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朱色——说给月亮
时间:2021-03-31 10:30:21

  锦帝疼惜她,从不让她出现在人前应酬,只让她随心所欲地活在咏花宫里,甚至不用她去向皇后娘娘请安,在她入宫第一日锦帝就亲自下旨,她见到皇后和锦帝免去一切礼仪,不用行礼,这是从未有过的天大殊荣,她受宠之程度前无来者。
  百姓间甚至流传,说柔妃其实是锦帝在山林间捡回的妖精,她最后替锦帝挡了一刀便香消玉殒,说明她是前来报恩的,妖精报恩后就要离开了。
  百姓将锦帝和柔妃娘娘的故事编造的唯美而动听,被人私下传唱,无数人为之动容。
  大臣们看着祁丹朱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有时候忍不住怀疑传闻都是真的。
  锦帝忽然露出一丝崩溃的神色,慌乱地摇头,声音嘶哑地怒吼:“不可能,绝不可能!如果你们都能梦她,为何这些年来,她从来不入朕的梦?”
  安静的草场落针可闻,无人能回答,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长公主继续低低的哭泣着,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
  陈皇后听着锦帝的嘶吼声,停住拨弄佛珠的动作,沉默一会儿,声音干涩地开口。
  她似感慨似闲话家常一般道:“陛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岁数大了,总容易想起以前的事,本宫前段时间也梦到柔妃了。”
  锦帝一下子抬起头,双目如鹰地看着她,嘴唇紧抿,神色紧绷。
  陈皇后却未看他,只是淡淡地看着前面。
  陈皇后若有似无地笑了一下,将佛珠放到旁边道:“她说,阿澜,山上的昙花开了,你最喜欢昙花了,我陪你去看。”
  “她说,阿澜,南边儿又打起来了,跑来不少逃难的人,他们衣衫褴褛,无家可归,其中还有不少老弱妇孺,我们等会去城门下施粥吧。”
  陈皇后声音顿了顿,终于转头看向锦帝,声音没有起伏道:“她还说,阿澜,我救的那个少年,他定然是个好人,你嫁与他吧?”
  风吹起地上的落叶,众人不自觉打了一个寒颤,纷纷低下头去,无人敢去看陈皇后的神情。
  陈皇后的话,他们虽然听得云里雾里,却只觉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大家垂首而立,谁也不敢深思这些话背后代表什么。
  锦帝听到陈皇后的话后,身子一下子僵住,眉眼浮现起复杂的神色,喉咙像被什么扼住了一样,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祁丹朱淡漠地坐在那里冷眼旁观,眼中毫无温度,就像一尊没有感情的冰雕一样,所有情绪都被冰封在她如雪的眼眸里。
  君行之一直担忧地看着她,似是想从那冰雪里窥探一分她的真实情绪。
  半晌,锦帝动了动,他手握成拳抵在额头上,一瞬间好像苍老了很多。
  众人大气也不敢喘,直直地看着他,他用手抵着额头,声音疲惫地呢喃道:“柔妃,你从不出现在朕的梦中,可是心中还怨恨朕?”
  锦帝的声音低得近乎不可闻,可安静的草场上,不少人却都听得一清二楚,他们将头埋得更低,恨不能将耳朵藏起来。
  锦帝亏欠了柔妃什么?柔妃不是受尽万千宠爱么,为何会怨恨锦帝?
  大家满腹疑问,只是窥探到了深宫一角,便觉得不胜寒栗。
  锦帝抬头看向祁丹朱,又似在透过祁丹朱看着什么,一阵长久地沉默后,他抹了一把脸,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锦帝看了看地上的玉如意,目光扫过众人,沉声开口道:“第三轮比赛,君行之胜。”
  一锤定音,祁丹朱轻轻闭了闭眼睛。
  君行之骤然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下来,他看着祁丹朱在阳光下的面容,浅浅地笑了一下。
  姜仁扈听到比赛结果,忍不住笑出了声,胸口一块大石彻底落了地。
  祁明长身上力气一松,靠回椅背上,脸上的阴云散去,堵在喉咙里的那口气终于顺了。
  锦帝语气不容置喙,扔下这句话后,便踉跄着离开了,张全等人赶紧跑过去搀扶他。
  乌亥里想要张口辩驳,可观锦帝面色,也意识到现在气氛不对劲,下意识的地闭了嘴。
  锦帝已有定夺,此次态度坚决,再难更改,他再胡闹也是枉然。
  群臣这次也不敢再多言,祁丹朱这婚事拒绝的名正言顺,君行之胜利的合情合理,他们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更何况,现在锦帝正是思念柔妃娘娘的时候,他们若硬要将九公主往火坑里推,恐怕会牵连自身,锦帝说不定一个不悦就反手将他们推进火堆里,所以一个个全都不敢再多言。
  至于和亲之事,塞外使臣们究竟肯不肯罢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反正这一切都跟九公主再无关系,等锦帝平静下来,他们再另行寻求解决之道即可。
  祁丹朱和亲之事已经有了决断,大臣们不敢再多言,妃嫔和皇子、公主们则神色各异。
  陈皇后听到比赛结果之后,便再未看众人一眼,抬步离去。
  祁明毓神色晦暗莫测,看不出喜怒。
  祁潭湘懊恼地咬紧下唇,心中失望不已,又隐隐有些惧怕,她想起祁芙薇之前的话,不自觉担忧起来,如果塞外使臣不肯放弃,锦帝真的挑中她前去和亲可就糟了。
  她心中惊疑不定,忍不住抬头看向沈厚,却发现沈厚正在看着祁芙薇,她不由一愣,朝祁芙薇看了过去。
  祁芙薇弱柳扶风地攥着帕子,苍白着面容低声轻咳着,一副随时能咳晕过去的架势。
  她不由目露鄙夷,一个病秧子而已,根本不成气候,她再抬头去看,沈厚已经移开了目光,她不以为意地轻笑一声,果然只是巧合罢了。
  在众人或是可惜叹息声中,或是庆幸的欢呼声中,祁丹朱抬眸,与君行之遥遥对视一眼,唇畔缓慢绽开了一抹温柔笑意。
 
 
第77章 当众求婚了
  “九公主, 等等!”
  祁丹朱走出草场,乌亥里忽然追了出来,上前一步将她拦下。
  乌亥里依旧是一副桀骜张扬的样子, 开门见山道:“九公主, 这次和亲的事情虽然没谈成,但是你别以为这件事就这样了了, 我现在很喜欢你, 说不定我下一次来大祁的时候,就是代表我自己来向你提亲!”
  祁丹朱停步看着他,语气波澜不惊道:“你说你喜欢我,可是你之前一直在想尽办法替你父亲将我迎娶回去,你不觉得这样不对吗?”
  乌亥里不以为然, “按照我们的习俗, 父死子继,兄终弟及, 除了自己的生身母亲, 其他女人都可以继承,你就算嫁给我父亲,也早晚都是我的人, 我大不了先让父亲将你娶回去, 等以后你还是我的女人。”
  祁丹朱冷笑一声,语气讽刺, 毫不留情道:“此种行径与野兽何异?云豹尚且知道自己一生只有一位配偶,猛虎尚且知道护自己配偶周全,而你却连野兽也不如,你若当真喜爱一名女子,该想办法护其周全, 而不是只会乖顺地尊崇所谓的习俗!”
  乌亥里愣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遵从习俗是懦弱的乖顺。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从没有人敢用懦弱这个词形容他。
  祁丹朱没有丝毫畏惧道:“我说过,我只嫁英雄,你连自己喜爱的女人都无法相护,就算你以后真的前来提亲,我也绝不会同意,我不会嫁给你这样懦弱的人,更不会嫁给你父亲那样一个姬妾成群,从不把女人当人看的男人!”
  乌亥里诧异地看着她,这在他们那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习俗,他从未想过这些习俗是不对的。
  不过不知为何,他看着眼前的祁丹朱,想象着她先嫁给父亲的情形,确实无缘故地生出一些可惜来。
  祁丹朱道:“乌亥里,我祝你能够找到一位真正令你心动的女子,早日明白该怎样尊重及守护自己的伴侣,祝你们恩爱白首,一心一意,永不相离。”
  乌亥里怔怔看着祁丹朱清绝美艳地容貌,对祁丹朱所说的那种感情,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些向往来。
  如果那个人是面前的女子,也许他也可以做到一心一意,护她一生。
  祁丹朱沉默片刻问:“乌亥里王子,我有一事疑惑不解,可否相问?”
  乌亥里轻轻点头,“你尽管问。”
  “王子可知那西汗王是从何处得来我那幅画像?”
  那幅画像是这次和亲事件的起点,如果没有那幅画像,那西汗王远在塞外,根本就不会知道这世上有她这样一个人,更不会有后面和亲的事。
  乌亥里想了想道:“我只知道这幅画像一开始是在一位商人手中,后来辗转到了父王的手里,父王一直将画像挂在房中,后来一位大祁的使臣认出画像里的人是你,父王询问后才得知你的身份,具体的事情经过我也不是很清楚。”
  祁丹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笑了笑道:“王子能告知这么多,已对我很有帮助,剩下的事情我自己去查就可以了,多谢。”
  她微微颔首离去。
  长公主正站在不远处含笑等着她,她快步走到长公主身前,郑重地福了福。
  她看着长公主沉声道:“多谢姑母,此次多亏了姑母,丹朱才能顺利度过此劫。”
  长公主轻轻摇头,道:“是我回来晚了,让你受了许多委屈。”
  长公主刚才哭过,现在眼尾还有些红,声音也有些轻微嘶哑。
  祁丹朱抬眸笑了笑,摇头道:“不,您回来得正好,幸好您及时回来,丹朱才能免于被送去和亲的命运,您为丹朱奔波了两日,辛苦您了。”
  长公主轻轻抚了抚她的鬓角,柔声道:“无论如何,平安解决这件事就好,只是可惜了你母妃那上好的玉如意。”
  提及那柄玉如意,祁丹朱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声音微冷道:“那玉如意虽然摆在咏花宫里多年,但母妃却从未正眼看过它一眼,所以摔了也无妨,没什么可惜的。”
  锦帝当初送的这柄玉如意看起来情深义重,其实他心里清楚她娘做噩梦的原因,他在咏花宫里放置这柄玉如意,与其说是担心她娘被噩梦侵扰,不如说是他自己怕冤魂缠身,不想让已故亡魂再与她娘在梦中相会。
  所以,她娘活着的时候,对这柄玉如意只有厌恶,没有丝毫喜欢,如今玉如意摔了,她娘若在天上有知,只会觉得畅快。
  长公主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再说那柄玉如意,笑了笑,故作轻松道:“快跟姑母说说,你是怎么将时间拖延至今日的?”
  祁丹朱笑了笑,“此事说来话长,容我慢慢说……”
  祁丹朱亲自扶着长公主,将她送回去休息,她风尘仆仆地奔波两日,脸上早就已经有了倦容,该好好休息了。
  锦帝当天夜里就病倒了,据说是生了梦魇,在睡梦中惊呼不断,一直喊着柔妃二字,醒来往往是满头大汗。
  君行之也病倒了,昨夜他将衣服都盖在祁丹朱身上,自己受了风寒,回屋后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君行之昏睡了一夜,清晨时才醒过来,他睁开眼,看到祁丹朱趴在他床边,正目光殷切地看着他。
  他不自觉笑了一下,呛咳了两声。
  祁丹朱赶紧去桌上端了茶盏,喂他喝了两口水。
  “你终于醒了。”祁丹朱将茶盏放到一旁,动作麻利地将他额头上的帕子拿下来,放到旁边的铜盆里,然后往他身后掖了一个枕头,扶他坐了起来。
  祁丹朱所有动作一气呵成,等君行之反应过来,祁丹朱已经拿着瓷勺将汤药喂到了他的嘴边。
  祁丹朱看他愣住,将汤勺往前递了递,笑盈盈道:“这是太医开的汤药,喝下去能好得快一些。”
  君行之舌尖莫名有些酸涩,他低下头,将药一滴不剩地喝了下去。
  祁丹朱喂他喝完药,将药碗放下,拿着绢帕给他擦了擦嘴。
  药味有些苦,君行之轻轻蹙了蹙眉。
  祁丹朱笑眯眯地往他嘴里塞了一颗桂花糖,“你以后也要习惯被我疼。”
  君行之细细感受着嘴里蔓延开的甜味,却依旧觉得舌尖发苦,他将祁丹朱的手攥在手心,垂眸看着她白嫩的手指。
  他跟她十指相扣,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丹朱十指不沾阳春水,照顾起人来却如此细致周到。”
  他心中升起点点疑惑,或者说这种疑惑已经存在很久了。
  一位养尊处优的公主,如果真如传言那般骄纵跋扈,照顾起人来又怎么会如此细致入微?
  他早就发现,祁丹朱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别人的心思,就像刚才,他才刚蹙起眉,她便知道他是觉得苦了。
  祁丹朱若真像大家以为的那样,是一位无法无天的小公主,那么她只管肆意妄为即可,根本不会在乎别人的感受,更不会去察言观色。
  只有从小谨小慎微的人,才会习惯性地去观察别人的面色,留意对方的一举一动,久而久之,养成了察言观色的习惯,这样她才能第一时间感知别人的情绪变化。
  锦帝这次面对和亲之事的态度也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一位真正疼爱女儿的父亲,在面对女儿即将被送去远嫁和亲的时候,真的能够做到像锦帝那样坦然而理智吗?
  他不敢深思,如果祁丹朱并非传言中那般受尽宠爱,那么她这些年……究竟过着怎样的日子?
  他心里又酸又疼,心口是说不出的难受。
  祁丹朱听到他的话,轻轻愣了一下,低头笑了笑说:“我只照顾你和明长。”
  她微微蜷缩手指,想将手收回来。
  君行之喉咙滚动,将祁丹朱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小心翼翼,不胜温柔。
  他突然道:“丹朱,等我见到陛下,我就跟陛下求娶你可好?”
  他一刻也不想再等了,他想守在她身旁,陪她苦,陪她笑。
  他握紧祁丹朱的手,声音有些急切地道:“我知道我现在既无功名,也无家财……”
  祁丹朱伸手挡住他的嘴,眼眸笑了笑,靠进他怀里低笑道:“有你就够了。”
  君行之抱紧她,忽然觉得什么也不用说。
  他们有彼此就够了,无论想要什么,他们以后都可以手牵着手,一起去努力。
  他抬起祁丹朱的手,虔诚地亲吻了一下。
  从此以后,他再不会放开祁丹朱的手。
  锦帝一病就病了很多天,闭门不出,谁也不见。
  大家闲来无事,在草场上自由狩猎,没有锦帝拘束,反而更加逍遥自在,大祁的朝臣们忍不住私下又跟塞外使臣们比了几场,玩得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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