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延迟——砂梨
时间:2021-03-29 10:31:56

  池颜思及至此,嘴与脑子同样快得做了决断。
  她倏地睁开眼,打破车厢一室安静。
  “梁砚成,我们离婚!”
 
 
第16章 
  池颜喊完离婚,有一瞬间突然觉得整个人挣脱开婚姻枷锁,已然拥抱到了自由之光。
  然而随之而来的沉寂如夜色般逐步反噬。
  刚拥抱到的光束昙花一现,顷刻只剩下一豆小火苗。
  她察觉车内微光中,有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与她静静对峙。
  啪嗒——
  清脆一声。
  池颜听到金属镜框与桌面碰撞的声音,听声响磕碰得还不算轻。
  她下意识去看眼镜,目光还没找到焦点,就听男人一字一字慢慢出口:“你说什么。”
  语气平直,没有任何疑问的意思。
  池颜微愣,想起小时候学钢琴时,她撒泼说手指断了不想学了。印象里钢琴老师从没真正发过火,每次这个时候只是歪着头看她,甚至带着点笑意:你说什么。
  不知为什么,她从来不怕明着与她宣泄情绪的人,就怕一池死水,你不知道水底下到底在酝酿什么。
  这种看不透的未知才让人觉得惶恐。
  当初的钢琴老师就是能治她的那类人。
  而此时梁砚成语气底下沉着的情绪让她猛地忆起往日。他仿佛就是那潭水。由浅至深,看似清透,但摸不到底。
  池颜紧张地抿了下唇,硬着头皮对上他的视线。
  她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已经知晓他们的并购计划,只是顾左右而言他:“我想明白了,觉得这样有名无实的婚姻很无趣。这么久你也该了解我了,这不是我想要的。”
  “有名无实?”
  梁砚成轻嗤,“建议你学习一下这个成语的正确用法。”
  “……”
  都是聪明人,这时候扯什么鬼话呢!
  池颜闭了闭眼:“你别跟个etc一样行吗,我意思是没有感情生活会很累!很累你懂么,比如现在,我和你这么解释我就很累。”
  “而且,你真觉得我们合适吗?”
  梁砚成抬手轻柔太阳穴:“哪里不合适?”
  “哪都不合适。说个最直观的吧,我喜欢人多,你喜欢人少。你看,我们就是天生不合。”
  池颜思维开始活跃,想举出更多不合的例子,就听他说:“过去几个月,我不觉得你没有享受到。”
  婚后快小半年有余,之前互不干涉过得都还不错。
  感情基础薄弱的商业联姻,在外面相敬如宾,在家里和平相处已经相对来说是最融洽的模式了。
  没有什么理由在数月之后突然开始翻旧账发难。
  池颜多次被推回来,心烦意乱,索性放话:“你要怎样才肯离婚吧。”
  一口一个离婚,梁砚成发现他这位太太似乎期待极了一别两宽后的生活,不耐道:“池颜,别的事情你可以任性。”
  “离婚不是小儿科。你要真想离,可以。但想清楚后果。”
  车驶上高架,速度渐快。
  周围霓虹灯的彩色光晕从窗外一闪而过,连风声都加紧着刮过车窗。
  她察觉到对方的声音真正冷了下来,不放心地反问:“后果?”
  “会因为你,让梁氏和大池的合作全部中断。”
  “……”
  还有这种好事?
  她有一瞬间,差点忍不住嘴角上扬,硬是靠强有力的自制力憋了回去。
  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叔叔不会怪我的。”
  毕竟同塌而眠。
  池颜有些不为人知的小表情,在他眼里慢慢能摸懂是什么意思。
  比如刚才强压下的嘴角,梁砚成默不作声盯了她好一会儿,忽然觉得不像是难过,而是在强压着快要爆破的高昂情绪。
  “池颜。”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慢慢说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眼睛里有微光波动:“你不想梁氏和大池在一起合作?”
  “……”
  暴露了?
  看她心虚地移开半寸目光,梁砚成倏地放下心来:“有什么话大可直说,没必要用离婚要挟。”
  “我没有啊。”池颜下意识往后仰了一下,“你想多了。”
  “真没有?”
  平稳行驶中的车厢,男人忽得倾身靠近,手掌压在她身后椅背处。
  池颜能用余光瞥见落在她颈侧不远,属于男人的手。
  他皮肤很白,在光线黯淡的车厢里,也能看到浮起的淡淡一层青筋。
  这样的姿势让自己倍感压迫,他却得寸进尺,手肘微曲又靠近一些,直到双方的眼底倒映出对方的影子。
  梁砚成:“你想要股份,是不是?”
  池颜:“……我。”
  离这么近,似乎做不到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池颜说是也不行,说不是也不行。
  她踌躇间,落在颈侧的手掌不知不觉离得更近,抵在她后颈处。
  梁砚成:“我可以帮你。”
  ***
  池文征最近与他约谈的次数越发频繁了。
  易俊过来汇报行程的时候,梁砚成忍不住蹙了眉:“没完了?”
  易俊:“池总说没有时间的话,一起吃个便饭也行。”
  “不用了。”
  梁砚成把文件夹拍在桌案上,“周末我会去临山别墅吃饭。”
  梁氏与大池并购的事,在梁砚成还没完全接手梁氏前就有所耳闻,他极为不赞同。
  梁氏发展至今,一步一个脚印没走过捷径。自然,在陵城扎稳脚跟这件事上也没必要这么做。不知是不是他父亲为了女人忽然抛下集团撒手不管,自此以后爷爷变得激进许多。
  以他婚姻作为稳固工具,是他最后的妥协。
  但要让梁氏和其他集团并购,以后大小决策上互相牵制,他觉得完全没有必要。
  大池在当地财力雄厚,愿意同梁氏并购同样微妙。
  这种微妙的猜忌一直到婚后,梁砚成的疑惑得到了解释。
  作为公司后备继承人的小叔叔怕是被庞大资产压晕了头,不可餍足地想要独吞权和钱。而他这位太太,也是大心脏,像是从不猜忌似的只顾血拼、看秀和保养。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样漂亮又没心没肺的小孔雀要是知道自己家房子塌了,大概会哭得梨花带雨,可怜得要死。
  池文征频频在他面前提起并购事宜时,他莫名觉得烦躁。
  那天在茶室再次提及,梁砚成只顾喝茶,却不言语。
  池文征被晾了这么久,有些心急:“侄女婿,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就不懂了。我和梁老董早就商议得差不多了,现在只卡在你这关上。”
  “叔叔不用心急。”
  他慢条斯理转着茶杯,“我接手公司不久,需要点时间。”
  “你看,你和小颜结婚也好几个月了,再一晃又要过年……”
  梁砚成淡淡道:“那就年后再议吧。”
  池文征:“……”
  池文征并未就此任凭他拖到年后,当即找了评估公司又把梁砚成请上门。
  评估公司都到位了,一切就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梁砚成却稳如磐石,借机用公司内部发生的地皮亏损事件打掩护:“这些事情还没处理妥当,就不拖大池后腿了。”
  梁砚成如此一拖再拖,完全没有实行并购的意思。
  最终风声又透到了梁老爷子那里。
  每每有事往老宅捅,就像触了梁砚成逆鳞。
  他立于书桌前,听着梁霄高一声低一声训斥,散漫地垂着眼情绪不明。
  直到老爷子像是喊累了,喘了口气。
  梁砚成抬了下眼皮,不咸不淡道:“爷爷年纪大了,这些就不用管了。”
  ***
  男人眼角天然下压,瞳仁偏浅。
  与她近距离对视时,好像能看到他淡漠的情绪被柔和所替代,如静静流淌的小溪,淙淙淌过心弦。
  池颜招架不住,先一步移开视线。
  “你开什么玩笑,你帮我?你是帮我快点凉吗?”
  梁砚成把嘴角抿得平直:“你是这么想我的?”
  “不然呢,你们这些资本家就是狼狈为奸,一丘之貉,同流合污……”
  “官官相护!”池颜搜刮了一肚子成语来表达不满。
  听她叭叭叭诉说不满,似乎回到了动不动就耍小性子的时候,男人抵着她的力道松开一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梁氏不会参与并购的。”
  池颜被看穿很心虚,只能强装镇定扬起下颌:“你说不会就不会啊,你怎么保证?”
  “你想怎么保证?”
  池颜:“叫律师来,咱们白纸黑字。”
  陈律师连夜被叫到梁家,以为有什么重大疏漏需要缜改,没想到一进书房就对上了夫妻俩各自肃着的脸。
  他愣了一下:“小砚总,这是——”
  “立书面协议。”男人神色疏冷,“和我太太。”
  陈律;“……”
  池颜不放心,梁砚成当着她面立了协议承诺梁氏不会与大池科技做并购计划,如若违反协议,他所持股份无条件与妻子池颜共享。
  拿着他手里的梁氏股份做担保,池颜终于愿意选择相信。
  毕竟梁氏的这些股份,可比大池那部分值钱多了。
  池颜是个受了人情就极为别扭的人,左腿换右腿,右腿换左腿的,找了好几个姿势才小声开口:“那你总不是无条件帮我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公司交到我手上不久。”
  梁砚成停顿片刻,手指上不知什么时候缠了块软布,在镜片上打着圈,于是抬眼望过来时,少了几分冷冰冰的情绪:“在我完全把控之前,不能有负面新闻。”
  池颜:“所以?”
  “不能离婚。”
  池颜自动脑补完他的前置条件,哦了一声:“在这期间是吧?也不是什么难配合的事。”
  梁砚成身材高挑挺拔,即便坐着,看向她的视线也微微下垂,像是自带上位者的高高在上。
  池颜清楚地看见他眯了下眼,不像是脱了眼镜的自然反应,倒像是在不开心什么东西。
  看他情绪沉了下来,她补充道:“我当然没问题,会配合你。等我拿回股份、等你稳住公司,我们就不用这么装模作样过日子了。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毕竟以梁太太的身份,很多事上助力更大。
  池颜自觉说了一番完满的话,静等他的回音。
  她一不说话,室内仿佛陷入了无限沉寂。
  梁砚成看起来不太想说话,陈律是不敢说话。
  池颜只能追问:“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
  木头终于开了金口,语气生冷:“这期间少去酒吧。真要去,我会去接你。”
  他抿了下嘴唇:“避免负面新闻。”
  池颜本来听到他要限制自己挺不高兴,一说后话,又觉得情有可原。想着短暂修身养性也不是不能接受,点了下头:“那我也加一条。”
  梁砚成:“你说。”
  “为了避免后续分割不清,我们不能有孩子。”
  梁砚成:“……”
  “哦对,还有我之前就提过的。婚姻存续期间,我拿回的股份不属于共同财产。”
  梁砚成:“…………”
  见梁砚成没明显反对,池颜立马给律师递眼神:“写呀,陈律。”
  陈律师从旁听了这么多豪门秘辛,脑门沁了一层冷汗。当下只敢偷偷瞄小砚总,看他开不开金口,这些到底能不能写进协议。
  磨人的沉寂持续了几十秒。
  陈律师都觉得自己要交代在这了,忽然看到男人面无表情地重新戴回眼睛,像是耐心告罄般利落起身。
  随后用淡漠的嗓音与他说,“写。”
  陈律再抬头时,看到的是小砚总夫人不怕死地朝显然情绪不佳的男人伸出了手:“啊,合作愉快。”
  ***
  池颜确实没发现他又不高兴了。
  梁砚成的情绪就像正式入夏前的黄梅季,沉着的闷着的,怎么也拨不开云雾。
  别问,问就是心情不好。
  久而久之,池颜就懒得揣测了。
  不过她还是因为大池无法与梁氏达成并购,终于让绷紧的神经放松片刻。周末如期赴闺蜜的约去看音乐剧。
  她预约的位置在二楼包厢,视野好,私密性强,又不怕说话扰到其他观众。
  池颜和这两个从小一次长大的闺蜜无话不谈。
  只不过婚后她的话题大多在吐槽自己老公,次数多了,就变成三人凑在一起管他对错同仇敌忾。
  以至于池颜说梁砚成愿意帮她拿回股份,阻止梁氏和大池并购时,另外两人觉得不可置信。
  来的路上,她已经把最近的事七拼八凑在群里说的差不多了。
  比起她的理所应当,江瑞枝显得格外疑惑:“但梁砚成为什么选择帮你?就算资产清算,也是梁氏所持股份占更多,并购后还是把持决策权。”
  裴芷同意她的说法:“本来他手里的蛋糕是十二寸的,并购以后是十六寸。即便有一部分他尝不到,但权力是变大了。他突然变好心了?”
  立下协议前,池颜只顾着赶紧让律师白纸黑字写下来,没想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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