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无一用是缱绻——帘重
时间:2021-04-01 09:58:28

  她知道,自己刚才所想的只有两个字: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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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恒波手上的戒指是在美国买的。
  之前去美国交换,他在纽黑文。几个同校男学生觉得来到国外,多少得见识一下资本主义的奢靡,趁着周末去了一趟赌城拉斯维加斯。
  他们都是第一次来赌城。
  这里的纸醉金迷,几乎颠覆了男生们的原有认知。
  此前一直以为属于电影背景的浮华东西,一下子就出现在面前:纸醉金迷是真的,一掷千金、宝马香车、成排的钻石也是真的。
  其他男同学去吃赌城的无限量自助餐的大虾仁,梁恒波却是对食物没兴趣。
  他喝了点冰可乐,就走出来。
  也不知道怎么逛,他就独自在□□的牌桌前,专注地看了一个多小时。朋友们还在大吃大喝没出来,他想了想,随后拿出身上的钱换取赌注。
  之后,这个中国男生换了两个牌桌,赢了5000美金,然后明智地住手。
  梁恒波把赌币换成现钞,冷不丁地,在异国他乡的霓虹灯里,就想起自己的前女友。
  国政系的学生,历史知识通常都不会差。某人那时候也着迷历史,经常跟他说起一些小段子,比如,末代皇帝溥仪和婉容的结婚对戒,是两枚镍合金的素圈,其中一枚内錾刻“I LOVE YOU FORGET ME NOT”,另一枚内錾刻“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当时梁恒波听到这个浪漫插曲,理智地开始猜碳铁合金还是铁镍合金?估计是铜的,这材质通常拿来制钱币,但含铅不低,长期佩戴恐怕有损健康。
  面对男生的不解风情,女生只是跟着煞有其事地点头:“从长远来看,最有损人类健康的不是铅,而是爱情。”
  梁恒波站在街头深呼一口气,他左右看了看。
  最近的一家店是宝格丽,推门进去,为梁小群买了一枚基础款的黑色陶瓷戒指,据说是当年的限量款式,
  但一拿回来,梁小群就觉得什么玩意儿。这简直是丑爆了,而且,尺寸也不合适。她上网查了下价格,又问儿子有没有退税。
  梁恒波被问得烦不胜烦,心想还不如用这钱买一把Fender kazzbass的琴,索性自己戴上这戒指。是女戒,又如何?
  他如今生活的大部分都和工作挂钩,包括,现在听的音乐和小时候完全不同了,但是最终还是有一个不能摆脱的自己,就在最深处潜伏着。
  和宋方霓见完面后,梁恒波在夜里练了两小时的贝斯。
  之后,梁恒波连夜去了一趟广州。
  董事会对他下了最后通牒,要梁恒波准备单独拆分上市。梁恒波不以为然,先汇报了他的收购工作。
  在白云机场候机时,接到了宋方霓的邮件。
  她的语气很客气,甚至,冷淡。
  宋方霓把崔越跟自己说的安插代码说了,问梁恒波什么态度。
  梁恒波看到后,把原邮发送给他组里的几个人,再回了她一封系统通知的已读回复。
  他的邮箱是英文名,被排到最下面,再被迅速划为二等重要的邮件,宋方霓是从科迅的英文域名才判断出他。
  她才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回复自己邮件。
  晚上的时候,宋方霓和鲍萍她们公司的人一起去吃烤肉。
  餐桌上,他们聊起怎么钱的事情,基本上是围绕这笔钱是应该消费还是投入到继续创业,以及,鲍萍在非竞争半年合约后会不会继续留在科讯。
  鲍萍说她不想待在大公司,科讯目前在国内一家独大,分两个园区,北京员工就一万人,跟个小帝国似的。
  “鲍萍是个无政府主义者。”宋方霓随口打趣朋友,“内心还是觉得,个人主义优于集体主义。”
  鲍萍不满地说:“怎么听上去感觉像在骂我啊,老宋,我可帮洗了三次车!”
  欧阳文也哈哈笑说:“这么说的人,都是收购方的钱没给到位。”
  但旁边的人却忍不住透露,梁恒波最终收购价格浮动不大。这算是一次谈得比较愉快的合作,鲍萍说:“其实也和其他方的人碰了一下,但没碰出火花。我跟梁总聊的方向还是比较性感的。”
  鲍萍每次提到技术方面,都爱用“性感”,她说这个词能唤起内心的狂野和热情。她身边的人也都习惯了。
  欧阳文听了很想继续评论什么,宋方霓用目光扫了他一下,他便闭上嘴。
  根据收购方案,鲍萍之后的业务团队在半年内继续在上海,他们几个创始人之后却要飞到北京对梁恒波汇报,宋方霓随口推荐了几家餐厅,便宜坊的烤鸭和情谊草原的铜锅涮肉之类。
  鲍萍说自己和其他人不一起走,她春节一直在加班,这几天要回趟青海老家,去看望自己的家人。订的是晚班航班。
  鲍萍有点忧心,也不知道深夜在机场打车安全不安全。最近有好几条新闻,说有一个女孩坐出租车失踪。
  “放心吧,这样的绝对没男人敢抢。”欧阳文说。
  “这样的人渣都能可能交到女朋友,世界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鲍萍的副总说。
  席间突然一片沉默,只有烤肉,发出滋滋的声音。
  欧阳文转头,看着他:“说什么?”
  “鲍总是公司的创始人,我们希望她平安,人身攻击是什么意思?”鲍萍的副总是一个很文弱白净的上海男人,穿着程序员爱穿的格子衫,英文名叫查理。
  “我就说了一句,她晚上在机场打车绝对不会被抢劫,这就算人身攻击?”欧阳文说。
  “自己想想,会这么对女朋友说话吗?”查理毫不退让,“会跟宋小姐说,她晚上独自打车,绝对不会担心被抢劫吗。这就是在人身攻击,我可没开玩笑。”
  欧阳文挑眉说:“哟,这么拍马屁累不累……”
  宋方霓在旁边静静地说了句:“欧阳,能帮我倒杯水吗?”
  她一开口,倒是又没人说话了。
  欧阳文扫视一圈,然而,席间每个人都没有看他,都在看着别的地方。鲍萍眯着眼睛,顾忌着宋方霓才隐忍着没发脾气。
  他为宋方霓倒了一杯水。
  气氛之后不温不火,大家再也不热烈地讨论了。欧阳文又说:“这家餐馆谁选的?牛舌一般。”
  宋方霓直接就推开椅子,站起来,她压住火说:“不好意思啊,我和欧阳去外面抽根烟。们先吃。”
  她率先走出去,欧阳文也沉下脸推开椅子站起来,跟了出去。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要吵架了。
  鲍萍坐了会,还是觉得不放心,走出去。
  宋方霓和欧阳文果然站在马路边上,欧阳文正站在他显眼的跑车边,大幅度地挥着手臂,很明显地在说什么。
  “——我根本不想和那些朋友吃饭!”
  宋方霓说:“Ok,现在就可以走,我就不送了。”
  “真可笑!”欧阳文冷冷地说。
  鲍萍清清楚楚地看到,宋方霓的手正握成拳,她低头定定地看了会地面,刚要说点什么,欧阳文却转过头,抬着眼睛看到鲍萍,露出个讽刺的笑容。
  “朋友出来了。”他提醒。
  宋方霓一回头,看到鲍萍在,就把原本想坚定说的三个字又咽下去。她对鲍萍抱歉地笑了笑,说了句对不起。
  鲍萍独自回到餐桌上,大家很八卦地问怎样,她耸耸肩。
  她觉得宋方霓马上要和欧阳文提分手了,实际上,鲍萍心想,她根本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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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欧阳文不欢而散后,宋方霓独自打车回到自己公寓。
  她索性拖着鱼竿,重新去钓鱼。
  她选的钓点,通常没什么人,只有自己。夜晚有雾,弥散在河面,远处的高楼大厦把灯火投射在虚晃的水面。一般这种景色,都能抚慰她的内心,。
  但是宋方霓今晚却尤其烦躁,鱼钩入水后怎么都坐不住,一直都在玩手机。
  找了半天,宋方霓才发现自己正在微信的通讯录里找索尼公关那里的人。
  她想问问他们的中国维修总部能不能修机器和耳机,而索尼公关很快地回复说没问题,但是,让她拍个照片,损坏到什么地步。
  “……这摔得不成样子了啊。”对方为难地表示,最后修的钱,很可能都超过买两部新机器的钱了。而且,耳机属于电子易耗品,一般维修也都是换新为主。
  宋方霓直接说花多少钱都无所谓。
  就这么商量了下,对方让她明天把机器寄过去。
  宋方霓心里这才踏实点,这时候,手机却接到一通上海本地座机的电话。
  居然是梁恒波打来的,他问的是崔越的事情。
  “我知道的事情,都写在邮件里了。”她说,“我现在正在钓鱼,不方便打电话。”
  梁恒波沉默了一下。
  “钓鱼,在玩什么任天堂?”他好奇地问。
  出于职业习惯,梁恒波以为这是什么电子游戏。
  但是,当他知道宋方霓是在真实的河边,真实地拿着鱼竿,进行真实的钓鱼,梁恒波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表:“时间好像有点晚了,再钓一会就回家,好吧?”
  有那么一个瞬间,宋方霓是没接这句。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梁恒波说完也暗自皱眉,自己无意间把她当成舅舅嘱咐了。
  他换了另一种语气,也是更客观也更漠然点:“我现在正在加班,不忙的话,可以过来。我们聊聊崔越的事情。”根本不等她拒绝,他就很强势地说,“我现在叫人去接,顺便帮守着鱼竿。不会耽误很久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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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恒波在上海的办公室很大。
  为了商业保密,办公室内还自备了会议室,会议室里除了常规的桌椅投影仪,配有一个吧台和冰箱。
  靠近窗户的桌面,有梁恒波叫的外卖夜宵。
  加班想节省时间,所以叫的是很快捷也没什么味道的饺子。但是,他也没吃几口,三盒饺子都还剩在原处,本来是要被收走,却被助理制止住,说再放会,万一梁总再想吃。
  梁恒波漱完口走出来,他摇摇头,干脆地让他们收走。
  “也别扔。暂时放在员工厨房。下半夜累了,再用微波炉给我热一下。”他说,“把空气清新器打开。”
  宋方霓就是在这时候走进来,隐约地闻到一股饺子味。因为在户外钓鱼,她每次都会穿着冲锋衣和带灯帽子避蚊虫,抬腕看了下表,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她在和鲍萍聚餐里根本都没吃饭,气都气饱了。此刻,倒是有点饿。
 
 
第38章 
  两人就在会议室的沙发上坐下。
  宋方霓简单地把崔越在项目中的表现, 以及他的话说了一遍。复述的时候,她顺便把欧阳文的话说了,宁愿自己是多想, 但是,让梁恒波敲打一下下属也好。
  说完后,宋方霓就准备离开。
  梁恒波却叫住她:“什么时候,你开始钓鱼了?”
  宋方霓简单说:“总得找一点事情。“
  她又开始极其地收敛着自己情绪, 中规中矩到高冷, 甚至比他们第一次见面都更为拘束。从上次失态, 宋方霓就不想在他面前流露激烈的情绪。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
  宋方霓坐起来的时候,却被沙发脚下的什么东西一绊, 原来,旁边搁着一个吉他琴盒,上面还鲜明地印着一个外国人的人像。
  这是Jimi Hendrex,一个在世界范围内非常知名的吉他手。
  二猴子搁在梁恒波这里的吉他琴盒, 他们乐队跑去苏州的一个livehouse演出了。其实说是好久不见,他们和梁恒波也就隔着一年多没聚会,因为梁恒波和总部产生分歧后, 他就极其专心于工作, 没再抽出时间和那群畜生厮混。
  梁恒波对于她认出Jimi Hendrex,感到颇为意外:“看来, 你也很了解乐队了?”
  宋方霓想起别的。“你能帮我个忙,找二猴子要个乐队签名吗?”她问, “我有一个朋友,很喜欢他们的乐队。”
  梁恒波的神色,轻微地在分毫间一变:“我不觉得欧阳喜欢这种音乐。”
  她吃惊地抬起头。
  沉默了会, 宋方霓才回过味:“……不是欧阳,是我的一个朋友。”
  梁恒波一思索:“鲍萍?”
  宋方霓这才想起来,梁恒波也认识鲍萍。
  不只是认识,梁恒波主导着收购了她们的公司,他当然认识鲍萍,甚至于,鲍萍以后还会是他的下属。
  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宋方霓总是觉得,她和梁恒波的距离很远很远。她认识的人,他根本不认识。
  宋方霓记得,自己在海南度假的时候,她误会梁恒波结婚了。她想象了一下他们再次遇见的样子。
  那时候他们已经苍老到能越过所有煽情的环节,直接和解了,甚至可能还会聚在一起吃个饭,参加老年人同城麻将聚会之类的。
  梁恒波的一儿一女已经长大了,非常有出息。他妻子的真实身份是一个音乐家,甚至,很可能就是什么知名的女演员之类的,总之是一个和她性格相反的文艺类型的美人。
  他肯定不留痕迹地维护隐妻子:“她出国旅游去了。反正她和你们,也没什么共同的话题”之类的。
  宋方霓知道自己会回答什么。
  她绝对会像传说中最令人讨厌最庸俗的前女友似的,边打麻将边轻佻地说:“哈哈,我们怎么会没共同话题呢,我和她,交往过一个男人。”
  而梁恒波也只会装作没听见。
  因为聊到二猴子,他们又说了会闲话。
  梁恒波出于礼貌,顺嘴问了她近况。
  自己家的事,她也只有能跟知根知底的欧阳文说上两句。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问,宋方霓就滔滔不绝地说了。
  她说父亲结婚了,自己多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她还说父亲要莫名其妙地给自己一套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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