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桃井五月从青峰大辉彻底不来参加部活之后,她也完全脱离了曾经一起回家的长长队列。
现在每天一起走出体育馆的奇迹世代只剩下了紫原敦、黑子哲也、黄濑凉太和绿间真太郎。
最鹤生对此变化的感触,自然没有心思敏感又在篮球部呆了三年的黑子哲也来得复杂。
赤司不怎么在篮球部出现的这段日子里,唯一让她感觉意外的是紫原敦竟然还在好好的参加训练。
而至于赤司征十郎同学去了哪里,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非常好回答,甚至连不是篮球部或者与他关系不那么紧密的人都会给出明确的答案说:
“赤司同学啊,他最近一直在和学生会的其他成员筹办与冰帝的交流会。”
交流会的全称其实是“地区交流对抗赛”。
范围是整个西东京,对抗对手理论上是西东京的所有学校。
但实际上,也并不是所有学校都会参加这个所谓的地区交流对抗赛。
因为每所学校的校庆时间不同、学期事程安排也不同,所以到头来,真正能对抗的对手学校也只有几个。
这次要和帝光battle的是另一所名门私立学校,冰帝学园。
不过最鹤生更加关心的却是,“对抗赛的项目是什么?”
“将棋、篮球、网球、游泳、吹奏之类的……”反正跟学习成绩偏差值什么的关系不大。
班长水谷雫同时还身兼学委的职务,最近除了学业还被对抗赛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
为了迎接本次的地区交流对抗赛,学生会照常成立了专门处理相关事务的执行委员会,隔三差五就要把各年级各班的学委喊到礼堂开会。
开会就算了,还不准人拿单词本出来背单词,否则就要被记名扣学分。
水谷雫对此种形式主义深恶痛绝,甚至专门向执行委员会的会长,即学生会会长,即赤司征十郎同学反应过自己的意见。
可赤司对此也爱莫能助,总不能跟大家说,“诸君可以做自己的事情,我们执行委员会的人在讲台上独自美丽就行”这种话吧?
而且这会还不止初中部要开。
偶尔高中部的学长学姐也要一起跟过来。
我为什么要把将会决定我未来的每一秒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虽然水谷雫没有说过这种话,但最鹤生能从她散发出的满满怨念里读到她的不高兴。
即使分奴与分奴是相斥的,但也只有分奴才最理解分奴的心思。
最鹤生对水谷雫不得不出席委员会会议的不幸深表同情,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老师上周安排全班换了座位,最鹤生现在搬到了桃井的右前方。
而紫原敦依然被安排在教室最后,他的个头实在太过高大。无论是立是坐,都跟座小山似的,各科老师通常也不喜欢喊他起来回答问题,因为被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的那种压迫感实在让人不大舒服。
原本只有一个小时的午休,因为老师拖堂的关系愣是缩短成了四十五分钟,但桃井还是趁着这点时间跑去找青峰大辉了。
最鹤生粗略地扫了眼班里剩下的人,感觉有些闷,但和不喜欢的人呆在同一个空间会感到呼吸困难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个不喜欢的人说的倒不是紫原敦,而是首先来告诉她“要离桃井同学远一点哦”的女孩。
她的课桌旁边围着一圈人,有男有女,嬉嬉笑笑。
最鹤生带着便当盒走出教室,跑到学校中庭的一张长椅上。
如果把厨师分级,那灰二则已经脱离了新手菜鸟,来到了最鹤生也教不了他更多的进阶阶段。
今天的菜单是清炒牛篣丝、厚蛋烧、炸鸡块,以及加了梅子碎的白米饭。
最鹤生吃东西喜欢把最喜欢的留到最后,虽然放了一早上,炸鸡块的外壳已经不脆了,厚蛋烧也没有刚出锅时那么香软了,但她还是就着牛蒡丝把米饭扒拉了大半,厚蛋烧和炸鸡块被小心翼翼地护在饭盒的角落里,跟龙藏在宫殿里的金山银山一样。
正当她终于准备开始享用自己的最爱时,余光瞥见的一抹紫色却吸引了最鹤生的注意。
嚯,除了紫原敦还能是谁呢?
远远的,最鹤生也不想跟他大眼瞪小眼,索性垂下脑袋专注吃饭。
然而今天的紫原敦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直直的走到了她面前。
然后……然后他不动了?
最鹤生盯着鞋尖前方,因为是正午,所以即使高大如紫原敦,他的影子也只有小小一块。
最鹤生不想开口跟他说话,更不想问他有什么事。
可紫原敦显然不是这么打算的。
他问了个穷尽最鹤生智商都没料想到的问题。
“炸鸡块好吃吗?”紫原敦是用什么样的神情问这个问题的,最鹤生并不知道。不过当她抬头去看时,他的表情是很无辜的。
那双湿漉漉的下垂眼让最鹤生想起了以前和牛岛若利在小巷子里发现的小狗。
又有点像她只在照片里看到过的,以前家里养过的一只阿拉斯加。
清濑家以前是养过狗的,在清濑理惠在生下灰二之前就一直养在身边,是一只好大好大的阿拉斯加。但是对猫毛狗毛过敏的最鹤生出生之后,那只阿拉斯加就被送到了岛根的爷爷家里,直到它去世之前它都没等到清濑理惠把它接回仙台。
这是个会让最鹤生感觉自己是罪人的故事,即使清濑理惠跟最鹤生说过这并不怪她。
人的一生没有一刻不在进行取舍。
而这一刻——最鹤生后来想起,认为自己当时大概是取了脑子一热,舍了所有智商。
紫原敦满眼写着想吃,最鹤生就赌他肯定不会吃,把饭盒从膝盖上捧起来问:“不然你尝尝?”
结果谁知道紫原敦还真的伸手过来捡了两块炸鸡和一块厚蛋烧放进嘴里。
最鹤生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脑子里满是“深渊巨口”一词的弹幕刷屏。
现在她的饭盒里只剩下了一块炸鸡和一块厚蛋烧了。
紫原敦吃完砸吧了两下嘴,毫不客气地评价道:“炸过头了,肉都老了。厚蛋烧也是,应该早点盛出来就不会那么硬了。”
平心而论,这评价相当中肯。无论换谁来说出这番话,最鹤生都会诚恳地点头附和。
但好巧不巧这个人偏偏是紫原敦,跟她相看两生厌的紫原敦。
“讨厌的人的东西你也吃得下啊……”最鹤生咕哝一声。
她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紫原敦自然听得到。
他伸出舌头舔掉嘴边的炸鸡块脆壳,坦荡荡地反问最鹤生:“我为什么要跟吃的过意不去?”
“难道你没吃饭吗?”最鹤生皱着鼻子,她盯着碗里仅剩的一块炸鸡和厚蛋烧,泫然欲泣。
她还没吃饱!
“老师拖堂,小卖部的炒面面包都卖完了,食堂也没有我喜欢的菜。”紫原敦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两根芝士味的美味棒,将其中一根递到最鹤生面前,“给。”
最鹤生:“?”
这是什么意思?
“还你的。”紫原敦懒洋洋的尾音被拖得很长,“吃完我还是会继续讨厌你的。”
最鹤生听完只觉得这人欠打。
她皱起眉头,接过紫原敦递来的美味棒,颇有些牙尖嘴利地还口道:
“我也会继续讨厌你的!”
第52章
对抗赛的事务筹备了大概有半个月左右。
小到外校来访人员名单确认,大到该如何从理事长手里拿到周末无休进入学校训练的许可,本来就是人往不断的走廊现在好像变得更拥挤了。
在此期间,如果不包括桃井五月的笔又被扔到了垃圾桶里,最鹤生为了不让她察觉到异样,买了一支新的放进课桌,结果那群人见桃井又是无动于衷,再扔,最鹤生再买——这种仿佛莫比乌斯环一样没有出路的死循环;数学老师心血来潮连着两周都在课堂上进行了突击测试;以及年级主任因为最鹤生的物理成绩实在进步不显著从而把她叫去办公室进行了一次谈话的话,大抵是能算做无事发生的。
最鹤生已经对紫原敦时不时就要砸坏一个篮筐、绿间真太郎站在十米开外也能把可乐罐子扔进垃圾桶、黄濑凉太只要看过一眼就可以完美复刻他人神态动作(老实说最鹤生认为他出道成为模仿明星或许比打球更有出路),还有黑子哲也神出鬼没容易被忽略的体质完全脱敏。
在奇奇怪怪的人堆里待久点的确是可以磨砺心态的。
由于赤司完全腾不出时间管理篮球部,所以这半个月最鹤生也只能负责盯着部里的人自主训练。
继上次稀里糊涂与紫原敦交换了午餐之后,最鹤生开始反思自己从前看人看事是不是太片面了。
抛开他的天赋论不谈,紫原敦在球场下的表现的确还算正常……甚至能说是友好——至少跟能说出“喜欢篮球但没有天赋的家伙真让人不爽”的他比友好许多。
上周篮球部被拉到操场上去体能测试的时候,他还把自己的巧克力和美味棒分给了别人——虽然他表现得非常非常非常不情愿,但那位同学当时的状况确实不好,被送到医务室后才知道是因为熬夜打游戏再加剧烈运动引发的低血糖。
不过说是没有空,但赤司还是会要求最鹤生每天去把部内的训练情况跟他做个简短的汇报。
至于为什么不是桃井,麻烦各位体谅一下这位天天追在竹马身后跑遍整个西东京的姑娘吧——听说青峰大辉最近还开疆扩土,把活动区域扩大到了东东京。
这已经不是非同一般的令人头大的程度了。而且不说花费在路上的时间和精力,光是车费就贵得让最鹤生忍不住咋舌啊。
日本的公共交通虽然发达,但也没有便宜到这部分的开销可以忽略不计。
生活不易,最鹤生叹气。
最鹤生刚才跑了一趟小礼堂,刚刚结束试奏的吹奏部正拆成声部单位分开训练。
长号部的领队对最鹤生印象深刻,又不如说经常来小礼堂练习的长号部都挺眼熟这个漂亮姑娘的。最近执行委员会的人借用了小礼堂,他们只好在室外练习。最鹤生每天下午都会跑这来找赤司,一来二去大家就都眼熟了。
“赤司君的话,刚刚和执行委员会的人一起回活动楼了。”吹奏部的同学好心指路。
于是最鹤生又只能抱着登记着部员身体状态与训练情况的笔记本,来到活动楼。
除了性质比较特殊的合唱部和吹奏部,这里是大多数文类社团的集中地。一到三楼分布着美术摄影茶道花道家政等听起来就非常陶冶情操的社团,四楼一整层则是学生会的地盘,而最顶层的五楼被当成了巨大的仓库,用来存储公用物品,或者假如加入的社团足够厉害(比如说拿到了全国大赛的冠军或者金奖)也可以申请一间作其他用处。
学生会会长的办公室在四楼走廊尽头。
门是敞开的,最鹤生往里看了看,发现办公室里除了赤司和学生会的人,还有两个穿着帝光高等部的学长学姐,以及三个外校学生。
正当最鹤生犹豫着要不要敲门的时候,一位坐在单人沙发上的金发少年抬起手打断了帝光高中部学长的讲话,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门外最鹤生站着的地方。
赤司征十郎循着他指示的方向看过来,然后对在场的其他人点点头,“失陪一下,她是来找我的。”
赤司站起身走到房间,随手将门虚掩上。
最鹤生把笔记本递给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没关系,藤原学长和堀学长也是突然过来的,之前没打招呼。给你造成困扰了吗?”
“不至于,不至于。”最鹤生摆摆手,自从和赤司稍微熟悉了一点之后,她的肢体语言也开始变得多了起来,“藤原学长和堀学长也是高中部学生会的?”
“藤原学长是。堀学长的话,是因为话剧部表演太成功,冰帝高中部的学生会会长很中意他,执意邀请他同行去吃个晚饭。”赤司微笑着解释道。
“啊?那位原来是冰帝高中部的会长呀?”
最鹤生眨眨眼睛,她只看了那位少年一眼,但对方惊人的美貌耀眼恨不得烙印在她眼底,夸张到能和她家亲亲表哥相提并论。
赤司听到她的问题,饶有兴致挑了下眉梢,“诶,清濑不知道迹部景吾?”
难得赤司表情会这么柔软丰富,最鹤生忍住嘴角的抽动,不耻下问:“迹部景吾是很出名的人吗?”
“算是。至少在东京的女子中学生里,他的知名度很高。”
从宫城来的乡巴佬一点都不了解你们cityboy&girl的爱好取向真是抱歉哦!
最鹤生故作镇定地抿了抿唇,如果不是学校不准带手机,她大概会当着赤司征十郎的面就地谷歌一下迹部景吾何许人也。
“行啦,那我也不打扰你了。这个是今天的记录,青峰君照旧没来,监督老师过来说他联系了秀德中学的队伍,周六下午打训练赛。营养师老师说紫原骨密度的体检结果显示他有点缺钙,让你建议他多补充一点钙质。”
“这话应该由他亲自去跟紫原说。”赤司略有不满地皱起眉头,但转念一想,他又叹了口气,“算了,我会去嘱咐他的。今天不能送你了,抱歉。”
往常赤司征十郎是会把最鹤生送下楼的,虽然距离很短,但至少这是一份感谢的心意。
不过他今天确实走不开,本就觉得这样的行为很没必要的最鹤生立刻摇了摇头:“不用,你去忙你的吧。”
“嗯,明天见。”赤司征十郎对她点了下头。
最鹤生对他摆摆手,随后转身离开。
目送她的背影在楼梯口拐弯消失后,赤司征十郎才重新回到办公室里。
正在和藤原愁讨论弓道的“无我”与网球的“无我”是否有共通之处的迹部景吾转移了话题。
他侧目看见赤司手上拿着的笔记本,点了点眼角的泪痣,用陈述的语气问:“那是你们篮球部的经理?”
“也是我的朋友。”赤司征十郎说,“打探我可以,但是不要牵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