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声点,不要吵到别人哦!”最鹤生对着尼拉嘘声道。
她低着头,没走几步便看到面前多了一个影子,一动也不动。
最鹤生抬起头正打算绕开面前的人,却见到了一张熟人的脸。
宫侑。
“侑?你什么时候来东京的?”
“关你什么事?”他语气不善。
最鹤生只当他心情不好,没多在意:“那你是过来找我的吗?”
“是有多自恋?我找你做什么?”
这下饶是最鹤生脾气再好也有点不太想理他了。
她撇了下嘴,抱着尼拉打算绕开这人。
结果刚走出没几步,又听到身后宫侑的声音。
“昨天喂男友A吃章鱼烧,今天又和男友B一起养狗逛宠物商店。”宫侑的话语中不掩恶意与讥讽之意。
像是恨不得用自己的话当作刀,狠狠地在她心头上剜下一块肉来才好。
“我真的太好奇了——
“你到底有几个男朋友啊?
“清濑最鹤生。”
第110章
“我真的太好奇了,你到底有几个男朋友啊?清濑最鹤生。”
宽政大本部到竹青庄沿路的灯火,在宫侑将问题掷出后倏地亮起,从东一路绵延至西。入夜后开始归于宁静的居民区因这一簇簇橘色的光束再次热闹起来。
稍不注意竟然已经在外面玩到了这个时候,最鹤生抬头看了眼钠灯投下的黄光,本来就不打算跟宫侑计较,这会儿倒是更急着想要绕开这个来意莫名、却又来势汹汹的家伙了。
不过做阅读理解是可以分时候的。
虽然因为从小认识的人中总有那么几个神经大条或者自我意识过剩的家伙,最鹤生没少被有意无意地冒犯,做阅读理解与其说是她性本善的延伸,不如说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机制。
用善意体谅别人,不仅对自己和他人的相处有帮助,还能让她少生一点气,但最鹤生现在没什么心情去想宫侑为什么会生气,又为什么会误会,以及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昨天和紫原今天又和赤司在一起。
她现在只想立刻马上回到竹青庄。
否则灰二估计就要开始往学校和警察局打电话了。
“虽然不知道——宫君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误会,但我没有男朋友。”
她的语气变得客气了一点,即使对方并没有对她很客气。
“已经不早了,我还赶着回去,宫君也早点归队吧。那么,有空再见。”
说完她又低下头看了眼箱子里的尼拉,毛色黄澄澄的小柴犬,竟然还和面前宫侑的金发有点像。
但是尼拉比脸臭得像是最鹤生欠他五百亿円的宫侑可爱多了。
尼拉扬起脑袋,用湿漉漉的鼻尖蹭了蹭她的。有点凉。
四月入夜的风还不算暖和,听说小狗还很容易生病,最鹤生又看了宫侑一眼,对方依旧是那副阴翳的神色,目光笔直地向她刺来。
而与之前不同的是,他好像……更不爽了???
真是难懂的人啊……最鹤生无奈地长叹一声。
就连紫原敦,在宫侑的对比下似乎都变得单纯可爱了起来。
然而此番评价自然是不能当着宫侑的面说的。
说完再见之后,她就决定走了。
而在她迈出离开一步的同时,一直没有动作的宫侑忽然跟着她动了起来。
她往左,他就往他的右。
她往右,他就往他的左。
一条路那么宽,最鹤生硬是被他从一边的路灯下,堵到了街另一边的路灯下。
“宫君,你到底是想做什么?”
最鹤生的语气变得颇为冷淡。她停下挣扎,因为已经确定了如果现在不能如宫侑的愿,这人说不定连跟着她回竹青庄这种事情都干得出来。
宫侑歪着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品鉴了好一会儿,半晌后才悠悠然道:“称呼,改得还挺快啊。”
“因为另一个位宫君不在,不需要从称呼上做区分。”
“也没有吧。”他笑了笑,说出的话却不如他的笑容那么令人愉快,“上次在电车站见到我的时候治就不在,你不也还是叫的我‘侑’吗?”
最鹤生目瞪口呆。
她没有想到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能被宫侑翻出来提一嘴。
他上次来东京在电车站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去年秋天?还是冬天?
总之,她觉得为了宫侑,她不仅应该把会让自己再陷入死无全尸暗恋的“自以为”给改掉,还要将这种不知道该说熟悉还是不熟悉的人,称呼一律换回姓氏加敬语。
“因为我现在才意识到直接叫你的名字似乎很不礼貌。我为我的失礼道歉。”最鹤生还鞠了一躬,态度诚恳得让人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对不起。”
“你以为发表了让人反感的言论之后说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问题了吗?”
不能再就着这个改变发难的宫侑不快地眯起眼睛。他的语气变得很糟糕。
“还有,被别人误会自己有两个男朋友是很高兴的事情吗?就连好好解释一下你都不愿意?”
“可我也说过了,他们不是我男朋友。”
最鹤生越发地不能理解宫侑在为什么生气了。
明明这里的一切都和他没什么关系——噢,除了她自己,但她也只能算是他认识的人而已吧。
察觉到主人烦躁的尼拉将纸箱底部挠出声音,汪汪叫了两下。
它两颗玳瑁一样的眼睛闪闪发亮,可爱极了。
然而宫侑却偏偏看它不惯。
一伸手,直接捏着尼拉颈后的皮,将这只小柴从纸箱里提溜了出来。
“吵死了!傻狗!”宫侑朝尼拉吼完,尼拉竖着的耳朵立刻耷拉了下去。
它害怕地呜咽起来,四肢无助地在空中扒拉。
“你凶它干嘛啊!”最鹤生连忙把抱在怀里的箱子放下,而宫侑已经趁着这会儿功夫窜到了两三米外的地方。
她恨不得拿出箱子里最重的那袋狗粮往宫侑头上抡,气得跳脚。
如果说有什么东西跟竹笋长得一样快,从初三到高一这个时间段里的青少年或许会是答案的首选。
宫侑的手完全舒张开,小小的尼拉大半个身子就能被他托在手掌里。
宫侑将尼拉举过头顶的时候,最鹤生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停了。
她冲宫侑大喊:“把尼拉还给我!”
“求我啊。”宫侑敏捷地躲过扑过来打算和他争抢的最鹤生。
——开玩笑。要是真的被她扑到,他肯定不会有事,但狗要是脱手摔下去就完了。
“求我,我就还你。”他悄无声息地将手指收拢了点,以防这只小狗真的掉下去,声音里却仍旧带着显而易见的调笑。
被高举在半空的尼拉又可怜兮兮地小声叫了一下,简直快把最鹤生的心给扎穿了。
“你是小学生吗!”听到宫侑这样说,最鹤生气愤地瞪着他,咬牙切齿:“我再说一次,把我的狗还给我!!”
“你没带它去登记,也没有注射电子芯片吧?所以这还不是你的狗。”宫侑眨了眨眼睛,“而且我看上的东西就算是治也不能从我手上抢走。”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给宫双子的两份布丁,向来只有宫侑会偷吃宫治的那一份,事后这人还撒谎说自己没有偷吃。
最鹤生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跳地厉害:“那你想怎么办?让我花钱买也可以。”
“我要你钱做什么,再说那和敲诈勒索有什么区别?”宫侑换了一只手托举尼拉。
在最鹤生看来,这样的动作似乎是在提醒她,自己现在是在有求于他。
“不然这样吧。”宫侑像是忽然兴起,语调轻快地提议道,“你答应当我女朋友,我就把它还给你。”
最鹤生语塞不已。
难道这样就不算是敲诈勒索了吗?!
“如何?”
何你个头!!
第111章
有多少人是在上幼稚园之后才明白“喜欢的东西如果不紧紧抓在手里,马上就会被别人抢走”的道理的?
至少宫侑是在这之前,在绝大多数同龄人还没理解何为“争抢”之前,就已经与自己的孪生兄弟在母亲子宫里展开抢夺营养的斗争了的。
起初在父母备孕的阶段,所有的东西都只准备了一份。谁也没想到去医院检查出来的结果居然是一对双子,而且还是两个男孩子。
接着兵荒马乱的,他们的父母又把第二套的衣服摇篮奶粉买齐了。还把旧屋卖出,换了个更宽敞的大房子。
他们以为自己做到了最充足的准备,但事实是作为一对新手父母,仅凭他们当时全部的人生经验,尚不足以将一对健康活泼、哭起来一个比一个厉害的的新生儿照顾得面面周全。
于是在大概是连话都还不会说的年纪,宫双子便已经知道了该如何将父母的注意力从对方身上抢过来的方式,以及得到父母关注的重要性。
同卵双胞胎是很神奇的存在。
尤其是肖像到连父母都无法很好区分他们的同卵双胞胎,更是稀奇。
甚至在他们六岁前,宫夫人都不敢给他们穿错衣服,因为害怕喊错名字,从而影响他们的自我认知。
父母在能力范围内尽可能地悉心呵护他们。给予他们爱与物质,甚至很少将他们放在一起比较。
然而纵使如此,养出来的小孩却不知道为什么与温驯相去甚远,还仿佛他们是两匹不知温饱为何物的狼一样。
彼此与彼此之间的胜负心强得,说出去可能都会让人以为输了的那一方就要不给饭吃似的。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问题了?
老实说,宫侑与宫治的父母也不知道。
但可以肯定的是,每次他们问宫侑宫治,为什么要和自己的兄弟争得头破血流的时候,他们都会异口同声地扔来一句:
这不得问你们吗?为什么我偏偏和宫治/宫侑是双胞胎呢?
“竞争”一词贯穿了宫侑之前的十六年。
如果他们没有对方的话,活得说不定会比现在更快乐一点——至少他们不用到了十六岁也依然还住在同一个房间,同用一个衣柜,甚至睡在同一张上下铺的床上。
如果不耍一点小聪明,或者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宫侑能够拥有的——至少在他们分开之前——他能够得到的都只有“必须与宫治分享的东西的另一半”。
明明只是比别人多了个比自己晚五分钟出生的弟弟,就连拥有一个只属于他的、完完整整的、不会被切成两半的生日蛋糕的理由都被剥夺了。
因为在父母眼里,他们的孩子更多时候是“宫侑宫治”,而非“宫侑”和“宫治”。
唯独在这种无论如何都要跟宫治分享的时候,宫侑会想:
去他妈的双胞胎。
他为什么就不能和宫治差个一年几载?
从小他就知道,只要一直大哭不停,他不仅能抱着他们都喜欢的小熊玩具多玩一会,还能在老爸的肩膀上多呆一会儿。
而如果回到开头的那个话题。
第一次让宫侑明白“喜欢的东西不紧紧抓着就会被其他人抢走”这个道理的家伙,不是别人,正是与他出生只相差五分钟的亲弟弟——宫治。
宫治的食欲似乎从小就比宫侑好那么一点。对于自己的胞弟对食物有种天然的成迷的执念,宫侑虽然不解,但也不会多说些什么。
毕竟即使是双胞胎兄弟,他们之间也该有点区别。
然而这也不代表宫侑会大方地将自己喜欢的零食让给宫治。
双胞胎真正的年龄差距只有五分钟,要让只比弟弟早出生五分钟的哥哥恪守礼让的良好品质,未免太强人所难了,明明都是相同年纪的小孩子。
反观宫治呢。
宫治是没有这些烦恼的。他总是活得比宫侑潇洒那么一点。
而用宫治的话说,是宫侑自己心眼太小了。他哥哥的脑子全用在了排球和记仇挖苦上。
前者是热爱的天性,后者是与生俱来劣根性作祟的产物。
少了其中一个,都不可能组成此时此刻人们所见的宫侑。
有这么一位胞兄,自然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
所以宫治不常与宫侑争抢东西,否则宫双子的“美名”估计会在他们进入高中排球届之前传遍整个大阪商圈。
不过比宫侑性格更加沉稳一点的宫治,也不总是无辜的。
而吃独食的快乐,也不是那些独生子女们能够感受得到的。
“妈妈以为你把布丁放在那里是不吃的意思,就给我了。”
某日以一人之力消灭了两份布丁的宫治如是说。
会出现这种意外,追根溯底,是上层分配出了问题。
但宫治是真的不知道宫侑不想吃布丁吗?
当然不是。
从出生之前他们就一直呆在一起,说起宫双子对彼此的了解,大概连父母都会自愧不如。
然而即使如此,宫治也还是接过了妈妈递给他的那份“宫侑不想要的布丁”。
他吃得好快乐好开心,甚至在看到宫侑生气的脸之后更加想笑了。
“所以谁让你自己把布丁放到一边去的。”
他一面说着风凉话,一面舔了舔嘴角,好像还能尝到焦糖的甜味。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
比如说明知道会迟到,比宫治先起床的宫侑也不会喊自己的兄弟起床,而是选择自己一个人跑去学校。
再比如说即使发现了宫侑作业没写对地方,宫治也不会告诉他,怀揣着幸灾乐祸的心情,他会等到第二天到了班上看宫侑被老师罚去重写。
还有期末考试之前宫侑也从来不会当着宫治的面复习,甚至会在宫治挂科需要补课时骂他怎么会因为这种事情耽误排球部的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