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摸了一下,隐隐泛着痛。
江南有些不满地瞪着蒋延洲,“你抽什么风啊?”
蒋延洲显然也注意到了那道红印。
他微微顿了下,然后将那双歪七竖八躺在大理石灶台上的隔热手套扔到江南面前,嗓音淡淡的:“如果你非要试试你的皮肤有多耐热我也不介意。”
蒋延洲一说,江南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犯了蠢。
想到自己那句态度不怎么好的抱怨,她不太自在地瞥了蒋延洲一眼。
厨房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江南有意无意地揪着隔热手套上的线头,琢磨着要不要给蒋延洲道歉。
道歉的话有点说不出口,可是不道歉又觉得良心有点过不去。
江南深吸了两口气,刚准备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尴尬,就看到蒋延洲神色淡淡地退到了一边。并不想听她说话的模样。
于是江南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又默默咽了下去。
两个人谁都没再说话。
江南小心翼翼地将烤盘从烤箱里取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终于从前几次的失败妈妈那里找到了经验,这次的小饼干看上去总算有了点成功的模子。
虽然形状依旧不怎么好看,但是好歹不至于黑得像碳。
江南精挑细选,从里面挑出形状最正常的一块,送到蒋延洲嘴边。
蒋延洲杵着没动。
“很好吃的。”江南赔着笑脸,“我不骗你。”
“这么好吃你自己留着吃。”
“可是第一块意义非凡嘛——想请延哥吃,感谢延哥刚刚的救手之恩。”
蒋延洲是懒洋洋靠在墙边的,江南为了能够够上他的身高,整个人都踮着脚,紧紧地挨在蒋延洲身边。
几乎是一低头,蒋延洲就能闻到江南身上那种香甜的果香味。这会儿还带着烘焙之后暖暖的小麦香。
两种风格完全不同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却意外的好闻。
两个人隔得实在太近了,近到蒋延洲甚至能轻而易举透过布料,感受到女孩身体的柔软。
像是初见那次,他从水里捞起江南时,所感受到的那种柔软。
即便是隔了这么久,那种感觉依然可以清晰回忆起来。
蒋延洲有些愣神。
江南却并没有察觉到蒋延洲的异样,全当他还在因为刚刚的小插曲而不高兴。于是更加殷勤地往前面凑了几分,举着曲奇饼干碰了碰他的唇。
然后趁着蒋延洲一个没注意,将那块泛着小麦黄的曲奇饼干塞进了他的嘴里。
嘴里突然多了块东西,蒋延洲堪堪回过神来。
他看见江南笑得一脸得逞,“真的超好吃——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尝到南哥我的手艺。”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颗想双更的心,却没有一双能双更的手(哭晕在厕所)
感谢仙女们的营养液:37899522、芒果班戟我ban你、viqi22 2瓶;金刀大菜牙、静静静静 1瓶
第29章 近我者甜
曲奇饼干一入口, 一股甜腻腻的滋味就在口腔中扩散开来。
不知道江南到底在饼干加了多少糖,蒋延洲只觉得甜得让人发晕。
他是真没骗江南,他并不爱吃甜食。尤其还是甜成这样的。
看见蒋延洲皱眉, 江南条件反射地捂住了他的嘴。
她开口时却并没有什么底气:“应该没那么难吃吧?你给点面子别吐出来啊。”
女生光滑细嫩的掌心贴在蒋延洲的唇瓣上,带着几丝不太明显的凉意, 以及浅浅的却不容忽视的甜香。
像是一只奶猫的爪子, 轻轻巧巧地落在了蒋延洲的心上。
勾人却不自知。
蒋延洲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抬手,握着江南的手腕将她拉开了几分。
江南敌不过蒋延洲的力气, 眼看着被他拉了开,索性把垃圾桶踢到了身后。
像是母鸡护崽儿似的护着垃圾桶,不让蒋延洲靠近。她眼底水波流转, 可怜巴巴地望着蒋延洲:“这真的是我今天做的最好的一次了。”
蒋延洲忽然就觉得, 嘴里的甜腻好像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他垂眸, 看了眼面前堪堪到自己下巴的江南, 有些含糊地开口:“我有说要吐出来吗?”
“那就是还不错的意思?”江南眼神亮了亮,拿着蒋延洲给的这点阳光立马灿烂起来,“是不是很好吃?我就说嘛这次不可能失败。”
江南手舞足蹈的,像是一个刚接触这个世界的天真小孩子。眼底里是让人舍不得破坏的纯净透彻。
蒋延洲勾着唇笑了下, 决定违心地送江南一句“还不错”的评价。
只是这个念头刚浮出来,他就在一口咬下去的时候生生把这句评价咽回了肚子里。
——如果不是江南反复强调她做的是曲奇饼干,蒋延洲一定毫不怀疑他嘴里含的这玩意儿是一块石头。
蒋延洲从没觉得, 吃饼干是件这么痛苦的事情。
一块不算大的饼干, 他在江南的注视下, 愣是艰难咀嚼了三四分钟,才把它完全地给咽了下去。
吃完后,蒋延洲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你这是用来给你哥接风洗尘的?”
“对啊。”江南找了个精致的盒子, 打算把饼干都装进去。
蒋延洲看着她折腾。一直到她把最后一块饼干放了进去,才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我真期待看到你哥吃上这些饼干时的幸福表情。”
江南丝毫没听出来蒋延洲的阴阳怪气,全当蒋延洲在夸她。
她嘿嘿笑了声,“等会儿我哥就回来了,到时你肯定能看到。”
厨房里有些热,蒋延洲便打算去外面等江南。他刚要拉开厨房门,刘云韶就从外面走了过来。
她瞥了眼江南手里的饼干盒,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南南,你哥刚刚来电话了。”
“这么快?是航班提前了吗?”江南顿时有几分手忙脚乱,“可是我东西还没有准备好。”
“不是。”刘云韶大概并不想打击江南的热情,言语间有些迟疑,“你哥哥说他今天不回来了,让我们别为他忙活了。”
江南果然愣了几秒,“不回来?不是说好要回来的吗?”
“江寒说他这次是和他导师一起回国的,他们晚上在酒店住一晚之后明早直接飞北城去参加什么学术会议。”
江南的声音听上去没了什么精神,闷闷的:“哦,我知道了。”
她们交谈的时候,蒋延洲就在旁边无声地看着。
他看见江南眼底的光一点一点的黯淡下去。
蒋延洲是独生子女,也没有什么亲密的堂兄堂弟表姐表妹,所以他并不太能理解江南和她哥哥之间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但这并不影响他看出江南应该很期待见到她哥哥。
而且之前有多期待,现在就有多失望。
刘云韶出去之后,江南也不再继续倒腾饼干盒上的那个蝴蝶结。
她落寞地站了会儿,一直到蒋延洲叫了她一声,她才意识到蒋延洲还在旁边。
大概是不想被人看破自己的尴尬,江南勉强笑了两声,“你可能见不到我哥吃饼干时的幸福表情了。”
她说着,抓了块饼干塞进自己的嘴里。
但很快,她就蹙着眉急吼吼地吐了出来,然后抓起水杯漱了漱口。
“我——”想到刚刚自己对蒋延洲下的毒手,江南满脸的歉意,“那个——我没想到这么难吃,我刚刚真的不是故意逼你吃下去的。”
蒋延洲喉结滚动了一下。
明明该是很好笑的场景,他却莫名觉得笑不太出来。
甚至隐隐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江南索性直接扯掉了饼干盒上有些碍眼的蝴蝶结,端着盒子往刚刚她誓死守卫过的垃圾桶旁边走。
她边走边故作轻松地开口:“幸好我哥没回来吃这饼干,不然估计能和我当场断绝兄妹关系。”
蒋延洲就站在垃圾桶旁边。
他看着江南的一系列动作,说不清什么原因的,忽然抬手抵住了那个小小巧巧的饼干盒。
他直起身子,声音淡淡的:“你干什么?”
“丢了啊。”江南弯唇笑了一下,“反正又不好吃,我哥也不回来。”
蒋延洲似乎全然忘记了自己之前的阴阳怪气。
他顿了两秒,再开口时神情认真:“我觉得还行。”
江南有几分微愕,恍惚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蒋延洲说的还行应该是指她手里的这份饼干。
她是见识过蒋延洲的毒舌的,这么难吃的饼干他不仅没有羞辱她,竟然还屈尊降贵地赐了一句“还行”。
江南脸上的表情顿时像见了鬼一般。
但偏偏蒋延洲的脸上捕捉不到一丝类似于开玩笑的成分。
看见江南满脸的一言难尽,蒋延洲懒得和她解释,在她反应过来之间从她手里拿过了那盒差点被投喂进垃圾桶的饼干,然后神色淡然地往嘴里塞了一块。
“蒋延洲——你不用勉强的。”江南下意识便想阻止,却被蒋延洲灵巧地躲了开。
“你看我很勉强的样子吗?”蒋延洲说着又吃了一块,“虽然当饼干吃牵强了一点,但是当成牛轧糖还是可以接受的。”
江南仔细地观察着蒋延洲的神情,但他脸上除了淡定就只剩下淡定,的确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勉强。
而且在江南的认知里,蒋延洲也不像是会为了别人随随便便勉强自己的人。
所以蒋延洲的表现只能被理解为他是真的口味独特喜欢吃这个“牛轧糖”。
虽然饼干被当成了牛轧糖,但总归是有人喜欢自己做出来的东西。江南眼底因为江寒没能回来的失望被冲淡了一些,甚至还雀跃着几分欢欣。
她拍了下蒋延洲的肩膀,一副遇到知音的模样,“延哥你要是喜欢我下次还给你做——独家配方独家口感。”
蒋延洲正艰难地咽下第三块饼干,闻言心底里顿生了几分一言难尽。忽然就有些后悔自己刚刚对江南生出的心疼。
但到底戏都演到了这个份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蒋延洲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带着那盒饼干往江南房间走,“先去上课——如果你等会儿上课能有这么积极,我想我会更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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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早上,江南特意带了个精致的小盒子去学校。一路上都小心护着,生怕在哪儿磕了碰了。
难得的,她到教室的时候,蒋延洲的位置上还是空的。换了座位后坐在江南前座的钱子安倒是来得反常的早。
江南刚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来,钱子安的狗鼻子就闻到了味儿,笑嘻嘻地转过来趴在了江南的桌子上。
“南哥——带什么好吃的了?”
江南今天起得早,还有几分起床气,并没有心情和钱子安贫。
她没好气地将钱子安的胳膊从自己桌上拂开,然后把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睁眼说瞎话般地敷衍他:“什么没都没带。”
“南哥我眼睛不瞎。”钱子安作势揉了揉眼睛,然后打算亲自一探究竟。
只是他的手还没碰上蛋糕盒,就被江南拍了开,“钱二狗你不想死就别乱动。”
钱子安被凶,肉嘟嘟的脸上有几分委屈,“看看都不行?吃独食是要遭天谴的。”
江南本来也不是要自己吃独食,所以自然不怕遭天谴。
她刚想送钱子安一个亲切的“爬”字,就感觉一片阴影笼在了自己和钱子安头顶。
江南抬头,就看见蒋延洲正好从后门走到了他的座位上。
大概是看她和钱子安吵得激烈,蒋延洲的视线落在了那个蛋糕上。
还不等江南开口,钱子安就先叫喳喳地闹了起来:“延哥你快来评评理——我们好歹是同学吧,南哥带了好东西居然要一个人吃独食。”
蒋延洲自然不会对这种评理的事感兴趣,懒懒地抬了下眼皮,散漫地在自己座位上坐下来。
没有得到回应,钱子安抓住蒋延洲的手晃了晃,“延哥——你同桌你不管管?”
钱子安撒起娇来,场面堪称见鬼。
江南正琢磨着让他不要再辣眼睛了,就见蒋延洲渣男似的甩开了钱子安满是赘肉的手。
然后他将自己的桌子往后挪了两寸,警告似地盯着钱子安一眼,“现在已经是秋天了,别乱发情。”
蒋延洲永远一刀封喉,果不其然钱子安悻悻地闭了嘴,不再作妖。
只是他刚准备转头埋回自己的座位上,就看见刚刚还十分护食的江南,大大方方将那盒蛋糕放到了蒋延洲的桌上,“给你的。”
钱子安:“……”
不同于钱子安的震惊与不敢置信,蒋延洲只觉得眼皮一跳。
他是真没想到这个蛋糕是江南给他的。而且透过半透明的盒子,完全能看出里面的蛋糕又是江南自己做的。
三角形的蛋糕,蛋糕皮透着几分不太正常的焦黑色。最上面一层躺着几条歪歪扭扭的没什么色彩搭配可言的彩色奶油。
整个蛋糕唯一正常的,估计是那颗鲜红的、没有经过江南任何加工的草莓了。
“南哥你怎么还差别对待啊?”钱子安不服气地望着江南,“我们一年多的兄弟感情了,居然在你心上比不上这学期才转来的延哥。”
江南理所当然地撇撇嘴,“你又不是我同桌——再说谁又和你兄弟情深了?”
江南做这块蛋糕完全是因为蒋延洲那天那句“还行”激发了她的厨艺热情。所以趁着周日没有事,她又在厨房倒腾了一天。
这块蛋糕依旧是她一堆成品中最为“完美”的一个。
她本来是想自己解决掉,可是转念想到蒋延洲对她料理的喜爱,江南便决定忍痛把这块蛋糕送给蒋延洲。以感谢他对自己厨艺天赋的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