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便嘲去罢,反正她是被他嘲惯了的,早晚要练就一张金刚不坏之厚脸皮,不然这漫漫长日,她怎能应付得了?
她被嘲惯了,谭思齐也被无视惯了,此刻她一声不吭不理人,倒也不着急。
想着方才她费力地抬着脖子才能与他对视,谭思齐干脆走到右边落座了下来。
“可还难受?”
似是没反应过来,李清阅满脸呆相,活像只笨头鹅。
“嗯?”谭思齐忍不住唇边笑意,温和道,“烧傻了?”
他本就长得好看,清隽如松如竹,笑起来更是摄人心魂,仿若天地间的灵气都汇聚于他眉眼之间,一笑能解千千愁。
李清阅看起来更呆了,她不禁想,可惜了,若是个哑巴该有多好......
谭思齐不知她心中所想,从前看他都是冷冷淡淡,这会儿倒是看得仔细,他只当她是看自己看呆了去,开怀间笑得更是璨然若阳。
见李清阅呆呆傻傻着游移了目光,谭思齐鼓励她,“你若想看便看就是,我都没说什么,你有什么好躲躲闪闪?”
李清阅唇角一抽,“看什么?”
他好像误会了什么,这误会还挺大。
谭思齐只又勾唇一笑,心下了然。
小姑娘害羞罢了。
鉴于仔细考虑了自个儿之前的言行举止,谭思齐觉着,这种事还是不能直接明着一说再说,保不齐她会恼羞成怒。
想起方才她还没回答,便又问道:“到底还难不难受了?”
“昨儿晚上便好得差不多了,那个......”李清阅声音突然小了些,似乎有些难以开口。
“嗯?”
“昨日......”李清阅刚平复下来的脸色又红了些许,慢吞吞道,“谢谢你。”
“什么?”
她声音低若蚊蝇,谭思齐不是端着,他是真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他往她那边倾了倾身,凑近了些许,“再说一遍。”
李清阅心砰砰的,压都压不住。她觉着两人现下的距离着实太近,有些不妥。
便用手撑地往后仰了仰,这才将距离拉开了些许。
“我说,”顿了顿,她怕那人又以听不见为由往她这边凑,便深吸了一口气大声道,“昨日谢谢你!”
似是觉着不够,李清阅闭上眼睛又脱口吼了一句:“谢谢!”
随即便听到一声气息不稳又放诞的笑,李清阅仿若又回到了第一天来学堂的时候。
这笑不是谭思齐,是顾锵。
李清阅觉着自己脸都没了,抿了抿唇偷瞟了谭思齐一眼,只见他正饶有兴味地盯着自己,唇角依然带着一丝笑意。
“那个,”李清阅抬眼看顾锵,“昨日也要谢谢你。”
“我没帮上什么忙,倒是我们思齐兄,那可是担心得了不得,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夜不能寐啊!”
“你知道得还挺清楚,”李清阅听他这话自是不信,“你和他睡了?”
谭思齐眯了眯细长的眸,什么叫,他和他睡了?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顾锵也觉着这话不大对头,怎么听怎么不对,但看李清阅那样子,显然没意识到,好像还觉着自己逻辑严谨,说得挺对。
这话不对头也便罢了,更不对头的是,这二人的姿势......
顾锵突然发现,这二人的姿势不是一二般的古怪。
谭思齐身子稍稍前倾,显然是想离人家近些,而李清阅身子后仰,也很明显,明显是不想让他得逞。
看到顾锵那古怪中带着丝暧昧的眼神,李清阅恍惚中意识到了什么。
可她又不好碰到谭思齐身体,便没法伸手推他。只好手脚用了几分力气,往旁边大挪了一挪。
谭思齐眉梢微挑,有些不乐意。
方才往后仰身子便罢了,这会儿整个人都直接挪到一边去了。
阴恻恻的目光扫过顾锵,顾锵顿时打了个寒颤。
他忙摊了摊手,一脸委屈地朝谭思齐撇嘴,表示明明是人家不想靠你太近,我很无辜。
谭思齐没理他。
不怪谢今安说他恶心人,他确实是恶心惨了。
“咦?”顾锵突然发现了李清阅桌子底下的食盒,指了指问道,“这是几个意思?沈先生课上偷偷睡觉便算了,这回还要边吃边睡?”
李清阅被她说得脸青一阵白一阵的,丢死人了。
赶忙顺着话头解释道:“这是我亲手做的点心,特意拿来谢谢你们昨日照顾。”
说着便把两个食盒打开拿了出来,放在自己和谭思齐桌子中间的空地,刚想告诉他们哪盒是自己做的哪盒是外头买的,话还没出口便被顾锵堵了过去。
只见他拿了块儿精致的酥饼吃得很香,并赞不绝口道:“好吃,真好吃,没想到你还有这般厨艺。”
李清阅面色一红,正要解释,顾锵又指了指旁边那盒道:“怎得还拿了盒馒头过来?”
他拿起那“馒头”左右瞧了瞧,“这馒头倒是挺别致,与平常的很是不同。”
李清阅吞咽了下,不说话了。
顾锵咬了一口,眉头皱了起来,“思齐兄,你来尝尝?这馒头,好生奇怪,竟是,难......难以下咽。”
李清阅:“......”
早知如此,还不如不做这破烂玩意儿。
李清阅有些头疼,顾锵霹雳巴拉说了这一遭,这东西是自己亲手做的这话再是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还不够丢人的。
强作镇定地伸出手去够那盒别致“馒头”,想要把它拖回来,一放学就扔掉,却猛不丁猝不及防地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摁住了。
李清阅心口一窒,疑惑抬头,便对上了谭思齐那双漫不经心又带着点淡淡温柔的眸子。
她恍然发觉,谭思齐这种人是能用美色惑人的,若他能这般温柔地看着你,那不管从前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都能死死溺毙在他这双微微上挑的黑眸里。
谭思齐冷白的手指在餐盒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她听见他淡淡开口,不知是不是错觉,李清阅只觉得他声音中竟也带了几分并不明显的温柔。
“我还没尝呢。”
第15章 你口味还挺独特
李清阅像被蛊惑了一般,顺着她的话便把餐盒往他身前推,反应过来又猛然收了回来抱在怀里。
摇了摇头道:“还是吃那个吧,这个......不太好。”
谭思齐仿佛听不懂她说话,用那双上挑的眼睛含着笑意看她,而后朝她摊开手掌,手指轻勾了勾。
带着莫名让人想要听他话的神奇魔力。
李清阅终于还是将餐盒递到了他手里。
谭思齐尝了一个,嘴角轻轻勾了勾,笑意更甚,“挺合我口味,你怎么知道我好这口?”
......
李清阅分不清他在调笑还是认真,这人表情总是半真不假的,让人猜不透他情绪。
“你口味还挺独特。”
谭思齐手搭在食盒上身子重重后仰,歪着头朝她笑,“你摸得倒是挺清。”
李清阅无言,竟还真有人这般厚脸皮,比那猪屁股还厚!
自恋又臭屁。
李清阅默默翻了个白眼,也不遮掩,尽落谭思齐眼底。
他只笑,样子懒懒散散,又道:“那这些就全归我了。”
顾锵觉得自己被雷劈了,还是外焦里嫩的那种。他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俩人,嗅到了一丝......奸|情。
正好曹安沐也来了,李清阅赶忙给她拿了几块从外头买的精致小点心,照着方才也给她道了谢。
曹安沐笑得落落大方,“我们是好朋友嘛,理应互相帮衬着的。”
她细白手指拈起一块玫瑰酥放与唇边,眼神含情状似无意地瞟了瞟谭思齐,顿了下才送入口中。
看着谭思齐手边那个绛红色餐盒,曹安沐目光微微闪烁,而后指了指,轻声问谭思齐道:“谭公子,那也是清阅带来的么?”
顾锵和李清阅皆是一愣,而后顾锵赶忙开口,想把曹安沐给摘出来。
“曹小姐,这个好吃,”顾锵咽了口唾沫,像是想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抿了抿唇委婉道,“那个嘛,不太适合你。”
可曹安沐哪儿听啊,她现下只觉着那盒一定有什么问题,定是李清阅费了不知道什么歪心思的。
她眨了眨眼睛,显着有些无辜。
“清阅,”她转过去凑近李清阅,“那一盒不是你带的么?我不能尝尝么?”
李清阅刚要出声跟她解释,便见谭思齐敛眸一笑,看了看李清阅点头道:“嗯,她亲自做的。
顿了顿,他又补充:“是给我的。”
“啊?这样啊,我还想尝尝呢。”
曹安沐满脸遗憾,心中却是嫉妒横生。到底是她小看这李清阅了,没想到她年纪不大心机却是如此之深。
别的不行,勾引男人倒很是顺手。
方才那块玫瑰酥,她一吃便知是那百味居里卖的东西,李清阅给她从外头买,却给谭思齐亲手做,还是独一份儿的。其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她哪来的胆子,竟敢去勾搭谭思齐。两人身份地位,学识才华,皆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李清阅除了那张脸,哪点是能配得上谭公子的?
一个商贾之女,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儿几斤几两,竟什么人都敢肖想。
果真是小门小户,想攀高枝都如此明显,女儿家的矜持全丢掉不要。
她到底懂不懂得羞耻二字如何去写?
只怕是给谭公子做妾都不够格。
偏偏谭公子不知被那李清阅灌了什么迷魂汤药,还就是稀罕理她。
简直是匪夷所思,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曹安沐遮掉眼里的锋芒,嘴角往下弯了弯,倒像是被谁欺负了一般。
李清阅觉着有些莫名其妙,但这样确实也不太好,本就是给大家做的。
便看了看谭思齐的眼色,冒着他审视的眸子自作主张从他怀里去抽那盒子,第一下没抽动,李清阅心里跳了跳,感觉到头顶有几分凉意,她没敢再看他,索性又加了一只手,两手合力去拽那盒子。
谭思齐怕她被框到摔了,便缓缓松了手。
李清阅便打开那盒子,从里头拿了一块小些的点心递给她,看方才顾锵那反应,李清阅心里实在没底,拿大了她怕曹安沐受不住再真吐出来,那她可就真丢脸丢到家了。
手中的小盒就那么被人打开,本就不多的点心还被人拿走了一块分给别人,谭思齐顿时眉头便皱了皱,有些不悦。连带着整个人的气场都沉了下来。
却也没说什么,恐又惹得她跟他犟。
好不容易二人相处正常了些,他还是不要主动找事为好。
吃了谭思齐盒中的点心,曹安沐眸中变幻莫测,极为复杂。
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
本以为是什么难得的好东西,献宝一般就单单给谭公子一个。
就这东西还犯得着他那副表情?像被抢了什么心爱之物一般。
曹安沐信这是李清阅亲手做的了,可做这东西真能讨好人么?难道说她理解错了,李清阅其实是想报复谭公子先前说过的难听话?
还是,谭公子口味竟真如此......独特么?
曹安沐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自己无法引起他的注意,原来是方向不对。
母亲曾经跟她说过,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得抓住他的胃。
可这种滋味的点心,如何才能做得出来?恐怕比那人间美味更得多下些功夫。
曹安沐心中默默盘算,日后得让李清阅教教自个儿做这点心,下次也做了送给谭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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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便到了休息日,李清阅看着窗外蓝蓝的天,白白的云,高高的树,红红的花,只觉浑身舒畅,心情都好了几分。
自从上了这学堂,她都好久没好好逛街了。为着低调不被嘲笑,成日里打扮得简单朴素,那些个好看名贵的首饰也不敢再戴了。成日里跟个姑子一样,没有半点小姑娘的朝气。
这日,既要出门,那定然要好好上妆,细细打扮。
阿舟给她梳了个飞仙髻,上头簪了个翡色碧玉钿。
虽说阿舟看着不太靠谱,除了吃喝玩乐干啥啥不行的样子,可打扮起李清阅来倒是很有一套,非常在行。
李清阅又挑了对长长的小珍珠耳坠戴上,头一动,那小珍珠就跟着轻轻一摇,很是灵动可爱。
况那珍珠饱满而色泽丰盈,坠着小巧精致的耳垂更衬得李清阅一张小脸白润干净。
李清阅站起身来,一袭鹅黄织绒花软缎裙便顺着她的膝弯展开,直垂到那双小小的莲花银丝绣鞋上。
这身打扮不张扬不过分,秀气之中又不失女儿家特有的柔软,美得正是恰到好处。
“小姐,您真美!是阿舟见过最美最美最美的人啦!”阿舟忍不住感叹。
“你就会哄我开心。”李清阅戳了戳阿舟肉乎乎的圆脸道。
阿舟有些不服,她才没有在哄小姐开心,小姐确实是她见过最美的人,她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从前张妈妈同她讲过,她们小姐是天生的美人坯子,现在还小便这般样貌,等日后年龄大些五官长开,那等姿容定是了不得的,说她倾国倾城都不能算过分。
更何况她现在只是说,小姐是她见过最美的人呢。
“小姐,阿舟从不说谎的。”
从不说谎,李清阅面色一赧,这话听来倒很是熟悉。
“你学我说话倒是学得挺快!”
阿舟嘿嘿笑:“阿舟当然随自家小姐啦,小姐啥也不会,阿舟也啥也不会,小姐爱吃爱睡,阿舟......”
“等等!”李清阅听不下去了,这家伙到底会不会说话?
“你确定这说的是我?”
偏偏阿舟毫无察觉,板起小脸一本正经道:“怎么不是小姐?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