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身带个老祖宗——寒小期
时间:2021-04-03 10:05:49

  程大少爷:……催你妹啊!有你啥事儿啊!
  作为程家的长房嫡长子,甚至还是独一个儿子,程大老爷会不想尽快的给儿子定下?可关键就在于,没合适的人选。
  当然不是没人选,以程家在蔚县的声望,加上程大少爷又是继承人,多得是人家愿意以嫡长女跟程家结亲。但不得不说,这里头多半都是商户人家。
  程家自个儿就是商户,理论上不该嫌弃这些人罢了。但有一点,程家的祖宗是很有远见的,名义上程家是商户,做的也是走南闯北的商行买卖,但实际上在衙门登记的却是农户。
  是的,农户。
  他们在蔚县以及周边地区拥有着大量的田产,绝大多数都是极为肥沃的水田。至于买卖,这种事情很好办的,程家也是有底蕴的人家,自然是有家仆的。只要把明面上的事情交给家仆来办,旁的细节方面都是很好处理的。
  甚至于,先前程表哥跟随路谦一起北上,大家都知道他是借机接受历练以及寻找新的商机,但明面上人家是陪着路谦北上参加会试的!
  但如此一来,程大少爷的婚事就更麻烦了。
  找商户女,那是绝对没问题的,甚至努力一把,还能攀上金陵城的大商户女儿,至于嫡出庶出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总之想要高攀结亲也不难的。
  但程大老爷不想这样,他是寄希望于从儿子这一代起,彻底的改换门庭。
  当商人有什么好?就算拥有着花不完的钱财,但钱财哪有权势来得重要?偏生,儿子不争气,争气的不是他儿子!
  好家伙,路谦这么一封信,最遭罪的那就不是他小表弟,而是程家大房父子俩。
  父子俩皆遭受了重创,甚至都没翻看路谦送过来的礼物,左右不过是不值钱的土特产,不然你还能指望一个翰林官买来稀世珍宝送人吗?
  于是,东西都便宜了小表弟。
  小表弟:……笑不出来。
  程姑父乘机给小儿子重新做了一套人生规划,这不是今年的童生试考劈了吗?不要紧的,明年继续考啊!他们这一带,县试府试院试都是每年一次的,所以一切都还来得及。
  “先前是为父不对,太着急了点儿。如今咱们重新开始,你好生念书进学,明年咱们再考。二月考县试,四月考府试,六月考院试。正正好,明年又是科举年了,八月里参加乡试,回头咱们家就能有举人了!”
  小表弟瞪着一双死不瞑目的大眼睛,反问道:“那是不是考上了举人后,再立马北上京城,参加后年的会试?爹啊,你可真够敢想的。”
  程姑父想了想,没毛病啊!
  “你表哥不就是这样的?回头,你也给爹争口气,一年蹦跶两级,回头咱们家说不准还能出个一品大员呢!”
  小表弟:……卒。
  还好,程表哥还是有点儿理智的,他表示路谦这情况真的是特例,起码本朝从未有过。
  生怕亲爹不信,程表哥还举了个例子。
  “您看咱们蔚县的县令大人,他是康熙九年的同进士。他算算,如今都已经是康熙十九年了,他这还是很顺利的谋到缺,中间还是调职过的,要不然也不能来咱们这个富裕县。可就算如此,他直到如今也还是个县令。”
  程姑父认真的思考了一番:“县令是七品官对吧?”
  “除了京畿重地之外的所有县,县令都是七品,还有一些偏远穷困地区甚至不设立县令,而是以县丞代之。”
  “那……从五品的谦哥儿,等于几个七品县令呢?”程姑父又问。
  程表哥懵了。
  不是,这玩意儿还能这么换算吗?
  眼见不光亲爹等着他的回答,还有一脸热切期待的他亲娘,以及方才如遭雷劈刚醒转过来的亲弟弟……
  程表哥斟酌再三,竖起了两个指头。
  “才两个?不能吧?”
  “二十个吧,我觉得一个谦哥儿等于二十个咱们蔚县县太爷。”
  话音刚落,众人面露嫌弃。
  他们的那位县太爷也太不值钱了吧?
 
 
第28章 夺笋呢!
  确实挺不值钱的……
  路谦看着家信, 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个兑换比例他也是万万没想到,尤其蔚县的那位县太爷哟,假如还是原先那一位的话, 那就是个身高和腰围差不多的矮胖子。一个顶路谦好几个的那种,当然这里说的是重量。
  脑海里浮现了那位的形象, 再看看手里的信……
  噫!
  还好, 他还有年礼可以安慰自己。
  这会儿已经是十月里了, 京城的冬日来得也忒早了点儿, 第一场雪早已落了下来,好在不算特别大。可不得不说,如今也才刚到十月, 得知商行遣人来家通知他有东西,路谦还懵了半晌。直到铁蛋父子俩推着平板车将东西拉回家后,他才明白这是年礼。
  十月啊!
  这年礼未免也来得太早了吧?像他, 压根就没准备呢!
  没着急看年礼, 他先翻阅了家信,然后就是如今这满脸的嫌弃。
  当然, 他更没着急写信,离过年还有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 再怎么慢悠悠的,也铁定能送到的。
  而这一次的年礼,怎一个丰厚了得。
  “爷您的亲戚可太大方了,怎么舍得……”铁蛋羡慕的眼泪从嘴角流下来。
  江南一带自古就是物产丰富的地界, 早在前朝时, 就开始开了海禁的缘故,各种商行林立,还有大型的海船前往陌生的地界运送货物。可以说, 就算是京城里的勋贵要嫁闺女娶媳妇,都会特地派人前往江南一带,寻找合适的东西。
  路谦也是很纳闷。
  原先的几次节礼年礼,于他而言,也是属于值钱的。可以说,他送给程府的礼物,单从价值上来说,是远远不及程府给他的。但甭管怎么说,还是有个尺度的,价值上翻了四五倍还算正常,但若是翻了十几二十倍呢?
  瞅了眼年礼,路谦又回过头去看家信。
  他原先光顾着嫌弃那兑换比例了,还嘀咕了一句,县太爷知道你们在背后这么编排他吗?这会儿重新看了一遍,他好不容易才从犄角旮旯里寻到了一句话。
  信仍是程表哥写的,但他却说这次的年礼并不是他准备的,甚至跟整个二房都没有任何关系。原因很简单,二房压根就没来得及备礼。
  这才对嘛!
  哪怕到了这会儿也才十月里,算算路上的日子,怕不是程府自打收到他上封信就开始准备了。
  八月中下旬就开始准备年礼,这就很离谱了。
  所以,从常理推算,这是有求于他?
  路谦又耐着性子将信件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但结果就是没有。
  “别瞅了,信纸都叫你翻烂了。”祖宗不耐烦的吼了一声,“搞不好回头你还能收到第二封信呢。你自个儿不就寄过阴阳信件,怎么只准你背着程府大房跟二房联系,就不准程府大房背着二房跟你联系?”
  路谦:……
  好像有点儿道理。
  但问题又来了。
  “我就一翰林官,能替他们做什么事儿?没见我品阶是升了,还是见天的跟史书打交道吗?手底下更是一个人都没有!”
  也不是没人,毕竟官场上一贯都是看品阶说话的,他要是真想使唤人,对方哪怕心里再怎么不情愿,该做的还是会做的,顶多也就是阳奉阴违。
  但路谦暂时不想搞事。
  当活靶子是啥感觉?他倒不怕别人背地里编排他,担心的是自己风头太盛,万一有哪个红眼病疯了,宁可赔上自己也要把他拽下来呢?那多划不来?横竖他的任务就是修纂史书,自个儿做事还是多几个人使唤,左不过就是修纂的快慢而已。可他又不赶着投胎,修那么快干嘛?
  于是,路谦选择了暂时蛰伏。
  祖宗将这一无耻的行为总结为,得了便宜就缩回壳子里。
  路谦听懂了,然而他敢怒不敢言,只敢在心里暗骂祖宗是个龟祖宗。
  “我觉得我没啥好帮他们的。”思来想去,路谦还是觉得这逻辑不通。
  祖宗平常是对路谦各种嫌弃嘲讽,不过关键时刻还是靠得住的。当下,便指出了有两种可能。
  “其一,明年也就是康熙二十年,便是三年一度的科举年了。程大傻子早就已是秀才身,所以他必会再度下场。”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路谦很是不解的问道。
  “科举考试一贯都是由翰林院来负责的,尤其是乡试……你不会认为狗皇帝还会分神关心乡试吧?乡试从考卷到人员安排,再到翰林官提前赶赴各地监考,最后是阅卷评分排名,这所有的一切,都跟皇帝无关。”
  如果是较为勤政爱民的皇帝,是会关心会试情况的,殿试更是全程参与,包括殿试的考题和最终的三鼎甲,都是由皇帝来确定的。
  可假如是不怎么在意这些事儿的皇帝,可能最终只会在殿试时露个脸,旁的一应事务全部交给其他重臣来处理。
  然而,就算再怎么勤奋的皇帝……
  乡试啊,没有哪个皇帝会亲自参与到乡试之中的。
  除非他疯了。
  路谦才要疯了:“你的意思不会是,他准备让我搞出乡试试题?不是,他咋那么能耐呢?我咋那么能耐呢?”
  “这只是可能性之一,也有可能是希望你跟主考官打好关系?江南一带的话,应当会选用从五品以上的翰林官当乡试主考官。你应该不太可能。”
  避开祖籍是一回事儿,关键路谦入仕还不满三年。但凡是被选派成为一地的乡试主考官,多数都是要求入仕六年以上的。当然,这个只是不成文的规定,事实上从五品以上的翰林官,绝大多数都是入仕十几年的。
  譬如邵侍读、高侍读等人,都是入仕十五年以上的。
  哪怕听了祖宗的安慰,路谦也仍然倍感绝望:“还有别的可能性吗?这我听着咋就心里拔凉拔凉的呢?”
  “那你就往好了想。你是真正的天子门生,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读学士都可以直接去南书房轮值了。既有权利向皇帝递折子,还能直接面圣。你懂这个意思吧?”
  路谦觉得他不懂。
  因此,他瞪着他那可怜无辜又闪亮的大眼睛,萌哒哒的看着祖宗。
  祖宗差点儿被他恶心死。
  “有句话叫做天高皇帝远,在很多离京城极远的地方,土皇帝的日子可比狗皇帝更舒坦更快活。你想想,要是金陵城的商会想搞什么大动作,本来是可以瞒得很好的,结果这里头有了个程家,他们可以直接写信给你,你可以直接见到狗皇帝……”
  这回懂了,掐住了命脉嘛。
  “啧,不愧是做买卖的,真贼啊!”路谦快速的看了一眼祖宗,又道,“咱们老路家的祖宗就不同了,博学睿智!”
  祖宗冷哼一声,满脸傲娇的飘走了。
  ……
  不知道是被祖宗那乌鸦嘴说着了,还是纯粹是到了时间。等这个休沐日过了之后,路谦一上衙就发现整个翰林院都忙活起来了。
  按理说,翰林院忙不忙的跟另有任务在身的明史馆并不搭界,但道理是一回事儿,现实又是另一回事儿。在先前,明史馆都是慢慢悠悠的查找资料、核对真假、修纂史书,修书嘛,本就讲究一个慢工出细活。也因此,假如翰林院那头有什么事儿忙不过来,也会从明史馆临时调人的。
  亦如先前高士奇高侍读,就是被翰林院那头叫去临时在南书房轮值,结果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这就得了康熙帝青睐,一下子就升官了。
  当然,像这般的好事儿,不光要看时机,还得看能耐。可人还能觉得自个儿没能耐没本事?都认为差的不过是个机会罢了。
  以前是没那个机会,眼下机会来了,会怎么做还用说?
  于是,路谦就发现了,明史馆的同僚们少了好几个,再仔细一盘算,似乎不见了的那几个,正是先前酸他酸得最厉害的。
  那敢情好啊!少了那几个,空气里的酸味儿都散了不少。
  路谦都没刻意去打听,毕竟翰林院时不时的就会跑来明史馆借人,有时候是借去了就不还了,但这种情况终究是少数的,多半情况下隔个两三日就把人送还回来了,他操这份心干嘛?
  又过了小半月,路谦觉得这情况有些不对头。
  明史馆里的人越来越少了,几乎是以每天少两三人的速度,均匀的往下掉。再这么下去,只怕回头都没人干活了。
  “别瞅了,人家跑去翰林院帮忙科举乡试的事儿了。”
  祖宗烦死这个蠢货了,在内心里第一万次反省,这货是不是不适合官场。从表面上来看,路谦脸皮厚豁得出去,加上又有些小聪明,按理说是挺合适这个尔虞我诈的官场。然而,路谦对周遭的环境太不敏感了,这都快半个月了,才意识到问题所在。饶是如此,还是没想过要向别人旁敲侧击的打听一二。
  官场啊!
  消息灵通才是最为重要的!
  要不然真要是有个什么特殊情况,迟钝到这份上,只怕等他醒悟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乡试?”路谦有些茫然,他当然知道明年是科举年,程大少爷还要再度下场考试呢,可这事儿跟明史馆有什么关系?
  不过,这一次祖宗没给他解惑,大概是发现了,要是每回都说太多,路谦直接就坐等着消息送上门来,都不带自个儿打听的。
  所幸,这事儿属于公开的秘密,路谦之所以先前没察觉,全然是因为他没往那方面去想。待有了这个意识后,很快就弄明白了一切。
  无非就是翰林院内部在选派去往各州府的乡试主考官,以及其他重要的随行人员。这乡试主考官的要求还是很高的,既要从五品以上,又要是入仕时间长的。但其他随行人员就没那么要紧了,完全可以放低标准。
  除此之外,翰林院还有很多日常的事务要处理。退一步说,就算没能掺合到乡试这个事儿里头来,也可以留在翰林院帮忙处理一些杂事儿。
  ——怎么看都比闲待在明史馆里来得强。
  路谦表示无话可说。
  遥想当初,他才刚入仕之时,这些个同僚瞧着是一个比一个更佛系。好些个人甚至看着就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仿佛是被迫参加词科、被迫为清廷效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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