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知道你老子我年轻的时候有多威风,你就是寻遍全国也寻不出一个能下得过我的!”
顾锵撇了撇嘴,“这大宁第一战神的宝刀这不是已经老了吗,嗷!”
哀怨地看了他爹一眼,顾锵忙往谭思齐身边靠,“你看我爹,他又揍我。”
谭思齐:“该。”
“......”
“这棋场如战场,你若是能有思齐胸中一半韬略,我就是死也叫人在棺材上画个笑脸,好叫人知道我死而无憾!”
顾锵憋不住嘴角的笑意,贫道:“那我不是没他那本事吗,你岂不是要在棺材上画个大眼睛,也好叫人知道这老顽童是死不瞑目?”
说罢竟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顾刃猛烈咳嗽了起来,像是被气得不行,谭思齐斜了一眼顾锵,上前帮他挡住顾老将军甩飞出去的拐杖。
没了拐杖,顾刃走路一坡一坡的,他气愤吼道:“你这不孝子!”
看他爹的样子,顾锵良心发现,有些心酸。
灰溜溜跑过去帮他捡了拐杖做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递到顾刃手里。
顾刃也懒得跟这不孝子计较。
只平了平情绪坐下继续跟谭思齐道:“待你考取了功名,万不可学那些酸学究。”
谭思齐笑道:“思齐记住了。”
顾刃仍意犹未尽,“别人不知道,可我比谁都清楚,你是个天生的武将。”
有韬略,有胆识,还有股常人身上难见到的果敢和狠劲儿。
现在虽表面看着太平,可处处是暗流涌动。若是日后再有战争,这担子交到谁手上他都不放心,必须得谭思齐来挑这大梁。
这一辈里,独属他最为出挑。
若再添上一个,云至倒也是个武将的好苗子。
可他再如何也是云国人,不能完全予以信任。
所以若真有那一天,必须,也只能是谭思齐。
第13章 感谢他
李清阅回到府中便被安置到了房里。
阿舟将药交给厨房,便慌慌张张去找夫人。
王氏正在屋里绣花。
那是她为李清阅做的新衣,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可她怎么看怎么觉着不满意,领口处过于单调了些。
上回逛街遇见一个姑娘,领口上绣着精致的芍药花,王氏这会儿突然想起来,便立即拿起了针线想给女儿也这么绣一绣。
小小喜欢梅花,就绣两枝梅好了。
“不好了夫人!”
“呸呸呸!”王氏故意板起脸来瞪了阿舟一眼,“你这孩子,冒冒失失的说什么晦气话呢,怎么就不好了?”
王氏平日里对阿舟好,她心里又着急,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了,攥住王氏的手便着急忙慌往外拉,边拉边气喘吁吁道:“夫人!是小姐,小姐她发烧了!”
这一听,王氏也不用阿舟拉着走了。
赶紧就加快了脚步,“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发烧了?昨日里不还好好的跟我一块儿吃饭呢么?叫大夫了吗?煎上药了没有?”
这一连串的,阿舟也晕乎乎不知道先回答哪个才是了。
索性就捡最近的说,“小姐的同窗带她在外头看了大夫,药已经放到厨房去煎了。”
王氏步子都有些乱,转头吩咐身边的张妈妈道:“张妈妈,你到厨房看看去,药煎好了便吩咐他们赶紧送到小姐房里,这可万万耽误不得。”
张妈妈是王氏身边的老人,王氏嫁过来时便跟着她,很是得王氏信任。
这会儿领了命便往厨房里赶,小姐是她一手带大的,虽说......
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张妈妈暗暗叹了口气,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这一手拉扯长大的孩子,感情自然也是深厚。
小姐生病,她这心里头的担心比起夫人也少不了多少。只盼着能赶紧退烧,不然她们小姐那个身子,恐怕是受不住连日的折腾。
张妈妈去送了药,王氏接过亲自喂到李清阅嘴里。
她躺在母亲怀里,母亲的手在冰水里浸泡过,凉丝丝的,李清阅舒服得只想喟叹,就连那平日里最最厌烦的汤药都显着不那么苦了。
黑乎乎的汤药顺着口腔流入咽喉,李清阅还是被呛得咳嗽了起来,咳得满脸通红,她不得不从母亲身上起来,微微往前倾了倾才又剧烈地咳了几声。
弄到母亲身上就不好了。
张妈妈连忙拿了个盂罐放到李清阅面前来接着,又拍了拍她的背给她顺气儿,“慢点儿喝哟我的小姐,老奴去给您拿几颗甜枣来就不苦了。”
李清阅脸色还红扑扑的,朝张妈妈轻轻点头,遂又被王氏抱进了怀里安抚。
“还难不难受了?你真是吓死你娘了啊!”
在学堂里哭了那一遭,李清阅至少心里舒坦多了,眼下身体还不太舒服,但也就跟大夫说的那样,没什么大事。
若是没被谭思齐发现,李清阅敢说,她可能回到家也就让张妈妈帮她偷偷叫个大夫,捂一晚上退烧。连阿舟那个傻丫头都不会告诉,更别说现下搞得母亲也知道了在这儿担心得要命。
李清阅在王氏怀里拱了拱脑袋,“不难受的娘,我都好多了呢。一会儿喝完药,我睡一觉,第二天保准就好了。”
那怀里的小脑袋烫人得很,王氏更心疼了。她才不信这张小嘴里说出来的好话,都是拿来哄她安心的。
她从小到大,再难受都是一个人自己扛着。
就单说五岁那年坠湖,她昏迷了两月有余,所有人都不让她见她女儿。
直到后来,小小终于醒了,却连她这个当母亲的都不记得了。
王氏再难过都挂上笑脸,告诉小小她是母亲。
虽不记得面前的人是谁,小小的李清阅还是抬起肉肉的小手摸摸王氏的脸,告诉她自己不疼。
有时候王氏也会跟她讲讲幼儿时期的趣事,期待着会不会激起她什么反应。不过五岁之前的记忆,李清阅一直没想起来过。
日子久了,王氏也慢慢释怀了。
已经失去的人也好东西也罢,既然再无法找回,那便好好珍惜现有的。
没有之前的记忆又如何,若不是小小,现下她早就......早就没有女儿了。
张妈妈拿来了甜枣,李清阅嘴里含了一颗嚼,不知是不是生病的缘故,她总觉着没滋没味的。
但还是笑眯眯地看着张妈妈,“好甜。”
张妈妈笑得满脸褶子,又端了方才没喝完的汤药到李清阅面前,本想喂她,哪知李清阅就直接将瓷碗接了过来,仰头三两口喝下,喝完也不管顺着嘴角往下流的药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拿了三颗甜枣塞嘴里,腮帮子都被填得鼓鼓的。
王氏哭笑不得,忙叫张妈妈拿了帕子帮她擦嘴。
“你急什么?再呛着了可就不好了!”王氏佯装生气。
李清阅缩在她怀里笑,知道娘是在关心她,没生她的气。
“娘,”李清阅眼皮子都有些抬不起来了,慢悠悠道,“急一些才不苦呢,我若是小口小口慢慢品尝,那倒不会呛着了,可是多受罪呀,我可能往后都不会想再吃药了。”
“好好好,”王氏拿她没办法,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子,“你怎么说都有理,娘不吵你了,快睡下吧。莫担心,娘和张妈妈都陪着我们小小。”
李清阅想说别陪了,她已经吃了药,没什么大事儿了。
可实在是没什么力气,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睡得迷迷糊糊的,半夜察觉到身上好像重了些,许是有人给她加了被子。
不知是她娘还是张妈妈。
她眼皮子沉得很,完全睁不开。
最终是被热醒的,醒来又是一身的汗,却觉着轻便了不少,一点儿都不难受了。
就是浑身黏糊糊的,李清阅想去清洗一番。
可母亲不让,怕她又着了凉,李清阅也只好作罢,只由着张妈妈给她换了身干净的寝衣和被褥,才又重新躺下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舒坦,因着昨日睡得早,今日醒来得也格外早。
李清阅突然想起那个梦来,便拿出自己的小画册翻到后面空白页,用笔将一页纸分成四个等份,便随手开始画了起来。
第一幅画中一个纤瘦的玄衣少年牵着堪堪到他腰腹的红衣小姑娘,小姑娘手里拿着串才吃了一颗的糖葫芦;
第二幅画中少年将小姑娘高高抱起,小姑娘手中的糖葫芦掉落在地,拉起一道细细的弧线;
第三幅画便是在小巷中,少年蹲在小姑娘面前,与她交待着什么;
第四幅画里没有少年,只有小姑娘一个人在地上画圈;
第五幅画,小姑娘追着一只白猫跑出了巷子。
四幅画已经占了一页纸,李清阅又在下一页上分好四份,第五幅便画在那下一页的左上角。
这几幅画画得潦潦草草,并不精细,更谈不上什么栩栩如生。但有那么个意思在,能看得懂发生了什么事儿。
画完便让阿舟带着去洗了个澡,现下全身上下完全没什么不适,李清阅觉着,她还能去上学。
想起自个儿昨日哭着说不想上学,李清阅臊得不行,她怎得就这样丢人,当着这么许多人就哭了起来,还说什么不想上学......
那个谭思齐恐怕会觉着她是个蠢猪。
不过昨日李清阅虽烧着,意识还是有的。
她知道是谭思齐当机立断将她送去了最近的医馆,还给她递了热水,告诉她日后若有什么不会都可以问他。
这人心地明明也不坏,作何就要纵容自己嘴巴做坏事!
也许谭思齐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吧,不管以前如何,这回是无论如何都要感谢他的。
这会儿天还没亮,李清阅决定,到厨房去做点吃的带给谭思齐、曹安沐和顾锵他们三人,好谢谢人家昨日的照顾。
来到了厨房,里边的妈妈们已经开始工作了。定是在给全府里准备今日的早膳。
见李清阅来,一个年纪最长的婆子忙迎了上来。
“妈妈不用管我,我就是想做些小糕点什么的,带到学堂跟朋友们一起吃。”
想起她家小姐臭得不行不行的手艺,那婆子嘴角不禁抽了抽。
这是打算去祸害哪几个好朋友啊......
“小姐,您......这种事情怎么好让您亲自动手,叫老婆子我来就好了,用不了长时间,一会儿啊,我做完给您送过去,您就拎着到学堂里分给大家伙儿吃就行了。”
李清阅忙摆了摆手,笑道“不用啦,我自己做才算心意嘛,您不用担心,这点儿小事,累不到我的。”
婆子欲哭无泪,可不是担心累不累得着您啊我的小姐,这要是把您自个儿亲自做的点心带给朋友们吃,人家指不定以为哪里得罪了您才要受这滔天大苦呢!
可看小姐这样子,是铁了心要亲自动手了。
那婆子也不好多说什么来扫她的兴致,便只能在一旁盯着帮李清阅打打下手。
若有什么差错,也好能提点着她点,以便及时止损。
第14章 溺毙在他眸中
李清阅虽然手艺普通(很烂),但是她很自信。完全不需要烧饭婆子插手及时止什么损,她一个人就能全部搞定。
以前她也做过吃食,自己吃着是觉着还可以,没他们说得那么难吃得夸张。
外边卖的、别人做的那确实是好吃,但那怎么能体现得出来她的心意。
既然决定了要好好感谢人家,就得拿出百分之一万五的诚意来。
礼轻情意重,就算真的难吃,那她怎么说也是花了功夫的。总比啥也没做,只拿着别人帮忙做的东西空空地动动嘴皮子说谢谢强吧。
做好后,李清阅拎着餐盒厨房,发现天已经亮了。
她回房里换了身新衣裳,想着阿舟昨日也为她担心操劳,赶忙打开食盒打算叫她吃着第一块糕点。
哪知见吃的眼开的阿舟,竟然......拒绝了她!
李清阅内心很是挫败。
阿舟意识到伤了小姐的心,赶紧结结巴巴地解释:“小姐,我,我是方才,方才已经吃饱了......”
说着还煞有介事地重重点了点头,挺了挺胸脯强调道:“对!吃饱了!就是吃饱了!饱得再吃不下别的东西了,多吃一口都会从嗓子眼里吐出来。”
“小姐,”阿舟摇着李清阅的胳膊撒娇,“您忍心看阿舟痛苦地吐出来嘛?”
李清阅无语,阿舟什么德行她再清楚不过了。
好吃的吃个死,不好吃的死不吃!
她算是看出来了,平日里是白疼阿舟这丫头了,竟然对她亲手做的糕点这般嫌弃。
李清阅拿起一块儿来放到嘴里,虽说确实是有些味同嚼蜡,但也能吃好吧。
仔细考虑了一番,李清阅决定还是在路上再买一份新的好了。
到时候感谢的话说到,要吃她做的还是她买的,就让那几位自己选去吧。
这日到学堂到的也早,李清阅是头一回赶在谭思齐前头。曹安沐和顾锵也还未到。
她坐在蒲团垫子上绞着手帕消磨时光,无所事事的。
早知道便不来这样早了。
突然桌子被人从右边轻敲了一下,李清阅下意识地转头朝右看,竟没有人。
再往左瞧,便见那谭思齐长身玉立,正看着她笑得肆意。
想到他站在自己身后,俯下身子靠近了敲她右侧桌角,又在她转头之前移到左边,李清阅不禁心中一赧,顿时耳根红了一片。
堂堂相府公子,竟这般没有分寸,还不如她这商户女懂得些男女礼节。
“昨日不还嘤嘤哭着不想上学,今日怎又来了?何不借着病由请个三五天的假,也好离你厌烦的人远些。”
听得他又提起昨日哭诉不想上学,还用“嘤嘤”二字,李清阅屈辱极了,整张脸都烧了起来,恨不得往外腾腾冒上几两热气才能体现她此刻心情。
她就知道!不能对他抱什么幻想,再如何豆腐心那也救不了他那张嘴。
李清阅没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哭是她哭的,不想上学是她说的,她自个儿都觉着昨日莫名其妙的很,更遑论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