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艳煞——越十方
时间:2021-04-02 10:23:42

  这回换玉无阶沉默,良久过后,他才幽幽说道:“你记得自己已经是第二次中无忧相这种毒了吗?”
  姬珧懵住,瞪大双眼看着他,眼中光影流转,然后恍然色变,从床上惊坐起,急道:“难道上次也是她?”
  她说完脑袋一晕,陌生的晕眩感让她身子摇晃,玉无阶赶紧扶住她肩膀,强迫她躺下。
  姬珧转过身背对他,掌心紧紧攥着,她说的事是她当初还在积室山上时发生的,那时也是中了这种药,若不是那次意外,她与阿舟之间也许只是单纯的同门情谊。
  “她必须死。”姬珧冷声道,没有一丝温度。
  玉无阶看着她单薄的背影,万千心思汇聚到一处,复杂难辨。
  从栖云苑出来,玉无阶让下人煎药,薛辞年在门外等着,见他出来了,眼神询问,玉无阶道:“她病了,这两日禁止所有人来打扰她。”
  薛辞年眉头微皱,听罢转身进去,脚步匆匆,玉无阶敛了敛宽袖,去了公主府的暗牢,他去时刚好看到十八从厚重的铜门里走出来,二人相对,十八仰起脸笑了笑,笑容阳光灿烂:“先生放心,还有气在,我没下狠手。”
  玉无阶面色更难看,他没说话,绕着他走进去,十八背过身来就冷下脸,狠狠踢了一下旁边的铁柱子,骂了一句什么,留下暗卫守在门口,自己离开了。
  下了暗牢,玉无阶走过几条浸满水的甬道,最终在一个水牢前看到了小芍,先是一惊,饶是他想到金宁卫会折磨小芍,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看到时还是被她此刻的模样惊得瞪大了眼。
  小芍半个身子浸泡在黑漆漆的水里,头发散下,两只手钉在铁板上,浑身是大大小小的伤口,看到来人,小芍像是看到了来拯救她的天神救星,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阿兄!阿兄!你救救我!”
  玉无阶走过去,两人之间隔了一道黑水池。
  他面容在阴影笼罩下晦暗不明,像是极近压抑的猛兽,小芍浑然不知,哭着道:“我不知犯了什么错,公主要派人来折磨我,阿兄,你救救我,咱们走吧!公主讨厌我,她要杀了我!”
  玉无阶听着她哭喊求饶,寂静中突然传来一声嗤笑,嗤笑过后是他冷到极致的声音:“你在糕点里下药。”
  小芍一激灵,眼中有慌乱。
  玉无阶并非是问话,他在陈述一件事实,而且不容置疑。
  “几年了你一点长进都没有,故技重施很有意思吗?”玉无阶语气轻挑,声音里尽是嘲讽,小芍白了脸,张了张口,只唤出一声“阿兄”。
  “阿期也是被你这么骗的,但他傻,甘愿被你欺负,你欺负他就算了,欺负我也算了,但你欺负到珧儿头上,还是两次,你觉得我这次还会放过你吗?”
  小芍摇着头,不敢置信:“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软了声音,哭诉道:“是你把我从玉家带出来的,你以前对我很好,如果不是来到公主府,你怎么会变成这样?阿兄,你是讨厌我了吗?喜新厌旧了?还是我之前一直拒绝你,你恼了我?”
  “如果不是阿期临终遗言,你早已经死了。”玉无阶打断她的哭声,眉头紧紧皱着,脸上几分厌烦。
  小芍一噎,仍然不能相信。
  “我们在一起五年,比不过重逢公主几天——”
  “别拿她跟你相提并论,你配吗?”玉无阶一句话,把小芍说得哑口无声。
  “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一直冷言冷语,不就是想要我回玉家,重新掌权,这样你也不必困在偏僻的青玉斋,你想让人都敬着你捧着你,跟阿期在一起,也是这样。”
  “我不是!”小芍大吼,“我不是!”
  玉无阶真后悔带她来金宁,真后悔当年放过她一命。
  “恶心。”玉无阶留下最后一句话,转身走了出去,这两个字像是小芍的催命符,她定定地睁大眼睛,眼里有泪,却流不出,那种被心上人羞辱的感觉,瞬间将她的□□和灵魂剥离,像是死了一般,所有话都卡在嗓子眼里。
  玉无阶不是不会伤人,只是他一直随性恣意,不愿看到别人痛苦,但前提是,别犯他逆鳞。
  小芍犯了两次,就算有亲弟临终嘱托,他也仁至义尽。
  玉无阶出去后,在拱门拐角处看到十八,十八两手背到脑后,嘴里叼了一根枯草,见他过来,吐出嘴里的东西,走过去:“这么快,先生就说完了?”
  玉无阶淡笑着看他,虽然眼中没有温度:“就交给金宁卫了,我不会插手。”
  十八听出他的话外音,不插手,意思就是是死是活跟他没关系,他一怔:“真的?”
  玉无阶不说话,越过他离开。
  姬珧下午又醒来一次,喝了煎好放凉的药,只看到薛辞年在旁边,有气无力问:“宣承弈怎么不在?”
 
 
第29章 消气了吗?没有就再打。
  薛辞年难得面露难色, 先是抬眼看了看姬珧,见她面色无常,大抵是还没意识到宣公子会因为昨夜的事萎靡不振, 张了张嘴, 他竟然第一次在公主面前编了谎话:“宣公子身体不舒服,我让他去歇着了, 养好身体才能伺候好殿下。”
  一听说宣承弈也不舒服,姬珧心里忽悠一下, 以为是自己过了病气给他, 本想让薛辞年请大夫给他看看, 转念一想, 辞年细心周到,应当不用她再提一嘴, 话音这么一转,变成了咕哝:“他倒跟个爷似的。”
  薛辞年抿唇,没接话。
  关键是这话也不好接。
  姬珧看薛辞年忙前忙后照顾她一天, 也起了怜香惜玉的心,让他也下去休息了, 只让金宁卫在外间候着。
  没有宣承弈在身边, 加上白日里睡了太多, 姬珧夜间辗转难眠, 脑子是昏昏沉沉的, 但思绪却异常清晰, 想起玉无阶跟她说过的话, 最后真是越想越气,干脆拥开被子,她哑着嗓子却有气势地朝外面喊了一声:“来人!把小芍带过来!”
  本想把人丢给金宁卫, 让她自生自灭,可是两次都着了同一人的道,姬珧不仅没面子,还觉得匪夷所思,她究竟是怎么招惹小芍了,为什么次次都是她中招?
  姬珧咽不下这口气,愣是在半夜三更让金宁卫把人带到了栖云苑。
  人到时,姬珧坐在软榻上,身上披着厚厚的锦被,包成一个臃肿的小团子,她病容憔悴,不想让人看到,又命人在中间隔了一道竹帘。
  小芍被金宁卫粗鲁地丢在地上,是十八送人过来的,过来之前他还暗自庆幸,还好没把人弄死,就差一点儿人就没气了,他哪里知道公主连这种小喽啰也要亲自面审一下。
  姬珧隔着竹帘就闻到一股血腥味,她病中五感皆虚,即便如此还是闻到了,可见小芍身上得伤成什么样,姬珧胃里泛起一阵恶心,皱着眉压了一会儿,感觉好些了,才开口道:“本宫真的好奇你原来是出身哪里,为什么尽会用些下三滥的手段?”
  小芍狠毒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竹帘后面虚掩的身影,若不是手脚皆被挑断筋骨,动也不能动,她爬过去也想咬死她,她恨死她了,因为她,现在阿兄也不管她了,人在穷途末路的时候,胆子反倒大了起来。
  她闭上眼睛,阴阳怪气地说着:“跟殿下还是比不了,您勾一勾手指头,就有许多男人趋之若鹜,我当然不得不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才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你错了,”姬珧不咸不淡地接了这句话,“本宫连手指头都不用勾。”
  她总是有噎死人不偿命的本事,小芍差点没因为这句话背过气去,本来就因为求而不得弄成现在这般模样,原以为阿兄心里多多少少也会有她一席之地,现在算是弄明白了,从头到尾,他心底里就只有公主一人,如果不是这样,他当年也不会亲自为她解毒。而自己五年来装的“谨守本分”,恐怕在那人眼里就是个笑话。
  小芍咳出一口血,意识逐渐涣散。
  姬珧怕她就这么断气,赶紧翻旧账:“如果小师叔不说,本宫还不知道当年给我下毒的也是你。”
  “只是运气不好罢了……”小芍冷嗤一声,自嘲之意更明显,也许是老天作弄人,让她两次下手都没成功,阿兄注定是那个她得不到的人,“上一次……也是他给你解毒……现在想想……如果不是早已情根深种……他一定不会理睬你……就像现在对我一样……”
  姬珧听后,直接从软榻上站了起来,她两脚还光着,绯色脸颊上染了一层浓浓的诧色:“你说什么?谁为我解的毒?”
  小芍的听觉和意识都有些迟钝,愣了片刻,直到姬珧光脚踩着地板撩开帘子,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撞上另一双明亮灵动的琉璃眸时,她才努力扯开嘴角笑了笑:“原来,你不知道啊。”
  姬珧的确不知道,在她印象中,那个人不是玉无阶,而是别人,她醒来时就看到他站在身旁,所以下意识认为……
  姬珧蹲下身,推着小芍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罗刹般视线将小芍盯得一怔,尽管知道死期将近,仍然不免恐惧。
  “无忧相这种毒药极难得到,是谁给你的?”
  姬珧召人带她过来,本意就是想问这个,原来只是心头有些怀疑,经她刚才那么说,她怀疑更甚,或许从很早开始,某人就开始编织这张网了,利用了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和事,然后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活成了她心中最干净最韦正的模样。
  小芍不停咳嗽,呕出的血越来越多。
  十八见状赶紧跑过来,摸了摸她的脖子,越来越弱的起伏,最后归于平静,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瞪着上方,直到最后都没吐出一个字,姬珧知道是她有些心急了,即便小芍不死,恐怕也不会轻易告诉她,别说她早已经油尽灯枯。
  小十八战战兢兢:“殿下恕罪!属下不知道您还有事要问她,玉先生松口,说不会插手,属下怕他反悔,所以动作快了点……”
  姬珧也没想责怪他,挥了挥手,命人将小芍的尸体抬出去,熟悉的晕眩感又涌上脑顶,十八赶紧蹭了蹭自己的手托住她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把她扶到床边。
  闭上眼,耳边就响起小芍留下的那句话。
  小师叔给她解过毒,为什么不说?还要让她误会?
  姬珧躺回到床上,让十八下去了,也许是诸多烦心事扰得头晕,加上病中虚弱,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天已大亮。
  白光从雕窗上照射进来,分散成一道道明亮的光线,姬珧睁开眼,刺目的光让她再次盖上眼帘,适应一会儿之后,她才复又掀开眼皮,玉无阶正给她把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有新奇,也有温柔,还有许多她看不懂也不想深究的情绪。
  姬珧很不高兴,这一晚上,她反反覆覆做那个梦,从望玉台上跳下去,身后是那些因她而死的人。
  她闭了闭眼,挣开玉无阶的手,从床上坐起来,散落的发丝盘旋在肩头上,玉无阶急忙拿了一个软靠放在她背后,扶着她的胳膊让她坐好。
  姬珧口干舌燥,玉无阶像是早有预料,很快又端来一杯水,清水入腹,嗓子干痛的感觉消去些,她递给他玉杯,垂着眼道:“昨儿夜里,小芍死了。”
  玉无阶接过杯子的手明显一顿,他不着痕迹地抬眼看了看她,放下手,略有试探地问了一句:“你见她了?”
  姬珧没否认。
  玉无阶面色无常,无悲无喜,只是随意说道:“死了就死了吧。”
  姬珧不动声色地磨搓着自己的手背,沉默片刻,忽然出声,语气虚浮无力,却阴寒入骨:“她跟我说,之前那次无忧相,也是小师叔为我解的毒。”
  玉无阶浑身一僵,放在膝头的手不知怎么搁好,手指紧紧攥着玉杯,像是要将它掐碎,那一瞬的局促不安让姬珧心情更加烦躁,将视线从他的手挪到他的脸上,姬珧眸光幽深地看着他,像是无底深渊,一句简单又凌厉的诘问落到他头顶。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玉无阶喉咙发紧,看到她突然变红的眼睛,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珧儿……”
  “睡完就走了,你留我一个人在那,你知道我把你当成谁了吗?”姬珧满心的愤怒,还有无处发泄的恨意。
  玉无阶似乎怔了怔:“当成谁——”
  “啪”地一声,干脆清亮。
  姬珧病中无力,可这一巴掌却结结实实落在他脸上。
  玉无阶被打偏了头,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皱,却不是因为脸疼,而是因为心疼,被打的那一瞬,他看到她眼里映着水光,只因为骄傲不肯落下。
  他回过头,看着她还没有放下的手掌,起伏不定的胸口,最后将目光移到她脸上,忽然什么想法都没有了,他放软声音,眸色柔和:“消气了吗,没有的话就再打。”
  姬珧闻声,又狠狠地甩了一掌,但这次后继乏力,有心使劲却使不上,落在他脸上像轻抚,玉无阶抓住她的手,摊开掌心,伸手铺平,笑着问:“疼吗?”
  挨打的是他,她疼什么?
  姬珧被气得头脑发昏,偏偏拳头像是挨到了棉花上,让她心里没着没落的,她有心跟他发脾气,可是也清楚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关键是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现在翻脸,总有种用不上力的感觉。
  他还这么任打任罚。
  姬珧不想看到他,让他走,玉无阶却不动,而是拿起床边矮几上的药:“把药喝了。”
  姬珧气不顺,却也不会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她忧心恕儿,忧心朝局,还忧心繁州,哪有那么多时间让她在这歇着,拿起药碗仰头就喝了,把碗摔在矮几上,厉声道:“可以走了吗?”
  玉无阶不想惹她生气,刚要起身,门外就匆匆走进来两个人,是薛辞年跟小十八,两个都面色紧张,小十八也就算了,连薛辞年也这样。
  姬珧心里咯噔一下,开口问:“怎么了?”
  小十八不敢说,关键时刻还是得靠薛辞年。
  “宣公子想要离京,被我们的人拦下来了,”薛辞年顿了顿,迟疑过后还是决定如实招来,“还有刚刚从牢里放出来的宣蘅。”
  姬珧听闻,好看的眉心微微蹙起,眼里有茫然和压抑的怒气:“离京,他为什么要离京?”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