是我愚问。
【清濑最鹤生】:还有什么事吗?
【牛岛若利】:没有了。
【牛岛若利】:你注意休息。
然后。
然后一个月了。
这个人再也没发给她任何消息。
最鹤生并没有清理列表的习惯,她只是学习的时候不喜欢别人吵嚷,本质上并不讨厌热闹,甚至每年仙台市举行的各种祭典活动,如果抽得出空她都会去参加。
牛岛若利的对话框沉在最底下,就像一颗沉进大海的石头。
她不经常盯着这块石头,但也忘不了。
偶尔还会像这样,明知道石头不会浮上水面,却还是想看看它是否有一丝松动的迹象。
在及川彻的描述中,牛岛若利是个不近人情、喜欢宣战示威、永远居高临下用鼻孔看人的家伙。
“最好的人生就是不会遇见牛岛若利的人生!”
也是五月初,在最鹤生还只有小学六年级,而及川彻和岩泉一已经在初中部被牛岛若利毒打了两三次(包括练习赛)的时候。
及川彻一边用手臂将球颠给岩泉一,一边分神跟坐在走廊檐底下的最鹤生抱怨,“我和小岩的未来都因为那个怪童的出现变得阴暗了!”
岩泉一立刻把球往及川彻身上砸,撇清关系,“别带我!”
及川彻喊疼,岩泉一也不理他,走到廊下,最鹤生把水递给他。
刺头的少年咕嘟咕嘟地猛灌几口,满血复活,接着骂及川彻,“看你那点出息,不就是个牛若吗!”
“对啊!就是个牛若!偏偏就是这个牛若把我们打得哇哇大哭!你难道对比赛结果有什么意见吗?!”
及川彻不知道吃了什么药,竟然难得那么硬气地跟岩泉一互呛起来。
“哭的人明明从头到尾都只有你一个!”岩泉一捞起毛巾就往及川彻脸上扔,柔软的纺织物竟然能发出那么大的破空声。别说被扔的及川彻,光是在旁边看着的最鹤生都觉得疼。
可男孩子皮实,及川彻反倒更加来劲,扯着被太阳烤干的嗓子对岩泉一吼:“那你说!如果没有牛若,我们北川第一是不是早就进全国了!”
看起来正在无理取闹的及川彻站在夏天的太阳下,整个人都被晒夏至过后愈发毒辣的太阳得发红。
他的眼睛也是红红的,虽然是被自己气得,但和哭过之后没什么两样。
察觉气氛不对的最鹤生只能去扯离得近的岩泉一的衣角。可岩泉一也被及川彻气到了,塑料水瓶被他捏得变形,发出不堪负重的刺耳的声音。
最鹤生这次干脆去抓岩泉一另一只空着的手,少年的手心滚烫,淌着汗。
“确实我也不想遇到牛若,但是哪来那么多‘如果’?”他想也没想地将舒展开的手掌攥紧成拳。
最鹤生连忙喊了声疼,岩泉一的注意力这才被转移走,连忙问她有没有事。
及川彻站在不远处望着他们,看起来也清醒了不少。
及川彻和岩泉一,一年的三百六十五天里起码有三百天在吵架。重归于好对他们而言是吃饭喝水一样自然的事情,但那次却是清濑最鹤生第一次那么近地看着他们两人在自己最喜欢的排球上起争执。
牛岛若利是个讨厌鬼!见到他最好绕道走!地球的尽头有多远就走多远知道吗?!
在及川彻知道最鹤生要跟着灰二去白鸟泽后,他更是疯狂地摇着最鹤生的肩膀将这句话刻进了她的脑子里。
可命运要是不弄人就不叫命运了。
如果最鹤生不认识及川彻和岩泉一,她就根本不会接触排球。
而假如从来没接触过排球,最鹤生也不会被拉去参加学校举办的球类大赛,和其他班的人比谁颠排球颠得多。
假如不去参加比赛,女子排球社就不会找上门,问最鹤生要不要入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