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家里……”
“这是平时攒下来的粗粮，我们够吃。”
“那行，我就不客气。”魏红旗看着对方淳朴的笑容，伸手接下来：“你等等我，我把碗空出来还给你。”
魏红旗回屋，把窝窝头放在灶台篮子里，扭身把她咸花生装满满一碗。
自留地种了不少，她前两天才洗干净，用粗盐过水煮出来，平时当个零食，或者当小菜都行，煮熟的花生粉粉的，带点咸味，吃着可香。
魏红旗端着碗出来，对方看到碗里的东西，立马摆手。
“不是，我不是来要东西的！”死活不愿意接碗。
“可千万别客气，这是自家自留地里种的，不值钱你要是不收，你那东西我也要还回来了。”
魏红旗瞅准抓住她的手：“拿好，有来有往，以后咱们一个大队都是邻居，你有东西想着我，我送你点怎么就不行。”
把碗放在她手里，魏红旗立马抽手。
对方吓一跳，赶忙捧住。
接过来的东西，再推辞就没劲，只是对方心里想着，等来年结算完工分，一定要买点好东西送来。
……
魏红旗以为，送东西只是个例。
后来她才发现不是的，但凡是陌生面孔的，家家户户或多或少，不论什么东西，都送来一些。
自家腌的咸萝卜，晒的酱豆子……
魏红旗又送走一个，心里默默算着，差不多了吧，小杨大队总共十几户，应该都来一遍。
再抬头，就看到江铮回来。
“媳妇，你站门口发什么呆呢。”
江铮伸手推着媳妇的背，把人往院子里面带。
“没发呆，我在数数。”
“啊？学药材还要先数数吗？”
年前几天，魏红旗总算是找到教课的地方，县城老学校担保，在隔壁开办，专门请来专业人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书记今年优秀生产队颁发给五里，别人都猜测是因为药材，以至于药师班都比其他手艺多分一个班。
魏红旗去报名时，班里面报名的已经有三十多个人。
如今领来基础课本，先自学认识认识，正式开课，要等年后。
她最近就时不时自学，不懂的家里现成两个老师问，以至于江铮一看到她站在那发呆，就觉得她是在用功。
“你现在去厨屋看看就知道。”
江铮正巧站在厨屋门口，错两个步伸头看过去，就见灶台上已经放满东西。
馍篮子鼓鼓囊囊各色饼子窝窝头，碗还分出来好几个。
他睁大眼睛走进去，端起最近的一个碗闻闻。
“酱豆，媳妇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个，我怎么不知道。”
“别人送的，可惜我脸都没认全，下次都不知道该怎么谢。”
“那晌午蒸这个吃吧。”江铮倒是神经大条：“到时候回点东西。”
“回了。”魏红旗指着灶台靠墙放的铝锅：“花生全送出去了。”
江铮最喜欢吃那个。
果不其然，这话说完，江铮扒过来锅看一眼，就零星还剩几个在锅底呆着。
他看看手里的酱豆，再看看花生。
两个他都喜欢。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为花生没了难过，还是为得有新酱豆开心。
魏红旗站在边上不厚道的笑出声。
“所以，今天晌午小菜你吃哪个？”
江铮哐一声放下碗：“蒸酱豆，咸花生，我都要！”
……
五里日子逐渐趋于平静。
县城外的那片空地，在几个生产队轮番忙碌下，修整成平地，地按照五里的方法烧一遍。
其他生产队第一次去五里时，都很讶异。
无他，新年第一天开始，零零星星下有两三次小雨的安县，总算迎来大暴雨。
哗啦啦直下好几天，像是把之前攒的雨水全部一口气下完，把地面浇透就立马停下来，喜得多少老农民在雨里面跳起来。
他们去的日子，就是那场雨之后。
搁在其他生产队，泥路一脚踩下去就是一个坑，来五里除去路滑点，竟然一点不耽误走。
于是在新集市的选地上，他们又用上。
至于用在生产队，他们就不想，太费柴火，也不像五里路上经过的人少，烧就烧了。
等地面整理干净，江铮就按照架车大小做参照物，一块块分出来。
几个生产队面对面放着，中间留条路出来，从县城正门离开，歪头就能看到这边的动静，走过来也不远。
收拾的几个生产队长心里都怦怦乱跳。
“这样真行吗？”
“还没开始你先怕起来，到时候打投办来，你还不吓死。”江铮有点嫌弃他。
“我可没说怕，就是有点担心，我多问问还不是为了严谨！”
“那你去严谨。”江铮看向在场人：“咱们心知肚明这是为什么，为了吃饱饭，大家伙自己让生产队的人也都机灵点。”
魏大队长也在，他算是第一个带头支持的改集市位置的。
如今也是第一个站出来。
“你放心，大家心里头都有轻重，谁来了都咬死是生产队的交易。”
江铮扫一圈，见他们都点头，这才继续：“那明天开始，各个大队就自己凭本事，趁着新年的热乎劲。”
大家被念的斗志都上来，开始去忙。
魏大队长没走，先来到江铮身边。
“江铮，咱们也算熟人，你前段时间请小杨大队帮忙，都不找魏家的人，可不厚道。”
这事，他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倒也不是贪那一口饭，主要还是想摸索一下中药种植。
他打算过完元宵，就把申请报上去，分出一部分田地来种药材。
五里今年对比其他大队，可谓是丰收年，看得他眼馋。
江铮笑呵呵，假装没听懂。
“叔，这人可不是请来帮忙的，那是书记看我们五里忙不过来，找人加入，魏家可是大生茶队，让你们全生产队都加入五里，这不现实不是。”
“……”魏大队长憋得慌：“你说的对，我也就随便说说。”
“我明白，叔你这种热心肠的人，肯定不会在意这点。”
过去的事情，魏大队长决定不去深究，他还有想说的事情。
“江铮，我开春后申请种植药材，你觉得怎么样？”
“好啊。”江铮表现十分积极：“叔想要种可要趁早，听书记意思，今年是要大推广。”
“那以后有不懂的，我可要来请教你。”
“这话说哪啊，叔你吃的盐比我饭都多，我可不敢贪这个大。”
“你也别谦虚，你有真本事。”
“还是公社扶持好，叔要是真下决心，可以多去公社咨询咨询，那里已经在建设咨询处。”
“江铮……”
“哥！过来哦。”
“哎！”江铮听到老五叫他，远远应下：“叔，你可要早下决心，我先过去。”
不给任何反应的机会，立马就跑。
魏大队长站在原地望着那远去的背影，只觉得胸口更憋。
第39章 倒手卖粮食 首发
元宵节是个好日子。
集市没挂红, 没放炮，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开起来。
各个大队都把手艺使出来，想着多少赚一点, 哪天能抢到粮食也能多买点。
五里一如既往, 一车药材，一车药膏, 最后还有一车手工制品。
是大队里的人, 空闲下来编制的，大扫帚小扫把，篮筐簸箩箅子，落在一起看着颇像那么回事。
因为药材是江铮自家的，魏红旗亲自来盯着, 药膏跟手工品, 则是大队里挑了两个口齿伶俐的小伙子。
小柴在家闲着无聊，跟来一起帮魏红旗的忙。
五里架车上满满当当放的东西, 对比其他生产队, 就显得有点稀拉。
除去魏家村。
魏大队长脑子转的也快，知道吃的没多少，就让大队里的老木匠做点小马扎, 小板凳, 让老铁匠融掉两个闲置的大铝锅，重新做出一批铝制饭盒来。
他听说, 城里面的人都是自己带饭盒去打饭，反正家家户户都有铁锅，不烧炉子铝锅也用不到。
价格便宜点要是好卖，往后就想办法弄铝再做点出来。
上次魏大队长在江铮那什么都没问到，心里郁闷还不能表现出来。
魏家村负责集市的人选, 他直接定下魏建中一家，也算卖魏红旗一个面子，希望后面真有什么种植上的问题，能帮忙拉一把。
集市说开就开起来，没有像以前那样随便什么时候想来就来，固定下日期，隔一天摆一次。
毕竟天天都来，那也太明显。
魏红旗摆放好东西，环顾四周还有点热闹。
只不过目前热闹都是自己人。
元宵算是过年的最后一个节日，走亲戚拜好友也就集中在这最后两天，结束年就彻底过完。
朝城门口那看去，来来往往的行人还不少，有不少的人朝这边看，却没人敢往这边走。
魏红星凑热闹，跟着父母一起来。
如今站在五里摊前，眼睛盯着城门口。
“姐，咱们这样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人呀。”
“这才开始呢就等不耐烦了，那以后你自己来可怎么办？”
刚刚听叔婶说话，意思是想让红星跟着多锻炼锻炼。
“没有，我这不是担心。”
确实有点凄惨。
魏红旗瞧见这情况，从边上拎上一个篮子，再装点药材。
“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干什么？”魏红旗觉得好奇。
“去拉拉关系，不然一直等着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魏红星想了想：“我就不去了，你让小柴陪你，我帮你看摊子。”
“真不去？”
“不去。”魏红星现在根本不喜欢进城。
魏红旗也不强求，反正这会也等不到人，索性让她帮忙看着，带着小柴进城。
小柴也一脸迷茫：“我们这是去干嘛？”
“咱们也有段时间没去看罗奶奶，今年冬天也不知道病有没有复发，去看看他们。”
“啊？”
小柴抓了抓刚留到耳边的短发，还有点不太习惯。
魏红旗带着来到罗奶奶家，门上贴着绿纸黑字的对联。
“哎，罗奶奶家前两年有人去世啊？”当地习俗，是长辈离世的前三年，家中不见红。
“一会当着罗奶奶的面可别提。”
小柴闭紧嘴巴，利索的点点头：“那我去敲门。”
她上前一步，手刚敲在院门上，就听到嘎吱一声响，门借力晃晃悠悠的打开。
“门没关。”
魏红旗也觉得奇怪：“家里没人吗？”
正说着，东哥凑到门口，瞧见两人瞬间眼前一亮。
“姐姐新年好。”
“好，就你自己在家啊。”
“奶奶在屋里，刚回来。”东哥拉开门闪身让他们进来。
屋里面听到动静的罗奶奶走出来，瞧见是魏红旗，脸上也不禁多出几分笑容。
“快进屋里坐。”
魏红旗笑着上前，把手里面的篮子递过去。
“看奶奶这身体已经好全。”
“还耽误你跑一趟。”罗奶奶一眼就看到篮子里面放的药材：“以后真的不用再送，我欠你们的太多，怕还不起。”
“奶奶这么说，我想请您帮忙的事都不好意思开口。”
“什么事，你只管说。”
“各个生产队把集市搬到县城外面，有些小东西，如果邻里邻居有需要，那边不要票能便宜卖。”
魏红旗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罗奶奶时，她抗拒五里的模样，多补上一句。
“当然，奶奶要是觉得不合适，就当我这话没说过。”
“这……”罗奶奶不傻，能听懂魏红旗话里的意思：“打投办查到，那可是要被关大牢。”
“咱们生产队相互消耗过剩农产品，是公社允许的，打投办管不到生产队头上。”
魏红旗点到即止，也不再多说：“我就先问问，奶奶不愿意，这事就当我没提过，如今看您气色好不少，我也开心。”
“好了，这断断续续喝有一年的药，再大的病也都好清，别光站在门口说话，先进屋。”
魏红旗笑着跟在后头，心想罗奶奶这里不成，一会出去到处转转，自己给集市悄悄宣传一下。
她之前卖鸡蛋跟兔子还攒有一些人缘呢。
这个想法刚从脑海里面闪过，站在门口才瞧见正屋里坐有不少的人，手里都拿着针线，钩衣服，纳鞋底都忙着呢。
都是年龄跟罗奶奶差不多年纪。
纳鞋底的那个坐在最外面：“老罗，你家来客人啦，那我们就先回去。”
“不是外人，我之前跟你们说过救我命的夫妻俩，一直惦记我，这不又来送药呢，你之前不是问我药哪里来的？现在知道的人来来了，你不问问。”
罗奶奶说话时，手正扶着魏红旗胳膊，轻轻拍了拍，跟她介绍。
“这都是周边的邻居，我们几十年的老街坊。”
纳鞋底的那奶奶立马来了兴趣，不过心里还是有点担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