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艳煞——越十方
时间:2021-04-02 10:23:42

  玉无阶知道她这是在暗示他。
  “你应该已经派人去查了,”玉无阶是肯定的语气,“只要金宁卫出手,没有他们查不到的事,相信你很快就知道。”
  姬珧挑了挑眉,等着他继续说。
  “我其实,做过张家的幕僚。”玉无阶眸光清亮,满脸坦荡,可眼底却有畏惧和闪躲。
  姬珧忽然觉得脑中一疼,意识断了一下,她其实没听到玉无阶的声音,玉无阶在他眼前左右摇晃,神情也变得扭曲。
  她向后退了一步,被人一把抓住手腕,三人都发觉她的异常,玉无阶离得最近,他扶住她肩膀,发觉姬珧整个身子都是软的,不停地向下滑,就像喝醉酒了一样。
  可是跟喝醉酒不同,她此时还有些意识:“扶我去……清池……”
  栖云苑寝居有个清池,她平时在那里沐浴。
  玉无阶感觉到手下人体温在上升,画面跟记忆里重合,他一手扣住她手腕,按了按脉象,脸色骤变。
  “她吃过什么?”
  薛辞年白了脸:“是我做的马蹄糕……”
  “马蹄糕?”玉无阶震惊地瞪大了眼,而后低声咒骂一句,将姬珧拦腰抱了起来,转身往清池那边走。
  宣承弈一把拉住他胳膊,眼中有怒火:“你干什么!放她下来!”
 
 
第28章 毒。
  公主的模样不正常,  任是谁都发现了, 宣承弈只慢了那一步,玉无阶已经把她拦腰抱起来。
  姬珧脸上染了一层淡薄绯红, 眼睛睁着, 却空洞无神, 怔怔地看着前方,  整个人都没什么意识,宣承弈见玉无阶抱着她就要走,  脸色骤变, 健步上前,  一把扯住他袖子,  另一只手托着她后腰,作势要将人抢过来。
  “你干什么?放她下来!”
  玉无阶被他拽地后撤一步, 稳住身形后扭头冷眼看他,一字一顿道:“放开, 如果你不想她出事。”
  他语气中的认真威胁不似假装, 宣承弈一顿, 手指力道松开少许, 下意识问:“她怎么了?”
  “她吃的东西有问题。”玉无阶没有遮掩,  抬起胳膊挣开宣承弈的手,  冷静镇定地说道,  尾音里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宣承弈想也没想就反驳:“不可能。”
  公主刚才只吃了马蹄糕,  马蹄糕是薛辞年做的,  而薛辞年不可能伤害公主。
  他说完之后回头看了一眼薛辞年, 后者隐在暗影处,面色发白, 宣承弈给了他十足的信任,  尽管回头看他,眼睛里也没有半分疑问。他很不想承认,但他知道,在薛辞年心中,公主的安危大于一切,是谁都不可能是他做的。
  薛辞年有片刻失神,回神后并没有解释,而是走上前,快速道:“殿下怎么样?我去请太医——”
  玉无阶转身便走,边走边说:“没用,这种毒叫无忧相,是一种烈性媚药,无药可解。”
  “什……什么药?”
  听到玉无阶的话,二人皆是神色一顿,宣承弈更是直接惊疑出声,这次他再扭头看薛辞年,眼中就多了几分不确定,可是转念一想,他跟在公主身边这段时间,是知道公主对薛辞年的态度的,如果两个人中有一个人不愿意做,那个人一定是薛辞年。
  以公主的为人,她才不会拒绝!他又何需要给她下药?
  宣承弈心乱如麻,不仅是因为公主中了毒,还因为她此时就在玉无阶怀里,他宁愿她在薛辞年怀里也不想她在玉无阶怀里。他本是寸步不离地跟在玉无阶身后,忽然似是想到了什么,脚步一滞,生生落后半截,待他回过神来后,眸光骤然锐利。
  他快步上前,一手按住玉无阶的肩膀:“你怎么知道她中的就是这种毒?”
  玉无阶被迫停下脚步,旁边的薛辞年眼中也有不解,但他比宣承弈多了几分心细,想起玉无阶抱起公主之前扣住她手腕的动作,上前一步,加了一句询问:“先生懂医?”
  玉无阶岂止是懂医,魏济学了山长一半医术就能做大胤第一圣手,却很少有人知道,山长孟鹤龄将自己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他医术远在魏济之上——小芍的病,他不是不能治,只是不想治罢了。之所以回金宁,也不是因为小芍,他可以泰然处之面对姬珧,却无法拒绝内心深处最浅白的渴求,他不愿看她一个人孤军奋战。
  姬珧一出现在他面前,他所有的坚持都开始土崩瓦解。
  “嗯……”
  怀里的人忽然溢出一声轻吟,她声音历来都是清冷淡漠的,此时却增添了些许柔软,像羽毛拂在心头软肉上,媚中带娇,三个人听了这一声,都不同程度地变了脸色,浑身紧绷。
  姬珧抓着玉无阶前襟,将他扽地头向下低了几分,她还是睁着眼,视线没放在玉无阶脸上,而是空空地看着上面,她张了张嘴,另一只手攀着玉无阶后脑,掌心在他脑后轻抚。
  其实不是轻抚,更像是抓,是挠,是提醒。
  “热……”她终于发出一个音节,玉无阶本是微微前倾着身子,听到这个字后立刻直起腰身,赶紧对扭头对按着他肩膀的宣承弈道:“无忧相药性极强,而且女子食之,伤害会更大,如果你不想公主出事,就放开我!”
  他脸上的从容淡定都已经消失不见,观面色也绝非是在危言耸听,关键是宣承弈发现自己不敢用公主的安危去赌,几乎是瞬间就做出了反应,他手上一松,玉无阶抱着姬珧回身,毫不犹豫地跳下清池。
  清池的水漫过腰间,水意寒凉,二人瞬间被浸湿。姬珧搂着玉无阶的脖子,身子触碰到水的那一刻下意识闪躲,可她没有力气,抵触变成了声若蚊蝇的轻呼,冷水浸透,她的意识回炉几分,伸手一扫,她温热的手掌抵在玉无阶身前,似是推拒。
  “走……”
  水声将人声掩盖,玉无阶看到她红唇轻阖,矮下身子去听,附耳过去时,终于听清她说的话。
  “你们走……”
  刚好是在最安静的时候,这三个字宣承弈和薛辞年也听见了,二人都忧心公主现下的处境,没有一人真的挪动身子离开。宣承弈蹲在池边,面色焦急,却无从下手,他从没像现在这样切实地体会到自己没用。
  他看向玉无阶:“现在怎么办?”
  薛辞年却比他更直接:“先生,如果没有完全解毒的方法,请一定选择对公主伤害最小的方式。”
  哪种伤害最小,不言而喻,薛辞年就站在这里,但他言外之意已经将自己剔除出去,他的教养和为人不允许自己做乘人之危的事情。而且就公主所说,他的确没真正打开心结,往日受过的伤好了也是块疤,那种低人一等的羞耻感是烙印在骨子里的。
  他宁愿一辈子都眼巴巴地望着她,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最舒服,最能心安理得的方式。
  越自负的人越自卑,但这也是属于薛辞年自己的骄傲。
  他说罢,陡然直起身,对玉无阶弯腰行了一礼,匆匆别过头转身走了出去。玉无阶知道那一礼的重量,他把公主交给他,希望他能确保公主的安危。
  宣承弈没想到薛辞年会走,在他眼里玉无阶就是最危险的人,他绝不会放任这二人独处,更何况是在这种时候。他甚至每时每刻都在纠结犹豫,如果公主真的到了那种不得不为之的地步,那他……
  可是他伸不出手。
  玉无阶将姬珧放在清池的角落里,掬着冷水在她脸上拍,姬珧热得不行,刚开始还畏惧清池的冷冰,现在恨不得整个身子都扎进里面,那种难以言喻的痛苦让她不停吸气,每一声里都夹杂着哭腔,委屈难耐。
  宣承弈在旁边干着急:“她为什么还是这么难受?毒什么时候可以解开?”
  玉无阶半个身子藏匿在水中,身上的异样让他越来越急躁,加之旁边还有人不停催促,将他最后一丝耐性也消磨光,他冷眼瞥了他一下,哑声道:“你出去的话我现在就能给她解毒。”
  宣承弈一愣,而后变了颜色,脸上怒火上涌:“你休想!”
  “那不然你来?”
  “我——”
  姬珧靠着清池壁,半闭着眼睛,其实将他们的话都听在耳中了,身上的汗和冷水交融,她浑身都是水珠,发也被浸湿散下,像一只颓丧的燕雀。她一直默不作声,直到宣承弈顿了那么一下,她轻轻皱了皱眉头,用尽力气抓住玉无阶的肩膀,借着浮力靠在他怀里,额头抵着他胸膛,呵出气音:“让他走……”
  这一声不大不小,刚好能被宣承弈听到。
  他错愕地看了看姬珧,见她半张脸都抵在男人身上,烛光映照的侧脸分辨不出太多的表情,正因为看不出,那三个字才变得尤为刺耳。
  他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了几分,瞬间觉得自己还继续留在这里就是自取其辱,可比尊严受挫更让人难以承受的是无法控制的失望和愤怒。
  就是在那一瞬间,他才猛然发现他把自己和薛辞年放在了等同的位置,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渐渐接受了这个人人唾弃的身份,他成了公主的附属品,他悄悄放低了自尊,他甚至在想为她解毒的可能。
  公主无心,他有心,他是个男人,没人能抵抗得住公主如此肆无忌惮的撩拨。
  但她惹了他就将他抛诸脑后,她不把他当人看,也许在她心中,他就是一个可以随意把玩,玩厌了就随意丢弃的物件。
  宣承弈再也待不下去,直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比起薛辞年的从容,他更像是逃离,转身的那一刻心底里开始疯狂滋生后悔的情绪,脑海里不停出现缠绵悱恻的画面,只不过人却不是他。
  是她让他走的。
  除了遵命,他哪有别的选择。
  她早就说过,他只是她身边的一个奴隶,仅此而已。
  门被关上,将外面稀疏的虫鸣阻隔,姬珧呼着热气,意识在清晰和模糊之间互相碰撞,她艰难地松开手,企图离开玉无阶,却被他紧紧按在怀里。
  “利用我?”
  姬珧的呼吸一下比一下急促,她想说话,可嗓子却像套上了铁环,紧得难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其实只想讽刺一下是他想多了,她哪里是利用他,她只是知道宣承弈内心的答案。
  他那个人,嘴硬心软,她大抵能猜到他心中所想,就算嘴上应允了,心里也得有十个八个不情愿,事后更是会后悔。姬珧想要什么得不到?何必强人所难。
  只有她挑选别人的份,别人休想拒绝她。
  玉无阶将她放在清池壁旁,伸手捧起她的脸,轻轻晃了晃:“还难受吗?”
  无忧相的药性是不间断的,一波会比一波更猛烈,刚才只是药性刚发作,后面只会更厉害。
  姬珧挥开他的手,脸侧过去,一下一下沉着呼吸,晶莹剔透的脸上覆着一层粉红,似娇艳的出水芙蓉,嫩透的花瓣溢出一股清香,萦绕在鼻尖不去,玉无阶淡笑着,扣在边沿的手指却骨节发白:“实在受不了,我可以帮你……”
  姬珧闭了闭眼:“我不要别人用过的东西。”
  她意识散乱,口不择言,说完这话却有些后悔了,不是对玉无阶抱歉,而是想到薛辞年,要是被他听到这句话,一定又会伤心难过。
  愧疚感涌上心头,她转过头,一只手臂横在水台上,看着玉无阶,解释:“我也没有那么饥不择食,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要,你也出去。”
  玉无阶知道她的意思是他心系小芍,所以她不会碰他。
  “什么算是你的东西?”玉无阶这次竟然没有笑着把话岔开,他难得认真地看着她,目光紧紧凝在她脸上,也强迫她不能有半分闪躲,他忽然伸出手,握住她纤长的指尖,搁到自己心口上。
  衣服被水浸透贴在肌肤上,好像没有东西阻隔,掌心传来阵阵温热,还有混乱无序的心跳。
  姬珧眼睫半遮,抬眸看着他,手被他拽着进到水中,侵入骨髓的冷意蔓延,却越向下越炙热。
  姬珧维持着仅存的理智,抬眸看他,被水浸湿下的双眸艳烈如火,有几分不明所以的茫然。
  “你什么意思?”
  玉无阶把自己逼到悬崖边上,生死一念间,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了,他把着她的手不放,脸上还是一贯的随性散漫:“我曾经,做过张家的门客,那时少年意气,年轻气盛,不知轻易从嘴边说出的一句话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要不是我口无遮拦,后面的事或许根本就不会发生。”
  姬珧睨着他:“什么事?”
  玉无阶深吸一口气,犹如即将赴死的人,极尽最后所有的勇气:“是我间接害死了你的母后,和张家满门。”
  姬珧先是一怔,而后目光渐渐变冷:“说清楚。”
  “你知道你的母后曾经是奉诚伯张云安明媒正娶的妻子吗?是你父皇抢走了她。”
  “所以呢?”
  玉无阶扬起头,眼中有深深的悔意:“这世间最浅显的道理往往都是最愚不可及的,就算世人明知道夺臣妻为人不齿,明知道怎样做才是正确的,却不会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出这样的答案,可我那时年轻气盛,现在一看就是太蠢了,才会跟张云安说出救走你母后那样的话。如果我什么都没说,他就不会入宫,或许你母后不会死,张家也不会因为惹怒陛下,落得一个满门抄斩的结局。”
  姬珧怔了片刻,在慢慢消化他说的每一个字,如果没有之前在魏长骆那里听来的说法,她现在一定会大骂小师叔。
  但她现在知道的东西明显比他要多。
  见她没有声音,玉无阶垂下头,满眼希冀地看着她:“你会怪我吗?”
  姬珧神情冷漠:“没办法说不怪。”
  玉无阶忽然松开她的手,淡然一笑,笑容里却有些落寞:“我知道你一旦清楚这些过往,就永远不能原谅我,与其被你记恨,我倒情愿做个与世无争的隐客,在你心里,永远是那个不拘无束的小师叔。”
  姬珧神色不变,看不出喜怒:“所以你想说什么?”
  她瞥着他,眼中尽是阴冷:“说你其实不喜欢小芍,你其实一直都知道我的心意,但是害怕我会记恨你,或者有一天知道真相会跟你反目成仇,所以就一直躲着我?你期望我听完这些话应该怎么样,感动还是愤怒?理解还是怨恨?还是谢谢你这么些年来为我着想的辛苦,谢谢你将我拱手送人,现在还要遭受别人的背叛?这样的结局就是你想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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