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名字早已经成了最大的jinx,绝不能在外人面前提起。
但听在旁观者的耳朵里,却成了别的。
欧阳文正独自在地下室的泳池里抽烟,他用高尔夫球杆在半空中挥着,发泄着闷气,却被叫上去。
“欧阳,你女朋友醉了。”
欧阳文只以为,别人在费尽心思地给自己和宋方霓创造机会,他冷冷说:“别烦我,她醉了也不会让我碰。那个叫蒋霖的逼呢?”
“白痴!懂不懂女人心,人家喜欢的人是你,否则,为什么喝醉后,还口口声声地叫欧,阳?”
第26章
宋方霓第二天醒来后, 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不知道没关系,因为欧阳身边人的却争先恐后地告诉了她昨晚的失语。
自己喝醉后叫了欧阳的名字?宋方霓从头到尾想了几遍,实在想不出来线索。
她只当自己是酒后失德。
没过几天, 蒋霖说他已经成功入职。
宋方霓真心诚意地恭喜他,但蒋霖随后迅速地说,base在北京,自己马上就要离开。
他的口气不复之前聊天的亲密, 甚至还有一点冷冰冰的。很显然, 他也恼怒着她那晚的失态。
宋方霓沉默了好长一会。
理智上和感情上, 她都完全无法相信此事,但还是再次确认:“那天晚上,我在喝醉后真的叫了欧阳文的名字?我真的叫了欧阳?有没有可能别人听错了?”
蒋霖冷淡地说:“虽然我在硅谷工作那么多年, 但是,中文还是没忘记的。而欧阳和蒋霖的发音,我是能分得清。”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宋方霓深深地吸气, 呼气,再深吸气,直到胸膛疼痛。“好吧, ”她淡淡地说, “那也祝学长工作一切顺利,前途似锦。。”
又过了几天后, 欧阳文开着车,跑来浦东接她下班。他穿着西装, 捧着鲜花,神色飞扬。
他没提前说。宋方霓这里开部门会议到了九点多才有空闲,他也就在地下车库耐心等了她三个小时。
欧阳文就这么坚持等了她一个星期。
到了周五, 宋方霓那天没接他电话,她主动坐电梯下去找他。
她大概知道他真正想说什么,但还是说:“我自己开车来上班的。坐了你的车,我的车怎么办?留在公司?”
欧阳文却砍掉所有的废话。
“老宋,你知道我的心意。”他志得意满地说,“而且,我也终于知道你的心意。”
宋方霓注视着他翕动的嘴唇,不由开口:“你就不累吗?”
“什么?”
宋方霓看着欧阳文,首次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因为,她确实不知道为什么喝醉后,居然喊了他的名字。
那一种完全不了解自己的感觉已经很久都没出现了。
难道,欧阳文真的在她心里那么重要?难道,多年过去,她对他的感情终于产生质的转变。
宋方霓面对欧阳文,还是会有一点尴尬外加无奈。但即使如此,他们之间,也确实有比其他人更多的话题,毕竟都是来自同一座城市,同一所高中,同一所大学,彼此知根知底。
更关键的是,他们如今都更为成熟。
他不再是曾经的鲁莽自满少年,她也不再是曾经隐忍且骄傲大过天的少女。
欧阳文被这种沉默弄得极其焦灼,他皱眉说:“老宋,我真的是……唉,你到底觉得我哪里配不上你?是我长相,还是我性格,还是别的什么,你可以告诉我。”
宋方霓被逗笑,她摇摇头:“我告诉你,你又能怎么样?”
欧阳文信誓旦旦地保证:“你要是不喜欢我哪一点,我都可以改。我发誓,真的,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改。”
宋方霓不知道怎么解释,但是,听到他怎么说,内心泛滥出微酸而无奈的情绪。长久的沉默后,宋方霓叹了一口气。
“欧阳,我哪一点被你喜欢,你告诉我,我也可以改。”话虽然这么说,她却也有点茫然。
在被欧阳文抱住的时候,宋方霓的脊背一僵。
但随后,她闭上眼睛,跟自己说,加油。
这一次,尽量不要弄得像曾经的恋爱那样无疾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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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对于宋方霓和欧阳文在一起,有着相同的祝福。
就像电视台播放的冗长言情剧,在多年后,总算有了一个顺水推舟的结尾。看客们和主角们无一不觉得,应该如此,
比起欧阳文的欣喜若狂,宋方霓感觉自己在生活里发生质的变化。和欧阳文交往后,仅仅陪着他参加几次私人派对后,就把所有在年会上才穿的隆重礼服穿了一个遍,不仅如此,她还收到了不少名贵首饰。
宋方霓一开始还试图退,他不高兴,她也略微恼怒,后来欧阳文便答应只在什么周年和有纪念的日子送礼物。
欧阳文也尽力适应她的生活,陪她钓了一次鱼。
他显然无法从中得到任何乐趣,宁愿躺在家睡觉。在一次夜钓中,有个上海爷爷来打探宋方霓的鱼饵,欧阳文和他聊了很久,并毫不在意地给了对方宋方霓的鱼饵。
钓鱼人的鱼饵一般都是自己配的,配方绝对不告诉外人。宋方霓念在他不懂,也就没说什么,但之后也不要他陪着了。
又到了九月的教师节,他们回北京,并首次作为情侣身份,去高中的母校探望老师。
欧阳文西装革履,再紧紧地牵着宋方霓的手。
高中班主任老徐还在带着高三学生,头发倒是更花白了一些,他看到他们结伴出现,不由连声感慨说:“哎,这这这,欧阳你真是精诚所至啊。”又笑眯眯地看着宋方霓说,“你没变,真是一点也没变。”
欧阳文拖长声音说:“怎么会没变呢?她被我滋润得越来越美了吧。”
这种话,老徐是没法接的。
宋方霓也没说话,转开目光。
他们随后去了西中的校友大堂,那里有不少荣誉墙,展示着今年高考取得优异成绩的高分考生,以及往届优秀毕业生的花名册。在其中,也不乏社会名人。
欧阳文心血来潮,要去查看他们当时留下的照片。
宋方霓便也陪着他。
“……你心不在焉的做什么?”
欧阳文拽了下她的胳膊,宋方霓猛地被拉回来,差点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打了一个趔趄。她正随意看着今年新出的高考红榜。
如今出国留学时兴,高考已经不是唯一的路径,今年的西中只有两个孩子报考了上海的学校,也就没听见欧阳文刚刚在身后对自己说什么。
他说:“我说中学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我还真盼望着,自己一觉醒来,能重新趴在课堂上上课。”
是这样吗?大概,每个人对青春的感慨不同。
宋方霓记得,在高中,自己每天穿着相同的校服,每天准时上下课,每天在班级里见固定的同学和老师,除了学习以外真的无聊死了——甚至,她觉得高中生早恋都很蠢。哪有什么感情,更像囚徒困境的另一个极端,是青春期无法发泄旺盛荷尔蒙的产物。
只不过,她一直是好学生,老师和学校会给她提供额外的自由,也没必要去当一个叛逆者而已,但当时只盼着上大学,总觉得那里才是天高海阔任鸟飞。
比起工作后可以随心所欲地支配收入和出国旅游。高中,就是她人生中最无聊的一段苍白生活。
欧阳文找到他们那一届厚厚的校友名鉴,开始找他和宋方霓的名字。他先找到了他自己,随后翻了好久,连说“奇怪”,最后翻几页,脸色陡然一沉。
宋方霓看他脸色难看,不解问:“什么情况?”
欧阳文皱着眉,找来了管理老师。
她才发现,那一届学生花册上,印有自己名字的位置被整个涂黑了,而且,她的照片也被人恶意地用剪刀剪去。
那页纸如今只剩下两个大窟窿和她大学的名字。
翻了翻其他同学的页面,唯独印有宋方霓的地方遭到如此待遇。
不知道自己在高中怎么结下了这一种仇家?
她正漫不经心地想着,欧阳文却在旁边厉声质问,旁边的学生和家长都围过来,纷纷查看。
教导老师连声抱歉,说他们学校每到教师节和校庆,校友礼堂都是公开展览,能让所有新老学生和学生家长自由翻阅,也不知道是谁缺德做的这种事情。
问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头绪。
欧阳文开车回去的路上,还一直愤愤地念叨怎么回事。
宋方霓坐在副驾驶,伸出手,把欧阳文经常听的经济频道转到了国际广播音乐88.7频道,电台主播用柔和的声音聊了会车库音乐,开始放歌。
“喂,我跟你讲话你听到了吗?”欧阳文在方向盘上直接关掉广播。
宋方霓回过神:“哦,你在说校友录那事。”
“你以前在高中得罪过谁了?”他问,“或者,谁看你特别不顺眼?”
“老实说,我跟其他人都相处得很好,也就只有你……”她说。
欧阳文噎了一下,不由好笑地侧头看着宋方霓,情不自禁地想起高中时光。但是,她没有笑,低头发短信。
“你到底是在和谁发短信?”他不快地问。
宋方霓微微蹙了眉尖:“我告诉郑敏和我爸,今天回来了。我爸说要约着我们晚上一起吃顿饭,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觉得他口气很怪。”
“你不早说?”欧阳文说,“我今晚约了宗行长谈事,这样吧,我打个电话,等那里早点结束,过去找你。”
宋方霓却没有邀请欧阳文的意思。
“忙你的去吧。等有机会,我把我爸单独叫出来一起吃饭。但这一次,她也在。”
她,自然指的是罗姨。
第27章
宋方霓独自在餐厅门口站了片刻, 踟蹰了会,终于走了进去。
爸爸罕见地订了包厢,没有坐在大堂的散客桌。走进包厢, 罗姨就坐在他旁边,而那个叫圆圆的妹妹据说在上什么数学补习班,没有出现。
如今,宋方霓越来越感觉自己是一个局外人。
点菜的时候, 爸爸每准备点一个菜, 罗姨就在旁边评论几句, 说说笑笑的,然后两人的目光一起望过来,征询她的意见。
客气, 周到,礼貌,也就像对待远道而来的客人。
吃饭的时候,爸爸主动站起来为她夹菜, 罗姨依旧坐着,若有似无地打量着她的衣着和发型。
半天后,爸爸才终于开口说了一句:“多吃一点荤的。你看你, 从小到大都那么瘦。”
罗姨在旁边笑着说:“你不懂。她们年轻女孩子啊, 都爱靠节食维持身材,不过, 这样不好的,以后会生不出孩子来, 还要吃中药调理。我以前工作时见多了。”
宋方霓已经从这亲密但又有点奇怪的气氛里感受什么。她耐心地等待着。
等吃完晚饭,爸爸才终于期期艾艾地开口,说罗姨意外地怀孕了, 现在身型看不出来,但他们想要这个孩子。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说是爆炸性的新闻也不为过。宋方霓心里一惊,表面上还是淡淡的,甚至没放下筷子,慢慢地吃着碗里的青菜。
爸爸快六十,罗姨也已经四十出头了,他们都是实打实的高龄父母。
罗姨目不斜视地盯着她,而宋方霓只顾看着爸爸,他笑成一朵花,脸上的褶皱都挤在一起。她内心五味陈杂,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别的难听的话,最终只是用带有一点点假的声音说:“哦,那要多休息。”
自己要多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或是,妹妹?
这重大新闻弄得脑子里都是乱的,早就不记得西中的照片变故。宋方霓吃完饭后告别父亲和罗姨,借口疲劳,要回酒店休息。
她很少抽烟,但是今晚站在路边,迫不及待地抽了两根烟。
欧阳文来接她,得知这件事也是感慨,顺嘴开了个玩笑:“你说你啊,如果你早点儿答应和我在一起,咱俩生的孩子都比你弟或你妹大了。”
宋方霓直接翻脸:“你想表达什么意思?”
欧阳文噎住,看她脸色实在不好,也知道这话题到此为止,识趣地闭上嘴。
回到房间,宋方霓独自走到露台。
这是CBD的一座老牌五星级外资酒店,
她这么多年在上海孤身打拼。外人看起来很光鲜靓丽,但职场上每走一步都要计划很多,铺垫良多,宋方霓已经习惯依靠自己的判断,而她赤手空拳走到现在,一人过大年三十也是常事,不然也不会养成钓鱼这样的习惯。
宋方霓偶尔回来,也不肯再住父亲和罗姨家,总是住在酒店。像个最熟悉的异乡人。
夜深了,外面的天依旧浑浊,道路上的车水马龙在安静地流淌,最后一丝夏季的炎风开始带着秋天的意志,吹在脸上产生些凉意。
宋方霓低头玩着手里的廉价打火机,这是买烟时随便在小店里买的。
点燃,熄灭,点燃,熄灭。小小的蓝色光辉,照耀着她的脸庞。
她想到小时候,觉得整个城市和家庭都是压在身上的重负,特别想挣脱牢笼飞出来,但等真正飞出来,却发现旧巢不存,整个人居然空落落的,无根也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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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两人的关系有摩擦,但是欧阳文对这段感情关系的认真程度是空前绝后的。
追了那么久才追到的女神,自然也就格外上心,何况宋方霓身边的追求者不少。欧阳文苦恼之余格外提高警惕,他反反复复地问了好几次,她是否和蒋霖继续联系。
宋方霓摇了摇头。
蒋霖已经离开上海,去往新的科技公司就职。自从上次的风波,两人自然也没有联系的必要,各自默契地断了。
这么解释几次,欧阳文依旧半信半疑。
他哀怨地说:“还记得小w吗?今年,她都已经生三胎。咱们同一届的大学同学,哪一个没有安定下来,真的也只有我,我还在原地等你。感天动地啊!”
宋方霓随口说:“并不是每个人都会选择结婚,比如,老鲍也还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