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房宠——白鹿谓霜
时间:2021-03-31 10:31:05

  袁婆子想推脱,香婉却一句话打发了她,“主子吩咐的,我们也不敢随意拿主意,妈妈别为难我们了。”
  这话一出,袁婆子只好收了,随后带着丫鬟走了。
  目送袁婆子两人走远,云润才低声抱怨,“主子就是心肠太好了,就该叫这刁婆子出出血!”
  “你呀,”香婉摇头,看着云润道,“你只图一时之快,可曾想过,主子要真收了她的衣裳,可有半点好处?主子又不缺料子,世子爷赏的料子都要堆在库房里烂了潮了。她磕头赔罪,主子都受得,但偏偏这几身衣裳,主子不能平白无故收,那成什么了?传出去,还以为主子仗着世子爷的宠,欺压绣房下人,贪她们的东西呢!占理的原是我们,到最后,别闹得占理的成了她们了!再说了,何必同绣房结仇?”
  “可——可世子站在主子这一边啊,有世子在,袁婆子怎敢闹大?”
  香婉点头。“是,世子是护着主子,可说句不好听的,他能护主子一辈子么?主子自己小心谨慎些,又有什么不对?”
  云润哽住,半晌憋出来一句话,“那主子也太委屈了!”
  “比起受些委屈,命更重要。”香婉说道,“不说了,主子还等着我们回话,回去吧。”
  风波过后,袁婆子家男人也养好了伤,回去办差了,至于儿子,则换了个地方办差,不比侍卫处体面,但也很过得去了。
  袁婆子心中很是感激,又寻了机会来了趟世安院,给阿梨请安磕头,这回比上回诚心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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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半个月,便到了李元娘出嫁的日子。
  武安侯府只此一个嫡女,大婚的阵仗自是极其盛大,热热闹闹、十里红妆,侯府上上下下都沉浸在嫁女的欢喜中。
  以阿梨的身份,婚宴轮不到她露面,她只安安生生窝在自己的小院里,听着外边的鞭炮锣鼓声,觉得很是热闹。
  香婉留在屋里陪她,主仆俩用了一下午,将整个冬日要用的丝线都团好了。
  五颜六色的线球堆在榻上,被香婉收了起来,放进柜子里。
  等到李元娘的婚轿风风光光出了侯府大门,去看热闹的云润才回来了,进门还意犹未尽,小嘴喋喋不休念叨着今日喜宴阵仗之大,满脸羡慕地描述着精致好看的嫁衣。
  阿梨闻言打趣,“怎么?看了大小姐的喜宴,恨嫁了?”
  一向说自己还小的云润,这回却没了以往的抵触,圆圆小脸泛起了红。
  阿梨难得见到她这般羞答答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又觉得云润的反应很正常。小姑娘见了那样气派的喜宴,自然会对婚嫁之事生出向往来,这是人之常情。
  阿梨不再逗云润,转头看向香婉,道,“大小姐的喜事办好了,府里估计能松快些。今年多放你几日假,我这里有云润伺候着,你不用急着回来。”
  和云润不一样,云润是半个家生子,云润的姑姑林嬷嬷是家仆,云润爹娘去的早,爷爷奶奶不愿意养这么个丫头,就把她丢给了云润的姑姑。云润的姑姑没孩子,索性便把云润当女儿养,去侯夫人跟前求了个恩典,把云润带进府里了。
  香婉不一样,她是卖身进的侯府,签的是活契,这些年和家里的联系一直没断过。
  香婉心中感激,忙谢过阿梨,又拉着云润的手,好一番嘱咐。
  云润都应下。
  第二日,香婉便出府回家探亲了。
  香婉这一走,侯府也正式开始准备过年的事宜了。
  以往这个时候,过年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但今年不同,今年赶上大小姐李元娘出嫁,一切其余的事,都得往后排。
  阿梨是没家可回的,以往都是留在侯府,如今成了李玄的房里人,出府更成了奢望了。
  不过,阿梨也没亏待自己,照着小时候过年的习俗,给自己和云润准备了新衣裳,又领着云润剪福字。
  剪好了,便让云润去膳房取了浆糊来,小心翼翼往窗户上糊。
  当晚李玄来了,一进屋子,瞧见这满屋子的福字和窗花,还多打量了几眼。
  阿梨替他解腰带,见他盯着窗花瞧,抿着唇,露出个浅浅的笑,道,“都是自己胡乱剪的。”
  李玄拾起一张贴剩下的,翻看了下,是丛竹,寥寥几剪刀,却叫人一眼看出是什么。他看了会儿,便放下了,淡淡道,“挺好的。你一贯手巧心细。”
  阿梨见他并不反感,又是过年,便起了说话的兴致,道,“小时候村里总有老人家剪了卖,镇上专门卖窗花的,快过年那阵,就赶个驴车,挨个村的收。我那时年纪小,跟着村里老人家学了怎么做,第二年便也想跟着卖些。却倒霉的很,第二年,那人不来了。我费了好大劲儿,又托人去镇上送,拢共才弄了几十文。”
  那时穷,即便是几十文,也够阿梨高兴好一阵的了。她打小便想着攒钱,她活得通透,早晓得旁人靠不住,天底下最靠得住的,便是自己。
  如今手头越来越不缺银子了,阿梨依旧留着原来的习惯,就算不花,手头也得有。
  李玄沉默听着,见阿梨温温顺顺笑着,像是高兴,又像是不那么高兴,李玄心中说不上来的滋味,忽的开口,“想不想回家过年?若是想,我叫人送你回去。等过了年,再接你回来。”
  他想,她若是惦记着家里人,便送她回去过个年,年后自己去接她,见一见她的父母,也无妨。
  是不大合规矩,但总归不算什么大错。
  阿梨闻言怔了怔,不明白李玄怎么想了这一出,摇了摇头,道,“还是算了,我家里远,来回挺折腾的。”
  其实,远还是其次,她根本不想回薛家,薛家也没人欢迎她。
  与其回薛家,还不如留在侯府,好歹有云润能陪着她说说话。
  李玄仔仔细细看她神情,不似伪装,看上去似乎对于回家一事,并不算惦记,转念又想起母亲同自己说过阿梨的身世,她是被家里人卖进府。
  李玄下意识转了转手指上的玉扳指,改口道,“那便算了,你家里那边,我让人送些年礼过去。”
  阿梨想不明白,李玄一个世子给她一个通房的娘家送什么年礼,但李玄既然给这个体面,她也不好一再回绝,便迟疑着起身,还是屈膝福身,“谢世子。”
  翌日,给李玄办差的管事便来了一趟,捧着礼单,让阿梨过目。
  管事十分殷勤,“薛娘子看一看,可还缺些什么。”
  阿梨本不想经手,但管事态度坚决,她只好接过去,草草看了几眼,便点了头。
  管事得了话,出去了。
  云润不大明白,明明世子爷给薛家送年礼,是给主子的体面,怎么主子瞧上去并不怎么高兴。
  “主子,这不是好事吗?您怎的瞧着不大高兴?”
  阿梨直想苦笑,人人都觉得这是李玄给的体面,恨不得她感恩戴德,可对她而言,这体面还真不是她想要的。
  她上个月才同薛家撕破脸,这个月李玄的礼一送过去,薛家觉得有利可图,怕是更牵扯不清了。
  至于李玄,她也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想的,怎么就一时兴起起了这样的念头。
  总而言之,对李玄而言,这只是一句话的赏赐,对她而言,却会带来一堆麻烦。
  偏偏她还什么都不能说,在李玄面前,还得高高兴兴的。
  阿梨笑了笑,到底没说什么,道,“没什么。等会儿叫晚膳的时候,叫膳房弄个五福锅,主食就要年糕,天冷,吃锅子暖和暖和。”
  反正这事都定了,她又不能如何,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先过好眼下的日子。
  云润应下,陪着绣荷包。
 
 
第8章 
  下了几场雪,转眼就到了过年的日子了。
  过了申时,阿梨便给云润放了假,放她去同姑姑过年了。
  云润看了眼冷清的屋子,再看坐在方桌边抄账簿的主子,只觉得一屋子的孤寂萧瑟,一咬牙,道,“奴婢今年陪主子过。”
  过年本就是阖家团圆的时候,世子同侯爷夫人在一处,看样子是不会来主子这儿,里里外外都热热闹闹的,她再一走,主子可真就只剩一人了。
  阿梨起初还没听见,等看见云润坚定的眼神,不由得一笑,搁下笔,“快去吧,别叫你姑姑等久了。”
  云润犹犹豫豫,“我……”
  阿梨语气温柔,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微笑着道,“去吧,过年的日子,好好陪陪你姑姑。”
  云润终是拗不过阿梨,一步三回头出了门。
  阿梨透过半开的窗户,瞧见小姑娘渐渐走远,唇边抿出个笑来,心里暖暖的。还是个孩子呢,大过年的,怎么能不让人和家里人在一块儿。
  酉时一刻,膳房送了膳过来。
  年三十,膳食格外的丰盛,鸡鸭鱼肉,样样不落。
  阿梨一人坐在圆桌边,吃得津津有味,稍微吃得有点撑了,一人在院里溜达了会儿。
  回了屋,就听到外边热热闹闹的爆竹声,阿梨推开窗,仰脸看见满天的璀璨烟花,一群小丫鬟们在院里笑闹着,发出哇哇的欢呼声。
  今日李玄不在,又是过年,管事嬷嬷也没往日管得严,瞧见满院子的小丫鬟们嘻嘻哈哈的,也只在一旁站着,没出声阻拦。
  过年么,还是要高高兴兴、热热闹闹的才是。
  阿梨托腮看了场烟花,脸被吹得冰冰凉凉的,缩着手关了窗户,抱着暖炉,漫不经心打着络子。
  屋里暖烘烘的,阿梨打着打着,忍不住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反正今日李玄也不会过来,索性便踹了寝鞋,随手拽了条毯子,裹住自己,在美人榻上便那么犯迷糊了。
  屋外人声隔着窗户,影影绰绰传进来,听不大清楚,但又叫人打心底觉得热闹。
  阿梨眯着眼,黑软的长发顺着美人榻的边缘落下去,听着听着,不知何时便放纵自己,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阿梨迷迷糊糊睁开眼,屋里竟是亮堂堂的,她下意识想,看来自己没睡多久,一截蜡烛都没烧完。
  她坐起身,身上的毯子便滑下去,堆在腰腹处,毛绒绒的温暖触感,叫阿梨有些不舍得推开,索性便没急着起来,想醒醒瞌睡再说。
  “醒了?”
  李玄坐在不远处,瞧见阿梨是如何醒了,又如何一副要睡回笼觉的懒散样子,怕她现在睡多了,晚上睡不着,便出声了。
  阿梨被吓得一懵,后知后觉望向李玄,才发现他在自己屋里待着,愣愣喊人,“世子。”
  李玄微微颔首,“既然醒了,就起来,带你出去走走。”
  阿梨迷迷糊糊中起身,又迷迷糊糊进了内室,换了身能见人的衣裳,出来时,李玄还在圈椅上坐着,看他的神情,倒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样子。
  见她出来了,李玄站起身,身姿挺拔,一身圆领织金竹纹锦袍,衬得他贵气清俊。
  他回头看了眼,道,“走。”
  阿梨赶忙追上,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道出了世安院。
  出了门,马车已经备好了。
  阿梨跟着男人上了马车,坐稳了,马车便缓缓动了起来。
  阿梨上一次出府,还是在正院的时候,跟着嬷嬷出门采买绣线。侯府就像个大鸟笼子,精致、奢靡,吃喝不愁,但鸟笼就是鸟笼,连鸟雀都向往天空,人哪里是能闷得住的。
  阿梨怀着激动的心,掀开帘子一角,外边人来人往,车马如流水般,世俗的气息,叫人不觉得吵闹,只觉得心安。
  李玄侧身坐在,抬眼看向小心翼翼打探着外边的阿梨,片刻后,到底没出声训她没规矩,只收回了视线。
  今日年宴,侯府家大业大,满满当当坐了几桌子,长辈饮酒、小辈嬉笑,他身处其中,被吵得心烦,等宴一散,便寻了个由头,自去躲清静了。
  回了世安院,原本要去书房的,却在临进门的一刹那,改了主意,去了阿梨屋里。
  一进屋,屋里黑洞洞的,连盏烛都没点。
  等叫人进来点了烛,便看见小通房一人在美人榻上靠着,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像只怕冷的猫,裹在一团毯子里,叫人看得又怜又爱。
  屋外热热闹闹的,她这里却冷冷清清的,连往日里伺候的丫鬟,都被她发善心放了假。
  李玄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形容自己当时的感觉,如果非要说,有点像从前读书的时候,书页太过锋利,指尖被划出一道薄薄的伤口一样,毫不起眼的小伤,却又叫人难以忽视。
  总之,他不太舒服。
  于是,便下意识开口,说要带她出去走走。
  阿梨总算瞧够了外边,放下帘子,想问问李玄要带她去哪,转念一想,随便哪里都可以,索性不去问了,只安安静静坐着。
  马车没走多远,便停下了。
  两人下了马车,阿梨戴着帷帽,隔着薄薄的帷,打量着四周。
  面前是座气派的楼,匾额上写着龙飞凤舞的“明月楼”,看上去是个酒楼,里面有忙着招待客人的小二。
  李玄大概常来,又或是掌柜眼尖,一眼就瞧出他身份不一般,很快便引他们上了四楼,入了包厢。
  不一会儿,小二送了温好的酒,两坛子,圆滚滚的酒坛肚,细细的瓶颈。阿梨更加疑惑了,李玄这是带她来喝酒?
  李玄没解释,拎着两坛子酒,叫阿梨带上带帽披风,道,“过来。”
  阿梨抱着重重的两件披风,走过去,便看见李玄掀开帘子,帘子后面,是一道木门。
  李玄推开门,冷风扑面而来,阿梨瑟缩了一下,下一秒却忘了寒冷了。
  推开门,第一个进入视线的,是巍峨的城墙,和远处延绵的群山,山间点点豆子大的光,大抵是住在山里的人家。
  底下是一条蜿蜒崎岖的护城河,犹如一条银白的波光粼粼的绸带,环绕着护城墙。
  带着寒意的凛冽气息扑面而来,给人以最直接的冲击和震撼。
  这时,李玄伸出手,“披风。”
  阿梨从这动人心魄的夜色中,回过神,忙将李玄那件大麾递过去。
  李玄接过去,却没穿上,直接往地上一铺,将酒坛子放在大麾上。
  “过来坐。”
  阿梨闻言,忙过去,看了眼比自己这件贵十几倍的织金大麾铺在地上,顾不上心疼,小心翼翼盘膝坐下。
  李玄又瞥了眼阿梨仍然抱在手里的披风,提醒她,“穿上,别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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