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婆拍拍贺慈的屁股。
贺慈惨叫一声。
姜婆:“看来是青了。”
宋佳凝上下扫着贺慈:“我们慈宝都快成大姑娘了。”
裴宜彬:“什么大姑娘, 只不过是长高了。贺慈现在……”
她眉飞色舞算起来。
“是十六岁吧?”
何其看着贺慈,嘴角忍不住的上扬。
宋泽在一旁蹦蹦跳:“慈慈姐姐, 你看看我啊!”
林嘉年倚在门边, 微笑着看着这一群人。
被围在中间的贺慈懵懵懂懂, 看起来像只呆头鹅。
“你们……你们是真的吗?”她连问话的声音都很轻, 似乎害怕面前家人们的回应。
这是梦吗?
贺慈无数次梦到过这样的场景,不过梦醒来,她的家人如同火柴点燃所带来的幻象, 火灭了,他们便消失了,只留她一个人站在刺骨的冷风中, 暴雪侵袭, 无法躲避被冻死的命运。
裴宜彬鼻尖一酸,把贺慈搂入怀中。
“当然是我们, 我们回来了。”
贺慈的鼻尖抵在裴宜彬的脖颈,闻到无比熟悉的味道。裴宜彬抱她抱得那么紧。
这次不是梦。
贺慈闭上眼睛, 深吸一口气,随后推开了裴宜彬。
猝不及防被拒绝的裴宜彬发愣。
贺慈的眼眶通红,转头看着每一个家人。
他们穿的衣服还是那一套,和他们消失的那一天穿的一模一样。甚至五年过去了, 他们的音容相貌还是没有任何的改变。就连宋泽都以就是一副小孩模样。
贺慈推后了两步, 目中满是怀疑。
不知道是怀疑他们,还是怀疑自己。
玩家们小心翼翼看着贺慈,生怕自己说错惹得贺慈伤心。他们让贺慈等了太久。明明知道自己要走了, 却和为了安抚贺慈,许诺他们会尽快回家。他们不敢想要是这次没找到办法回来,贺慈会等上多久。
她哭过吗?她还在找他们吗?还是有人欺负她吗?剧情是否还在迫害她?她的生活怎么样?
她……她会怨恨他们吗?
贺慈的眼神还是一样干净,她心中在想什么,透过这双眼睛就能望到。
她很想靠近他们。
可最后却推开他们往山上跑去了。
大山跟在贺慈的身后。
裴宜彬无法理解,都快哭了:“贺慈,你别走,我们回来了。”
宋佳凝拍了拍裴宜彬的肩膀。
林嘉年拦住要追上去的汤元:“别追,让她静一静。”
何其凝望着贺慈的背影,胸腔无比酸胀。
……
贺慈重新回到山崖边,她坐在那里抱着大山,看天上的月亮。
没有哭,也不说话。
毋庸置疑,她想她的家人,想到骨头都在痛。可当家人们回来,笑盈盈地看向她,如无其事的样子。无数的委屈和辛酸涌到贺慈的鼻尖心头。
他们的归来就和他们的离去一样悄无声息。
今晚他们回来了,那明天呢,会离开吗?
贺慈很恐慌,也很生气。
她觉得回来的家人就像沙漠中的海市蜃楼,她只要去追逐,就会发现自己其实站在飘渺的云端,一旦追寻就可能一脚踩空,坠入地面粉身碎骨。
无数种情感交织在贺慈心间,贺慈燥郁难受,想哭却哭不出来,表面看着平静,其实内心已经肝肠寸断。
越是难过,她就越不知该如何发泄。
能做的只有紧紧抱着大山。
温暖的大山伸出舌头舔了舔贺慈的脸。
贺慈默默坐在山崖上,盯着月亮。
“回去吧,这里很冷,你不能待上一整晚。”何其地声音从背后传来。
贺慈的身体僵硬。
何其知道贺慈没变,她虽然长大了,可小时候养成的习惯仍旧存在。
她不肯回头明说自己的想法和态度,就表明她连自己内心的想法都是混乱的,理不清。
何其走到贺慈身边坐下来:“怎么坐在这里,不怕摔下去?”
贺慈不怕,他是怕的。虽然说不恐高,可在悬崖边上还是让人心悸。他挪了挪,靠近贺慈。
贺慈瞄了何其一眼,没有说话。
从小到大,不论她藏到哪里,何其都能找到她。
其实……贺慈垂眸,不可否认,她很虚伪。她就是希望大家来找她。哄她、安抚她、亲亲她的额头。
就像小时候一样。
何其伸手揽过贺慈的肩膀:“是我们错了,有好多事,老师瞒着你,我们回观里慢慢说话不好?”
贺慈的声音闷闷的:“我不是小孩子了。”
他的这些话骗不到她。
何其轻笑:“怎么不是小孩?你才高中。就算你七老八十,在老师心里也是小孩。”
见贺慈不回话,何其仰头和她一起赏月。
“你说你不是小孩,那怎么乱跑呢?”
贺慈:“……我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她又道:“我很怕。”
“怕我们回来?”何其道。
贺慈脱口而出:“我怕你们走。”
何其揉贺慈的头:“老师也很害怕走,但我们会努力的。”
“你们去哪了?”贺慈问,“我没每个地方都找了。”
可就是找不到他们。
何其:“我们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你想听吗?”
……
七人重新回到这个世界的消息王朔第二天就知道了。
林嘉年用贺慈的手机给王朔打了电话。
失踪了多年,他们在法律上已经死亡了。需要王朔和特殊行动部来运作。
贺慈和何其聊完天后回来,抱着大家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边哭边骂,眼泪都流干了,骂的声音都哑了还不肯停。宋佳凝看她眼泪鼻涕糊一脸,拧了毛巾给搽脸。擦了五六次,贺慈是彻底没力气了。
空一观不大,没有太多房间,几人干脆就在地上铺了摊子,简单地凑活一晚。贺慈死死抱着裴宜彬的手臂,睡觉时眉头紧皱。
林嘉年伸手给她抹平眉头:“安心睡,我们不走。”
贺慈这才渐渐舒展眉心。
早上王朔赶来时,看到的是齐刷刷一堆人,还吓了一跳。
昨天他刚来过空一观,这里还只有贺慈一人的。
王朔有心想问,当着林嘉年的面只是稍微提了一两嘴,发现林嘉年不愿意回答之后,也就没有再问。
林嘉年恨感激王朔对贺慈的照顾,给了王朔一个承诺。
王朔这几年都快练成老油条了,脸上很不好意思,却飞快地道谢。
昨晚哭了很久,贺慈早上眼睛都肿了,姜婆给她煮鸡蛋。裴宜彬和宋佳凝先下山,去找裴宜彬的父母。
对于昨晚又哭又闹,贺慈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在家人身边,她最轻松自在,最放肆。哪怕他们已经有很多面没有见面。
真正的亲人就是这样,时间和血缘都无法阻隔他们靠近的心。
姜婆的手握着鸡蛋在贺慈眼上揉。
贺慈仰着头,露出一副享受的表情,如同被挠了下巴的猫咪。
随意吃了点早饭,贺慈跑进房间,把厚厚一袋子抱出来,显摆一般放在众人面前。
她不说话,但眼神无比明显。
她要大家拆开。
汤元觉得好笑,宋泽伸手解开了袋子。
里面是厚厚一叠卷子和黄艳艳的奖状。
“这么多!”宋泽看着这两摞纸,故意张大了嘴。
贺慈得意地太高了下巴,眼睛盯着汤元。
除了宋佳凝,汤元是最在乎她成绩的人。
果不其然,汤元一把把贺慈举起来:“我们小慈真出息!来!”
他把贺慈往天上抛。
贺慈大声的叫出来。
宋泽惊恐,要汤元把贺慈放下来,谁知道贺慈笑个不停,还要汤元抛她。
不过现在的贺慈不是从前的小个子了,汤元没玩几轮就累了。
贺慈满意地把自己奖状和满分卷子收起来,准备等宋佳凝回来了给她看。
门口林嘉年和王朔在聊正事。
他没有忘记商追的计划。
王朔说起来商追,那是一个苦不堪言:“他越来越强了。临江市也就这山边安宁点,贺慈运气好,那些脏事乱事碰不到她头上。……市中心全乱了。特殊事务处前几个月还抓出有人信小神教,普通人里肯定就更多了。”
他把这些年发生过重要的事一一和林嘉年说明白。
除了临江市,外面还有一个地方发现了小神教的踪迹。
就是关小秧姐弟生活的小溪村,商追一开始正是从那个溶洞里出来的。小溪村的人全部死绝了,不同于当初五水村的情况,他们似乎是直接被商追吞食了。整个村子变成了鬼村,没一个人活下来。
不过小溪村村民的集体死亡被发现已经是村子灭亡一周后了。
撞破这件事的人正好和贺慈有关系。
是贺慈的妹妹贺许诺还有她的师父庄易延。
贺许诺从此就和商追杠上了。
庄易延本来就是特殊行动部的外聘人员,参与商追这件事很久了。贺许诺顺理成章也加入了特殊行动部,调查着商追的事。
林嘉年心知商追成功了。
他终于取代了贺慈,照着轨迹成为了这个故事中的反派。
贺慈从房子里跑出来:“师父,快过年了,我们去接不走吧。”
她本来就是打算在年前去一趟隔壁市,把藏在山洞里的不走带回来。
自从家人们走了,有一年过年的时候,太孤独的贺慈去找了不走。她没能如愿没找到不走,不过在焱君庙里侍奉焱君的小女祝硬是抓着贺慈,不肯放她走。
两人走到一边,贺慈和她说了好几句话才想起来,这个女祝就是她第一次来焱君庙是碰到的小童阿锦。
阿锦趁着他爷爷不在,朝着贺慈求助。
她说秦家乱了,养了这么多年的小少爷竟然是个鸠占鹊巢的邪物,家主大为震怒,下令要把这个邪祟打得灰飞烟灭。
很显然,受苦的邪祟就是不走。
阿锦是秦家的分支,算是地位最低的那一类人。不走向来对阿锦很好,就算知道不走的本质是血婴,阿锦还是不能把他当作一个恶人。懦弱听话的阿锦难得勇敢了一回,背着所有人把逃跑的不走藏了起来。
一藏就是好几个月。
以血肉灵魂为食的不走既没有鬼饲、香火吃,又不愿意去吸食活人的血肉,渐渐虚弱下去。
再这么下去,肯定是要死的。
阿锦给他抓来的兔子山鹿只能维持不走说话的力气。
她焦急地想要不走联系当初要接他走的何其,可是不走怎么说都不肯。
阿锦看出来,他是害怕拖累他们。
不走想得多,可是阿锦忍不住。看到贺慈再次到来,她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
贺慈跟着阿锦走到了不走藏身的山洞,看着奄奄一息的不走,贺慈立刻就喂给不走自己的鲜血。不走是她的蛊,她最知道要怎样养他。
不走还是不肯跟着贺慈走。
他说他能感受他的爸爸已经死了,外面秦家正在找他,他和贺慈走,就是给贺慈惹麻烦。
贺慈远比不走果断,但她也尊重不走的选择。
贺慈照着林嘉年教的,在山洞里布了阵,使外人无法找到不走。
每过三个月,她回来一次,给不走提供鬼饲。
不走修养了这么久,也快好了。她得把不走带下山,远离秦家,至于之后不走想去哪里,由不走自己决定。
林嘉年听过之后,欣然首肯。
对不走他有印象。
是贺慈的朋友。
玩家们在临江市休养了几天,汤元和林嘉年带着贺慈往焱君庙所在的山上去。
谁知才走到山脚,几人就被拦住了。
守山人说昨夜大雨,路上泥泞不好山上,焱君庙今天也不开放。一听就是说辞。
汤元正要说什么,小道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少年和四个美人。
那张脸汤元无比熟悉,只不过神色截然不同。
不是不走,而是秦鲭。
秦鲭盯着汤元身侧的贺慈,神色古怪。
不过下一秒,他便想起来,这是谁。
第98章 他也会来杀你
秦鲭认得出贺慈, 在他短暂的十几年生涯中,那一段当鱼的日子最为难忘。可以说是一辈子都难以磨灭的阴影。
他对取代他的血婴恨之入骨。在庄易延和秦家联手揭露这桩怪事杀掉秦家仇人后,秦鲭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因为几年前一时任性, 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总得来说秦鲭并没有太多的过错,却失去了自己的身体, 几次面临危机。
当鱼当狗好多年, 家里人怜惜地向他问话。
秦鲭居然一开口吐出一个“汪”字。
那一刻, 他不仅自己想死, 还想拉着那些让他人生错位的恶人一起下地狱。
当对于天苑那群人,秦鲭不恨上就算是好的。他只是讨厌他们。
可对于贺慈,他的感觉要更复杂一点。
秦鲭从一开始就很不喜欢贺慈。他从贺许诺母亲口中听到了贺慈是个怎么样的人。
阴毒狡诈、欺压幼妹、心机深沉。
他把自己看成贺许诺这一边的, 自然就对贺慈没了好感。
后来,他更讨厌贺慈了。
贺慈把那个肮脏的血婴当作是朋友,无视他的痛苦, 留血婴在天苑生活。贺慈天天闹着要吃鱼, 水煮活鱼、糖醋鱼、酸汤鱼,害得他几次差点被端上饭桌。
可后面他也渐渐发现贺慈好像、似乎、仿佛没那么坏。
她虽然说不通情达理, 一个不合就会把人撂下,但她能看出来他吃不下那些藻荇, 会给他喂饼干。血婴几次要吃他,贺慈都不着痕迹地拦住了。她是真心要他的魂体强壮起来,带着血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