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和刑法比起来,吸引力对贺慈而言高了千百倍。
贺慈二话不说跟着何其走。
电视打开了,一串噔噔噔的背景音乐过后,屏幕上跳出四个大字。
今日说法。
“看动画片好吗?”她企图换台。虽然没看过这个节目,但是带“法”字,她有点怕。
何其不回答,不过端来了贺慈爱吃的炸鸡和可乐放在茶几上。
“看一集,怎么样?”
贺慈确实被炸物的香味勾.引到了。
节目开始,以事件切入,贺慈的目光被吸引。
半个小时后。
贺慈:“再看一集吧。”
这个案件氛分为上下两集,没有看到结果的贺慈心痒痒,连炸鸡都没啃几口。
何其皱眉:“不是说只看一集吗?”他故作忧愁。
贺慈:“再来一集,再一集就好。”
何其叹气,努力遮住上扬的嘴角:“好吧。”
短短一个下午,贺慈看了四集。
案件似乎只是过了一遍脑子,然而她不知不觉间接受了外界的设定。
有法律,有警察,有坏蛋。
犯错的,会被绳之以法。
这已经是很好的事了。何其喝着茶,贺慈目不转睛盯着电视。
……
宋佳凝下山时把小神的项链给林嘉年。
王朔陪着林嘉年胆战心惊地过了两天,终于熬到了小神祭祀的日子。
然而旅店老板告诉他,祭祀取消了。
“取消了?”王朔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我们在这里多待了一天就是为了祭祀,怎么突然取消了?”
他用怒容遮掩自己的心虚,疯狂思考自己和林嘉年这几天有没有露出马脚。
旅店老板叹息:“王婆那里好像发生了意外。我鸡鸭都准备好了,这下子只能自己家里吃了。”
既然没有祭祀,林嘉年他们也没有了待在这里的理由。更何况这三天,林嘉年摸透了这个村子,这里有的全是活死人。
换句话说,都是傀儡。
“那我们走了。”王朔退了房。
老板挺喜欢这个大小伙子:“以后常来玩啊。”
王朔随口应付了两句。
老板的女儿在二楼看他们,恋恋不舍。她喜欢偷看林嘉年。就算林嘉年一直没露脸,可那身形和一双眼睛足够勾魂夺魄。
走出旅店,王朔跟在林嘉年后边。
“观主,接下来怎么办?真的要……”王朔的脸皱成苦瓜。
林嘉年这几天懒懒散散在村子里转悠,这里丢下一枚铜钱,那里放下一片桃木。
王朔看不出林嘉年想干什么,直接去问,林嘉年也不避讳。直言他在摆阵。
他家里人有道家弟子,于是王朔对这些手法也知晓几分。
一般道人摆阵不过在周身,五行八字轮转,掐诀定方位。
如林嘉年这般儿戏的没有几人。
偏偏知道他来自空一观,并非是纸上谈兵之人。
那么林嘉年真的在如此大的范围内摆了阵,仅凭一人之力,将整个五水村都压在了镇内。
既然摆阵,无非是要镇压,或者……灭杀。
林嘉年:“回去打个证明。”
王朔:“什么证明?”
林嘉年:“这些人的死亡证明。封锁这一片区域,明日过了午时,来收尸。”
“真就救不回来了吗?”王朔很难受。
虽然只在这里留了两三天,但白天,这里每个人都和正常人无异。
旅店老板早餐喜欢吃虾饺。他的女儿害羞又可爱,偷看林嘉年一被发现就躲起来。摊煎饼的小店,老板娘每天都在感叹儿子怎么还不放假回家。
那样的鲜活,王朔有时候会忘记他们是活死人,在夜晚是一具具扭曲残缺的尸体。
“他们已经是人蛊了,”林嘉年道,“炼成人蛊无药可救。他们没有意识,现在的行动是按照之前的记忆而已。”
他不是冷血的人,这次来是抱着救人的念头的。无奈这里没有可救之人。
村民不同于赵文雅,他们是成熟的人蛊,全部的灵体被商追牢牢握在手里,早就剔除了人性的一面。单看夜晚就知道,他们和当时的关小秧一样,只是工具。
放过这些活死人,相当于看着商追壮大而不阻止。
林嘉年垂眸。
商追害死的绝不止上百人。
他必定要付出代价。
“走吧,上山把人带走。”
王婆昨晚已经被他们绑起来藏在山里。
能榨干的信息宋佳凝都挖出来了,王婆现在是被嚼过的甘蔗,没有用。将她带走,是因为她的罪行需要得到审判。
带走王婆商追会知道吗?
肯定会。
林嘉年是故意这样做的。商追既然能在溶洞里就开始算计贺慈,绝对不是傻子。贺慈在小神庙大闹一通,杀了牵丝蛊的母蛊,摔了小神像,除了王婆身上的子蛊。
宋佳凝能糊弄王婆,糊弄不过商追。
既然如此,那边干脆借王婆和五水村给商追一个信号。
他们找到他了。
接下来他们会像疯狗一样,继续抓他、咬他,直到把他开膛破肚。
两人走到昨天藏人的地方,拨开水缸上的木盖。
王朔倒吸一口气。
王婆已经死在里面了。
死法和五水村的村民一般无二。
“他对着自己的人也下得去手。”王朔看着王婆断手上紧握的小神项链,浑身发冷。
林嘉年瞟了一眼,合上盖子。
商追果然知道他们的行踪,还先了一步。他们要杀王婆,是信号。
商追杀了王婆,是挑衅。
“走吧,下山了。”
林嘉年望着灿阳,眯了眯眼睛。
午时的光芒最烈,足以焚烧人间污秽。
行动部人员来到五水村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五水村上笼罩着热烈的阳光,光洁美丽,村民们在金光闪烁之下抽搐腐烂,吐出红色的丝线,如同春蚕突出代表生命的最后一节蚕丝。
他们和无数尊小神神像一样,在轮转的巨大阵法中化为灰烬。
第79章 她的道
五水村因为意外被烧毁的新闻登上报纸, 不过热度不高,迅速被压了下去。临江市的市民只以为这是一场意外。毕竟五水村位于山脚,很多人家还在用土灶做吃食, 引发火灾并非是不合常理的事。死了多少人,并没有具体数字。因此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何其放下很久之前的报纸。
“吃完了吗?”他问还在狼吞虎咽的贺慈。
晨练完的贺慈总是很饿, 恨不得把家里的厨房全吃进去。
林嘉年从五水村回来之后, 总是很忙, 常常往特殊事务处跑。
似乎在家里的时间都用来教导贺慈。贺慈每天要早起锻炼, 学习步法掐诀,还要听林嘉年讲道教的历史,做早课和晚课。林嘉年说修道其实是修心, 要贺慈找到自己的道。
“记住,贺慈。师父教你最重要的只有四个字,道心清明。”
贺慈又要学又要运动还要思考, 苦不堪言, 但是都坚持下来了。
何其没料到这个娇气包竟然能在林嘉年严格的训练下坚持快好几个月。
林嘉年没有空,接送贺慈的任务落到了何其和汤元的身上。
“上课快要迟到了。”何其指着手表。
贺慈把煎蛋一口吞掉, 抽纸巾抹嘴巴:“我好了,我们出发吧。”
早上这个点容易堵车, 贺慈的学校恰好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带,开车不是很方便。两人非常接地气地骑着电驴。天气很冷,过几天还要下雪。何其把厚厚的红围巾裹在贺慈的脖子上,遮住她半张脸。
路上何其忍不住絮絮叨叨:“快要期末考了, 这次能考好吗?”
“上次陈姐说你语文进步了很多, 期末不要松懈知道吗?”
“昨天英语单词背了吗?今天单词考试,没有合格你宋阿姨可是要揍你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贺慈的成绩稳步上移。补习班的老师不断夸她聪明, 把之前的漏洞补上了,课上的内容对于贺慈而言再也不像天书那般可怕。期中的时候,贺慈的成绩还不算很好,可是进步不小,老师专门把她拎出来表扬。
被表扬的贺慈尾巴翘得高,对学习的热情大增。下半个学期成绩肉眼可见地往前移。三科破百不再是难题。
不过小孩子没定性,贺慈和裴宜彬待久了,性格上在朝她靠拢,好的不学坏的,异常喜新厌旧,连掩饰都不屑。
何其就怕贺慈到时候发现了更好玩的东西,转头就跑,把好学之心抛到垃圾桶里。
贺慈从来不在电动车上回何其的话。风太大,得用吼的,贺慈从来就话少,要她扯着嗓子讲话她宁愿去做应用题。
不过讲到宋佳凝,贺慈终于开了口:“宋阿姨肚子太大了,现在才没空理我。”
何其没听清:“你说什么?”
贺慈闭上嘴。
她就知道会这样。
到了学校,贺慈坐到座位上。
冯子俊走了之后,她一直是自己一个人坐一桌。
班主任想过调一个人给贺慈当同桌,帮着贺慈学习。贺慈一开始试过,不过后面她发现自己一个人最爽,可以霸占两个人的座位。两个抽屉一个塞书,一个塞零食。
尝到自己坐一桌好处的贺慈无论如何都不想要同桌。而且她不是话多的性子,有同桌其实和没同桌一个样。
贺慈的强烈要求加上何其的讨好,班主任陈老师终于扶着额头答应了。
不答应也不行。
她还记得上次汤元在学校闹事呢,心里其实也很害怕贺慈。
家长会事件过后,贺慈的人缘居然开始好了起来。
一开始是由两个女孩子主动提出要和贺慈当朋友,贺慈没有拒绝。贺慈面上冷冰冰的,不爱说话,照理来说女孩们会尴尬。可她们觉得贺慈很酷,自动在心里美化贺慈的形象。
相处中,她们渐渐发现贺慈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难接触,人也并不奇怪,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好了。
——因为她经常请人吃东西。
贺慈有钱,大方,长得好看,打架厉害,家里背景强硬。成绩嘛,不算太好,可是也不是很差。
这样想来,她真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了!
苏甜拿着星座本子来找贺慈,她脸上的笑遮都遮不住:“贺慈!我算出来我们两个人的星座匹配程度是百分百哦。”
之前她和贺慈并不相熟,不过自从贺慈替她出头之后,苏甜几乎每天都粘着贺慈。隔壁班的人来挑衅,贺慈替她挡了一下,还把那个臭屁男生打出一个黑眼圈,苏甜心里贺慈帅极了。
贺慈不相信星座,在林嘉年的教导下,她一向靠生辰八字和五行推算事情。但星座其实也很有意思,尤其是苏甜买的杂志配的插图特别好看。
贺慈很愿意玩。
苏甜带着贺慈看小说,编绳子,讨论星座和班上哪个男生最讨厌。
贺慈默默看,默默学,跟着苏甜融入这个班。班级里的同学除了当初和她打架的六个还害怕她,剩下的关系说不上差。
“我放假了还能再来找你玩吗?”苏甜问着。
离期末考试之剩一个星期了,马上就要到寒假。
苏甜父母的兄弟姐妹都很少,导致苏甜除了一个讨厌的表弟之外,并没有同龄的小伙伴。她父母管得也严,平日里全是补习班,来学校对她而言真的是来玩了。
她和贺慈关系好父母如临大敌,贺慈的成绩太差了,上次开家长会来的汤元也不像好人。不过等苏甜无意中提起贺慈住在那座富豪云集的别墅群中,父母对贺慈不怎么排斥了。
苏甜对这件事有些郁闷。
但能和贺慈继续玩她还是开心的。
贺慈当然答应。
放学来接她的人是姜婆。
明天就是周六,贺慈要在姜婆家里过。
这次姜婆没有骑自行车来。
姜婆不怎么爱用电子产品,从来都是随身带着鼓鼓的钱包。姜婆用钱包里的现钞给贺慈买了贴纸,买了饮料,还要付车费。
“我们的宝贝小慈不能着凉,”姜婆干枯的手贴在贺慈冷冰冰的脸蛋上,“今天打车回家。”
贺慈对她这句宝贝很受用。她一点都不觉得肉麻,老人手掌暖暖的温度一如姜婆这人带给贺慈的感受一般,如同冬日暖洋洋的日光,让人想要伸个懒腰,蜷缩在亲人怀中安睡。
到了姜婆家,赵老太在厨房忙碌。她的孙子赵奕蓝、孙女赵文雅都在。
瞧见贺慈,赵老太喜上眉梢。她没来得及接下围裙,双手握着贺慈的手。
“哦呦,这手怎么这么凉?我把你奶奶熬的草药汤热了,你快来喝。”
赵奕蓝捧着那碗汤递到贺慈手上。
洁白的瓷碗上冒着白烟。
贺慈接过来吹一吹,喝了两口。
赵文雅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还是十分文静,见到姜婆和贺慈回家,站起来打个招呼继续坐下。
贺慈喝完汤药,发现赵文雅在看她。
被发现的赵文雅没有躲闪,朝贺慈一笑。
虽然人看着还有点虚弱,但赵文雅的精神气好多了。
吃饭时赵老太特地给贺慈夹了一个大鸡腿。
“多亏了我们小慈,小慈是我们赵家的大恩人。”
贺慈嘴里嚼着肉,说出来的话含糊不清。
“文雅和她妈妈出去谈了好几次,”赵老太和姜婆喝了点白酒,脸庞红彤彤的,“我呀,可算放心了。两个人都退一步,不是很好吗。这孩子还是想着那什么网友,寒假去见一次,答应让我媳妇和儿子跟着。如果对方是个好人,就继续当朋友处着,我媳妇不拦。如果是个骗子,文雅自己说了,会断掉。”
“文雅争气,现在已经开始复习了,说是明年复读要考一个好大学呢。我肯定杀鸡炖鸭,给她补足营养。这件事闹得她瘦了二十几斤,小姑娘白白胖胖才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