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丹朱轻笑了一下,终于抬眸看她,指着乌亥里送的那些东西道:“皇姐,你看到这些东西会笑吗?”
祁潭湘看了一眼那些流着血的小动物和沾着泥土的药材,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道:“会啊!我很喜欢!这些东西不比你手里那根破草值钱多了?”
“哦。”祁丹朱扯了下嘴角,看着坐在台下的沈厚道:“既然如此,沈公子日后给皇姐送上彩礼的时候,不妨便以此作为参考,可送上这些物件给皇姐,皇姐如此喜欢,必定开心出嫁,到时候全城的百姓都能看到你的心意,必定会替皇姐感到开心。”
祁潭湘变了脸色,想也不想,拒绝的话就已经脱口而出,“不行!我可不要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她之前跟祁丹朱打赌输了,按照约定,成婚那天要去祭拜柔妃,她因为此事已经够郁闷了,可不想在自己的彩礼里面再看到这些血淋林的猎物,如果沈厚当真以为她喜欢这些东西,可就糟了,那她幻想中的风光大嫁可就彻底毁了。
祁丹朱轻轻笑了笑,“皇姐,你既然连要都不想要,又凭什么觉得我见到这些东西会想笑呢?”
她看了祁潭湘一眼,慢条斯理道:“你刚才看到乌亥里王子这些东西的时候笑了么?我怎么记得你刚才一直用帕子捂着鼻子往后躲呢?”
祁潭湘哑然,半个字也反驳不出来,她刚才嫌乌亥里那些东西血腥气太重,确实如祁丹朱所说的那样,一直捂着鼻子往后躲,却没想到她这些举动都被祁丹朱看在眼里。
她们这些不愁吃穿的姑娘,看到乌亥里那些猎物只会觉得血腥,而她们看到君行之送上的知羞草,则会觉得有趣,甚至不少姑娘现在都在引颈张望,一直好奇地看着知羞草,也想伸手触碰两下。
女孩子家相比起那些血淋林的猎物,明显更喜欢这些稀奇可爱的小玩意,大家都能理解祁丹朱的选择。
终于有人忍不住道:“九殿下,可否将这知羞草给我们看看?”
祁丹朱含笑将知羞草递了过去,叮嘱道:“这是先生送给我的,你们可别给弄坏了。”
姑娘们连忙点头答应下来,围成一团,争先抢后地看了起来,女儿家的欢笑声不断,传遍了草场的每一个角落。
祁丹朱但笑不语,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会为这知羞草欢笑的,可不止她一个姑娘。
乌亥里听着周围传来的阵阵娇笑声,也辩驳不出半句,只能颓然地低了低头。
第76章 最终的结果
沈关山看着祁丹朱, 开口道:“殿下刚才既然对着君公子的礼物笑了,那么殿下这一票便算投给了君公子,对么?”
祁丹朱将那株知羞草拿了回来, 珍惜的放在手心, 垂眸看着知羞草道:“当然。”
沈关山抬眸看向锦帝和陈皇后,声音恭敬道:“那么, 不知陛下和皇后娘娘这一票要投给谁?”
大家都将目光集中到了锦帝和陈皇后的身上, 大家在心里隐隐猜测,锦帝应该会投给君行之,陈皇后应该会投给乌亥里,毕竟以陈皇后对柔妃和祁丹朱的恨,应该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将祁丹朱远嫁的机会。
锦帝率先开口, 他露出难以抉择的表情, 纠结了一会儿,转头对陈皇后道:“不如皇后先选。”
丽妃和祁潭湘对视一眼, 不由幸灾乐祸地笑了一下, 陈皇后讨厌祁丹朱的事不是什么秘密,在场不少人都知内情,陈皇后这一票无论如何也不会投给君行之的。
她们跃跃欲试地等着乌亥里扳回一票, 没想到陈皇后转了转手里的佛珠, 出乎所有人预料地开口道:“本宫投给君行之。”
大家愕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陈皇后竟然会选君行之。
丽妃和祁潭湘脸上的笑容一瞬间消失地一干二净, 显得有些滑稽。
君行之抬头看向陈皇后,陈皇后眉目祥和,并不像其他宫妃那样浓妆艳抹,如一朵清雅的白玉兰,静静地坐在那里, 但她眉间的褶皱,让她看起来有几分憔悴和阴郁,似乎郁结于心,难以纾解。
大家惊讶之余,就连锦帝也忍不住露出了诧异之色,重复的问了一句,“皇后你选君行之?”
陈皇后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陛下,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锦帝眉心微蹙,其他人不明其意,不知道陈皇后为何忽然说这样一段话。
陈皇后抬眸看向锦帝,她已经许久没有正眼看过锦帝了,她甚至有些记不清锦帝现在的模样,她的记忆仿佛停在了锦帝年轻的时候。
那个时候锦帝有血有肉,有情有义,是她初见时的模样。
她道:“臣妾看君公子送的这株知羞草就甚好,知羞知羞,人知羞耻,方能为人,若不知羞,则为畜生。”
她垂下眸子,没有丝毫留恋地移开目光,不再看锦帝一眼。
兰因絮果,现业谁深。
时过境迁,年少时见之欢喜的容颜,如今再看,竟已是心如止水,不如不看了。
锦帝听到她的话,面色沉了下去,眼中闪过一丝恼色,攥紧了拇指上的玉扳指,半天都没有说话。
第三轮比赛胜负已经有了分晓,陈皇后和祁丹朱都选择了君行之,现在三人两胜,锦帝就算不选,君行之也赢定了。
对于这个结果,有人欢喜有人忧,姜仁扈等阻止和亲的人松了一口气,沈关山等积极促成和亲之事的人,则明显脸色阴沉,丽妃和祁潭湘更是维持不住脸上的笑,装也装不出替祁丹朱高兴来。
只有祁丹朱一点也没有放松,她仍紧绷着身体,紧张而急切地等着长公主回来。
她知道只要锦帝没开口,和亲的事就还没有完。
这个时候,乌亥里忽然开口耍起无赖来,“当初定下比赛规则的时候,只说让陛下、皇后娘娘和九公主做决定,但没说三个人之中有两票通过便算赢。”
他顿了顿,厚颜无耻地扬了扬声道:“在我看来,是三人全票通过那才算赢,否则就要重新比一轮,现在陛下还未发话,此轮比赛还没有结果。”
简直是蛮不讲理!
乌亥里厚脸皮至此,众人也拿他没有办法,毕竟当初立下比赛规则的时候,确实没有讲明这一点,如今被乌亥里钻了空子也实属无奈,他们只得看向锦帝,等待锦帝的答案。
不过大家也没太当回事,都觉得乌亥里如此挣扎,只是在做无用功罢了。
毕竟连陈皇后都选择了君行之,锦帝定然也会为了九公主而选择君行之,这几乎是没有疑问的事。
他们全都不以为然,甚至在心里嘲笑乌亥里的不自量力。
锦帝在听到乌亥里的话后,没有像众人以为的那样直接公布答案,而是露出沉思的表情,沉默了一会儿。
他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轻轻敲了敲,缓缓开口道:“君公子的确巧思妙想,但乌亥里王子亦是盛意拳拳,实在让人难以选择。”
大家不由一愣,锦帝如此说就是还留有余地,难道乌亥里真的还能扳回来一局?
可是……怎么可能?锦帝怎么可能舍得他最珍爱的九公主远嫁他乡?
锦帝叹息一声,朗声道:“于情,君公子的知羞草确实讨得了丹朱的欢心,成功让丹朱露出笑容,但于理,乌亥里王子诚意更足,他找到的这些东西加起来价值千金,他能在一夜的时间内找到这么多东西,足见那西汗王确实是真心实意想要迎娶丹朱的。”
大家沉默,其实锦帝这话就有些不讲道理了,乌亥里手下众多,他带着那么多人上山,找回来的东西当然比君行之多,他们就算一人带一件东西下山,也能搬下来百八十件东西,可君行之就一个人,两只手,如果这样比心意,对君行之来说实在不公平。
锦帝顿了顿,长叹一声道:“此事不仅关系到丹朱一个人,还关系到那西汗王对大祁的态度,朕身为大祁的皇帝,不止是丹朱一个人的父亲,还是数万百姓的君主,朕身上还背负着大祁百姓的将来……”
君行之眉心越蹙越紧,锦帝说得冠冕堂皇,但诸多说辞听起来更像是在为等会儿的决定做铺垫,再这样下去,锦帝极有可能会将这一票投给乌亥里。
他不由担忧地看向祁丹朱,祁丹朱对他微微笑了笑。
祁丹朱面上不见惊讶和惊慌,好像早就已经猜测到了锦帝的答案,君行之眉心不由蹙得更紧。
锦帝声情并茂地说着,大有一时半刻停不下来的架势,他努力抒发着他对祁丹朱的疼爱和他身为帝王的无奈,力图让每一个人感受到他愿意为百姓牺牲自己的心,实则他最后想牺牲的只是祁丹朱。
他铺垫了这么久,祁丹朱听得都有些意兴阑珊,忍不住想要打一个哈欠。
这个时候,长公主忽然从远处走了过来,长公主发丝凌乱,身上还穿着昨日的衣裙,双目通红,脸上挂着泪珠,看起来有些狼狈。
大家看到长公主如此模样不由大惊,宫女们连忙去搀扶长公主。
祁丹朱和君行之眸色一动,微微松了一口气,他们知道长公主应该是带着她所说的东西回来了。
锦帝声音戛然而止,他惊讶地看着长公主,坐直了身体,沉声问:“皇姐,发生了何事?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长公主抬头看着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语出惊人道:“陛下,柔妃娘娘的玉如意断了!”
大家不明其义,不知道长公主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件事,一柄玉如意而已,就算是柔妃娘娘的东西,也不至于让长公主如此在意吧。
锦帝却面色大变,他身体前倾,瞪大眼睛道:“什么?”
长公主抹了把眼泪,将她带来的包袱展开,露出里面裂成两半的玉如意。
她哭哭啼啼道:“我前天夜里倏然梦到了柔妃娘娘,柔妃娘娘在梦中一直流泪,看起来极其伤心,我醒来之后,心中一直感到不安,所以昨日我左思右想,决定回京去柔妃娘娘生前居住的咏花宫里祭拜,我匆匆返京,赶到咏花宫,结过一进门就看到这摆在正殿的玉如意竟然断裂了!”
断裂的玉如意静静地躺在地上,阳光照在上面,玉如意玉质通透,细如凝脂,上面的花纹雕刻极为精细,一看就非凡品。
众人忍不住咂舌,柔妃娘娘宫里的东西果然都非同寻常,光这玉如意就不是一般的好东西。
大家抬头望去,只见锦帝一动不动地盯着地上断裂的玉如意看,目光里写满心疼,一副痛彻心扉的模样。
他旁边的皇后娘娘脸色则有些难看,她看也未看那玉如意一眼,手指快速地拨弄着手里的佛珠,面色隐隐有些苍白。
大家忍不住心叹,看来传闻果然不假,锦帝爱柔妃至深,到现在也没有忘怀,陈皇后则恨柔妃已久,即使柔妃已经过世,她也难消怒火。
长公主拿着绣帕擦了擦眼角,声音恰到好处地哽咽道:“我记得柔妃娘娘初入宫中的时候,经常夜不能寐,常被噩梦惊醒,难以成眠,皇兄知道以后,亲自去城外的法澜寺为柔妃娘娘求得了此玉如意。”
她哭了两声,继续道:“您回宫后就将此玉如意摆在咏花宫的正殿当中,据说此玉如意能够震慑恶鬼,让怨灵无法靠近,可以为娘娘镇殿避邪,不再受噩梦侵扰,没想到如今……这玉如意竟无缘无故地裂了!”
大家听得心中暗惊,没想到这玉如意背后竟然还有此渊源,锦帝身为一代帝王用情如此之深,实在令人感动!
在场有几位多愁善感的女眷已经听得红了眼,她们感动于锦帝的深情,叹息于柔妃娘娘的红颜薄命,为锦帝如今无处安放的一腔深情而感到可惜。
君行之抬头看向祁丹朱,祁丹朱神色淡漠地坐在那里,面色平静,眼中没有丝毫动容。
长公主明明在诉说她父母相濡以沫的过往,旁人听了尚且感动,她却仿似无动于衷一般,就连看向那玉如意的眼神也没有丝毫怀念,甚至隐隐有几分嫌恶。
君行之心中忍不住生出一种怪异之感,明明感人至深的画面,骤然变得有些滑稽。
长公主抽噎了两声,忽然像想到什么一样,一脸惊恐地抬头,“陛下!柔妃娘娘在我梦中哭得那样凄惨,这玉如意又无缘无故忽然断裂,柔妃娘娘是不是在警示什么?她在这人世间可还有牵挂或者未了的心愿?”
锦帝神色一滞,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祁丹朱。
大家都知道,柔妃娘娘死前还在叮嘱锦帝好好照顾祁丹朱,她唯一的牵挂自然就是祁丹朱。
魏闵德忽然声音沉重道:“陛下,难道柔妃娘娘是知道有人想让九公主远嫁,所以才提前托梦给长公主,暗示她不想让九公主远嫁?”
锦帝身体一震,面色变了变,目光沉沉地看着玉如意,神色有些迟疑。
魏闵德跟祁丹朱无亲无故,甚至他的女儿魏沁雪和祁丹朱才刚刚结了仇,他说出口的话,总比旁人更可信一些,能入得了锦帝的耳朵。
众人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乌亥里还没提出和亲的时候,长公主就已经梦到柔妃娘娘哭泣,这必然是柔妃娘娘提前预知到九公主要远嫁他乡,所以才伤心难忍啊!
锦帝沉默了一会儿,勉强镇定道:“大家想多了,柔妃与长公主只是见过几面,关系并不密切,柔妃若真的不舍得丹朱,何必托梦给长公主,直接拖梦给朕不就行了?”
祁明长一直安静地听着,闻言眸子动了动,忽然涩声开口道:“父皇,其实儿臣也梦到了母妃了。”
锦帝瞳孔微震,眉眼出现几分慌乱,他抬头看向祁明长,似乎在审视祁明长话的真假。
祁明长不偏不倚回地看着他,神色坦然地任由他打量,让锦帝辨别不出真伪。
锦帝咽了口口水,沉声问:“你梦到了什么?如实说来。”
祁明长露出悲凉的神色,“母妃在梦中含泪问我……”
他转头看向锦帝,声音幽幽地一字一句道:“明长,我为护他而死,他为何不护我女儿?”
祁明长的话如一道惊雷劈在锦帝的身上,锦帝面色大变。
众人也纷纷变了面色,神色惊恐不已地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柔妃短暂的一生,充满了神秘与传奇色彩。
她是锦帝亲自带回宫的美人,无人知她姓名,也无人知她从何处而来。
她从入宫起便深受宠爱,锦衣玉食,可她体弱多病,从入宫后太医就常驻咏花宫,听说她怀九公主的时候几次险些丢了性命,好不容易才顺利产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