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可怜,着实可怜。
因着这一份怜惜,黄世义对铁春兰着实不错。
两人在家里相处也十分融洽,你帮我我帮你的,脸上还带着笑容,孩子们又围在两人身边。
若不是屋里还有一个躺在床上的铁冬梅,俨然就是一家子。
刚开始,铁冬梅看见此情形心里还十分高兴,可这一天天下来,她心里就开始不舒服了。
她还没死呢,自己的妹妹就跟她男人眉来眼去的,不像话,是以,她寻了一个机会找铁春兰谈心,警告铁春兰安分一点。
“春兰,你跟孩子们关系好,关心你姐夫,我很欣慰,可你也要知道,我还在呢,这也是黄家,你收敛一点,别叫外人看了笑话。否则还得连累黄家,连累我。”
“你也老大不小了,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你心里清楚,别丢了咱们铁家的脸。”
铁冬梅这些话,可一点都没给自己的妹妹留面子。
铁春兰听了脸色极为难看,心里涌起一股子无边的怒火。
是她想来这儿的吗?
不是!
是她姐让她爸妈威逼胁迫,非要她上黄家来,非要给她的孩子们做后妈。
这年头,后妈难做谁不知道。
做好了别人也就一句应当的,做得不好就说后妈心思恶毒,残害前头老婆生的孩子。
总之,讨不了好。
她宁愿嫁一个死了老婆没孩子,或者说一直没娶上媳妇身体有点残缺的人,也不愿意做人的后妈。
可是,她没得选择。
她要是不干,家里就要把她赶出去。
她太知道被家人赶出去之后会发生什么了,会比她当年凄惨很多倍。
当年她还能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家,可现在要是连这个家的没有,她一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绝对不能到那种地步。
所以,她只能接受这个安排。
铁春兰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既然已经接受了这个设定,那么她就会在最大的限度内让自己过得最好。
哪怕是在黄家也是。
可以说,自从到了黄家之后,铁春兰可谓是使出了自己的浑身解数,讨好姐夫,讨好姐姐的孩子们,讨好黄家所有人。
事情也正对她有利的那般发展,黄家人对她赞不绝口,已经隐隐接受了她的身份,她作为黄家人的身份。
然而现在她姐竟然说她出格不检点?
呵,我跟我未来男人培养感情不行?
我跟我未来的孩子们培养感情不行?
铁春兰在内心冷笑,但面上却全是愧疚与自责。
“姐,是你让我跟外甥们好好相处的,姐夫那里我也没干什么,就是普通的态度。”
这个时候铁春兰哪里会承认,她是对姐夫关切了那么一些,可不是姐姐告诉她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了。
她这完全是按照姐姐的指示做呀,怎么就错了?
铁冬梅一听妹妹还敢顶嘴,当场就炸了!
“好啊!你个没人要的小女表子,你白天在院子里跟你姐夫眉来眼去的,我全都看见了,当时我为了你的脸面才没有立时喊你,结果现在我好心好意提醒你收敛点,你竟然还敢狡辩!”
“你知不知道,你那时候的表情,就跟那些暗娼一模一样!骚得很!”
闻言,铁春兰心里一个咯噔,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下来。
“姐,你说的是中午吧,中午我看姐夫满头大汗的,就拿了一块毛巾让姐夫擦擦脸,我真的没干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铁春兰那个一脸委屈。
中午她是真没干啥来着,只是关心了姐夫一下而已。
只是当时姐夫的反应有些不一样,对她有些亲密。
也就是说,她的是没问题的,有问题的是姐夫。
不傻的铁春兰早已看出,姐夫已经慢慢对她有了好感,甚至已经开始接受了自己会成为她以后的妻子。
铁春兰虽然这些年受名声所累说不到好人家,可是她常年不下地干活,脸皮子白净得很。
虽然长得不是特别好看,但一白遮百丑,总的来说也是一个清秀小佳人。
比她大姐铁冬梅,可好看多了。更别说她比大姐小个七八岁。
铁冬梅没想到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的妹妹还死不承认。
顿时破口大骂。
“你个不要脸的小娼妇,竟然还不承认,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你不要脸的做派了!”
“你说,你是不是想勾引你姐夫!”
“你个烂货!就知道勾引男人!”
“怪不得没人要,敢情是被人干坏了,见到男人就想扒上!”
“我看你就是想早点把我活活气死,好早点嫁给你姐夫是不是?你个黑心肝的白眼狼,女表子养的!”
绵延不断的污言碎语,扑面而来,铁春兰只觉得自己呼吸困难,险些窒息。
她拼命捏住了自己的拳头,这才没有大爆发。
“姐,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吗?”铁春兰伤心欲绝。
这些话大队里的人没少用在她身上,可是她没想到,原来自己的亲姐姐,竟然也是这么看她的。
甚至,言语里更加恶毒。
恶语伤人六月寒。尤其这恶语还是来自自己的亲人。
哪怕当初铁春兰因为铁冬梅的疏忽,倒是她这些年过得不人不鬼的样子。
可说真的,她这些年是真的没有出手报复她姐。反倒是真相连爸妈都没有说。
还不就是看在了她是亲姐姐,小的时候对自己也跟疼爱的份上。
可现在?
铁春兰只觉得万分讽刺。
就这?
你还善良干什么?
目前可什么都还没做呢,就被骂成个样子。
若是她真的做了点什么,她姐姐又要如何?
铁冬梅见到了妹妹脸上全是眼泪,心里也有些难受,可她心里的怒火立马压过了这片刻的难受。
“你不就是个骚货吗?不然为什么那些小混混不欺负别人,专门欺负你?可不就是因为你长得骚,勾着他们了……”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铁冬梅觉得特别畅快,病了这么些天都没这么畅快过,心里一阵舒坦,彷佛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
铁冬梅是畅快了,可是铁春兰确实气得脸色发白。
“姐!”铁春兰高声尖叫!
她稳了稳心神,这才悲伤地说道,“姐,既然你是这么想我的,那就什么都别说了。今天是赶不回去了,等明儿个,我一早就走。”
铁春兰也是有脾气的人,她又不是贱骨头,被骂成这个样子还巴巴地留在黄家。
得了,明儿个就家去。
反正错的又不是她,是她姐无理取闹,非要赶她走。
爸妈哪里,她也算是有交代。
“走?你还能走到哪里?你不就是等着我死了做后老婆。”铁冬梅听了妹妹威胁的话,越发阴阳怪气。
“你要是真走了,我倒是高看你一眼。可是,你敢吗?”
这下,铁春兰是再也待不下去了。
“好,我这就走!”
铁春兰掩面而泣,转身就跑。
结果刚一跨出房门,就看见她姐夫黄世义正站在门口。
铁春兰看都不眼黄世义一眼,直接掩面而逃。
“春兰,春兰!你别走!你别走,你姐姐那都是气话!”黄世义高声喊。
可是铁春兰却不想搭理她姐夫,直接跑会到自己暂住的房间,手脚利索地把自己带来的东西一收,直接背着小包袱离开。
后头跟着的黄世义万没想到铁春兰的动作这么快,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出了黄家。
这会儿外头天色已经开始黑了,黄世义担心小姨子的安危,心里十分焦急。
不过他没有立马追上去,而是先回了自己屋子。
“你瞧瞧你干的什么好事儿!又你那么说自己的亲妹妹的吗?你那些污言碎语,我都听不下去,更别说那是你亲妹子!”
结果看见铁冬梅那一脸畅快的样子,更加生气。
人是自己媳妇巴巴地要过来的,到头来却这么对待人家。如何说得过去。
别说那是一个没结婚的姑娘家了,那些话连他这个大老爷们都觉得难听。
“亲妹子咋啦?亲妹子犯贱我这亲姐姐就不能说啦?”她倒是有些高兴黄世义听到了她的话,所以脸上一脸平静。
“再说了,她勾引的是你,你还是我男人呢,她就这么不检点,以后还了得?我这是帮我妈教育,就是我妈在这儿,她也是这个话……”
黄世义见自己媳妇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反而咄咄逼人,更觉得他媳妇面目可憎。
“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模样,我发现我都快认不出你了。”他恍然间说道。
好像自从他媳妇病了之后,脾气就很暴躁,动不动就是打他骂他骂孩子的,稍有不如意的,就开始撒泼要死要活。
活脱脱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泼妇。
铁冬梅听了男人的话,当场大怒,破口大骂:“我就知道你是看上她了!你滚,你给我滚!没良心的狗东西,你不是人!”
黄世义见婆娘又开始发疯,一副不可理喻的样子,直接拿了屋子里的手电筒就走。
铁家虽然不算很远,但也不近。
这天都要黑透了,铁春兰也个姑娘家,可别再出了什么意外。
若真要出了意外,接连遭遇两次的铁春兰怕是活不下去。
想到此,黄世义越发心疼。
拿了手电筒之后,什么话都没说,直接迈出房门,快步离开了家。
到了外头,直接飞奔起来,想要快点追上铁春兰。
屋里,铁冬梅看着男人焦急离开,还在嘴边的谩骂声渐渐消停。
她躺在床上,望着房顶,凄凉一笑。
难道她就不知道妹妹是无辜的吗?
她只是看出了自家男人对妹妹上了心。
自家男人看着她妹子的那眼神,只要不是眼瞎的,都能看出来不对劲。
她只是气不过罢了。
男人是她的男人,教训他,自己也是丢面子。
她不能让自己的男人没脸,就只能让别人,也就是她妹妹没脸。
借此警告她妹妹,让她妹妹收敛点。
结果她没想到,她才骂了几句,她妹妹就受不住了。以前也没见她脸皮子这么薄,难不成是装的?
要不然以前那事儿发生的时候,怎么不直接一根绳子吊死?铁冬梅觉得,那要是她,她要么就吊死,要么直接投河。
反正不会受人指指点点活在世上。
铁冬梅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黄家人才渐渐回来。
今儿个也是凑巧,因为家里的多了一个铁春兰,家务有人分担,大家伙都轻松不少。
就比如,很多杂活铁春兰都包了,黄大嫂不用急急忙忙回家带孩子,黄奶奶也不用忙忙活活回家做完饭。
因为铁春兰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好,只等着黄奶奶回来下锅做饭。
可今儿个,黄奶奶回来,却发现家里静悄悄的,什么人都没有。
刚找了一圈人,就发现孩子们前前后后全都归家。
就问孩子们小姨哪儿去了,她觉得有些奇怪,铁春兰不光人不见了,家里很多事情也没干。
孩子们都摇头说不知道,这让黄奶奶更加奇怪。
直接找了唯一在家的铁冬梅,结果铁冬梅却说,春兰洗的衣服没洗干净,她说了两句,气性大的春兰扭头收拾东西就归家去了。
她心急如焚,可奈何身子不中用,追不了。
期间她男人回来过,她就把事情告诉男人,让男人找人去了。顺带表达了自己的懊悔自责,不该说春兰,是自己的错,都怪她等等。
还适时地表现了自己对妹妹的极度关心,害怕妹妹出事之类的。
黄奶奶听了倒是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
只是好生安慰了儿媳妇一番,然而自己去灶房做饭。
从儿媳妇的几句话中可以听出,铁春兰是收拾的行李走的。
紧紧有条收拾了行李,那肯定觉得委屈回铁家去了。
而且,她儿子已经去找人了,前后不过没多会儿的功夫,想必等会儿就能回来。
因此,黄奶奶并没有怎么担心。
话说回铁春兰这边。
铁春兰背着包袱,步履飞快。
她也不知道什么小路,直接往大路上去。
而黄世义呢?
他是本地人,哪条路更近更方便,他实在清楚得很。
往日里也都是往那条捷径上走,这会儿追出来。
下意识就走了平时走的路。
跟铁春兰走的都不是同一条道儿,怎么可能找得到人。
一路上,黄世义都要急疯了。
然而,还是没有看见那熟悉的身影。
心急如焚的黄世义,一边暗骂自己媳妇作妖,好端端的整这一出干嘛,一边脚下不停,四处张望。
直到天黑透,月亮出来,黄世义也是没找到人。
这边铁春兰见天黑透了,一路上害怕得紧。
心中有些后悔自己不该争这一口气,天黑了还跑出了。
这下,这大黑天的,要是有个万一,她可咋办。
一次,她可以厚脸皮活一下来,再来一次,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成承受住。
黑灯瞎火的,铁春兰找了一个地方休息了好一会儿,等月亮出来,勉强看得了路,才继续往前走。
一路走,铁春兰一路庆幸,现在是夏天,而不是冬天。
若是冬天这么赶路,那才叫要命。
另外一边的黄世义都快走到铁家所在的大队那边,才惊觉自己当初走错了路。
他想着他一个大男人,体力好,又带着手电筒才能走到这儿。
而以铁春兰的脚力,肯定是没这么快的。
于是他扭头赶紧往那条大路上往回走。
一直到了半路上,两人才终于碰上。
铁春兰见远处光亮打过来,吓得立马要躲起来。
转念一想,这年头有手电筒的,应该都是有点钱的,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她才定了定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