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私聊机会已经用完了,付零就只能用眼神和伯西恺沟通。
报纸上面有一行加黑加粗的字迹。
——【五年前,夏氏投资人宣告破产。旗下一名40岁黄姓男子追债不得、求索无门跳楼身亡。】
——【临终前,在楼顶拉下横幅。】
——【“夏叶没良心,圈我血汗钱,一年活白干,做鬼讨血债!”】
“这是从哪儿搜出来的?”付零小声询问了一句,只是问一下证物的来源没有讨论案件相关,不算是触发惩罚机制。
伯西恺指了一下黄小乖的行李箱,还补了一句:“里层。”
看样子黄小乖将这张报纸成天戴在自己的身上。
报纸上面明确的写了“夏叶”的名字,这应该是没跑的事情了。
那个黄姓男子,显然应该是黄小乖的家人,看年纪可能是父亲的定位。
夏冶五年前破产之后,还欠了一屁股债,不仅让尚明亮给自己签了担保书、连黄小乖家的工薪也没给,导致黄小乖的父亲跳楼示威自尽。
付零瞧着报纸上面的每一个字,咂舌道:“黄小乖指向曹先生的杀人动机出来了,为父报仇。”
伯西恺站在旁边,没有言语只是饶有兴致的瞧着付零。
付零从他眼底里瞧出了些许调侃的意思。
她细细一想,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如果说,黄爸爸是因为没要到工资而跳楼自杀的。
那么直接原因就是曹先生的破产、欠款。
而导致曹先生破产、欠款的间接原因,就是付零背叛了曹先生投奔伯西恺而导致曹先生投错了项目,亏得血本无归。
付零捧着报纸的手仿佛在捧着千斤重的山。
这次事件,看起来每个人都和两个死者息息相关,但是也和活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比如伯西恺是真正害死夏法医女儿的凶手、黄小乖父亲的死亡有付零一部分的因素。
其他人恐怕也有,但是没有被挖出来。
付零还没来得及消化自己又多了一重孽音,她就瞧见伯西恺拿出了一把婴儿臂长的剪刀。
剪刀的刀把上面还写着:【大型宠物修建毛发专用】
她伸手接过拿把剪刀,想起在昨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尚明亮还调侃过黄小乖,黄小乖的意思是自己收拾行李的时候不小心收拾了进来。
但是付零觉得不一定,这是一个巨型剪刀、又不是普通的剪刀,“不小心”装进来怎么可能会注意不到呢?
剪刀的尖非常尖锐,再加上重量的因素,付零得两个手端着才能拿得动。
“这要是戳到人,和长剑差不多的效果。”付零感叹道。
“不仅是这个,你在看这里。”伯西恺指着黄小乖的床上,他掀开床褥,翻出来一个眼镜盒。
付零打开之后,发现里面躺着一个无边框的平面镜。
黄小乖来的这两天也没有戴眼镜,显然是不近视的。
那为什么还要带一副平面镜呢?
付零的指尖摸着镜片的边缘,有些厉手。
对了。
镜片碎裂是可以割破人的肌肤的,插在喉咙上完全可以起到杀人作用。
在昨天午餐里面放东西的嫌疑人里面有一个也是黄小乖,他借口去蓄水池边洗手,也可以靠近食材。
虽然两个尸体上面都没有出现割伤,那么有没有可能是被人捷足先登了呢?
本来黄小乖想要下药迷倒所有人作案,可没想到有人更快一步动了手?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假设。
就算付零的这个假设是真的,从目前来看,两位尸体的致死因都和外伤无关,也和黄小乖无关。
原本付零在静静的看着自己的证物,却忽然听到伯西恺的一句话打断了平静。
“幺幺,你要离那个黄小乖远一点。”
她微怔:“什么?”
“他能来到这里,是因为他也做了不好的事情。” 伯西恺的双眸在微微暗淡的灯光下,有些明灭不定。“他能见到我,我自然也见过他。”
付零嘴唇微动,询问的话堵在了嘴边却被生生的咽了回去,她别过脸去:“好了,你不要再说了!再说就要触犯惩罚了。”
伯西恺按着她的肩膀,把她的身体正了过来,在手搭在付零肩膀上的时候,付零已经感觉到他左手的力道重的出奇似乎已经控制不住力气似的。
“幺幺,他对你绝对不是简单的只有爱慕。”
“够了,不要再说了,你说了我也不听。”付零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仿佛自己不听,伯西恺就不会再说了似的。
可伯西恺却用力摆正她的身体,让她正视着自己的口型:“幺幺,黄谭诉想要杀你。”
第177章 两具尸体22
付零躲, 他就追过来。
好像不管怎么样,伯西恺都要让付零听到他想说的话。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你说你是夏法医的女儿我就真的相信了吗?当年如果不是夏法医的女儿死了,警方绝对不会发现花导游和程师傅这两个人贩子。”
付零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可是还是听见伯西恺的每一个字。
那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催命符一般, 萦绕在付零的耳中。
“我们所有人的房间里面都有座机, 但是只有你的座机里面有通话记录,而且每一个记录拨出去的都是六个零的号码。这六个零的号码很少见, 巧的是我一楼大厅里面瞧见了前台朱管家的号码, 也是六个零。”伯西恺的双眼很亮,是让人不敢直视的光。“你能联系到朱管家,你的午餐也和我们不一样。你还去过监狱探望罪犯, 不管怎么看,你都和宽恕教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付零刚想张嘴解释,就被一只手死死的捂住了嘴巴。
伯西恺的左手也十分有力, 完全卡住了付零的所有音节, 让她想说的东西都在呜呜咽咽之中。
付零瞧见他左手腕上的屏幕在闪烁着红色的惩罚字样, 醒目而又刺眼。
他可以说,但是付零不能。
“我之前在和朱管家联系交付七十多万教会费,让他帮我约来花导游和曹先生的时候,曾进入朱管家书房、翻看朱管家桌子上的宽恕教管理档案。五年前第一任宽恕教教主入狱之后,就出现了一位叫‘β小姐’的女士接管教会。而在第一任宽恕教教主入狱前,把所有的资金、教徒名单、教会地点都交给了这位‘β小姐’。我猜测,这位‘β小姐’很有可能是第一任宽恕教教主的亲人否则不可能将自己的所有心腹都给‘β小姐’。”
付零想要掰开他的手, 但是无奈伯西恺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
她被死死的按在桌子上,腰贴着冰凉的桌背面前是如狮子一般强壮而魁梧的男人,不管如何使力都挪动不得半分。
伯西恺是一个非常懂得揣测人心的男人,他的强悍不仅体现在脑力还有武力。
如果用在犯罪方面, 绝对是最棘手的恐-怖-分-子。
单凭一个通话记录,就能推理出这么多东西。
“我原本还不是很确定,你是不是‘β小姐’,但是当我看到了这个,我就百分之百可以确定了。”伯西恺从裤子后口袋中摸出来一个手机,而手机屏幕打开之后显示着一个楷体的黄色字“黄”。“这是黄谭诉的手机,手机的密码是MSXD,你知道这四个英文字母是什么意思吗?‘灭神行动’的缩写,你可能不知道‘灭神行动’是什么,但是光听这个名字你就应该能知道吧,灭宽恕神的行动。”
付零惊骇非常,虽然不知道伯西恺是怎么知道这个所谓的“灭神战队”,但是如果真的像伯西恺说的那样,黄小乖很有可能就是警方的眼线。
但是这些东西,付零一点儿都不想听,她只想知道惩罚时间进行中对伯西恺身体造成的伤害。
伯西恺的手在颤抖着,他一边极力克制着腕表带来的疼痛:“在黄谭诉的手机里面,有他和一个备注叫‘MSXD’的人聊天记录。 ”
手机被摊在付零的面前,他大拇指轻轻滑动着手机屏幕确保付零的读速能够跟上。
“MSXD”:【到地方了记得把所有人员的名单和资料都打听清楚,这次是好不容易的一次宽恕教余党聚会,能一网打尽是最好的。】
黄小乖:【好,他们还不知道我是‘MSXD’的一员,我会好好的隐藏好自己。不过我来到之后,只有一个宽恕教姓朱的大管家在管事儿,见不到教主。】
“MSXD”:【宽恕教自从有新教主接任之后,这些人就变得更加团结,虽然教徒不如之前但是所有人的痴迷和狂热更加疯狂。我收到了线报,这次宽恕教的第二任教主‘β’也会出现,如果能逮到这条大鱼,咱们就是大功一件。】
众所周知,“β小姐”是一位女性。
花导游一死,付零就成了全场唯一的女人。
不仅有这个明显的指向性。
再往下面黄小乖和“MSXD”的对话就更能说明一切。
黄小乖:【‘β’真的可以确定是一个女性吗?这次来的有两个女人,我怎么能知道她们谁才是‘β’呢?】
“MSXD”:【之前警方曾破获第一任宽恕教教主和朱管家的短信对话,宽恕教教主说,她早有准备,让自己的女儿接管宽恕教。并且在其腰部纹了一个‘β’字母的纹身。你可以想办法在活动过程当中找一找,看谁有这个纹身。】
黄小乖:【好的,如果我能找到‘β小姐’,你们就能帮我惩治害死我爸的那个老赖了吧?】
“MSXD”:【放心,我们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实现。】
这个信息非常充足,几乎可以告诉了付零,黄小乖就是腕表让她查的那个警方眼线。
而这个和黄小乖一直在通话的“MSXD”,应该就是黄小乖的上线。
“幺幺,你看到了吗?他这次的人设是跟你对立的。难道你没有发现,我们所有人除了和两个死者有联系之外,彼此之间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爱恨纠葛吗?”
付零当然发现了。
伯西恺是直接害死夏法医女儿的真凶。
而她是间接害死黄小乖父亲的帮凶。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次事件在开始的时候居然没有说让他们快点去找作案者,而是先搞清楚有几个作案者,仿佛谁是真正的作案者并不重要一般。
再换句话来说,游戏似乎是想要让他们多多去挖掘别人的小秘密。
付零逐渐停止了挣扎,她两眼茫然的看着伯西恺,看着捂着自己的手慢慢下滑,看着眼前这个不顾一切也要把自己的所有分析都告诉她的男人。
她因为父母的关系,从未幻想过自己未来会如何与另一半相处。
但偶尔也会幻想着彼此甜蜜的漫步在河边,享受着迎面而来的清风徐徐。逢年过节的时候,彼此拉着对方的手,走在人群蜂拥的街道边买一点可口的小吃,喝着甜蜜的奶茶。
不用说话,就是静静的走着,便是世间最美好的方式。
可是,自从她遇到了伯西恺,喜欢上了伯西恺。
所有人之间似乎除了腥风就是血雨,每一分钟都在猜忌和怀疑。
只有伯西恺给予的是他能给的所有。
也给予了付零在这所有都陌生的三千世界里,唯一的温柔。
伯西恺渐渐的向后跌去,他似乎再也撑不住虚弱疲倦的身体,就像是一只失去了掌控的木偶,跌坐在床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付零站在桌前,看着他低垂着额前碎发,随着他喘气的动作浮动着。
他的嘴唇被咬的发白,牙尖死死地噙着那丰盈唇瓣的最后一点血色。
付零蹲在他身边,轻轻抱住他高大却在颤抖的身体。
“我知道你跟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你想让我回家。好吧,既然爱上你了,就和你面对所有。伯西恺,你不要放弃自己,即使回到现实世界里等待你的是万丈深渊,我也和你一起面对。”
女孩轻轻的在他耳边说着,带着猫音似的甜腻,也像是羽毛一样撩动着他仅剩的一点点理智。
付零一字一句的说道。
“伯西恺,我爱你。”
他再也不是一个人,这个世界上有了一个牵挂他的人。
伯西恺的眼睛睁不开,正常人接受C级疼痛都会失去自主行动能力,更别提他持续的时间久还要强撑着和付零说话。
那巨大的疼痛就像是永无止境的深渊,在把他往地狱的最深处拉扯着。
就在昏迷前去被一只柔软而有力的手拉住,紧跟而来的是明亮的阳光,和她明媚的笑容。
我也爱你。
他动了动嘴唇,说不出话来,但是口型却是付零熟悉的字眼。
爱这个字沉重又单薄。
只有轻飘飘的一个音节,连上下嘴唇都碰触不到彼此,却承载着一个人的全部。
伯西恺被付零扶上了床,然后就昏昏沉沉的躺了过去。
付零看着他紧皱的眉心,让那失去血色而苍白的脸颊显得十分憔悴,她伸出手轻轻扶在伯西恺的眉间,轻轻揉着皱起来的地方。
失去了母亲之后的日子里,他都经历了什么呢?
房门外传来脚步声。
付零头也没抬,眼角的余光瞥到门口站着一抹白色的斗篷衣摆,就知道是谁来了。
朱管家没有说话,付零也没有说话。
她坐在床边,看着亚麻布的床单上面略微粗重的针脚缝制着的卷花纹样图案,浑然当作朱管家不存在。
良久,朱管家才开口道:“你喜欢他什么?”
“所有。”她说。
“长得英俊?”
“……”付零。
“身材高大?”
“……”
“还是,他这一路上来对你做的事情,让你感动了?”
付零起身,冷冷的看着朱管家:“我想你是不懂所有是什么意思的,因为在现实世界里,没有人爱你。你的父母不爱你、你的妻子不爱你、你的女儿不爱你,你没有朋友、你身边的同事排挤你。你是所有人当中的异类,你的痛苦来自于你的家庭。你的存在就是一场悲剧,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你的存在就是一场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