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声醒木声后,这次拍卖尘埃落定,《南山图》最终还是归了贺梁。只是贺梁的神情并不好,低声吩咐了秦成两句,就径直离开了。
林南霜看到秦成五味杂陈的表情,脸上有了笑意,虽然差点翻车,但还是坑到了秦成,二十万两可不是小数目。
齐豫淡淡看了她一眼,安抚道,“城西的多宝阁有不少字画,你既然这么喜欢,过几日带你去”。
林南霜垂眸,面上带着些许羞涩和受宠若惊,“怀薇谢过公子”,不过没把这话当真,反倒觉得齐豫入戏也太深了,贺梁都走了,还要演戏演全套。
齐豫没有再多说,吩咐下人将林南霜送回府,自己则上了另一辆马车。
徐定收到手下的传话后,向齐豫禀告,“公子,贺梁果然去了黎镇,还去了放粮草的西京坡”。
齐豫长眉微挑,“这么沉不住气,这就直接动手了”。
徐定暗道,也就自家公子不拿二十万两当回事,寻常人哪能那么快筹到这么多银子,贺梁自然又打上了军饷的主意,“若是十万两银票,贺梁或许还拿的出。但怀薇姑娘冰雪聪明,直接把价抬到了二十万两,贺梁现在骑虎难下,自然就上当了”。
齐豫看了徐定一眼,没想到他会替林南霜说话。
徐定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现在贺梁直接上当了,是不是让陈炼他们回来了?”
齐豫点头,徐定便领命下去了。
原本他还留了后招,让林南霜来只是为了让贺梁放松警惕,没指望光凭一幅《南山图》就能让贺梁上钩,没想到林南霜意外地胆大,贺梁更是沉不住气,事直接成了。
只是林南霜真的是如徐定所说那般,是冰雪聪明吗?
齐豫眼前浮现林南霜那张姣好的面庞,小姑娘刚喊完二十万两,就有些紧张,如雪的肌肤上泛起一丝绯红,好似在担心些什么。
那一双眼睛似含秋水,波光荡漾,摄人心魂。
齐豫手指轻轻敲了敲了桌面,他怎么觉得林南霜是为了为难秦成才故意喊高价的。
小姑娘看着温温柔柔的,平日里行事也沉静,没想到对付起青梅竹马的表哥来如此狠心。
看来是真放下了?
齐豫长眉微扬,没再多想,拿出林南霜上次给他的舆图继续研究了。
五日后,贺府。
一排黑甲侍卫恭敬地屈膝半跪,贺梁站在他们面前,神情严肃,“这次去京城务必要小心谨慎,万不可出差错”。
“这画若完整送到顾大人手上,你们回来后人人有赏。若出了问题,你们的项上人头也也保不住了”。
“是,大人”,黑甲侍卫听完训话后,领命而去。
贺梁见他们走远,转身坐到梨花木圈椅上,面上的神情轻松了几分。
顾凛收了《南山图》,便会在京城出手拦住齐豫那小子的折子吧,即便拦不住,也会在圣上面前替他开脱一番。
真能如此,那二十万两花得也不冤。
贺梁的贴身长随捧着一碗薏仁粥走了进来,“大人,这粥清肺养神,您要不要用点?”
贺梁见长随那紧张的神色,才意识到自己自齐豫到了云水县后就寝食难安,暴躁易怒,连带得府中下人都小心翼翼,生怕被他迁怒。
贺梁点头,长随立刻将碗端到桌上,贺梁舀了一勺,刚送到嘴边,又想起了齐豫的事。
齐豫一来云水县,贺梁就猜到了他是为了当年的玉玦案,不然怎么也劳烦不了定南侯世子亲自来查。
玉玦案的事贺梁也知道一二,本不想插手此事,但齐豫有些手段,竟直接查到他头上了。
齐豫是定南侯世子,贺梁没胆子动他,便和之前几次上头派人来查一样,继续贿赂顾凛。
他知道京城很多人都在找《南山图》,听说这画不仅名贵,背后还藏着什么秘密。贺梁不关心那画,只希望顾凛能在圣上面前说几句,好让齐豫早些回去。
贺梁揉了揉眉头,画已经送出去了,他的事应该也可以压下去了,端起白瓷碗,正打算喝粥,下人匆匆来报,“大人,何校尉求见”。
贺梁见到何志不禁皱眉,“你不在西京坡守着,来这做什么?”
何志气喘吁吁道,“大人,大事不好了,知府亲自带了人来,说要查西京坡的粮草,还说要看军饷的账目”。
贺梁双目圆睁,猛地站起,手中的白瓷碗应声摔落,发出刺耳的声音,“这怎么可能,这……”
第15章 15 擒贼先擒王
贺梁脑海中走马观花,想起这些天发生的事。
南山图,拍卖会,二十万两,筹银子。
贺梁陡然明白过来,齐豫根本不是要查他治军不严那点事,从一开始,齐豫就故意用《南山图》作诱饵,目的就是让他为了筹钱而去动军饷。
他私下挪用军饷,倒卖粮草,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每回都能在上头派人巡查前,拆东墙补西墙,来蒙混过关。
这次他前脚刚卖了粮草,知府就亲自带人来查,明显是齐豫的设计。
贺梁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他怎么就上当了,一点也没怀疑这是阴谋。
秦成,对,是秦成,正因为秦成一直在他身边劝说,说什么他那表妹的消息绝对可靠,他才会上当。
贺梁沉声道,“去把秦成抓回来”,既然知府来查了,总要让知府查出点什么来。
另一边的林南霜并不知因为她而牵扯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只是从茶楼回去的第二天,收到了齐豫的赏赐。
初露羡慕地摸着盒子里的首饰,“怀薇,公子待你也太好了,又带你出去玩,还赏了那么多珠宝”。
林南霜眉头微跳,知道初露又想岔了,齐豫赏她不过是因为她在茶楼帮他迷惑了贺梁,和初露口中的“好”没有半点关系。
“你喜欢便拿去吧,我也用不上那么多”,林南霜说着就把初露一直看着的一个玉镯推了过去。
初露摇头,“公子赏你的镯子,我怎么能拿走呢”,接着凑近林南霜,低声道,“昨日秋云知道公子带你出门了,气得把屋子里的花瓶都砸了”。
初露有些幸灾乐祸,“她仗着她娘是公子的奶娘,这些年没少作威作福,现在可算杀了杀她的威风”。
说话间,响起了敲门声,一个丫鬟捧着几匹布料走了进来,“怀薇姑娘,这是公子赏你的苏绸”。
初露笑着替林南霜接了过来,“刚送完首饰过来,没想到还有这么好的布料呢”。
林南霜觉得那丫鬟有些眼熟,仔细瞧了瞧,想起了这是跟在秋云身边的小丫鬟彩月,便问道,“首饰布料都是从库房拿出来的,为什么不一起送来?”
彩月目光闪躲,小声道,“我不知道,是管事的让我送来的”。
林南霜拿起布料仔细闻了闻,果然闻到了一阵淡淡的药味,淡淡道,“谁让你干的?”
彩月摇头,“没有谁,我只是把布料送过来,什么都没做”。
林南霜把布料放回桌上,“行,既然你这么说了,一会儿布料查出来有问题,你也不要改口了”。
初露也明白了过来,附和道,“敢给怀薇下药,查出来公子绝不会轻饶你们”。
彩月一下便慌了,秋云刚才确实把布料拿走了,具体做了什么她不知道,但看林南霜的样子,绝不是什么好事。
林南霜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彩月不过是打下手的,她背后的秋云才是主谋,“不必你指认什么,你只要告诉我,从库房之后,这布料经了谁的手便可”。
彩月一听,松了口气,知道这会儿不说,到时候布料有问题,她就要当替罪羊了,便道,“中途,秋云姑娘说那布料新奇,拿去看了看”。
林南霜一笑,“那行,她现在在哪儿,你直接带我过去”。
彩月心中叫苦不迭,早知她就不来送这布料了,现在真是两头不讨好,但也只能领着林南霜去了秋云的屋子。
秋云打开门,见到林南霜和初露先是一怔,接着一扬下巴道,“怎么?你领了几个镯子,几块布料,还要到我门前来耀武扬威”。
林南霜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彩月说话,彩月瑟缩地埋着头,不敢看秋云,“怀薇姑娘问这布料经了谁的手,我就如实相告了”。
秋云直接瞪了彩月一眼,这丫鬟未免也太蠢了,送个布料也能露出马脚,“我看那布料不错,就拿过来看了眼,怎么,这点小事,你也要来兴师问罪”。
林南霜拿着手上的布料,眼睛直视秋云,“你现在直接承认了,还有转圈的余地”。
秋云神面上满不在乎,“什么承认不承认的,我可没工夫搭理你,有本事你闹到公子面前去”,秋云知道齐豫素来不爱管下人之间的琐事,林南霜把这事闹大,只会惹齐豫厌烦。
林南霜看着秋云,忽地笑了一下,之前秋云几次三番为难她,她都没有计较,不是因为她好脾气,而是因为她初来齐宅,不知其中深浅,后面又出了秦成那事,她只想隐忍低调些。但现在秋云明显是蹬鼻子上脸,她若一直忍耐,日后不知要受多少欺凌。
林南霜慢慢说出三个字,“何桑草”。
秋云的面色忽然变得惨白,“你,你怎么会知道……”她得知齐豫带林南霜出门后,心中满是嫉妒,恨不得直接赶着齐豫,她自幼就伺候在齐豫身边,凭什么是林南霜一个刚来一个月的歌姬捷足先登了,得了齐豫青眼。
故秋云见到彩月要去给林南霜送布料后,便偷偷往上面抹了些药粉,那药粉是何桑草制的,何桑草毒性不大,但若日积月累地接触皮肤,便会染上红斑病,皮肤溃烂。
秋云本以为自己行事小心,何桑草又是偏僻的药草,寻常郎中都认不出来,便可以蒙混过关,没想到林南霜直接认出来了。
林南霜见秋云面色惨白,便知自己没用猜错,小时候行医的外婆教她认过一些草药,没想到竟在这派上了用场,“秋云姑娘刚才说,要去公子面前评理,那便请吧”。
秋云拳头紧握,有些咬牙切齿,现在人证物证俱在,她傻了才随她去齐豫面前,“这能说明什么,没准是你故意在这布料上做了些手脚,反过来陷害我”。
林南霜轻笑一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我知。你若不想闹大也行,只要……”
秋云没想到林南霜愿意放她一马,眼睛紧紧盯着她,有些心虚。
“只要你把布料按原价赔给我就行了”。
秋云知道给了这钱,就相当于承认她在布料上面做手脚了,但她现在没得选,把事情闹到齐豫面前,她更不占理,垂下手道,“行,我明天派人把银子给你送过去”。
林南霜继续道,“多少银子?”
秋云看了眼那布料,不高兴道,“十两”。
林南霜眼睛都不眨,轻松道,“二十两”。
“你……”秋云知道林南霜是故意为难她,但现在有把柄在她手上,便只能忍气吞声道,“给你二十两也行,但之后你要把这几匹布料给我”。
林南霜点头,没再多说,直接离开了。
初露跟在她身后,有些心急,“怀薇,你怎么把答应那几匹布给她了,她肯定会毁掉的,到时候就没有证据证明她给你下药了”。
“把这事告诉公子,公子肯定会明断是非的,替你讨个公道的”。
林南霜摇了摇头,齐豫到现在都不一定真的相信她投诚了,如何会替她讨公道。她现在的身份还是不宜太张扬,私下惩戒秋云一番,让秋云知道自己不是软性子便可以了。
初露忧心忡忡,“这事过去后,秋云肯定还会给你使绊子,这人最记仇了”。
林南霜笑笑,“放心,她若还敢有下次,我一样不手软”。
第16章 16 霜霜,是我
过了几日,林南霜便收到了秋云差人送来的二十两银子了,经布匹的事一闹,秋云蔫了不少,平日里也不敢冷嘲热讽林南霜了。
秋风见她那模样,都有些惊奇,同林南霜道,“你同秋云说什么了?她最近竟然不用下巴看人了”。
林南霜笑笑,没应这茬,转而问道,“秋风你们平日里添置东西,都是去哪买的?我屋里缺了些东西,我想补上”。
秋风道,“缺什么你直接同管事的说,你现在是公子身边的人,他们肯定不敢短了你的”。
林南霜扶额,因为齐豫给她安排的屋子,还有带她出了次门,宅子里的人都误会了二人的关系。
“若你还想买点小东西,可以托采买的王嬷嬷出去时给你带回来”。
林南霜点点头,没再多解释,毕竟无论她怎么解释,秋风也只会以为她是羞涩。
林南霜手里拿着秋云送来的荷包,往后院走去,心中不禁高兴,有银子的感觉真是不错,不过这齐豫也真是富裕,连个他身边的丫鬟都能直接拿出二十两银子来。
林南霜快走到时,见一个四十余岁的婆子正往外走,看模样与秋风形容的差不多,便喊道,“王嬷嬷”。
王嬷嬷停下转身,看见是林南霜,脸上笑出了皱纹,“怀薇姑娘怎么来了?”
“嬷嬷是要出去采买吗?”
王嬷嬷点头,她早习惯了这些丫鬟托她买东西,正等着林南霜开口,却听见她问,“嬷嬷,我能和你一起出去采买吗?”
王嬷嬷上下打量了林南霜一番,“你们这些丫鬟哪能随意出门,若走丢了,我可没法回来和公子交代”。
王嬷嬷虽然嘴上说是怕走丢,但林南霜明白,就是担心府中有些卖身的丫鬟趁机逃跑,很不巧,她确实是想逃跑,虽然齐豫暂时没有动她,但天有不测风云,她要早做准备,“嬷嬷说的什么话,我自幼在云河县长大,怎么会走丢”。
“我只是想出府买些布料”,林南霜微微低头,有些羞涩,“公子喜欢我穿鲜亮些,管事送来的那些布料颜色太沉闷了”。
王嬷嬷一下明白过来了,女为悦己容,她虽然不常去墨章院,但也知道林南霜得齐豫青眼,这下便有些动摇了,“但这还是不合规矩,不若姑娘去问问公子,得了公子的准话,我一定带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