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豫不为所动,“不能什么?”
林南霜不信齐豫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心一横,干脆道,“不能有外室,不能婚前就有妾室,不能有庶子庶女”。
齐豫淡淡看了她一眼,“顾家是世家大族,我自然不会做出这等有损他们脸面的事”。
林南霜心中一喜,正要附和,又听见齐豫道:
“所以委屈你在这里再住一阵子,成亲后我再把你接进侯府”。
林南霜如遭雷击,定定地看着齐豫,不可置信问道,“侯府?”
齐豫揉了她的脑袋一把,以为她是高兴坏了,“这些天你不就闹这个吗?”
“现在如愿了,别再折腾了”。
还在云河县时,林南霜就提了要随齐豫回侯府,齐豫当时没在意,只觉得林南霜太贪心,不成想真有一日,他舍不下她。
林南霜抬眼,对上齐豫漆黑如墨的眼眸,眼神冷冽强势,有着久居高位的上位者的独断,不用问她的意愿,便不由分说地决定了她的将来。
林南霜垂眸,深吸一口气,一听到齐豫说要带她回侯府,她便有股冲动想和齐豫说清楚,让他放她走。
但想到离开云河县之前,她提出要离开,齐豫的反应实在骇人,之后还用将她送人来警告她,林南霜便放弃了和齐豫说开的想法。
与其说开惹恼齐豫,她不如暗自筹划,悄悄离开,这样也不会受到阻挠了。
齐豫见林南霜怔怔地看着白瓷碗,半响没有动静,声音低沉了几分,“该是你的,便是你的,旁的别多想”。
林南霜心中冷笑,这是担心她喜形于色,恃宠生娇,做出不利顾雪枝的事?
林南霜没再作声,捧起碗开始用晚膳,既然决心已下,她就要好好演下去,不要在齐豫面前露了马脚。
用完晚膳后,二人便各自去沐浴了。夜色渐深,床榻上传来破碎的声音。
一番云雨过后,初露端着避子汤进来了,齐豫见林南霜一手蜜饯,一手汤药,眼神暗了暗。
齐豫从林南霜身后揽住她,在她耳边低声道,“再过两年,你就别喝了,生个孩子,这样我不在,孩子也好陪着你”。
这下林南霜是彻底无语了,不知是该称赞齐豫真是端方守礼有原则的君子,连让她生孩子都不忘庶子不能生在嫡子前,还是该可怜自己,她还没成为齐豫的妾室,他就开始打她肚子的主意了。
夜色渐浓,仿佛深海般将人淹没。齐豫躺在林南霜身侧,双眸闭着,呼吸绵长,睡得正沉。
林南霜侧头看了他一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脑海中思绪万千,一夜辗转未眠。
漏尽更阑,林南霜才睡去,待她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齐豫早已离去。
初露捧着热水进来替林南霜梳洗,面上是藏不住的兴奋,“怀薇,公子待你真好,还没成亲,就许诺日后会让你生孩子”。
初露见林南霜面色凝重,不似高兴的模样,又道,“你别担心,公子虽娶妻了,但心里肯定还是有你的”。
林南霜眼睛盯着地面,如果她和初露一样,是土生土长的大周朝女子,或许就不会为此烦恼了。
从林家那个狼窝出来,虽然被送进了陈府,但遇到了齐豫。
虽然齐豫有些喜怒不定,清冷高傲,但出手大方,洁身自好,这些日子她倒没碰上什么腌臜事。
现在齐豫要娶妻了,也没直接将她抛开,答应纳她为妾,还许诺给她孩子傍身。
从大周朝人的眼光来看,她一个乡野村姑,能成为京城定南侯府侯爷的妾室,已是上辈子烧了高香的造化了。
只是她是现代穿越而来的,清楚地知道侯府后宅那片天空太小,也太压抑了。
她不愿为了所谓的富贵,在齐豫的后宅屈膝,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命运不由自己掌握。
给齐豫做外室只是一时之计,留在他身边绝非长久之策。
林南霜深吸一口气,从萎靡中清醒过来,她原本就筹划着离开齐豫,现在既然齐豫定亲了,不过是促使她将计划提前。
林南霜望着窗外苍翠的枝叶,一个完整的计划慢慢在脑海中成形。
第50章 50 。
林南霜用完早膳, 环顾四周,没有看见飞荷,便问道, “飞荷她人呢, 好几日都没怎么瞧见她了”。
初露答道,“她好像最近家里出了点事, 一直魂不守舍的, 前几日还将公子送你的茶具打碎了,怀薇你没计较,但我还是担心她没个轻重,再打碎东西,就让她处理好家里的事情, 再来屋里伺候”。
家里出事?林南霜想起之前飞荷看见林桢追着她要钱时面上冷漠的表情, 猜测飞荷家中或许也不安宁。
林南霜没有多问,但下午在园子里逛的时候, 正好撞见了飞荷在同一丫鬟说话。
“明月, 我真的是没办法了,求求你再借给我点银子,我娘她……”
“你别说了, 上回我已经借给你六两了, 手上真没银子了”。
明月说到一半,一抬头便看见了林南霜, 忙屈身行礼。
林南霜示意她退下,接着看向飞荷,“你家出事了?”
飞荷面色憔悴,“我娘病重了,请不起郎中, 我上回送回去的十二两银子,抓了几次药就花完了”。
林南霜生了恻隐之心,回去取了三十两银子给飞荷。
飞荷激动得满脸是泪,“怀薇姑娘,您的大恩大德我铭记于心,日后只要姑娘有事,飞荷赴汤蹈火,都决不推辞”。
林南霜扫了眼窗外,初露正好不在,屋子里只有她和飞荷二人。
“赴汤蹈火倒也不用,帮我跑个腿就行了”。
飞荷忙不迭地点头,“怀薇姑娘放心,我定把事办成”。
林南霜声音严肃,“办不办成倒没什么,只是你要私下去做,万不能告诉别人,初露也不行”。
飞荷只一愣,就立刻答应了,林南霜肯给她这么一大笔银子,这恩情她无论如何都要报。
初霁苑如往常般冷清,另一边的定南侯府则热闹多了,老夫人听到齐豫松口同意娶亲了,可是高兴坏了,也不计较顾家当年退亲的事,派人去了顾家提亲,两家相谈甚欢,不日便会将喜事办了。
同阖府上下的热闹高兴相比,齐豫则冷淡多了,这日侯府办宴宴请宾客,齐豫只呆了一刻钟就出来了。
徐定跟着齐豫身后劝道,“公子,顾大人还在厅堂里,老夫人之前吩咐……”
“备马车”。
齐豫声音冷冽,不由分说地命令道。
徐定一听,立刻噤了声,命车夫将马车拉了出来,正好奇齐豫这会儿出门是不是有什么要事,便听到齐豫吩咐往初霁苑去。
徐定咋舌,林南霜可真得公子喜欢,明日就要与顾家交换庚帖了,齐豫还要往她那处去。顾家那位二小姐将来过了门,齐豫也未必会如此上心。
齐豫最近不知为何,总是心绪不宁,直到进了初霁苑,见林南霜坐在桌前,背着他低头在摆弄着什么,一颗心才定了下来。
“做什么呢?”
齐豫声音清冽,仿若清泉击石般悦耳,林南霜回头,脸上是盈盈的笑意,“公子来了”。
“我和初露正打络子呢”。
林南霜手上的络子已经打好大半了,从匣子里选了两颗碧玉的珠子,串了进去,巧手翻飞,不一会儿,一个柳叶络子就打好了。
齐豫低头,便见那个淡青色的络子已经戴在了他的腰侧,目光微动。
林南霜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柳叶络子和齐豫那块和田玉佩相得益彰。
“柳叶络子?”齐豫唇角含笑,“什么意思?”
林南霜仰头看着齐豫,眼中是一片水光潋滟,“就是诗里面的意思”。
柳,即是留。
齐豫眼中笑意更甚,“你还会读诗?念一首来听听”。
林南霜瞪了齐豫一眼,气呼呼地转身,络子也不打了,生气地合上匣子。
林南霜抱着匣子正要起身,忽地被齐豫从背后拥住,在她耳边低低道,“络子我很喜欢”。
林南霜脸一下便红了,羞怯地仰头,“公子喜欢,那怀薇便再做几个?”
齐豫淡淡“嗯”了一声,“打来玩玩就行,别太费神了”。
齐豫在林南霜这儿坐了一会儿便离去了,毕竟侯府还在宴客,他不能离开太久。
傍晚,飞荷回了初霁苑,将一封信送到了林南霜手上,林南霜打开一看,取出了里面的文书,面上有了笑意。
林南霜将五个银元宝推到飞荷面前,“辛苦你了”。
飞荷摆手,“不用了,我先前已经收过怀薇姑娘的银子了”。
林南霜见飞荷坚持不收,便想着离开前悄悄放到飞荷屋子里去。
飞荷离开后,林南霜换上了一套丫鬟的衣裳,她为今日准备多时了,本以为谢意那边没那么快可以将文书送来,还要再等几日,没成想那么快。
林南霜在京城不认识人,又出不去初霁苑,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写信给了谢意,没想到谢意一口答应下来了,给她办好了出城文书。
有道是择日不如撞日,林南霜听到初霁苑的下人议论,说齐豫明日就要和顾家交换庚帖了,想着他这几日一定会忙于亲事,那即便知道她不见了,也不会分散精力来寻她。
林南霜提上小包袱,从窗户翻到后面的小径,一路避着人,往后门走去。
林南霜脸上已经涂黄了,打算扮作丫鬟从后门混出去,眼见要走到后门了,王嬷嬷提着篮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林南霜立刻避到了树丛中,后院的婆子看她眼生,但王嬷嬷却是认识她的。
林南霜见王嬷嬷同守门婆子说了几句,就往里走去,消失在小径尽头,终于松了口气,正要往外走去,忽然肩上被人轻轻一拍。
林南霜一惊,她被发现了?
回头一看,竟是飞荷提着包袱,两眼圆溜溜的看着她。
林南霜长松一口气,“我有点事,你快回去”。
飞荷想了想,终于开口,“怀薇,你是要走了吗?”
林南霜这些天一直在让飞荷跑腿,没想过这事可以瞒着她,就干脆承认了,“你就装不知道,等初露发现了,再附和几句就行了”。
“那,那我能跟你走吗?”
林南霜这才回头,认真打量飞荷,见她面色疲惫,眼下乌青,便问道,“怎么了?你为什么要跟我走?”
她这一走东躲西藏,风餐露宿的,如何也比不上在齐府做丫鬟轻松。
飞荷眼神黯淡,“我爹他们又骗我了,说什么我娘病重,催着我拿银子”。
“结果,前几天我回家一趟,才知道我娘根本没病,是我哥没银子娶媳妇,想出来的逼我拿银子的办法”。
林南霜不忍地拍了拍飞荷的肩膀,以示安慰。
飞荷两眼红通通,“他们之前就天天找我要银子,我把月钱全都给他们了,还是讨不到一句好”。
“现在我终于下定决心要攒银子了,他们又把我的钱骗走了,还害得我欠了明月她们那么多银子”。
林南霜拿出手绢替飞荷擦了擦脸上的泪,“没事,你以后不搭理他们就行了”。
飞荷激动地握住了林南霜的手,“怀薇,只有你对我最好,还给我那么多银子”。
“我已经把欠明月她们的银子都还了,我和你一起走好吗?我不想再见到我爹他们了,他们肯定还会逼我拿银子的”。
看着飞荷,林南霜便想到了原主在林家的遭遇,终究还是不忍,“行……”
飞荷眼睛一亮,握着林南霜的手更用力了。
“但我们现在要马上出去,申时城门就关了”。
飞荷一听,立刻擦干了眼泪,“好,我掩护你出去”。
飞荷说的是掩护,这话还真没说错,飞荷是她身边的丫鬟,常常从后面出去替她跑腿,故守门婆子见飞荷领着一个黄脸的小丫鬟往外走,一点也没多想就放行了。
林南霜顺利从初霁苑出来后,长松了一口气,和飞荷一起快步朝西南门走去。
这会儿城门正要关了,林南霜忙将两份编户递给了守门的官兵,她找谢意帮忙时,为了以防万一,要了两份编户文书,如今正好可以给飞荷用。
那官兵手搭在佩刀上,上下扫视了二人一眼,“出城去哪儿?”
“赵家村,我和妹妹在城中给大户人家做丫鬟,下午有村里人传话说爷爷病重快不行了,我们姐妹俩赶回去见爷爷最后一面”。
官兵皱眉,“你这不对啊”。
林南霜一颗心一下提了起来,“怎么不对了?”。
官兵手里拿着二人编户,“赵家村走东南门更近,你们走这边做什么?”
林南霜解释道,“我们想搭同村人的牛车回去,他要去西南门外的孙家村做买卖,叫我们姐妹俩去孙家村村口等着”。
这时旁边一个官兵走了过来,问道,“怎么了?要关门了,你赶紧的”。
那官兵指着编户低声道,“这编户怪怪的,有点像前些日子缴上来的那批黑市上的”。
林南霜默默低头,没错,这就是黑市上的。心中忍不住觉得谢意不靠谱,她把黄金糕的方子免费送他了,结果这货就拿个官兵一眼就看出问题的编户来糊弄她。
林南霜心中正叹气,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这时城门外传来一阵喧哗。
一辆豪华的马车从城外驶来,刚才还对林南霜没一点好脸色的官兵立刻满脸奉承,“这是顾小姐回城了?”
马车上出来一个丫鬟递了文书,官兵接都没接,“顾小姐进城哪需要查验的,您请您请”。
丫鬟见状,丢了块碎银给官兵,官兵满脸笑容地收下。
林南霜看着这一幕,有些明白该怎么出城了,正打算去摸荷包,忽然察觉到一道目光紧紧盯着她。
坐在马车上的顾雪枝只是随便往窗外一瞥,不想看到了一双摄人心魂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